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燕子一起上班   ROGERCHENG

最近，台北又籠罩在陰雨綿綿的氣團裡，我照往例邁著大步、踩著水花、伴隨車輛呼嘯而過的聲音去上班，溼透的褲管，像冰冷的面膜一樣趴在腿上，讓人舉步維艱。但就像跨年晚會之於迎接新年、元宵燈會之於結束春節一樣，陰雨天好像已經是台北告別冬天的一個必要儀式，只是主辦單位從政府變成老天爺而已。看著四周的人們在漫漫傘海裡魚貫前進，他們應該和我一樣，早就習慣了吧。但無論如何這樣匆匆忙忙地上班是痛苦的，雖然心裡想著進辦公室就能喝上一杯熱咖啡，雖然心裡想著今天是周末了，還是只能無精打采的、意興闌珊的、往公司前進。

   終於到了拐彎的那個路口，終於可以脫離從捷運站蜂擁而出的人群，雨變小了，只有我走在自行車步道上，不自覺放慢了腳步。環顧四周，不是工地圍籬，就是新蓋好的高樓大廈，唯獨這條步道旁邊、低矮的鐵絲網裡，仍保有一畦尚未開發的綠地，加上兩排小樹，是我鍾愛的路徑。不過今天情況有點不同，走著走著，竟看到有一隻藍黑色的小燕子貼地飛來了，心裡一陣驚喜。再注意看，哪裡是飛來了一隻，是十隻，不，幾十隻的燕子，在我身邊盤旋，一下高飛，又一陣俯衝，而且樹上還有呢，說著我聽不懂的話語，也許正談論著我這陌生人呢。

   近看這些小朋友，有著大大的眼睛，圓圓的頭有著工整黑亮的羽毛，身上穿著藍黑色燕尾服，背後尤其耀眼，一副紳士派頭。雖只有巴掌大小，飛翔的速度都相當快，但卻總也不撞著，總在恰好的距離之外、表演一個恰如其分的的轉彎，好像共同畫著美妙的弧線，技術高超又優雅自如。燕子們倒也不怕生，若無其事地繞著我，繼續的貼地滑翔。我想一定是連夜大雨逼出了草蟲，才造就這一場熱鬧的宴會，而我又何其有幸，能夠臨時加入。

記得曾在報上看過一篇燕子悲鳴的故事，一隻燕子被車子撞死了，他的同伴卻繼續守護著他，希望把他喚醒，無奈怎麼也喚不醒了。當時就覺得這鳥重感情。又記得以前聽老一輩的人說，燕子這候鳥聰明，記性又好，每年都會回到最有福氣的地方築巢。心想，這裡真是一塊福地。但他們又怎麼知道這碩果僅存的草蟲棲地，或許將來也被人們剷平、蓋起樓房了呢？明年春天他們又該怎樣憑記憶回來築巢覓食呢？小燕子們找不到舊地會不會傷心呢？

或許我真是杞人憂天吧。但這城市變化超快，到處是新起的房子，以往自然純樸的情景，如今只賸下褪色的記憶。小時候讀書，書上都說時代的巨輪不斷轉動向前進，但我有時真盼望巨輪能暫停或倒轉一下，那該多好。畢竟未來，是誰也說不定的呀！想到這兒，不禁停下腳步，在雨中佇立良久，望著這群小燕子辛勤的飛來飛去，只有把握當下，把這段巧遇深深地記起來，那我就是最有福的人了。前面故事裡的燕子，因為無法喚醒已死的同伴，最終還是得隨群飛去。人也是一樣，最終要面對現實。我已快遲到了，趕緊回到工作崗位吧。只希望下次能再和小燕子們一起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