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在我面前沉睡,那麼淒涼,那麼虛偽,如同半杯水中的乾枯玫瑰,但她擁有我的目光,聚集般,這麼的光輝,深深映在我迷茫的眼瞳中,我勉強自己承認,她睡顏上的笑靨多麼的像蝴蝶翅膀上的裝飾,美麗,但我還是不禁流下淚來,那豆般大的淚水自我臉上滑落下來,我笑著為她。
有人說,沒有一種愛戀是不在心底的,我也很想知道,如果每一種心底的感覺都是愛戀,是不是都有個結果,感動在我心底,卻又無處可揮發,是不是該找個人來愛,我曾經這麼問她。
「愛是必然的,但愛也是痛苦,如果不想更痛苦,就乾脆一點,自己找些事做,解決了它。」她點著菸草,任煙霧緩緩上升,當時的我有些迷惑,到底是煙矇矓還是心矇矓,分不大清楚。
其實她總是不愛考慮,想說的感受直接說出,總令我百思不解,此刻她的笑容,彷彿告訴我她曾經的肯定,她這樣的肯定,讓自己踏入了最深最深的泥土,在深深裡頭,有著所有的盲目、麻木,甚至更多,他們一向稱為 -愛情墳。
眼前稀鬆的紅壤再再讓我知曉她就在裡頭,愛情墳,我說,但在微涼的紅土外,有著另一個墳,沒有真實的的泥土,也是個愛情墳,將我深深的埋住,我多想掰開上頭的泥塊,但多麼的沉重,如同她被埋沒的笑靨,虛偽也無力,她的灑脫,是我的大石。
我笑著與她道別,也許苦澀,也許誠摯,我輕吻過刻著摯愛的冰冷石碑,微微的嘲笑的看著,親吻她的名,將早晨的千屈草獻給她,接著獨自拖著冷意,摩擦在鬆軟的泥地上,『唰-嗦-,唰嗦』,多麼刺耳,多麼令人心痛。
下一個目的地是哪,現下的我還無法確定,沿著無人公路緩慢前進,透著淡鹹的海風迎面而來,面龐任由苦澀的鹹味滑入口中,多麼心酸,我想,喉頭那股哀戚是眼裡的淚抑或海風的嘆息,我已無法思索,風的聲響彷彿是她的絮語,在我耳畔輕撩,我卻只能以哽咽的音節回應。
像是剛離家的旅人般,我不自主的頻頻回望,似乎不這麼做,心中的大石就越沉重,壓迫感突如其來,讓我不由自主的向前跑,我不停的向前奔跑著,想跑出這樣的禁錮,包圍我整個心的泥土彷彿在掠奪我生命的氧氣,我胡亂的撥,想撥開層層的泥濘,卻發覺手上滿是鮮血,原來泥土的紅是我誠摯的血液,而我卻不斷的放縱它這樣吸取。
我止住自己的腳步,苦笑著,原來我的心是這麼的脆弱,擋不住夢魘般的攻勢,淚流滿面,卻看清她的哀慟,模糊的視線中,沒有遠方的景色,只有一顆顆的晶瑩在滾動著,想大聲的吼叫,那側的海動搖了我的心,我望著它,彷彿它是這世界唯一所剩餘的。
『那就跟著她一起去。』
縹緲的聲響這麼告訴我,我試著對上眼前的焦距,發現她和煦的微笑,遲疑的探出手,多希望碰觸到她,但撲了空,我看著腳下的土壤,望向波動的海,一股衝動想這麼的跳下,洗去所有的泥濘,另一股意識阻止了我,我呆愣著自己伸出的手、踏出的腳步,突然的害怕死亡,我嘗試抗拒她的笑、她的話語,但那廣大的藍彷彿是她的溫柔,不斷牽引著我,要我更向她趨近,這愛情的泥淖再多也不過是強力的吸鐵,又似清洗不掉的黏液,怎麼也揮之不去。
我漸漸沉靜下來,踅至海岸邊,眺望著遠方,淨潔的海中沒有一絲點綴,清涼的海水淹上我的腳踝,我盛起一掬,潑灑在臉上,濕意緩緩下滴,流過我的心口,夾雜幾分哀嘆。
「我不想愛妳。」我聽見自己這麼說,也不想承認自己的愛,我看著海,一切的猶豫似乎都已清明,冰冷的海水淹滅了我的呼吸,每一分空氣,都成為海平面上的氣泡,自水裡噗噗冒出,心口周圍的泥塊也在慢慢溶解,一秒、兩秒、三秒,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我目送時間的流逝,任海水與大石壓迫著我,有時我會說,那就跟她一起去吧,但還是放縱泥土不停剝落,堵在心頭那塊,卻沒有落下,格外的血紅,填滿了她的笑靨,愛情墳,我說,永遠的禁錮。
限會員,要發表迴響,請先登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