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援     手

黃昏時分,整個大宅院中一片張燈結綵,佈置得喜氣洋洋,大紅蠟燭、喜帳、慶生酒宴上該有的一樣也沒少,卻獨缺一樣----人!仔細說來應該說缺少賓客、奴僕、家人以及隨侍,根本說來是甚麼人都沒有!整個大廳中只有一個老人孤孤單單的坐著,陪伴他的除了那整治好的酒席之外,只有放在手邊的那一把九環金刀了.

 

老人默默的喝了一口酒,緩緩抬起頭看看天色,距離掌燈的時刻還有一段時刻,應該是不會有甚麼人來了,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輕輕撫著手邊的金刀道：「看來也只有你陪著我了!」口氣中的落寞比深秋的夜還冷.

 

老人名叫顧春秋,江湖人稱 “金刀鎮關東”,今天是他的60大壽,本來一眾家人弟子打算好好的替他慶賀慶賀的,也發出了許多喜帖,廣邀相熟的武林朋友一同前來祝賀,誰知一星期前,顧家一夜之間被人插上了許多梅花,這種本該開在冬季的花朵,卻在初秋時分出現,其實只要在身在武林中的人都知道,這是代表甚麼意思.

 

“一見梅花,群鬼夜哭!”--鬼梅花索命!

 

一年前顧春秋外出訪友,路經某地見一登徒子調戲婦女,出手制止,雙方一言不和大打出手,然而那年輕人並非對手,雖然顧春秋無意傷人,但拳腳兵器無眼,被鎮關東砍傷手臂,負氣離去,臨去前揚言必回來復仇,原本並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畢竟江湖中人,若就此落敗離去,日後如何在江湖中立足,有必要落下一、兩句狠話,卻怎麼也沒想到該人竟然是鬼梅花之子!

 

顧老雖然功力不凡,且在關東一代頗有名聲,但鬼梅花手段兇殘,且武功莫測高深,所到之處,務必將仇家趕盡殺絕,即便是家人弟子也一樣一個不留,老人自認根本不是對手!因此才會下令門人弟子各自散去,打算獨自一人面對!

 

其實在他心中仍存有一絲期望,希望一些武林好友能前來助拳幫忙,不過心中也明白,來幫手的人再多,只怕也於事無補,但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根本沒有半個人來!也實在太讓人傷心了!他想一想之後自我解嘲的笑道：「也好,省得多些死傷!」自己倒了杯酒,舉起杯子一飲而盡,酒雖是窖藏多年的好酒,但此刻入喉卻盡是苦味.

 

他自斟自飲,轉眼數杯下肚,藉著酒意,膽氣似乎也壯大了些,自顧自的說道：「來吧!且看今日是我顧春秋還是你鬼梅花,兩人之中誰真成了一縷孤魂!」說完一振手中金刀,刀上九個金環互相撞擊發出陣陣響聲.

 

這似乎也激發了他的豪氣,心想吃飽喝足再與敵一戰吧!索性大辣辣的坐下,吃喝了起來,這時從大門外走進來了一個人,顧春秋一把拎起手邊的刀大喝道：「甚麼人!」

 

來的人一揚手中的帖子說道：「小侄路大放,奉父命特來替顧伯伯賀壽.」

 

顧春秋看這個自稱世侄的人,穿著一身青布長杉,生得瘦瘦長長,約莫20出頭,一手拿著個壽盒賀禮,另一手就只有帖子,連個兵器都沒有,感覺像個讀書人,不覺嘆了口氣對他說道：「世侄的盛情可感,但今日家中有事,恐難招待,還是請回,順便與令尊道一聲謝,如果顧某還有來日,定當至貴府親自拜會.」

 

路大放說道：「家父特地交代小侄,一定要敬顧伯伯一杯酒,父命難違.」他笑了笑又說：「何況小侄家遠在千里之外,三日三夜間程趕路才到,現在是又累又餓,世伯請容我叼擾一頓吧!」

 

顧春秋看著他那微笑著的臉,心中想這年輕人莫非瞎了嗎?難道沒看見整個大堂上甚麼人也沒有,冷冷清清的哪像是在賀壽?!難道這還看不出有事發生嗎?!

 

可是那路大放卻似完全不知道一般,一屁股坐下來,拿起筷子就這樣吃喝了起來,看來是真餓了,吃像可粗俗的很,跟他那讀書人般的外表天差地遠,沒一會功夫他前面的菜餚就被一掃而空,可是他似乎還意猶未盡,伸長手臂將稍微遠一點的菜給拿了過來,繼續開懷大嚼.

 

顧春秋看他吃著,不禁想起年輕時的自己,吃東西的時候,也是這個德性,在一旁看的人都會覺得好奇?他吃的甚麼山珍海味,能夠讓人吃成那個樣子.

 

看著看著,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再接下來自己還能有多久時間好過,放著這一桌子好酒好菜,豈不可惜, ‘碰’的一聲,他將手中的金刀給放下來,一邊大笑邊對自己說道：「去他的!天大地大,也沒有填飽肚子來得大.」伸手撕下一條烤雞腿開始大嚼了起來,路大放見了微微一笑,繼續埋頭吃喝.

 

不但如此,倆人一邊吃著一邊還互拿酒杯敬起酒來,就像一對老朋友般的暢飲美酒、品嚐佳餚.

 

倆人就這麼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的喝了開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多年的好友,雖然年紀差了老大一截,但忘年之交所在多有,也不足為奇.

 

沒一會他們這一桌的酒就被喝得差不多了,路大放拿著酒壺正要替倆人的酒杯斟上,卻甚麼也沒倒出來,他搖了搖手中的酒壺,一雙醉眼往壺口裡面瞧了瞧,大著舌頭說：「怪了!酒躲起來了!」晃晃悠悠的走到隔桌,伸手想拿桌上擺的酒瓶,誰知一個沒站穩,整個人撲跌在桌上,菜餚湯汁濺了一身都是,可是他動也沒動,就這麼趴著,顧春秋走過去一看,小夥子竟然打起呼來了,敢情喝醉睡著了!

 

老人笑笑將他從桌上扶起來,將人藏在大廳後方的角落,心想這樣也好,只要一會他沒醒來,鬼梅花辦完事後,不一定會發現,也省得待會白白送了他一條命,想到這裡顧春秋不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突然一陣陰惻惻的笑聲傳來,大廳中的燭影一晃隨即又亮,顧春秋只覺燈光又亮時,前方已經多了個人,一身黑衣黑褲,右胸上面以金線繡了朵梅花,繡功十分精細,那朵花在衣服上活像真的一般,只是老人無暇觀賞,因為敵人已經到了!

 

鬼梅花說道：「現在嘆氣不太晚了點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顧春秋一挺胸回話道：「顧某嘆氣並非後悔,其實當時並不知道那人與你的關係,若是知道-----」他頓了一頓又說道：「顧某仍然會出手制止他!」

 

鬼梅花雙眼精光暴射,厲聲的說道：「好!老頭,話說的挺有骨氣!讓我來看看你有多少斤兩.」

 

顧春秋拿起身旁的刀,只覺得腹中酒意上湧,全身一熱,手中刀一緊說：「來吧!」話聲才落,刀已出手,他知道自己與鬼梅花的功力有段差距,若能攻其不備或許能有些勝算,所以一說完就出手,且一出手就是自家刀法中的最厲害的招式 ‘亂劈風’式,一連五刀!又快又狠!

 

 誰知刀才使出,眼前鬼梅花人影已經不見,卻聽見身後傳來鬼梅花冷冷的聲音：「就這麼點能耐,還敢胡吹大氣!」他想都沒想,返手又是一刀,照准身後砍出,同時左手連發三粒鐵棘菞鏢,可是他身子轉過來之後,仍然面對的是一片空曠,而在他後方鬼梅花又說道：「你太慢了!」

 

顧春秋只覺得全身一陣冰冷,原先還認為自己的武功雖然可能不如對手,但應該也差不了多少,何況江湖名聲渲染誇大者眾多,想來自己憑藉著一把九環刀,大大小小戰鬥不下數十次,其中不乏好手名家,所以他心想搶先一步出手,佔了先機,或許還有些勝算,沒想到不但對方的衣角都碰不到,甚至連他的身法都瞧不清楚!這一差何止十萬八千里,看來今日是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