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洛杉磯來，一路乘坐巴士，行經沙漠中的海市蜃樓拉斯維加斯，到大峽谷，搭乘直昇機，走一小段沙石下坡山路，再坐上行河的汽船，緊湊地兼程行旅，簡直像007電影。

直昇機上看天地極廣闊，從前方和旁邊開展，盆頂削下的山壁，像一座座未開鑿的神殿。可是隔著玻璃，像是從空中凌駕，得把快跳出胸腔的心按住。螺旋槳激轉著，載我們在頂端盤旋，看峽谷在地球歷史不同時期形成的18層岩石，隨即往下俯衝，直飛達谷底。我們走到岸邊等船，搭上。

*水冰風刻劃大峽谷地貌*

科羅拉多河最早在7千萬年前開始形成。形成之後，火山爆發以及其它自然作用多次使科羅拉多河改道。在大約1700萬年前，地球深處的壓力使科羅拉多河流經地區的地面隆起，科羅拉多河繼續流經這一地區，但是更深地嵌入岩層。

大峽谷最寬處達29公里，有1點5公里深。今天在流淌著科羅拉多河的大峽谷底部，那裏岩石已經存在近20億年。

大峽谷最底層的是地球上最古老的岩石。20億年前形成的毗濕奴片岩 （Vishnu Schist)。

科羅拉多河在大地裂縫靜靜地流淌，席捲了雨沖刷的黃泥，印地安人特意把船駛近岩壁，Limestone粉紅夾著灰白，他輕舉我的手腕，讓我觸著頂層，風蝕成頁的上端，竟是柔滑如蜜粉的石粉，20億年的堅石被風吻了千百年化為細粉，算是恆久嗎？不禁把那淡粉紅的細粉，如印地安女人的紋面，在臉上劃上幾道。這岩石若有億年，也在我身體留了淡痕。

船夫問我要不要聽歌，他溫柔唱著：星光閃爍，貝比在我的臂膀中合眼，進入夢鄉甜美。他一遍一遍反覆唱頌。

船夫告訴我他印地安名字的意思是馬，跑得快是嗎？我問，看著他渾圓如岩石般的體格。豈料他拍拍背，說：有耐力，可負載數人。他抱著幼兒唱催眠。雄性的懷抱裡，萬物得以歇息，也得以茁壯。這山水於我看來也如此：雄渾而和平。冰風水斲出的斧石，河流又深嵌鑿銼，金陽遍照，映得褐灰粉紅的巨巖壯闊。該有鷹鷲翱翔萬里。

汽船的波動濺起水花，這無邊際的原野，無論住著三千或三萬人，仍是稀疏，我們卻像闖入者，乘著吵鬧的直昇機，侵入這千萬年的聖地。我想像星垂平野，月湧大江。

夜晚我們將沉寂還給原住民。這片他們祖輩生養之地。而在夢境裡我仍飛翔在碧藍天，俯望那褐灰粉紅的岩壁，尋思著千萬年到20億年，大地的印記，男性的搖籃曲。

正巧在我們出發前住的比佛利山莊旅館，攝得這張墨西哥舞者和他嬰兒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