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cerpt:匡靈秀(R.F. Kuang)的《黃色臉孔》 - Notes of a Proustian - udn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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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le14n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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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cerpt:匡靈秀(R.F. Kuang)的《黃色臉孔》
    2025/05/02 05: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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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cerpt:匡靈秀(R.F. Kuang)的《黃色臉孔》

    在個人的閱讀經驗上,似乎很少借閱熱門的暢銷小說,但這次不小心也就乖乖排隊預約了匡靈秀(R.F. Kuang)的《黃色臉孔》。

    網路書評提到了本書涉及書寫正義、文化挪用、多元族群等議題……但這本小說是否真的好看?我暫且保留意見。(但,以我個人的近況能夠順利讀完一本小說,應該是還算不錯吧?)

    以下試摘要分享其中一個段落。


    書名:黃色臉孔(Yellowface
    作者:匡靈秀(R.F. Kuang
    譯者:楊詠翔
    出版社:臉譜
    出版日期:2024/06

    Excerpt
    〈十九〉(p.305309
    ……

    媽從附近的中式餐館「長城」叫了晚餐。
    「這家是新開的,」她在我坐下時告訴我,「服務超級糟,我是不會再回去那邊內用的,光是要點水我就叫了三次。不過外送滿快的,我也很喜歡他們家的香橙雞。」她打開一盒白飯擺在我面前,「妳愛吃中式食物,對吧?」
    我不忍心跟她說愛吃中式的其實是洛莉,而且這些東西會讓我的胃開始翻攪起來,尤其是現在,在洛克維爾那次糟糕的聯誼會活動之後。
    「啊,可以啊。」
    「我幫妳點了羅漢齋三拼,妳現在還吃素嗎?」
    媽邊點頭邊用湯匙舀了些豬肉炒飯到她的盤子上,並開始吃。「噢,偶爾啦,但沒關係。」我把免洗筷拆開分成兩半,「謝啦。」
    我們不怎麼說話。我們之間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要不是平靜的沉默,就是開始大吵特吵,沒有什麼隨興的介於兩者之間,也沒有我們可以一起瞎聊的共同興趣。無論媽以前擁有過什麼樣的野性,似乎都在八〇年代時全都蒸發了,當時她會抽大麻,還會跟著樂團到處趴趴走,並把她的孩子取名叫作茱妮帕·宋和歐洛拉·低語什麼的。但爸過世後,她又回去工作,自此之後也徹底融入了美國單親職業婦女的理想形象:辦公室工作全勤,我們的親師座談會也全勤,並存了剛好夠多的錢,一手拉拔洛莉和我,讓我們能在最低限度學貸的情況下,一路都讀好學校,同時也為她自己設立了一個退休基金帳戶。而這樣疲於奔命、為生活奔波的需求,看起來也容不下任何創意的存在,她就是那種住郊區的白人媽媽,會在雜貨店的結帳櫃檯買居家生活雜誌、一紙箱一紙箱地喝Trader Joe’s買的四塊錢便宜紅酒、把《暮光之城》稱為「那些吸血鬼書」、且好幾十年來除了Costco的折扣傳單之外,什麼東西也不會讀的人。
    媽總是跟洛莉處得比較好,我也始終有種感覺,覺得她不太知道該拿我怎麼辦才好。能夠跟著我一起前往想像力所到之處的,一直都是爸,但我們不會聊爸的事。
    我們在沉默中坐了好一陣子,邊咀嚼著春捲和甜到不行、吃起來簡直就像糖果的煎炒雞肉。最後,媽終於開口問道,「那麼妳的,呃,書啊,寫得怎麼樣了?」
    媽一直以來都擁有一種特別的能力,可以用一個簡單又不感興趣的問句,把我所有的熱情所向,都簡化為瑣碎的執迷跟耽溺。
    我放下筷子,「嗯,還可以啊。」
    「噢,那就好。」
    「嗯,事實上,我是有點……」我想告訴她為什麼過去這幾個月來,我都過得這麼悲慘,但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我現在處境滿艱難的,在創作上啦,就是,我想不出來到底要寫什麼才好。」
    「妳是說像創作瓶頸那樣嗎?」
    「有點類似,只不過通常我都有一堆招數可以突破,寫作練習、聽音樂、去散長長的步什麼的,但這一次全都沒用。」
    媽把一些雞肉弄到一旁,好夾起一粒甜死人的核桃,「嗯,那也許是時候該向前看了,是吧。」
    「媽。」
    「我只是隨便說說啦。洛莉的朋友反正總是能把妳弄進那個課程的,妳只需要去填申請表就好了。」
    過去四年間,我每次跟她見面,媽都會建議我去美利堅大學讀個財稅暨會計碩士,在我的出道作一敗塗地,我只好轉而去接SAT家教來付房租的那個夏天,她甚至還搞到把紙本申請表直接印出來,然後寄來給我。
    「我再說最後一次,我就不想當會計師啊。」
    「當會計師到底是有哪邊這麼不好啦?」
    「我跟妳講過了,我就不想跟妳和洛莉一樣,去什麼辦公室上班——
    我知道她再來會說什麼,我們已經這樣彼此互嗆好幾年了,「妳去辦公室工作太大材小用了是吧?讀耶魯的茱妮不想跟我們其他所有人一樣,苦幹實幹腳踏實地工作嗎?」
    「媽,別這樣。」
    「洛莉保證餐桌上會有吃的,洛莉有個退休基金帳戶——
    「我已經賺夠多了,離餓死還差得遠勒,」我理智斷線,「我在羅斯林租了間一房公寓,我有保險,還買了新的筆電,我八成比洛莉還更有錢,甚至比——
    「那到底是哪邊有問題?下一本書到底是有多重要?」
    “Then what’s the problem? What’s so important about this next book?”
    「我沒辦法光靠我的舊作,」我回答,雖然我知道我是沒辦法讓她理解的,「我得將就寫出沒那麼好的東西,接著再寫另一本,不然的話銷售力道會越來越弱,大家也不會再讀我的作品了,然後全世界就都會忘了我。」大聲說出這件事讓我好想哭,我先前都沒發覺這有多讓我害怕:變得沒沒無名、遭人遺忘。我吸了吸鼻子,「之後等我死掉的時候,我在世界上也不會留下半點痕跡,會像是我根本就沒活過一樣。」
    “I can’t rely on my old work,” I say, though I know I can’t make her understand. “I need to write the next best thing. And then another. Otherwise the sales will whittle down, and people will stop reading my work, and everyone will forget about me.” Saying this out loud makes me want to cry. I hadn’t realized how much this terrified me: being unknown, being forgotten. I sniffle. “And then when I die, I won’t have left any mark on the world. It’ll be like I was never here at all.”
    媽盯著我看了很久很久,接著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臂上。
    「寫作並不是全世界,茱妮,還有很多不同的職涯,不會讓妳像這樣總是不斷心碎的,我想告訴妳的,就只是這樣。」
    “Writing isn’t the whole world, Junie. And there’s plenty of careers that won’t give you such constant heartbreak. That’s all I’m saying.”
    可是寫作就是全世界。我該怎麼向她解釋這點?擱筆並不是個選項,我必須要創作,這是種實質的衝動,是種渴望,就像呼吸,就像進食,狀況順利的時候,甚至比性愛還更棒,而碰壁時,我也無法好好享受其他事物。
    But writing is the whole world. How can I explain this to her? Stopping isn’t an option. I need to create. It is a physical urge, a craving, like breathing, like eating; when it’s going well, it’s better than sex, and when it’s not, I can’t take pleasure in anything else.
    爸有空的時候會彈吉他,他完全懂。音樂家需要有聽眾,作家需要有讀者,我想觸動其他人的心,想要我的書出現在世界各地的書店中,我沒辦法忍受跟媽和洛莉一樣,過著她們渺小又畫地自限的人生,沒有偉大的計畫或前景可以驅策她們前往人生的下一個新篇章。我想要全世界屏息等待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我想要我的文字流傳千秋萬世,我想要成為永恆又不朽的存在,等我死掉的時候,我想要在身後留下堆積成山的書頁,全都尖叫著,茱妮帕,宋曾到此一遊,她曾對我們傾訴她的心聲。
    Dad played the guitar during his off time; he understood. A musician needs to be heard; a writer needs to be read. I want to move people’s hearts. I want my books in stores all over the world. I couldn’t stand to be like Mom and Rory, living their little and self-contained lives, with no great projects or prospects to propel them from one chapter to the next. I want the world to wait with bated breath for what I will say next. I want my words to last forever. I want to be eternal, permanent; when I’m gone, I want to leave behind a mountain of pages that scream, Juniper Song was here, and she told us what was on her mind.
    只不過我已經不再知道我究竟想說些什麼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曾成功做到過,而我也害怕後世記住我的唯一原因,以及我能創造出好作品的唯一方法,就只有拾人牙慧。
    Only I don’t know what it is I want to say anymore. I don’t know if I ever did. And I’m terrified that the only thing I’ll ever be remembered for, and the only method by which I can produce good work, is slipping on someone else’s skin.
    我不想要只當盛裝雅典娜鬼魂的容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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