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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美國的魔法阿嬤(完結篇)
2025/01/17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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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路仁教授長篇故事連載的第4、5篇,請先閱讀第1篇

四、

「我申請了…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在電信局的研究中心工作第二年,因為托福與GRE成績都考得很高,且有重要研究發表為國際學術論文,因此得以進入諸多名校,也去與阿嬤報告。

那些年,李遠哲剛拿到諾貝爾化學獎,頻頻對社會諫言,在當時的台灣奏出曠世交響曲,像金字塔頂上發出的聲響,環繞整個台灣。塔下學子聽到頂大的稱號,便跪地膜拜他所執教的加州柏克萊大學,「那是學術界的天堂,」當時的報紙說。

「那是地獄,」阿嬤佈滿皺紋的手翻著聖經說,眼角的魚紋也翹起輕蔑的尾。

我爬到金字塔腰的台大電機所,向著塔尖的頂大博士邁進,卻聽見要我留步的吶喊,我順著聲音往前望見一片森林,每個人順著他生命價值,長成一棵屬於自己的樹。「你的天堂,也許是我的地獄;你的頂大可能是我的後段大學,如果教育價值不同。」

美國原是基督教清教徒所建立的國家,如耶魯、哈佛、普林斯頓、哥倫比亞等一流私立大學皆源於教會,而早期公立大學也景仰傳統價值,新世紀運動卻從柏克萊校園點燃,在性解放的焚風助燃下,燒遍全美各公立大學校園。

「柏克萊郡是我出身的城鎮,」阿嬤娓娓道來美國社會風氣的演化史。此次阿嬤因禱告而對外開了英文班,其實最後只收到我一位學生,而我在聽阿嬤訓勉時,內心卻忐忑不安,因為我本不是為了一位白髮蒼蒼的阿嬤而來,而是尋夢中的少女。

但聽阿嬤以慈愛的眼神說歷史,卻也是另一種趣味,像為了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愛情故事,去看一場舞台劇,最後卻被莎士比亞創作台詞的詩境之美,演員專注於藝術表演的高峰經驗所震撼般。

「可是柏克萊有很多諾貝爾獎得主,」我從生命經驗的峰頂,又跳回世俗價值的枷鎖上。「諾貝爾獎代表什麼?」阿嬤起身去倒水,卻壯似要去找鑰匙幫我開鎖般。

「諾貝爾獎只是在上帝創造的無數條真理中,找到一條真理,就被你們奉為神祉,你們不該敬拜創造萬物的神嗎?」阿嬤也會讀英文報紙,對於當時臺灣社會的李遠哲風不滿。

「我想想喔!」我跟阿嬤話別,走出聖德基督書院,在門口又逗留了一下,享受阿嬤慈愛的教誨,但少男情懷總是詩,我仍盼望有機會看見當日巧遇的少女。

少女沒有出現,我話別校園,騎著摩托車返回電信局的宿舍,路途上的風在廣袤的夜空中結伴流浪,在耳畔呢喃,像阿嬤慈愛的叮嚀,有時卻又像年輕男女戀愛時的絮語。

五、

最終,我考了托福與GRE,申請了學校,卻沒有出國。阿嬤的話只是原因之一,還有其它林林總總的緣份,當然不是像愛情偶像劇般,與夢中的少女相戀而結婚,所以留在台灣。

年輕男孩,特別像我們這種讀書太多的男孩,戀愛的夢常浮淺在岸邊,沉不下海,也游不上岸,有時夢鋪在通勤的火車上,有時夢結在某個賞花季節的花徑上,恰恰錯身而過。但常常過了一段日子後,遐想就像陽光下的融雪,飄散到無盡的穹蒼裡。

可在這些偶遇中,若有過心靈的交流,會像河砂沈積在深處,不管是與一位女孩,一位男性好友,或者一位阿嬤。若果她的人格特別高尚,帶有無私奉獻的精神,沈積可能不是砂,而是巨石。

因為認識台灣的教授,研究興趣也相同,我在清華念了博士,後來也走上教育之路,到銘傳教書,這幾年都在輔導學生實習。由於學生離公司要求的技術能力有些距離,所以我每個週日,以及寒暑假都在訓練學生程式,並常要去公司談工作機會。

在公司,常有經理很驚訝地看著我,他認識的教授,無不積極在關心論文發表篇數,開課也盡量與學術有關,而我卻在做無法發表論文的雜事。

可我當初唸到了台大電機所,上過不少英文課,卻無人委身下來幫我矯正發音,所以我覺得如今也應該一行行地看學生程式,引導下一代對程式的興趣。

上學期,我送了六位學生去新光金控寫程式,後來去訪視學生時,很意外地,新光金控副總撥出時間與我詳談,「我們在大學找不到像你這樣的角色,」之後他又安排所有處長跟我續談合作,所以今年新光金月薪四萬的程式開發實習,便只優先找我們,且名額擴大為15名。

因為富邦、國泰金也紛紛來找我們合作,讓學校單位的某位主管好奇,詢問我到底有什麼魔法去教學生程式。「有的,以前有一位阿嬤教了我魔法,」我戲謔地回答。

冬季的午後,我走出銘傳桃園校區的會議室,陽光穿透樹梢流淌在我胸膛,忽然想起多年前,走入聖德基督書院,阿嬤帶給我的溫暖。「阿嬤有魔法嗎?」我捫心自問。

「阿嬤沒有魔法,只有神法,」她相信上帝創造天地,謹記神法是她一生的圭臬,兢兢業業於教育,如馬偕博士渡海來台,也守著神法,以「寧可燒盡、不願朽壞」的精神服務台灣窮人。這種奉獻的頂尖,才是台灣最需要延續的精神,雖沒有諾貝爾獎的光環,卻散發生命更璀燦的亮光。

(結束)

作者簡介:

路仁是清華大學資訊科學博士,現任銘傳大學資管系專任副教授,目前重心在學生實習輔導,作為資訊業與學生間的橋樑。路仁曾是人間福報副刊專欄作家、教育電台每早新聞分析、UDN/U值媒教育專欄作家,著有「抽屜裡的祕密」、「讓我們到心底去旅行」、「不識字爸媽的博士孩子」、「浪漫痕跡」等書,與小野、李丁讚等合著「走路」一書。

路仁擅寫真實生命故事,於部落格連載。路仁亦是詩人與音樂創作者,曾與游政豪同學共同創作歌曲,獲高雄情歌大賽優選。游政豪畢業後往流行音樂發展,目前是A-Lin、王心凌、郁可唯等熱門歌曲的編曲者;路仁則專注詩與音樂的結合,創作音樂詩歌,尋找古典的素樸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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