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雞首不為牛後」曾經是台灣職場的流行語，當時有很多人喜歡自己創業，寧願當老闆兼工友，不樂意上班看老闆臉色。不知道這是原因還是結果，台灣很多貿易公司如雨後春筍般，前呼後繼。

貿易公司經營的主要是進出口業務，有辦法的可以先拿到顧客訂單，再向廠商訂貨。沒有大資本，有外文能力，也可以設立一個自己單挑的獨角秀貿易公司。我有一個大學女同學就是這樣子慘澹經營的「女強人」。（現在突然想起她的名字，不知道她後來如何了？）

我的第一個工作是在一家家庭企業管賬，賬務很簡單，就是要字跡好，細心，能打算盤，數字精確。後來公司增添進口業務，我全包文書工作，學會了整套進口報關、押匯等貿易業務。

大學畢業那一年轉進一家比較有規模，但是規模仍不算大的製造業擔任會計，上面有會計主管，平行的還有幾位各司其職的同事。我一向能在工作上出類拔萃，容易被老闆重用。所謂重用，就是被賦予更多老闆重視的工作，同儕戲稱「能者多勞」故也。做事多，管事多，薪水也多。

我的職場生涯就是這樣從小公司到大公司，一路學習，一路成長，實事求是，經驗的累積，深諳「雞首」、「牛首」、「雞後」、「牛後」的個中滋味。

我當過「雞首」，做過「牛後」、「牛頸」，（說牛頸還是自我抬舉了，呵呵）倒是沒有當「牛頭」的機緣（既然沒有機緣，也沒有能力可誇）。年輕經驗還不多時，我曾經應徵一家國泰關係企業的室內設計公司的成本會計。敦化南路與仁愛路口的辦公大樓，寬闊的大辦公室，嶄新氣派，很吸引年輕的我。會計職務屬於管理部，員工很多，辦公桌的排列像學校上課的感覺，印象中我像是個 invisible person。

天生是人才就很難自棄，我也不適合 invisible 的職務。那時候我在辦公室喜歡用大算盤，天天噼哩啪啦，大珠小珠撥玉盤，引入注目。那個工作我只待了一個月就跳槽了，至於確實跳到哪一個公司我就記不清了。

那個年代，我很認同「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理論，在小公司裏攬事多，容易嶄露頭角，學到很多技能。但是淺水裡的魚不是看不遠，就是眼高手低。當過「雞首」的人缺乏當「牛後」的虛心。我個人的心得是，從「雞首」直接跳到「牛首」不容易成功，從「牛後」走到「牛首」比較穩當實在。

1994 年（我在澳洲的年代記憶都是跟著女兒的年齡走），我在墨爾本的一家貿易公司，白人老闆，家庭規模，幸運獲得雪梨奧運商品的金牌訂單，營業額巨大。產品的進口來源全部來自台灣，台灣產品品質不錯，但是價格越來越高。當時老闆已經因應未來的經濟趨勢，深思熟慮預備開發大陸產品來源。

老闆開啟了中國大陸廠商考察的處女行，第一站就是深圳、廣州、東莞。考察回來，老闆驚歎中國大陸的廠房、機器、設備規模之大，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訂單）。產品價格低廉，品質略遜，有進步的空間，但是他們訂單不大不接。

我後來轉進大公司，離開前沒有機會見證老闆與中國大陸之間後來的關係進展。

十二年後，我隨老公前進中國大陸。

2007 年初我開始在杭州的某外資工廠任職，親身體驗認識大陸的地方人文與各種企業文化。工作之餘我出入的休閒場所規模都不大。在家裡我們只看境外電視臺，只有境外人士憑著護照才能申請開通境外電視臺。那時我不屑於看內地電視節目。

2008 因為汶川大地震、北京奧運，我才開始認識大陸的電視節目。後來搬到上海，見識上海世博及其對都會建設的促進影響。在上海時沒有所謂的境外電視申請之說，不得不開始看境內電視台節目，才知道中國電視媒體的成就非凡。

幾年後又搬到成都，一再見證個別都市成長的步伐快速。

身為台灣人回首看台灣，台灣曾經像公雞，昂首闊步，鬥志昂揚，有理由趾高氣揚，傲視中國大陸。那時的中國大陸則是與世隔絕，資源缺乏，民不聊生的瘦牛。

誰會想到，中國大陸這頭瘦牛轉眼間，已經成為世界舞台萬眾矚目，肥碩壯健具有領頭牛的特質。反觀台灣，因為生活安逸，滿足於籠子裏飯來張口的日子，彼此鬥毆成為人生的日常運作。當年的公雞已經啼不起，走不遠，看不到世界，更不認識對岸壯牛的模樣。

我的年代的台灣人都很熟悉當年的反攻大陸進行曲：

「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

  大陸是我們的國土，

  大陸是我們的家園，

  我們要反攻，我們要反攻，反攻大陸去。」

我這個沒有音樂細胞的人，對反攻大陸的旋律卻是永遠琅琅上口。只是風水變了，台灣想要统一大陸？能夠恢復蔣經國時代的風光就值得偷笑了。

如果有台灣人還在夢囈，「寧為雞首不為牛後」。我要說，「寧為牛後不為雞首」的心態是一種智慧。

［後記］

1

此刻電視正在播放「對話」節目，現場採訪很多年輕創業人。藉著媒體的報導，我發現中國大陸鼓勵創業，很多年輕人組成的創業團隊，都有管道爭取雄厚資金投資人的興趣與資金投入。

十年來，我聽到的中國創業成功的例子很多，我想這是三四十年前台灣貿易公司創業的模式不能想像的。創業也需要大環境之後製造的天時地利人和。

2

常常聽到獨派的台灣人抱怨指責中國大陸打壓台灣的說法，其實這是典型的 loser 心態。台灣如果意識自己的「外交無力」，問題不在中國大陸，而是自己。台灣先天不足，雞的體型如何可以跟牛相比？

中國大陸不在乎稱自己的國土是「雞」，本質上是牛。台灣是牛的一部分，何必要把自己分別成為「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