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台北街頭，像座不夜的城，我與小駝看完那部描述白色恐怖時代的淚王子後，原本坐在威秀走廊，聽著街頭藝人唱著我們年代的歌，然後一路走到稀飯街吃點東西。也許是那些民歌勾起了回憶，我們滿口話題，都圍繞在1949。 

小駝和我有相似的成長背景，曾在眷村打混、從高雄遷居台北，曾有著滿腔熱血，也曾經過聯考落榜的打擊，我們甚至連平時讀的閒書都差不多，一路上從齊邦媛的巨流河、龍應台的大江大海，再提到王鼎釣的怒目少年等人生四部曲，我們像著兩鬢飛白的老者，話說六十年前，似乎自己也歷經了那個時代，彷彿自己也搭過那艘沉沒於黃浦江外的太平輪。 

點了幾個再普通不過的小菜，兩個人的消夜還是花了近三百元，小駝說，天啊！連稀飯都快吃不起了。稀飯街離小駝在台北的第一個家，只有「兩箭之遙」，我也就陪著小駝「舊地重遊」一番。 

那是條極小極短的巷子，昏黃的燈光，有幾分恐怖。小駝說，「我們小時候還在這裡打棒球耶！」我開玩笑地回他，「那這裡也辦過馬拉松比賽吧！」小駝回瞪了我一眼又繼續說著，這裡是小龍的家，隔壁是阿偉的家…，老實說，我一點都聽不下去，但回憶總是最美的吧！ 

小駝的家其實老早就改建了，現在是一棟七層公寓，小駝指著可能是他家的原址，「我家就是這兒了」，他談著以前逢雨必淹的慘況，破舊的平房幾乎沒有隔間，他們四兄妹稍微長大時，又在屋頂加蓋了一間違建，「樓頂屋子的窗戶，被我全部用報紙貼滿了」，小駝說，「我怕有鬼，就像晚上走那條小巷子回家時，總覺得後面有人跟著一樣」。一件衣服，此時恰巧被風從二樓吹落，掉在我們面前，我回他說，「你只是以前會怕，我現在更怕了！」 

也許是觸景生情，小駝開始哼著一首叫回憶的歌，「春朝一去花亂飛，又是佳節人不歸，記得當年楊柳青，長征別離時，連珠淚和針黹繡征衣…」我沒說錯，好聽的總是傷心的歌！小駝哼著哼著就哽咽了起來，「我好想我爹！」我沒接著他的話，「往事多少，往事多少，在春閨夢裡，幾度花飛楊柳青，征人何時歸」，我只是幫他把這首歌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