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lected poems：《德語詩歌八十首》（孫周興 編譯）
2025/05/03 06: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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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lected poems：《德語詩歌八十首》（孫周興 編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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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人向以哲思深邃幽深聞名於吾國吾民中。我治德國哲學經年，雖然主要做的是其中幾個“異類怪物”（主要是尼採、海德格爾），但畢竟偏於深沈、隱晦、幽暗，甚至神秘。最近一些年也關注德國當代藝術，特別是約瑟夫．博伊斯以後的所謂“德國新表現主義藝術”，我重視的也是一些具有神秘主義傾向的藝術家，如安瑟姆．基弗之類。把這種“不良習慣”擴展到詩藝上，自然就更喜愛那些寫“大詩”（中國詩人海子語）的詩人，如荷爾德林、里爾克等，或者是喜歡那些性情趨重、偏於深邊的詩人，如格奧爾格、特拉克爾、貝恩和策蘭之流——這真的是沒有辦法的。
所以本書編定而未譯完之時，曾立書名為：《深邃與神秘——德語詩歌八十首》。立下此題，自我感覺特別好，以“深邃與神秘”這個主題，是十分適合於本書選擇的詩人和詩作的。但後來，有人從“營銷”角度提出了異議，說不能要這個書名，只保留副題即可——於是，本書書名最後就成了《德語詩歌八十首》。
——〈譯後記〉
書名：德語詩歌八十首
作者：荷爾德林等
譯者：孫周興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2022/9
〈在可愛的藍色中……〉/ 荷爾德林
在可愛的藍色中閃爍著教堂的金屬尖頂。它周圍飄揚著燕子的啼叫聲，籠罩著極其動人的藍色。太陽高高在上，為金屬板塗上色彩，而在風中，上空的旗幟悄然絮語。如果有人這時候從鐘樓走下來，沿著那些樓梯，那麼這是一種寂靜的生活，因為儘管人的形態多麼離群索居，但這時人的適應性和可塑性表現出來。那些傳出鐘聲的窗戶與大門一樣漂亮。因為按本性來說大門具有與森林裡的樹木相似的特徵。然而純粹也是美。在內部，從差異性中產生一種嚴肅的精神。但這些形象是多麼單純，多麼神聖，以至於人們委實經常害怕去描寫它們。不過天神，始終良善的天神，尤其是一切猶如豐富者，他們擁有這些，擁有德性和快樂。這一點是人可以效仿的。如果生活純屬勞累，人還能舉目仰望說：我也甘於存在嗎？是的！只要友情，這種純粹，尚與人心同在，人就不無欣喜地以神性度量自身。神莫測而不可知？神如蒼天昭然顯明？我寧願信奉後者。神本是人之尺度。充滿勞績，但人詩意地，棲居在這片大地上。我要說，星光璀璨的夜之陰影也難與人的純粹相匹配。人乃神性之形象。
……
〈歌曲與格言〉/ 尼采
節奏頭，韻律為尾，
音樂始終都是靈魂：
這樣一種神性的尖叫聲
我們稱之為歌曲。簡言之，
歌曲就是：“音樂話語”。
格言有一個新疆域：
它能嘲笑、狂想、跳躍，
格言從來都不可能歌唱；
格言就是：“無歌的思索。”——
我可以把兩者帶給你們嗎？
〈正如自然一任萬物〉/ 里爾克
正如自然一任萬物
聽其陰沈樂趣的冒險擺布，而決沒有
以土地和樹枝給予特殊保護，
同樣，我們對自己存在的原始基礎
也不再喜好；它使我們冒險。不過我們
更甚於植物或動物
隨這種冒險而行，意願冒險，有時甚至
冒險更甚（並非出於貪營私利），
甚於生命本身——，更秉一絲氣息……
這就為我們創造安全，在保護之外，
那是純粹之力的重力的統轄之所；
最終庇護我們的，是我們的無保護性，
而且當我們看到它逼近時，
我們已改變了它，使之進入敞開者中，
為的是在最寬廣軌道中，
在法則觸動我們的某個地方，來把它肯定。
〈偶然〉/ 海德格爾
當存有向自身
俯身於人類之蹤跡
而基礎突然地
作為離基深淵而敞開……
當貧困處處
逾越叢山
當自由下落
俯身於開端……
當解放達到高處
進入自由思想的歡欣，
這高處
無數也沒有干擾
唯有純粹思想的羞怯
稀罕地饋贈……
總是老舊，從無新意。
註：組詩《暗示》（Winke）（1941年）之一。
〈白與輕〉/ 保羅．策蘭
鐮刀狀的沙丘，不計其數。
在風影中，千姿百態的你。
你和手臂，
我赤裸裸地向你生長的手臂，
那失落者。
光線。它們密集地向我們吹來。
我們承荷著光芒、痛苦和名字。
白色，
向我們湧動，
沒有重量，
讓我們交換。
白與輕：
使之漂游。
迢遠者月亮般臨近，就像我們。它們築造。
它們築造礁岩，
在漂游者折返的地方，
它們繼續
築造：
用光的泡沫和飛濺的波浪。
漂游者，從礁岩而來暗示。
把額頭
招到近處，
人們借給我們的額頭，
為的是反照。
額頭。
我們與它們一起往那裡轉動。
額頭之岸。
你睡了嗎？
睡吧。
大海之磨運轉著，
冰清玉潔，不受注意，
在我們眼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