一個人的死，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不過是多了一座墳墓

但對於相依為命的人來說、卻是整個世界都被墳墓掩埋

 

 

 

難得的多出一天空檔，於是Laurent拿出手機。

雖然忙著代言，但還是拍了不少風景照。

他漂亮的手指游移在螢幕上。

腦海的影像逐漸浮現

直到停留在一張什麼都沒有的圖片。

倒不是像被遺忘　然後想起來

除了紅色，什麼都沒有。

而是你故意不去看的那種　是你也知道

Laurent清楚看到自己的手指微微顫抖。

自己總有一天會為此崩潰的那種

「停下來。」

 

就算這麼說著也沒辦法

就算時間停止了　也帶不回

 

而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

下一個瞬間，他忍著把手機摔到地上的慾望。

原因無他，就是為了照片裡笑得天然無害的人。

「　　。」

 

 

 

雖然害怕，卻從不疑慮

『能一起面對歲月的流逝』的這件事

結果最後發現才不是那樣

阻礙不了時間的只剩你

他則停駐在那悲傷的那一年

 

 

 

接受一個人死掉很簡單。

但是接受最重要的那個人逝世，卻要花一輩子。

甚至連一輩子都不夠。

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翻閱屬於兩人的回憶。

可是又好像應該要面對什麼似的。

 

 

 

一張又一張的照片，除了別人幫他拍的以外。

為什麼拍照要空出那麼大半的位置

左半邊的位置，老是照著背景。

為什麼總是預留足以容納得下另一人的空間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些恍惚。

在夢裡的他們總是那麼歡樂。

不必工作，不必旅行，不必顧慮其他人。

他牽著對方的手說，有你這個弟弟真好。

最後總是終結在這裡，當他回憶起對方已經不在了的這個事實。

哽咽著想把話說完，可是對方閉上了眼彷彿陷入沉睡。

 

「　　。」

 

以前明明可以輕鬆說出來的名字，卻再也無法輕易脫口而出。

「Don’t leave me.」在醒過來的瞬間，Laurent喃喃說道。

 

 

 

「還是休假比較好吧？」

「做妳的工作就好，別管我。」

 

 

 

「你是利用弟弟的死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以獲取更多代言機會嗎？」

 

「該不會是他親手殺掉自己的弟弟吧」

「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

「哈，超有可能的啊，我本來就覺得弟弟比較強」

「加油，我們相信你」

 

 

 

新聞、記者，甚至身邊的人。

那些意圖傷害他的字眼。

又怎麼比得上他所承受的。

 

 

 

他不想管那麼多。

他不在乎其他人怎麼想，謾罵或安慰，他都不當一回事。

因為這個世界除了他和……以外都不重要。

他頭痛欲裂，什麼都裝不下。

除了那個人。

 

 

 

「不管你要開除我還是怎樣都可以，我已經把你今天的工作都推掉了。」

連一向嚴苛的經紀人都看不過去，是為什麼呢？

自己看起來那麼痛苦嗎？

Laurent不知道，也不想確認，他已經好久沒照鏡子了。

「謝謝妳。」

最後只好吐出這句話，而後邁出門口。

 

 

 

走在街上，經過或疾或徐的人群。

他想著或許，把自己掩藏在其中之一，就不會再思考其他事了。

直到他突兀地回過頭。

直到他瞥到那抹身影。

腳步愣了一下，然後就這樣停駐在街道。

有些人不予理睬地踱著他們的步伐，有些人好奇的抬頭望望然後離開。

天空依舊寂靜冷冽。

緩緩地吹著的晚風，卻螫人似地疼痛。

嚥了嚥，喉結滑動著。

他多希望自己能跟平常一樣篤定。

真希望站在那裡的是　　。

 

但希望是種飄渺的願景，不可能的事情永遠無法成真。

Laurent把衣領立起來，遮擋不斷侵襲的寒冷。

繼續走著自己的路。

 

 

那間商店反光玻璃裡的人也轉身離去。

那身影寂寞地像要哭出來一樣。

 

///

 

每次都是同樣的劇情。

不知道是痛苦還是快樂的將對方擁入懷中。

就在說出各種充滿深情的話語時驚覺。

已經不在了。

沒有了。

　　。

 

『不要走，拜託。』

每一次每一次都迅速消失的身軀。

這次卻留了下來。

 

 

於是Laurent把對方壓進自己的懷裡。

彷彿這樣做就能永遠在一起。

『沒有你的世界該怎麼辦才好？』

幾乎就要掉下來的眼淚，被Laurent硬生生吞回去。

 

『那就忘掉我，好好生活。』

 

『怎麼可能，　　，』將對方揣得更緊，他喃喃，『怎麼可能。』

明明就站在眼前，但他喊出口的名字，還是像被消音般在空氣中逝散。

『對不起。』

 

『雖然會有點寂寞，可是我不想看你這麼痛苦的樣子。』

 

『喂，要好好活下去喔，連我的份一起。』

 

『我知道你愛我。』

 

『就像我愛你那樣。』

 

他睜眸。

結果在隔天、再隔天，在之後的每個夢境裡。

那個人都沒有出現。

 

 

 

然後有一天，他可以喊出原本禁忌的名字了。

然後有一天，他可以說出與那個人共有的回憶。

可是他再也沒有深刻的對別人展露情感。

變得更加溫柔，是因為。

 

 

 

「要是看到他的話，會說什麼？」

在心裡問過自己不下千萬次。

「你果然是流氓啊，小混蛋。」

「把自己重要的影子留下來，很好玩嗎？」

「你過來、你過來，讓我好好揍一頓。」

總是獨自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

笑得柔和，甚至有點傻氣。

「可惡。」

「我好想你。」

「天殺的小混蛋。」

 

 

然後笑著笑著，又。

 

 

///

 

 

然後有一天，他睜開不再感到疲倦的雙眼。

只看見蹲在一片光圈前獨自玩耍的身影。

 

穿著吊帶褲的小男孩伸了伸懶腰，發現Laurent之後則走向他。

「辛苦你了。」

似乎是打算拍拍他的肩膀，在發現自己搆不到對方之後改成牽著他的手。

當他把自己的手塞進Laurent手心的時候，感覺到對方頓了一下。

 

「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

他低垂著頭，即使髮絲遮掩著自己的心虛。

一直都在看著

「不管什麼都可以。」

雖然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像要刺痛人般地往這裡瞧。

只是看著　卻能感受到悲傷

「連『把　　還給我』都可以喔。」

但大概是因為不是用自己的身份在說話，所以什麼都說得出口。

也是雙胞胎的心電感應嗎

「喂……？」

 

對方的沉默讓自己貌似迫窘地自言自語。

於是抬頭望進那雙深邃熟悉，令人懷念的眸子。

他的身影壟罩住自己的全部。

 

 

 

 

 

 

 

「Larry。」

 

 

 

 

 

 

 

緊抱著眼前嬌小的人，像是囈語般地輕喃。

「Larry。」

連『你這個笨蛋』都忘了說。

 

「天啊，老哥，」懷裡的人變回熟悉的觸感，邊笑邊回擁著Laurent，「我倒寧願你揍我一頓。」

「我可以親你嗎，Larry？」

「看在你親照片這麼多次的份上，可以喔。」

「就知道你都在偷看我，小混蛋。」

 

 

 

這次再也不是認錯或是看到自己的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