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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光刻】
2008/05/02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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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刻】

     ─── 原來過往不過是個記號,不盤著情感,它只是在那兒。 

  一直以為,心的過往是那水流,怎麼也抓不回,從不留下些東西,也不帶走什麼,似她清晰的笑靨,閉上眼,她隨時都在,而過往的流水僅僅拉扯著時間,不論逝去多少,她同樣在那兒,那是我心皈依,瞞去滿腹雜念,剩下的空間便是她、便是我,再多的事物也無法介入我們之間,即使是她,也斷不了我濃稠的依戀。

  我望著她的睡顏,傾身在她耳側呢喃,以戀人般的絮語,撫慰心靈。

  「是誰?」她驚醒,淨白的月光映在她眼瞳裡,泛著恐懼的光芒,她摸索四周,雙眼無神匯不起焦距,我握住她的手,冰涼的觸感幾乎令我以為她不過是具缺了溫度的軀體。

  她打著冷顫,彷彿冷的不是她,是整個空氣,她細細吸口氣,回到溫暖的被窩,不安地合上眼。

  「祝好夢,我的愛……」我輕吐露,目光留連在她臉上,不願離去,我難耐的心似要脹開,好跳出呈現在她面前,她是見不著的,但若不這麼做,心口的裂痕越像緊聚般,透不了氣。

  我無聲退出房間,仰望窗外漸漸增白的天色,一層又一層,如渲染開來的漸層,又似雲彩與建築屋頂的磨合,那麼的令人悸動,那麼的炫目,我回憶順著光彩,就這麼湧上心頭,有些甜美、有些苦澀,卻怎麼也不及望著她時的美麗與酸楚,我只是想愛著她,不論我身在何處。

  陽光佔據了地平線,糝落在所有建築物上,也散開在我跟前,我感到自己的身軀正起著變化,暖意似乎穿透我的軀體,就像她慣有的溫暖,籠罩著我,我亦回擁它,將它暫時當作她的擁抱,當作自己還沉擁在她懷裡,這一刻彷若永遠,正如我向著她的心,那樣的不朽。

  房裡傳出碰撞聲,腳步似迷途的羊兒那般荒亂,我放下自己高擁的臂膀,行步至門前。門的另一側有摸索的窸窣聲,不斷磨嗦,過了許久才停下,但門把卻開始顫抖,熱意蔓延,自門把另一頭傳遞過來,那是淚的溫度,我知曉,那像是剛投入深海中的溫熱肉體,疾速間失了本該有的模樣,我想碰觸那門把,將她的溫度保留在我體內,但我沒有。

  「誰……誰在那……?」她聲音顫抖,濃厚的鼻音穿透門扉,我聽得心酸,迫切張口要回應她,溫暖低沉的嗓音卻自我身後響起。

  「是我。」聲音應著,而她的恐懼似消弭泰半,平穩地旋開把手,她滿臉淚容,我欲撫慰她,但另雙手快了我一步,他輕拍她肩頭,擁她在懷。

  「怎麼了?哭成這樣。」他柔聲問,她不停掉淚。

  「好暗……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為什麼他們遲遲不開燈?我不要一個人在這…我不要……」她泣訴,我眸裡充滿怨恨,怨恨她投入他人懷中,就算如此,我還是不免思索她口中的『他們』是誰……

  他拭去她的淚,攙她坐在沙潑上,彷若當作我不存在,儼然是這間屋子的男主人,而我僅僅是個不入眼的不速之客。

  他哄她笑,在她的笑容裡,我見著了愉悅,早已忘了多久沒有看見自她心底的微笑,一把名為嫉妒之火在我心底燒得旺盛,我幾乎伸出長指,狠狠勒上他頸脖,搶回她身邊的那個位置,但他們兩人之間,似乎沒有那個一條縫隙,好讓我載入,我只是看著,也只能看著。

  「晚點他們會過來,來幫你開燈。妳準備好了嗎?」他竉溺地揉著她的髮,細軟的髮絲在他指間穿梭,他輕輕嗚咽,像隻貓兒般,膩在他身上,我的知覺彷彿被一瞬抽離,空留我飄盪的思緒怒對一切。

  痛……尖銳的痛苦在全身爆開,撕裂心頭,世界也天旋地轉,像失了支柱,我慌忙的大口喘氣,想汲取更多的冷靜沒想到卻徒然無功,憤怒灌滿我全身,我無力抵抗,癱軟在屋內一角。

  只能瞠大眼,望著他們偎在一起,我以為我的眼眥該是裂了,卻感受不到一絲疼痛,相較於那般自體內深處出的痛楚,所有疼痛都不叫痛苦。他們倆像是一同等著誰的造訪,他的目光不斷游移在她、空氣、與時鐘之間,不知道他是否享受著這樣的氣氛,他臉上高深莫測的表情,我想我坐得再久,看得再久,也無法猜透,那像是在夜裡找尋枝頭上悲鳴的烏鴉,它不必躲藏,因為世界是一片漆黑。

門鈴響了,似聖堂那宏偉肅穆的聲響,他迎進兩個人,他們一黑一白,一位臉上有著不平常的溫柔,另一位則是不平常的冰冷,後者似乎瞧見了我,驚人的壓迫感正朝我而來,我懦弱的閉上眼,逃避他過於嚴厲的目光,在我閉上眼的剎那,移開目光,聽著身著白衣的人與他們的談話,白衣人的聲音有種熟悉感,像是神祇之聲,那般空靈,他優雅的聲音就這麼翳入我耳內,我昏昏沉沉,彷彿在合眼的黑暗中見著她純白的身影。

  她向我走來,面頰上是她甜美的笑靨,以及靈動的雙眼,這是美好的過往吧,我想。下一刻我們相擁,以愛人般的撫慰,填著彼此難耐的心靈,如同每一段回憶裡一同擁有的溫暖,但這次,我竟覺得自己冰冷,只是不斷奪走她身上的溫度,我害怕了,感覺像是掉入未定義的空間,逼迫自己有著同樣的美好。

  我顫抖地推開她,她一臉茫然與不知所措,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人想再次擁她入懷,但我恐懼,恐懼自己奪去她所有溫度,所有生命,我撇開頭,強要自己在意識渦流之前,張開自己方才閉上的眼。

  緩緩睜眼,映入眼簾的是兩個一黑一白的身影,一旁的沙潑上她與他擁在一起,睡得安穩,我幾乎要叫囂,但怎麼也發不出聲響,被眼前四隻眼睛給震懾住,動彈不得。

  「我說,睡了那麼久,你也該醒了。」黑衣人開口,聲音清冷似要奪走人心魂。

  他們同時拉起我的手,用力一扯,我感到疼痛萬分,一眨眼,已不是身在原先的屋內。

  四周一片蟲噪,鳴聲巨大似感覺那蟲子就依附在我耳內,拉著我的兩人卻一付泰然的模樣,我不禁氣惱,同時竟覺得搔癢,全身被啃咬一樣,只能徒然扭動,而越掙扎,手腕上鉗住的力量就越大,我試圖開口爭辯,卻還是出不了聲響,只能任著他們將我拖往一塊岩峭下。

  「看好,那是你。」黑衣人手指岩峭下一具腐肉,我妄想合上眼,好掩蓋心中的恐懼,但那具身軀卻教我移不開眼。

  上頭的筋肉幾乎被翻攪過,露出白骨與內臟,凹凸不平的腐肉間,淌著雨水、露水混雜著的屍水,或許不該稱它為『屍』,在腐肉包裏的臟器裡,心臟竟微微跳動,望著那細微的跳動,我體內竟有著相同的頻率,我恐懼地向後退縮,兩人卻將我甩向那軀體。

  噪聲,世界只剩噪聲,眼前一片漆黑,我感到那兩人皆已離去,我是最後被留下的,心臟似乎在微弱的跳動,以一種漸漸緩慢的力道,無法再重回擁著她時的活躍,她的面龐清晰的映在腦子裡,我記起來了……什麼都記得,像是記憶中未被刻上的記號被補上,一點一點回到心頭。

  是那天,我站在山邊的路口,向著路另一側的她揮手,一輛車突然間衝撞我,在與車同時掉落山崖前,我見著她蒼白的臉色與虛軟的身軀,她昏了去,但她醒來後,卻忘記我同樣在那山底,我的身體損傷非常嚴重,無法動彈,甚至無法言語,有幾天的光景,我獨自在岩峭下,身軀被雜草與蟲子包裏,睜眼望著那輛車與車主的屍首被尋獲,但還是沒有人發現我在這兒,救難隊就這麼收隊離去,他們離去後,我無力的閉上眼,再次醒來世界已變得黑暗,只有蟲鳴妄想侵入我的軀體。

  在黑暗中,她的身影不斷浮現在我腦中,有時欣喜、有時無助,有時哭泣、有時堆滿笑容,我知道那是我回憶中的片段,但有是那麼真切,於是我睡了,就這麼沉在自己的夢境,意識又不肯放棄生命繼續的機會,一股念頭,不斷的讓心臟不停的跳動,而我的心緒,尋著她而去。

  我忘了自己只是股念頭,當作自己還真實活在她身邊,不知曉為何她失去視力,也不知曉她喪失的記憶;閉鎖,我閉鎖了自己,一昧懷念她溫暖的懷抱,總愛在她身側對她呢喃。

  我以為自己還在她的生命裡,但我們共同的照片被她收入相簿底頁,當作是偶然遇見的暫友,我感到自己愈多愈縹緲,連自己也見不著自己的形影,我曾經聽她的夢囈,她連夢境都少了我,我只是依戀著她,為她的淚滴不捨,我只是……愛著她。

  但一切又似在矇矓過往裡,我以為它是水流,時間過去了,一切都還在,但,她腦中的過往,竟是個刻痕,明明存在,她卻毫不記得,不盤旋情感,僅僅是個事實在那,我再怎麼怨恨,也無法讓她起刻痕之間的種種,也許僅有我心裡的過往是種流水,任由我自己不停逡巡,徘徊不止。

  他們是因為如此才將我驅趕回來的嗎?我不禁思索……

  感覺心臟微弱的跳動趨近於虛無,我突然還覺得自己依戀她的溫暖、她的擁抱……下一道曙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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