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那是一個烈日當空的正中午,火紅炙熱的光線熱辣辣的灑了下來,蟬停駐在校園中種植的大樹上,嘶聲力竭的鳴叫著,上方的枝頭不時的傳來鳥兒的聲音,頗有夏天的感覺。
雖然已經接近夏天的末端,發狂似的陽光仍舊改不了焦熱,令眾人的深刻的感受到何謂「火烤的滋味」。
就算是一向認為自己特別耐熱的女孩,也不免熱的汗流浹背,拿著從門口收到的補習班傳單和墊板便一股腦的開始煽起,期望可以帶來點涼爽。
天哪。女孩忍不住在心中報怨起了這該死的新生訓練。
自從國小畢業以來,她要不待在開著電風扇的涼爽房間裡打字,要不就在冷氣開很強的補習班冷氣房裡上先修,雖然偶爾出去便利商店買東西也總是撐著傘,像今天一樣毫無遮蔽的曬著太陽,早就是好幾個禮拜之前的事情了。
女孩有些無可奈何,翻了翻身上的側背包,卻突然發現自己忘了帶上防晒油了。
「該死。」
女孩低聲咒罵。
她不喜歡曬黑,外出時,她都會穿上薄外套,又不是因為這該死的新生訓練,她也不會忘了帶外套出來。
沒錯,一切的倒楣都是因為這該死的新生訓練。她在心中下了結論。
她是個很懶惰的女孩,討厭運動,討厭外出,討厭曬太陽,討厭……
有時候,她甚至連打字這種事情都懶得做,滿滿的倦怠感總是充斥著,在她的心上盤旋不去,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女孩。
一直以來,她最勤快的時候,往往只有她的購物狂發作的時候。
這個時候,她會瘋狂的買東西,瘋狂的滾動滑鼠下單,當然,她不會讓自己變成卡奴,只是會讓自己餓好幾頓飯而已。
再不然,她另一個有熱忱的時候,就是看動畫了。尤其是那種充滿著兄弟之情,於是多情多義的夥伴羈絆越來越深,一個沒走好就會擦出愛的火花的少年漫畫。
通常看到這種劇情,她都會又羞又開心的繼續往下看去。
可她卻又討厭看耽美動畫,實屬怪人一枚。
走近女孩身邊的,是一個看起來有些痞樣的男生,跟她一樣穿著制服,看來也是這所中學的學生。
「呀、好熱啊。」
男孩有些孩子氣的噘起了嘴,讓女孩不自覺的看傻了眼。
「學妹、看傻了啊。」
男孩笑了笑,有點粗魯的揉亂了她的頭髮,有些過度親密的舉動讓她呆楞住了。
「呀呀、又楞掉了呢。」
男孩有些新奇的說。
「學妹,今天算是看在你這麼崇拜我的份上,我帶妳到處看看吧。」眨了眨眼,他露出了帶有稚氣的神情,「我是千野優。」
千野,日本人嗎?
她困惑,然後在優的注視下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單白瑀。」
老實說她不太喜歡自己的名字,很難念,而且很難記,連她自己都這麼覺得,況且筆劃又多。
「很棒的名字呢。」
優瞇起了眼睛,對她的名字發表了感想,沒有多去理會她眼裡的震驚。
「才怪呢。」
她有些氣餒,不知不覺中,垂下了頭。
從小,她就因為這名字飽受歧視,然後被議論紛紛,被疏遠,才會來到這麼遠的高中,就是不想要再遇到那些曾經排擠過她的人。
「妳的瑀,是玉部的那個吧。」
優偏了偏頭,表情充滿疑惑。
她點了點頭。
「那是一個很棒的字噢,是如玉的美石呢。」
優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有些安慰的意味。
「就算是這樣,也沒有人知道。」
她仍舊無精打采,沒有受到多大的鼓舞。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啊!
「我知道啊。」
優露出了十分爽朗的笑容,令人不自覺的隨著他的歡樂一同起舞。
「……」
她沉默了,有些無言以對。
真該死,她最不擅長對付這種爽朗的人了啊。
在別人的眼裡,這種個性的人一定很好相處的。
但是,單白瑀並不是一個正常的女孩,起碼她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別人總說她看起來天真爛漫,實際上,她已經腹黑到連自己都無法置信的地步了。
她可以面帶微笑假裝燦爛的與你交心,然後當著你的面捅你一刀。
她有著表面上的善良,讓你被捅了也不知道,繼續交好。
她可以耍手段玩心機讓本來就很混亂的小團體反目成仇,卻又不危害到自己的最高利益。
明明看起來活潑開朗,內心卻有極度的黑暗,她就是這麼奇怪的人。
「學妹啊--」
優勾了勾指,要她靠近他一些。
來不及反應,優的手已經環抱住單白瑀的腰際,接著響起的是,按下快門的「喀喳」聲。
這樣的聲音傳入兩人的耳際,聽起來是那樣的清晰。
接著,優放開了環抱她的手,拉著她的柔荑往校門的方向跑去。
身後似乎有什麼人在追著,踩過草地的聲響不僅僅是他們的,讓她沒有多加思考,沒有甩開他的手,就這樣跟著他一路奔馳。
不知道拐過多少個彎,繞過多少條小路,優突然停下了腳步,而她一時腳步不穩,差點就要往前撲去。
「學妹,小心點啊。」
優的氣息有些混亂,雙手摟住險些倒下的她。
她緩緩抬起了眸,吊著眼向上看著他的眼睛。
好漂亮的人啊!她在內心裡面感慨。
剛剛的事情發生的太過於倉促,她根本沒有時間仔細的觀察眼前的學長。
仔細一看,這才發現,他的眼睛,是很好看的翠綠色,黑褐色的短髮,看起來十分爽朗,五官立體分明,令人不自覺得看傻了眼。
「學妹,妳怎麼這麼容易在我面前發呆呢。」
他發出了笑聲,笑得有些過火,雖不至於在地上打滾,卻也得勉強撐著牆才能維持站姿。
她沈默不語,黑色的眼瞳盯著他,將他的模樣清澈的映在她的眼中。
那彷彿是良久的沉默,時間早已經消失,無法計算,但其實,只過了不到一分鐘的短暫時間。
優被看得有些困擾,搔了搔頭,有些猶豫,躊躇許久才緩慢說出,「……我說了,會生氣嗎?」
……你不說我天殺的哪知道會不會生氣啊。
雖然感到有些抱怨,但她還是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那群傢伙總愛追著我跑,是校刊社的。」他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他們喜歡散佈我的消息,把校刊搞得跟O週刊一樣,一堆女人跟著我,所以想要一勞永逸。」
他一口氣說完,然後低下了頭,似乎也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畢竟對方是個……不認識的女孩子啊。突然,他覺得自己就算接下來被賞巴掌被大喊非禮之類的都很有可能了。
「就這樣?」
單白瑀有些不確定的問。
「不然還要怎樣?」
優有些不悅的挑起了眉。沒禮貌,難得他覺得愧疚耶!
「呿、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呢。」
她嘆氣,露出一副對他很無奈的表情。
「什、什麼嘛!」
他有些氣惱,什麼叫做沒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啊,他可是很認真、很認真的覺得對不起她耶。
「不過,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就原諒你吧。」
她十分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開心的張開雙手,完全忘記自己現在還躺在某人的臂彎。
「笨蛋。」
他突然的鬆開雙手,她就這麼倒下。
這絕對是謀殺--肯定是--
驀地,他又伸手拉住她的右手,讓她順利的站立起來。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楞了幾秒才接上線。
單白瑀瞪大了眼,滿臉不可置信。
優一副很無奈的模樣,聳了聳肩,「誰讓妳這樣的。」
……混蛋。
然後他們同時笑了起來,迴盪在巷子裡的笑聲,很清脆。
那是她第一次,不帶有心機的笑容。
心有餘悸,帶來第一次的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