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際

「周志遠先生，打擾你了，我是人事處，林曉曼，非常抱歉，因為公司營運上調整的需要，你現在被資遣了，六個月薪水加現有健康保險，你現在有十分鐘時間收拾個人重要物品，放在這個袋子裡，其它不屬於公司的物品，公司會打包好，一個星期內送到你家地址，你的電腦帳號已經無效，公司筆記本電腦，我現在就收回，我在這裡等你，請配合。」

「什麼！什麼原因？是不是昨天晚上經理聚餐我和老闆的爭執引起的？」

「周先生，我已經說了，是因為公司營運上的調整，公司按照和你的雇用合約，員工手冊和政府法律規範解僱你。」

「好吧！知道了。」周志遠將抽屜裡屬於公司的東西拿出，放在桌上，將抽屜裡其它物品一股腦地倒入人事部給的大袋子裡，順便將午餐袋也隨手放了進去

「好了！」

「請周先生在通知書上簽個名，謝謝！」

「不簽名可以嗎？」

「也可以，但不會改變公司做的決定，只是解僱流程上會註明你不願簽名。還是簽名吧！公司以後還可能再僱用你！」林曉曼很專業的提醒周志遠

周志遠恍恍惚惚的開著車回到家，一路上他一直回想著昨晚和老闆講話的細節，那時他還為自己講理講的透徹，分析清楚而沾沾自喜，而沒將老闆奇異的眼神放在心裡，他現在真是後悔為什麼多喝了幾杯好酒後，要和老闆討論顏色的喜惡，顏色的本質，顏色的缺點，尤其是顏色將來的宿命！想不到這宿命分析的結果馬上應證到自己身上！不過自己有了六個月資遣費，應該有時間可以找到個無所謂顏色好惡的公司吧！周志遠一動不動地縮在沙發裡想著自己朝九晚九，十幾年來，一週六天地為公司打拼，公司現在成功了，自己反而為了顏色意識形態的發言而被解僱，他苦笑自己。

沙發中一動不動幾小時，周志遠連中飯都沒吃，他依舊沉落在沙發中，他現在想著要如何告訴自己快下班回家的妻子！他搖搖頭無法想像妻子，趙菲菲，知道自己被解僱時的表情，還好自己的專業在目前就業市場上還有中上的需求量，好久沒寫履歷表了，自己當經理多年都是在看應聘人的履歷表，周志遠想想又苦笑一下，也許該起來寫履歷表了，他正想起身卻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周志遠此時心情不想見任何人，他又落回沙發中，在快傍晚的餘光中，竟看不清沙發中的周志遠。

門開了，進來的竟然是，女強人，趙菲菲，通常她都比周志遠還晚回家，今天大概外地出差回來的早，還不到六點就回家了，哦！趙菲菲後面還跟著一個人，他正拖著菲菲的行李。

「耀輝，真謝謝你了，正好停電，讓你提行李上十五樓，還好你年輕，體能好！你等我一下，我換件晚禮服，馬上就好！你在客廳坐坐。」

「副總，菲菲，應該的，您請便。」耀輝沒有坐下，他依然站在門口

「菲菲？」趙菲菲停下腳步，回頭似笑不笑地看著王耀輝

「哦，菲菲副總，您請便。」王耀輝直了直身體，趙菲菲這才回過去頭，進了內屋

趙菲菲正如周志遠想的一樣，她一轉眼就換好了晚禮服走了出來，這時王耀輝還沒回過神他和趙菲菲剛才的對話情景中，他看到身著晚禮服的趙菲菲成熟吸引人風姿，不覺得眼睛一亮！趙菲菲看在眼裡，也不自覺的心情一好。

「耀輝，來幫我繫一下背後的扣子。」趙菲菲優雅地在王耀輝面前轉過身，雪白無疵的玉背從上到深處只有一顆小小的紅痣，王耀輝停了會，又顯然有些慌亂地扣好扣子，那豐滿挺立的雙峰，從背後看來，高聳的讓他有些昏眩，他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

「謝謝，還好有你幫忙，衣服有點緊！對了，今天晚上的生意宴會很重要，玉昇公司老闆，華玉琳，是今晚主要簽約人，你要特別注意和她的應對。我和她副總老公，孫日昇，已將合作的事都談妥了，合約的內容也同意了，但她夫人老闆還是要在今晚的宴會中正式簽約，做足新聞效果！」趙菲菲看著高大英姿挺拔的王耀輝，叮嚀的說道，順便將他的領帶調整了一番，剛好王耀輝帶著灼熱的眼神看著菲菲副總，兩人一時無語，有些尷尬，但又看了會，才分別移開對視的雙眼，不作聲的前後走出大門，大門叩的一聲被帶上，周志遠屏住了呼吸，好久才聽到高跟鞋磕磕磕的聲音逐漸離去。

趙菲菲身上淡淡的戀愛女人系列香水飄過客廳，周志遠動了動鼻子，他覺得渾身更加乏力，他呆呆地看到窗外的暮色終於完全褪去，這一天對他也真長！他拿過扔在一旁的午餐袋，翻出自製的三明治，像是維持生命般，一口口慢慢地咀嚼著。平常這時他正在辦公司一邊吃著公司免費加班便當，一邊開著國內外不同的會議，十數年來都是這樣忙過來的，時間也真快，公司一步步大了，自己也幫公司培育了不少人才，當然也坐上了一個重要技術部門的經理。公司大了，人才多了，老闆底氣也足了，一個人在公司也不會成為關鍵人物，公司不會因為多了，或少了你一個人而有很大的影響！周志遠想到這，不禁想到他手下的那幾個幹部，是不是沒有他，今天做起事來感覺不同！周志遠心裡有些窩囊，有些不平，他打開燈光，走到書桌，開始在電腦上寫履歷。

電話聲響了好幾次，周志遠才從寫履歷中回過神來回答手機電話。

「嗨！爸！今晚集會遊行時被警察帶回學校旁的警局，他們要家長來警局帶我們回家，你現在來可以嗎？」周志遠他那唸大一，還不到十八足歲的小兒子，周平章，在電話裡像說著別人事般說著。

周志遠在警局被問了好些問題，填寫了一堆資料後，警局似乎還沒放人的跡像，他怕在警局時間太久，讓趙菲菲回家後担心，他又給趙菲菲發了簡訊，終於快要到十一點時警局才放他們回家。

一路上周平章都沒說話，周志遠也沒，他專心的將車開回家，兩人一進屋，看見趙菲菲還穿著晚禮服，坐在客廳沙發上望著他兩。

「媽！」周平章小聲的叫趙菲菲，一面朝自己房間走去

「怎麼回事？來這裡坐，和媽媽說說。」趙菲菲向周平章招招手，周平章乖乖的在趙菲菲前面坐下

「今晚參加合法申請過的遊行，原本沒事，但是旁觀的群眾突然大聲咒罵我們，我們罵回去，大家愈吵愈兇，最後在互相越過警方規定的界線後，被警察帶回警局。」

「你們學校那一個社團辦的這次遊行活動？」

「文明社」周平章小聲告訴媽媽

「文明社的主要訴求是什麼？」趙菲菲冷冷的問

「自由，民主，平等。」周平章流利的說出

「如果今天你今天的遊行是文明的進行，你會進警察局嗎？」

「....不會....不過沒有不平常的表現，這樣的遊行會有誰在乎呢？」周平章思考了一會後，才慢慢講出

「哦！所以非文明的行為是比較有效率達到目的，是嗎？那你們遊行的訴求是什麼？」趙菲菲煞有興趣的問周平章，周志遠也乾脆搬了餐椅坐了過來

「擴大行政和司法機關各級負責人直接民選，發言的自由，人民基本食衣住行的權利和國家義務！」周平章眼裡有神地侃侃講出

「很好！都是正確，該做的事！你才進大學不到三個月，心智倒長大了不少嘛！你認為這些訴求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達到你們文明社的認可？」趙菲菲起來幫兒子和先生到了杯水，看起來今晚趙菲菲家要好好的開家庭會議了

「完美，真理的追求就是完美！文明社一代代的社員都以追求完美為努力目標！」周平章看著趙菲菲炯炯有神的說出

「嗯...不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是不是志遠？」趙菲菲有意的問周志遠

「平章，你唸的是什麼專業？」趙菲菲還沒有等周志遠答話，她有繼續問兒子

「材料科學，媽！我就知道你忘了！你挺忙地！」周平章一臉不高興

「怎麼會忘！你班導師，謝文莉，還是我大學時的社團幹部！我問你，材料科學可以幫助增進人類文明嗎？」趙菲菲瞪了父子倆一眼

「真的！你認識謝老師！難怪謝老師對我特別嚴厲！唸材料科學可以發展半導體，合金，複合材料等等，對人類科技發展當然很重要，但對人類文明演進似乎沒有街頭對抗來的有效率！不是嗎？」周平章倔強的聲音讓夫妻倆眉頭一起皺起。

「那你為什麼不轉唸政治系，歷史系或是社會系甚至哲學系呢？這樣可以提早學以致用！」趙菲菲揚著眉說

「材料科學系找事比較容易，平均薪水較高！為什麼要轉系？我有能力唸好自己專業，而且同時參加自己喜歡的社團！你們大學時不是也在同一個社團裡嗎？」周平章一臉挑釁的表情

「你，很好！你還未滿十八歲，是吧？ 你是如何參加這個社團的？不會是和你爸一樣因為女孩子吧！」趙菲菲看了眼周志遠

「媽，那女孩叫，陳碧如，法律系，外向，獨立，和我說的來，我喜歡，我們互相討論要做的事！」周平章

「除了課業以外的事嗎？」

「媽，自由，民主，平等就是真理，比什麼都重要，不是嗎？你們大人什麼都不做，失去了熱情！」

「你說的不錯，都是真理！但是今天你越過了紅線，進了警察局，對不對？」

「這點犧牲對訴求真理來言，根本微不足道！你們同意嗎？」

「也是！你知道你們社團辦活動的經費從哪裡來的嗎？」

「這個我倒知道！少部分是我們跟社會人士募款而來，大部分是一些國內外機構，社團提供，這些團體的宗旨都和我們團體類似！為真理付出自己！」

「你了解和你們社團來往的社會人士或學校教職員，他們的身分，背景和做過的事蹟嗎？」

「這我也想知道，這樣可以和他們更接近，可以學的愈多，不是嗎？」

「很好，我和爸爸都可以和你一起討論你收集的資料。對了，也邀請碧如來家一起討論吧！」

「真的？爸，你也同意嗎？」周平章一臉不可思議的問周志遠

「當然同意！好像又回到和你媽在大學時的情景，那時她說話的口氣就像你今天一般！你媽很行的，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嘿嘿...」周志遠對趙菲菲看了一眼

「好了，平章，沒事了，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餓的話桌上有漢堡。 志遠，你也洗洗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我在這裡坐坐，看看公司電子郵件。」

「我陪你吧！今天被炒魷魚了！下午寫了個履歷，明天要開始找事了！」

「什麼！爸，你被解僱了！你那麼認真工作的人也會被解僱？」兒子吃了一大口漢堡差點被噎住

「你被解僱了！公司快倒閉了？什麼原因？」趙菲菲一副難以相信的表情

「說了老闆不愛聽的話！」周志遠無奈的表情，菲菲看得有些難過

「我說是嘛！昨晚電話中你告訴我，你和老闆在聚餐中的辯論精彩之處，你還洋洋得意，我就覺得你老闆當時怎麼那麼有雅量！不過你這幾年也的確很辛苦，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調整一下身體，要不然做做家庭主夫也不錯咧！」志遠有些吃驚太太菲菲的提議

「爸，媽的建議不錯！媽的薪水是你的好幾倍，又有股票，而且你燒的菜最好吃了，做家事又仔細，我贊成媽的建議！碧如的作風也和媽一樣！」

「噢，你還年輕就想吃軟飯？」周志遠瞪了兩人一眼

「不，我的目標將來一定賺很多錢，起碼要比碧如多好幾倍！」平章有意的看著志遠

「去去去，吃完了，還在耍嘴皮子，趕快回屋唸些書再睡覺！」周志遠有些生氣對兒子說，周平章聽了父親的話後，跟他做了個鬼臉，然後回自己屋去了

菲菲和志遠走進了臥室，菲菲背朝著志遠，那美好的背部線條，膚色，讓志遠血壓有些爆衝。

「你還像女王般穿著晚禮服呀！」

「自己搆不著背後扣子咧！還不快幫我解開！我還沒和你算帳咧！哦，太胖了！要少吃點！」菲菲回頭斜看著志遠

「算帳？豐滿些好看，吸引我！」志遠熟練地幫菲菲解開扣子，然後從後面抱住菲菲

「你下午在家為什麼不出聲？」菲菲輕聲問

「下午正在解僱低潮中，不想講話，以為你們很快就走！為什麼在大門外又待了一會兒？」

「故意在門外看了會電子郵件，看你會不會出來，有點失望你沒出來。你以為我們在做什麼嗎？」菲菲撫弄著志遠游動的手指，嘴中嘟噥著

「我也想出去瞧瞧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副總的面子還是要顧慮到，萬一...」

「萬一你個頭喲！你真那麼大方？放心讓漂亮老婆在門口待著？」

「你美的大方，成熟，理智和熱情又平衡的恰好，讓男子賞心悅目而不逾矩咧！呵呵！」

「你對老婆說話那麼甜，為什麼不對你老闆也甜一點？」菲菲撇了一下頭，志遠在耳旁的熱氣讓她心中有些燥熱

志遠沒有回話，摟緊了菲菲，隨手關上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