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朱本楊本的各種版本與異文
兼談<四遊記>的版本與江流兒故事的各種結局
前言
- <西遊記>百回本, 朱鼎臣本(簡稱朱本)與楊致和本(簡稱楊本)的先後, 以前一直是<西遊記>研究中極具爭議的問題. 但經過多年來的研究, 朱本和楊本是百回本的簡本應該都已是公認的了, 筆者對此亦都認同. 關於朱本和楊本仍有一些問題值得探討, 本文會談到朱本和楊本的各種版本, 當中值得留意的異文, 以及江流兒故事之中殷小姐的各種結局.

節錄 (關於朱鼎臣本)
1. 曹炳建: <西遊記>現存版本系統敘錄 (2010)
- 朱本全名<唐三藏西遊釋厄傳>。因其中題有"朱鼎臣編輯"等字樣，故稱"朱鼎臣本"，簡稱"朱本"。此本現存兩套，係同一版次。
- 其中一套20世紀20年代發現於日本村口書店，後由北平圖書館購得，現藏台灣外雙溪故宮博物院(可簡稱"台灣朱本")，台灣天一出版社<明清善本小說叢刊>據以影印出版。
- 另一套存於日本日光輪王寺慈眼堂(可簡稱"慈眼堂朱本")，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國古本小說集成>據以影印。
- 朱本全書10卷.....共67節，每卷3、4節至9、10節不等。
2. 李金泉: <西遊記>唐僧出身故事再探討 (1993)
- 以前人們所談的朱本, 依據的是三十年代初在日本村口書店發現, 現藏台灣, 北京圖書館藏有縮微膠卷的本子(註: 以下稱"北圖本"), 中外學者無不如此。這個本子有個缺點, 不完整, 有缺頁。我現在用的是中華書局1987年6月影印出版的<古本小說叢刊>本, 原書藏日本日光輪王寺慈眼堂法庫, 早在1941年王古魯先生就在日本發現了它, 並全部攝有照片回來。可惜幾十年來, 我們一直未能利用過它。
- 此書同北圖本完全一樣, 但珍貴的是此書完整無缺。影印本尚存一張封面, 略有破損, 封面同正文一樣, 也是上圖下文, 圖佔三分之一. 畫面是取經四人並一匹馬, 圖下書名題<全像唐僧出身西遊記傳>十個粗體大字, 分列兩行, 行五字. 姚政先生曾介紹北圖本扉頁有"唐三藏西遊傳"六字, 分兩行, 行三字。如介紹無誤, 我懷疑這張扉頁不是原本所有.
- 第四卷末頁, 北圖本缺, 影印本不缺. 據北圖本排印出版的人民文學出版社本是用<證道書>第九回補的, 但補文同原本頗有不同, 好在原本文字不長, 僅156字, 抄錄如下:
陳光蕊同小姐與婆婆及(下不原文)江流和尚都來參見夫人, 又見陳光蕊還魂, 小姐回家, 夫人不勝之喜, 分付家僮安排酒席。殷丞相曰: "今日此酒取名叫做團圓酒。" 不在話下。次日臨朝, 唐王登殿, 殷相出班叩首稱謝. 殷相就啟上一本: "臣因年邁, 不能攝政, 乞歸田里, 告省養親。女婿陳光蕊有文武全材, 堪稱此職"。唐王准奏, 就宣陳光蕊為丞相之職, 隨朝治事, 殷丞相致仕歸。江流和尚分付在龍興寺內修行去訖。話分兩頭, 又聽下卷分解。
- 過去, 我們一直將朱本叫做<唐三藏西遊釋厄傳>, 現在看來, 這樣叫法是不確切的。此書共10卷, 在每卷首尾題有書名, 一般都為"唐三藏西遊傳", 有"釋厄傳"字樣的僅有5處. 還是按照封面書名叫做<全像唐僧出身西遊記傳>為好, 一同是可以突出此書的特點, 即有詳細的唐僧出身故事, 二也同朱鼎臣編輯的另一部書<全像觀音出身南遊記傳>書名統一。
3. 吳聖昔: <西遊釋厄傳>綜考辨證錄 (1997)
- 劉蓮台梓本即朱鼎臣編輯的"西遊"簡本(朱本) , 它的全名習慣稱作"唐三藏西遊釋厄傳"。此名始於孫楷第<日本東京所見小說書目>和<中國通俗小說書目>(簡稱"孫目")。"孫目"中即以此名為條目, 並有著錄說: "此書每卷題<西遊傳>, 亦題<西遊釋厄傳>。" 近年, 李時人<西遊記考論>曾具體列出朱本10卷中每卷首尾的題署, 總括說:"<唐三藏西遊釋厄傳>是其全名, <唐三藏西遊傳>、<西遊傳>是其簡名。" 據此, 則朱本題作"唐三藏西遊釋厄傳"是理所當然的了。
- 然而, 問題並不這麼簡單。朱本原貌以往難見, 現在, 中華書局<古本小說叢刊>第1輯第1本就是朱本的影印本。此本以日本光輪王寺慈眼堂藏本為底本。而孫楷第"書目"則據日本村口書店本著錄, 後者現藏台灣中央圖書館, 台北天一社曾影印出版, 北圖藏有縮微膠卷。過去, 有的論者以為這是兩種版本。實際上, 現將兩種影印本一對照, 原來是同一版本, 只不過"孫目"著錄的朱本有缺佚, 又未見原書封面。
- 那麼, 朱本的正式書名是什麼呢? 檢中華書局影印本可知, 是"全像唐僧出身西遊記傳"。原件為上圖下文, 書名分左右兩行, 中間為小字: "書林劉蓮台梓"。因此, 有論者提出應給朱本正名, 即恢復原名"全像唐僧出身西遊記傳", 且指出此名完全符合朱本卷四寫有唐僧出身故事的特殊情況; 又與朱鼎臣所編另一部神話小說<全像觀音出身南遊記傳>題名相對應。應該承認, 這個意見是相當合理的。
4. 曹炳建: 從"己巳"紀年錯誤看<西遊記>唐傳的刪落與版本流變 (2008)
- 有關殷小姐"從容自盡"的文字，只有在證道本中出現，明代所有的<西遊記>版本，都沒有殷小姐自盡的情節。這說明，這個情節完全是汪象旭自己創作的。過去有不少評論者據此來論證吳承恩落後的婦女觀，顯然是沒有弄清<西遊記>的版本源流而誤解了吳承恩。由此我們不難看出，研究一部作品的版本，對研究其思想內涵有著多麼重要的意義。

節錄 (關於楊致和本)
1. 陳君謀: 百回本<西遊記>的前驅 (1986)
- 楊本<西遊記>四卷, 收在<四遊記>裡。據<中國通俗小說書目>卷五所載, 現存的傳本有三種: "清道光十年<四遊全傳>本, 不標回數。小蓬萊仙館<四遊合傳>本, 41回。嘉慶十六年坊刻<四遊傳>本。" 又在卷九說<四遊全傳>中的"<東遊>、<南遊>、<北遊>均上圖下文, 似複明本。<西遊>無圖"。
- 據現在所知, <東遊記>、<南遊記>和<北遊記>三本在明代都曾有單行的刻本問世, 而唯獨<西遊>至今未發現有明刻單行本。因此楊本很可能是隨<四遊記>的問世而問世的。<四遊記>很可能就是楊致和編集的, 為了把原有的三遊湊成四遊, 自己就動手編寫了<西遊記>。為了與其他三遊取得一致, 所以文字回目仿照其他三遊, 分卷分則單句標目。因為朱本<釋厄傳>在十萬字以上, 篇幅與其他三遊相比, 太長, 不相稱, 所以不得不另編。楊本雖已縮簡到七萬字左右, 但在四遊中, 篇幅仍是最長的。楊本是在朱本的基礎上, 適當地參考百回本而編寫成的。
2. 蘇興: 楊志和<西遊記>摭談 (1983)
- 楊志(一作致)和<西遊記>載在<四遊記>, 題"齊雲楊志和編"。此<西遊記>乃就吳承恩<西遊記>節縮而成，已為學術界所公認。據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說書目>介紹，今傳世較早的<四遊記>刻本有清道光十年<四遊全傳>，小蓬萊仙館<四遊全傳>，嘉慶十六年坊刊<四遊傳>。......據今天學者的著錄，<四遊記>中的<東遊記>、<南遊記>、<北遊記>都有單行本傳世，而沒有楊志和的<西遊記>單行本。
- 1956年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據解放前出版的一種石印小字本排印的<四遊記>，是現在容易見到的本子。
- 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編輯部的"出版說明"，說對楊志和的<西遊記>的一部分曾參照百回本校改了一些錯字，這就使人為難了。到底是原石印小字本的錯字呢，還是楊志和原書就是如此? 看不到楊志和<西遊記>較早的刻本(如<中國通俗小說書目>所列者)，對此不能說什麼。
3. 張曉英: <唐三藏西遊釋厄傳><西遊記傳>校點商兌 (2007)
- 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四遊記>錯訛頗多，未交代所據版本，且聲明編者有改動，1986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作了訂正重刊。
- <西遊記傳>即明刊本<唐三藏出身全傳>，全稱<新鍥唐三藏出身全傳>(卷一少"唐"字)，卷首署"齊雲陽至和編、天水趙毓真校、芝潭朱蒼嶺梓"。全書四卷40則，約七萬字。
- 魯迅先生<中國小說史略>(1925)第十六篇用了兩頁半的篇幅加以討論，並引第六則<真君收捉猴王>和第三十一則<唐三藏收妖過黑河>(<史略>為第七回、第三十二回)中的兩段文字；又在第十七篇與百回本<西遊記>就內容作了對比論述。可是由於當時資料缺乏，先生未見原書，引文出自<四遊記>。而<四遊記>為拙劣坊刻本，在文字上與<唐三藏出身全傳>有很大出入，所以引文也難免有誤。
4. 吳聖昔: 明版陽本<西遊記>六異及其啟示
- 明版陽本<西遊記>卷首第二、三、四行分別題"齊雲陽至和編"、"天水趙毓真校"、"芝潭朱蒼嶺梓"。此書早些年由英國學者杜德橋於牛津寶德廉圖書館發現，並撰文介紹於世，簡稱陽本。此前，論界只知有輯入<四遊記>中題"齊雲楊致(或作志)和編"的清刊本<西遊記>，習慣稱楊本。.....自杜德橋氏介紹明版陽本後，多年來，包括台灣學人在內的海外學者在論及<西遊記>有關問題時，早已據之來立論。因為明版陽本和清版本雖是同一部書，但文字卻多有不同，甚至某些有很大的不同。......令人遺憾的是：至今未曾有論者對它作出全面介紹；甚至論及陽本時，一般仍據清刊本甚或它的人文版校點本來立論。
- 今見明版陽本缺封面，無序跋和目錄。全書四卷四十則。各卷卷首題"新鍥唐三藏出身全傳"(卷一無"唐"字)。前三卷卷尾各題"三藏傳"、"三藏全傳"、"唐三藏全傳"。卷四尾缺頁。每頁書口上題"唐三藏"或"唐三藏傳"，偶題"三藏"。封面因缺不知所題外，全書竟未見"西遊"之名。據此，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此書時，與台北天一版一樣，定名為<唐三藏出身全傳>，而不採以往廣泛流行的按清刊本命名的習慣稱呼<西遊記傳>，實屬正本清源，符合實際。
5. 吳聖昔: <西遊記>陽本是吳本雛型嗎? (1991)
- 陽本回數究竟是多少?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稱41回, 鄭振譯<插圖本中國文學史>亦稱41回, 孫楷第書目、<中國通俗小說總目提要>都著錄為41回....實際上均誤。明刊朱蒼嶺梓本即為40回。那麼, 後來為什麼會誤為41回呢?上述陳新文有一個解釋:
- "由於楊本粗拙, 以往人們對它的研究並不深入。如都說楊本為四卷41回, 而清嘉慶刊<四遊記>中的楊本, 還尚無回目的次第, 且只有40個目。後來的翻刻本所謂第三回功完道作佛和仙, 不過是孫悟空師父菩提祖師說的一段韻語的末一句。.....嘉慶本的楊本奪漏了重複的得清涼三字, 而且結末的一句恰好轉行, 由於韻文比正文低一格, 恰好與回目的的位置略等, 翻刻本很可能因此致誤。至於把隨字誤作道字, 這在刻本中毫不足怪。所以小說史上沿用的楊本41回之說, 該是必須訂正的。"
- 筆者認為這一分析是合理的, 而且近年所出各種<西遊記傳>均為40回, 故今後論述陽本時應該加以訂正。
6. 曹炳建: <西遊記>現存版本系統敘錄 (2010)
- 關於楊致和其人，明刊本寫作"陽至和"，號齊雲；清代版本或題作"楊致和"，或題作"楊至和"。楊致和生平事蹟不詳。
- 楊本全名<新鍥唐三藏出身全傳>。因其中題有"楊(陽)致(志)和編"字樣，故學術界簡稱其為"楊本"或"陽本"。就今所知，傳世的楊本有兩種類型：一類是單行本, 一類是<四遊記>本。
- 楊本的單行本今存兩種：
(a) 一種是明刻單行本，原藏英國牛津大學博德廉圖書館，台北天一出版社和上海古籍出版社有影印本行世。全書共分4卷，無封面和序跋等。卷一首題"新鍥三藏出身全傳"；卷二、三、四題"新鍥唐三藏出身全傳"；其它地方或題"三藏傳"，或題"三藏全傳"等。卷一第二、三、四行分別題"齊雲陽至和(原缺)"、"天水趙毓真校"、"芝潭朱蒼嶺梓"，故也有學者簡稱其為"朱蒼嶺本"。全書上圖下文, 第一幅圖左側題有"書林彭氏(原本不清)圖像秋月刻"字樣，字分兩行。自第二幅圖起，每幅圖左右各題二字，如第二幅圖題"天地"、"輪回"等。全書有圖288幅。正文半頁十行，行十九字。
(b) 再一種是清刻單行本，題"近文堂版，龍江聚古齋梓"。人民文學出版社版<唐三藏西遊釋厄傳>和<西遊記傳>的合訂本，其中<西遊記傳>就是以清刻單行本為參校整理出版的。
- <四遊記>本今知存世者有3種版本:
(a) 近文堂本
- 此本為嘉慶十六年(1811)書坊刊小型本。其中<西遊記>內封題"唐三藏出身傳"、"近文堂藏版"，故學者稱為"嘉慶本"或"近文堂本"。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有此本。卷首為唐僧、孫悟空、豬八戒、沙僧繡像，半頁一幅。次為"新刊西遊記傳目錄"，計41回，但正文卻只有40回。正文卷端題"西遊記傳卷之一"、"齊雲楊致和(不清)"、"天水趙(左石；右上共，右下电)真校"、"龍江聚古齋梓"。正文半頁十二行，行二十字。
(b) 錦盛堂本
- 此本為道光十年(1830)書坊刊大型本。其中<西遊記>因其正文卷端題有"繡谷錦盛堂梓"字樣，故學者稱其為"道光本"或"錦盛堂本"。此本內封題"繡像西遊記全傳"、"(挖痕)堂梓行"。正文卷端題"繡像西遊記卷之一"、"齊雲楊致和編"、"天水趙毓真校"、"繡谷錦盛堂梓行"。卷二、三、四題"新到(刊)唐三藏西游全傳"。上圖下文。文半頁十二行，行二十字。
(c) 小蓬萊仙館本. 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說書目>著錄此本。
7. 李時人: <四遊記>版本考 (1986)
- <西游>嘉慶本: 封面題"唐三藏出身傳, 近文堂藏版" 。首唐僧、孫悟空、豬八戒、沙僧繡像, 半頁一幅。次" 新刊西遊記傳目錄", 計41回(實際正文內不標回數) 。首頁:"西遊記傳卷之一, 齊雲楊致和, 天水趙(左石；右上共，右下电)真校, 龍江聚古齋梓"。卷三" 新刊唐三藏出身全傳之三"。半頁12行, 行20字。四卷40則。
- 道光<四遊>是集各種單行的複明本而成的, 早於道光本的嘉慶本<四遊>也是雜湊諸種單行本而成, 那麼, 什麼時候四遊開始合刊的呢? 一般論者籠統地認為是在明代。
- 不管余象斗編<南遊>、<東遊>是綴拾舊文, 還是自出胸臆而作, 但從這段話看, <南遊>、<東遊>等首先是以單行本形式面世的, 且有時間先後。倫敦藏<南遊>、<北遊>等都為明季不同書坊翻印余氏雙峰堂的單行本, 前者刊印的時間是萬曆三十年, 後者是崇禎四年。......沒有材料證明當時余象斗輩是有計劃地編印<四遊>的, 也沒有材料證明當時有人曾將這一類書輯刊。
8. 李小龍: 從回目的比勘試探<西遊記>版本問題 (2009)
- 朱、楊二本，以陳新整理<唐三藏西遊釋厄傳>(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版)為主，輔以<古本小說叢刊>及<古本小說集成>所收影印本。關於楊致和本，其唯一存世的明代版本芝潭刊本標為"陽至和"，清道光十年(1830)所刻<四遊全傳>收錦盛堂本則題為"楊致和"。
9. 齊裕焜: <西遊記>成書過程探討 (2006)
- <西遊記傳>楊致和編。其初刻本已不存。現存明刻本一種，清刻本數種。萬曆四十七年(1619)余象斗編的<四遊記>中有陽致和編的<西遊記傳>4卷41回。這是一個沒有唐僧出世故事的刊本，約7萬多字。

節錄 (關於楊本江流兒故事)
1. 西遊記-第12回
你道是誰人？
靈通本諱號金蟬，只為無心聽佛講。
轉托塵凡苦受磨，降生世俗遭羅網。
投胎落地就逢兇，未出之前臨惡黨。
父是海州陳狀元，外公總管當朝長。
出身命犯落江星，順水隨波逐浪泱。
海島金山有大緣，遷安和尚將他養。
年方十八認親娘，特赴京都求外長。
總管開山調大軍，洪州剿寇誅兇黨。
狀元光蕊脫天羅，子父相逢堪賀獎。
復謁當今受主恩，凌煙閣上賢名響。
恩官不受願為僧，洪福沙門將道訪。
小字江流古佛兒，法名喚做陳玄奘。
當日對眾舉出玄奘法師。這個人自幼為僧，出娘胎，就持齋受戒。他外公見是當朝一路總管殷開山。他父親陳光蕊中狀元，官拜文淵殿大學士。一心不愛榮華，只喜修持寂滅。
2. 曹炳建, 張彩麗: <西遊記>朱楊二本關係論 (2004)
- 張錦池先生認為楊本的另一特點是"文簡事繁"，也符合楊本的實際；但是，說楊本無唐僧出世的故事，卻並不符合事實，只不過楊本把唐僧出世的故事進行了改刪壓縮，放了在卷二"劉全進瓜還魂"一節中，原文如下：
- 此人是誰? 諱號金蟬，只為無心聽佛講法，押歸陰山，後得觀音保救，送歸東土。當朝總管殷開山小姐，投胎未生之前，先遭惡黨劉洪，驚散父親陳光蕊，欲犯小姐。正值金蟬降生，洪欲除根，急令淹死。小姐再三哀告，將兒入匣拋江，流至金山寺，大石擋住，僧人聽見匣內有聲，收來開匣，抱入寺去，遷安和尚養成。自幼持齋把素，因此號為江流兒，法名喚做陳玄奘，幸得常供母食，脫身修行不題。
- 就這段文字的情節位置看，和世本相同，只不過世本是以詩歌的形式表述。並且此段文字表述的情節十分奇怪：既不同於朱本所載唐僧出世故事(如朱本無拋江情節，且收養玄奘的為法明和尚)，又不同於<西遊證道書>中的有關唐僧出世故事(如證道本係將江流兒置於木板上而非匣中)，還不同於楊景賢的雜劇<西遊記>(如雜劇中玄奘投生前的佛號為"毗盧伽尊者"而非"金蟬"等)，比較世本敘述唐僧出世的詩歌又要詳細許多。此段文字究竟來自何處，尚待考證，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楊本無唐僧身世故事。
3. 吳聖昔: 明版陽本<西遊記>六異及其啟示
- 明版陽本無唐僧出身故事的具體描寫，而只在唐僧被選為主持道場，即第一次出場時有153字的說明。這段文字不但有與其它各種<西遊記>版本都不同的特殊內容，而且與清刊本也有重要的差異，這裡有全文引述之必要:
- 此人是誰，諱號金蟬。只為無心聽佛講法，押歸陰山，後得觀音保救，送歸東土當朝總管殷開山小姐投胎。未生之前，先遭惡黨劉洪，驚散父親陳光蕊，欲犯小姐。正值金蟬降生，洪欲除根，急令淹死。小姐再三哀告，將兒入匣拋江。流至金山寺，大石擋住。僧人聽見匣內有聲，收來開匣，抱入寺去，遷安和尚養成。自幼持齋把素，因此號為江流兒，法名喚做陳玄奘。他母幸得劉洪母賢，脫身修行不題。
- 通讀此段，假若我們不受先入為主，即以往所見唐僧出身故事的影響，那麼明版陽本所定唐僧父母的遭遇，其實稱不上一件殺夫奪妻冒官的天大血案。特別是文中最後一句堪稱從未所見。......清刊本中此文最後"幸得常供母食"一語，顯係明版中"他母幸得劉洪母賢"之誤，而非指玄奘長大後"常供母食"......惡黨劉洪竟有位賢母，她竟幫助殷小姐脫身修行。
- 殷小姐雖遭遇種種痛苦，卻未曾失身惡賊，當然也就無上吊自殺事.....唐僧似乎始終未知自己的身世，因為殷小姐產子後，即被劉洪逼著裝匣投江，事在緊急，無法寫明嬰兒身世，更無處寫什麼血書，遷安和尚將他取名陳玄奘恰與其父同姓，純是巧合。正因為陳玄奘不知身世，所以後來亦無認親娘、尋祖母、求外公、報父仇等事。
4. 程毅中, 程有慶: 西遊記版本探索 (1997)
- 陽至和本說"他母幸得劉洪母賢，脫身修行不題。" 這和朱鼎臣本(與)<西遊證道書>中的唐僧出身故事都不相同，在世德堂本系統的百回本裡更是毫無蹤跡了。朱鼎臣本只說到陳光蕊闔家團圓，<西遊證道書>則說"殷小姐畢竟從容自盡"，而陽本卻說劉洪的母親救了殷小姐，讓她"脫身修行"，也就是說保護了殷小姐沒有失節。
- 這大概是晚出的一種改本，修改者可能就是陽至和，但是他一定是見到過原有江流兒故事的舊本的，否則，如果他只憑世德堂本這一段韻語，又怎能想出劉洪和劉洪母親的故事情節呢? 因此，陽本所據以刪改的底本不會是萬曆20年的世德堂本，至少是不限於這一個版本。可惜的是，清刻的楊致和本<西遊記傳>又把"他母幸得劉洪母賢"改為"幸得常供母食"(各本又有小異)，致使研究者忽視了這個細節。
5. 李小龍: 從回目的比勘試探<西遊記>版本問題 (2009)
- 其實僅從文字的比勘出發，也有許多學者看到了朱、楊二本異於世德堂本的地方。如程毅中指出，<永樂大典>所引<夢斬涇河龍>一則在形容涇河龍時有"黃河摧兩岸，華岳振三峰。威雄驚萬里，風雲(雨)噴長空"一詩，世德堂本已經沒有了，朱本卻仍保留；明刻陽至和本卷二<劉全進瓜還魂>一節又有以散文敘述的玄奘出身情節，比世德堂本及朱本都講得清楚，且"他母幸得劉洪母賢"之語，前此諸本均無，亦可知別有所本。
6. 陳澉: <西遊記>版本源流探幽 (1988)
- 吳本第11回，在太宗還魂後做水陸道場選得高僧玄奘時，用一段24句的韻語對玄奘的出身做了概括的交代。楊本關於唐僧出身的介紹也是在故事的相應之處，只不過在形式上不是韻語，而是一段敘述性文字。吳本韻語精煉流暢，合轍押韻，一氣呵成；楊本文字則粗拙晦澀，韻白夾白， 明顯看出是由吳本韻語改寫而成。
- 楊本這段文字中"諱號金蟬，只為無心聽佛講法"一句，很顯然是脫胎於吳本韻語"靈通諱號本金蟬，只為無心聽佛講"； "投胎未生之前，先遭惡黨劉洪"一句，也顯然是由吳本"投胎落地就逢凶，未出之前臨惡黨"改成； "因為此號為江流兒，法名喚做陳玄奘"更與吳本"小字江流古佛兒，法名喚做陳玄奘"相差無幾。因為幾乎是全文照搬吳本韻語，所以明顯不合敘述文字的行文習慣，顯得極不協調。
- 至於楊本這段文字較吳本韻語多出的逼母棄兒、入匣拋江、僧人開匣等細節，則很可能是楊致和比較熟悉楊雜劇的情節，所以在改寫時信手拈來，插入其 中。從吳、楊二本關於唐僧出身的兩段文字的對比看出，是楊致和依據吳本韻語改寫成了楊本的敘述性文字，據此也可說明楊本係由吳本刪節而成。

節錄 (關於烏巢禪師)
1. 曹炳建, 張彩麗: <西遊記>朱楊二本關係論 (2004)
- 朱本"三藏收伏豬八戒"一節於收伏八戒之後，漏去唐僧遇鳥巢禪師一段，卻竄入"話分兩頭，又聽下回分解"兩句，下接"道路已難行"一詩，詩後又有"行者聞言冷笑，那禪師化作金光，徑上鳥巢而去"等文字，錯漏十分明顯。按張錦池先生的話就是，"庸手亦不當爾爾"。楊本相應地方錯誤情況相同，張錦池先生認為，楊本出現此種情況，"當由於脫漏和錯簡"。
- 就朱、楊二本刪節會見烏巢禪師一段文字"脫漏和錯簡"的問題，的確如張錦池先生所言，"錯得實在太蹊蹺"。我們承認，楊本刪節的基本方法是"依虎畫貓"，但卻並不是完全"精心地逐字逐句刪節"，而是亦有不少矛盾失誤之處。這一點前人多已指出，此不贅述 。相對楊本來說，朱本有粗率之處，但亦並不是"不那麼事事經心"，這從朱本對吳本前十五回的刪節中即可看出來。退一步說，即使朱鼎臣再粗率，面對著如此荒誕的"脫漏和錯簡"，也不應該不加以糾正，甚至張錦池先生自己也認為"庸手亦不當爾爾"，那麼又怎能斷定一定是楊本"脫漏和錯簡"，而不是朱本"脫漏和錯簡"而為楊本承襲呢? 關於造成這處"太蹊蹺"失誤的原因，倒是陳新先生的解釋較為合理，即是"翻刻時沒有察覺，所以一直錯了下去"。因為"如果輾轉改寫，無論誰改寫誰，都沒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漏洞"，只不過應該是楊本而非朱本在"翻刻時沒有察覺"罷了。
2. 李小龍: 從回目的比勘試探<西遊記>版本問題 (2009)
- 朱、楊二本"唐三藏收伏豬八戒"一節中，均有一異處，即在烏巢禪師出現前，便已有"話分兩頭，又聽下回分解"的回末結束語了，但文章卻並未結束，又引了烏巢禪師的詩偈，小有情節，然後方是回尾詩。陳新整理本在此注云"此處脫漏遇烏巢禪師故事，且話分兩頭，又聽下回分解的位置也不對"，其實，應該不是錯刻了位置，而是漏刻了情節，這段漏刻文字還當包括一個標目，類似於世德堂本"浮屠山玄奘受心經"之類。
- 這種不接榫在邏輯上.....還可以有另外的可能，即朱本與楊本此節文字同源於一個簡化的祖本，這個祖本(或其底本)在刊刻時漏刊了烏巢禪師出現的段落，形成了現在的樣子。其實，後一種可能還要大得多。
- 鄭振鐸雖然持簡本刪自"吳氏<西遊記>"說甚力，但胡適曾以此例證簡本在後，他卻認為不可靠，因為他"前幾年在上海受古書店曾見一部舊抄本的楊致和本<西遊記傳>，此兩段文字俱在，並未失落。(不是"刪去!")惜以價昂未收，今不知何在"。如果我們相信鄭振鐸的誠實(這於情於理都沒有懷疑的必要)，那也就應該相信，的確存在過這樣一個舊抄本，這也援證了筆者的後一種推測。
3. 楊揚: 訪唐何求，計程何謀，原位何由? (2009)
- 楊致和本.....卷二的十七回寫收豬八戒為徒後即在一高山前遇見一老僧，作歌十句，其中說了前途險遇，但少而不全，難以起到整個歷程預測的照應作用，也無授<心經>的描寫。只是已有孫行者不喜歡老僧歌中稱八戒為"野豬"、稱孫行者為"老石猴"，認為是罵他們，便舉棒往上搗"烏巢"的文字。朱鼎臣本大體同此，只是作歌前冒出"又聽下回分解"而缺連接的"老僧扶著杖，口中作歌"的文字。


分析
名稱
- 朱鼎臣本(朱本)<西遊記>通常稱為<唐三藏西遊釋厄傳>, 有學者認為應據封面稱為<唐僧出身西遊記傳>.
- 楊致和本(楊本)通常稱為<西遊記傳>, 有學者認為應據明刻單行本卷首稱為<唐三藏出身全傳>.
- <四遊記>是指<東遊記>, <南遊記>, <西遊記>和<北遊記>的合刊本.

朱鼎臣本與殷小姐的結局
- 朱本有兩個版本, 一是"北圖本"(或稱"台灣朱本"), 一是"慈眼堂朱本", 都是同一個版本, 分別是前者缺封面和有缺頁, 後者則是完整的.
- 由於較早流傳的朱本有缺頁, 所以1984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此書時, 以<西遊證道書>第9回補足朱本第四卷的唐僧出身故事. 到"慈眼堂朱本"出現後, 朱本江流兒故事的真正結局才重見天日.
- 朱本江流兒故事有個大團圓結局, 詳見以上李金泉一文的節錄. 清代<西遊證道書>中"殷小姐畢竟從容自盡"並不是朱本原有的內容, 可能是出自<證道書>的編者, 又或者是出自<證道書>提到的大略堂<西遊釋厄傳>. 由於萬曆的世德堂百回本根本沒有一整回的唐僧出身故事, 現今百回本這一回都是來自<西遊證道書>(註1).
(註1: 有說現今百回本第9回應是來自較後期的<西遊真詮>或<新說西遊記>, 清代各種百回本在文字上的差異, 不在本文討論範圍.)

楊致和本的種類
- 楊本和朱本的情況頗為相似, 重要的版本都是較後期才出現. 由於明代的楊本一直未被發現或留意到, 令有些學者以為楊本是清代才成書的. 到後來明代單行本被發現後, 情況才明朗化.
- 傳世的楊本有兩種, 一種是單行本, 另一種是<四遊記>本.
- 單行本:
(a) 明刻單行本(本文簡稱為"芝潭楊本", 亦有人稱為"朱蒼嶺本")
(b) 清刻單行本, 題"近文堂版，龍江聚古齋梓"
- <四遊記>本:
(a) 嘉慶四遊本-嘉慶16年(1811)書坊刊小型本. 本文不稱其為"近文堂本", 以免和同是"近文堂版"的清刻單行本混淆.
(b) 道光四遊本-道光10年(1830)書坊刊大型本.
(c) 小蓬萊仙館<四遊合傳>本-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說書目>錄, 41回.
(d) 萬曆47年余象斗編的<四遊記>(齊裕焜錄)
- 值得留意的是萬曆47年<四遊記>本, 筆者所見只有齊裕焜的文章(2006)提及到這個版本. 李小龍和曹炳建較後期的文章(2009/2010)並沒有提到, 都當"芝潭楊本"是"唯一存世的明代版本", 未知是否有誤, 本文對此存疑. 這版本存在與否, 對明代有沒有<四遊記>的考證很明顯是關鍵性的.
- 此外, 有說清代<四遊>是集各種單行的複明本而成, 即是清代<四遊>可能是明本的翻刻本. 因此, 明代單行本比清代<四遊>更接近楊本原貌並不是必然的事, 但筆者暫時未見有人對各版本作出詳細的比較和分析.

楊致和本有41回嗎?
- 雖然筆者一直只見楊本有40回, 但很多人都提到有41回本, 不可能個個都數錯或只是搬字過紙吧? 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引述的是41回本, 蘇興所見1956年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本(本文簡稱<1956本>)也有41回, 因此40回和41回本都是確實存在過的.
- 陳新認為41回本是因翻刻<嘉慶四遊本>的<西遊記傳>時有誤解所致. "功完道作佛和仙"一句的位置令它被誤認作是第3回的標題, 因此翻刻時增多了一回.
- 另一方面, 曹炳建和李時人都提到<嘉慶四遊本>中"<新刊西遊記傳目錄>計41回，但正文卻只有40回", 意思即是這版本有一個41回的目錄了! <嘉慶四遊本>的目錄固然不會被<嘉慶四遊本>的正文所誤導, 那麼目錄多了出來的一回是否"功完道作佛和仙"呢? 這是值得關注的問題.

現代的版本
a) 人文版
- 人民文學出版社有<唐三藏西遊釋厄傳>和<西遊記傳>的合刊本, 是陳新整理, 於1984年出版, 很多論文都是參考這個版本. 據筆者所知, 這本書在2006出了第2版. 根據張曉英"校點商兌"中所說:
- "朱本原貌以往難見，中華書局以日本光輪王寺慈眼堂藏本為底本影印，陳新據此作了精心整理。......陳新<西遊記傳>整理本據"道光十年新鐫，繡像四遊記全傳，??堂梓行"為底本，參校人民文學出版社資料科藏"近文堂版，龍江聚古齋梓"的<西遊記傳>單刻本。但"近文堂刻本滿篇都是錯字，幾不成文，而其基本內容和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的本子接近"。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四遊記>(註: 本文簡稱<1956本>)錯訛頗多，未交代所據版本，且聲明編者有改動，1986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作了訂正重刊。"
- 筆者未見過陳新整理的版本, 不知其<西遊記傳>內容有否依照"芝潭楊本"作出更改.
b) 其他
- 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 上海古籍出版社, 北方文藝出版社, 岳麓書社和華夏出版社都曾出版<四遊記>, 還有其他的<四遊記>版本, 不能盡錄.

<楊本>殷小姐的結局
- 楊本江流兒故事比較耐人尋味的, 是不同版本出現了兩種不同的結局:
(i) 陳玄奘之母幸得劉洪母賢，脫身修行.
(ii) 陳玄奘幸得常供母食，脫身修行.
- 由於前者出自明代單行本, 所以多數學者都認為這是楊本原有的說法, 後者則是經其他人修改後的文字.
- 從節錄所見, 有學者對此段"幸得劉洪母賢"的文字有如下看法:
(a) "修改者可能就是陽至和，但是他一定是見到過原有江流兒故事的舊本的，否則，如果他只憑世德堂本這一段韻語，又怎能想出劉洪和劉洪母親的故事情節呢? 因此，陽本所據以刪改的底本不會是萬曆20年的世德堂本，至少是不限於這一個版本。"
(b) 楊本比"世德堂本及朱本都講得清楚，且他母幸得劉洪母賢之語 ，前此諸本均無，亦可知別有所本".
- 殷小姐幸得劉洪母的幫助而脫身修行的說法, 實在聞所未聞, 應該是楊致和自己作的, 令這段小故事的始末比較完整. 其實楊本此段跟百回本的韻語這麼相似, 很明顯是依照百回本稍加整理而成的, 順手添加少量文字又有何難呢? 如果楊本多了一句"他母幸得劉洪母賢"便認定它別有出處(例如來自某種已佚的<西遊記>舊本), 似乎有點杯弓蛇影. 若楊本這段故事發展下去, 正如吳聖昔所說, 便"無認親娘、尋祖母、求外公、報父仇等事", 我就不認為別處真有那麼與眾不同的江流兒故事了. 可能其他人亦都覺得這個結局太過"離經叛道"而難以認同, 於是對文字稍作更改, "脫身修行"的人也就由玄奘之母變回陳玄奘.

烏巢禪師的亂入
- 朱、楊二本耐人尋味的內容還有烏巢禪師的一段, 當中出現了奇怪的"脫漏和錯簡"情況. 簡單來說, 是兩本同時無厘頭地少了烏巢禪師出場的文字, 以致內容突兀和難以理解. 耐人尋味的還不止此, 鄭振鐸在<西遊記的演化>竟提到他曾見過有這段完整內容的楊致和本舊抄本, 但他沒有買, 這抄本後來當然已銷聲匿跡.
- 耐人尋味的事仍未完, 楊揚的文章提到楊本的烏巢禪師一段有"老僧扶著杖，口中作歌"的文字, 顯然和朱本不同, 內容似乎是完整的. 但文中說得不詳細, 亦沒提到所據的版本.
- 峰迴路轉的, 是筆者竟在網上見到沒有以上脫漏的<四遊記>, 正好和楊揚的文章提到的一樣, 文字如下:
- 三人在途，曉行夜宿，過一山又一山，行一里又一里，不覺紅輪西墮，心急馬行遲。又只見前面有一高山，其山甚是高，崖岩險峻，峻峻層層，甚是巍峨。唐僧拍馬加鞭，師徒上山頂而去。忽見山半空中，立著一個老僧，扶著杖，口中作歌道：
道路已難行，巔崖見險谷，
前面黑松林，虎豹皆咆哮。
野豬挑擔子，水怪前頭遇，
多年老石猴，那裡懷嗔怒。
你問那相識，他知西去路。
行者聞言冷笑，那禪師化作金光，徑上烏巢而去。
- 繼續耐人尋味下去, 鄭振鐸在<西遊記的演化>提到在舊抄本見過的另一缺文, 此本亦有, 文字如下:
- 當丑會終寅會初，天氣下降，地氣上升，一派正合，群物皆生。單說東勝神洲大海中有一座名山，喚為花果山。山頂有一塊仙石，內育仙胎，一日迸裂，產一石卵，因見風化作一個石猴，目運金光，射沖斗府，驚動高天上聖大慈仁者。玉帝垂賜恩慈曰："下方之物，乃天地精華所生，不足為異"。
- 至於之前提到的江流兒異文, 此本是作"幸得常供母食".
- 筆者看過"芝潭楊本", 發現該本亦同樣漏了東勝神洲和烏巢禪師這兩段文字. 這兩段很多西遊研究都說不存在的內容, 到底是出自上文提到的萬曆47年本, 其他未知的版本, 又抑或是現代編者的改動呢? (例如<1956本>對原文曾有改動, 但沒人知道其所據底本, 亦不清楚改了甚麼.) 由於資料有限, 難以進一步分析.

結語
- 楊本和朱本在近代流傳的情況頗為相似, 重要的版本都是較後期才出現, 一些較早期的論文以及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說書目>等也就不免有錯漏, 這是研究楊本和朱本時應當留意的.
- 今次的考證可謂峰迴路轉, 案中有案, 但筆者的資源和資料都有限, 縱能搔著癢處也難免意猶未盡. 以上提到未找到的資料或不確定之處, 希望有學者, 編輯和讀者可以補充和跟進一下, 讓大家清楚整件事到底是怎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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