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怪事天天有,但沒有今天多。我每天搭乘公車上下班,在車上沿途觀覽光怪陸離,眾多新鮮事。
上午上班的車上,又看到那位終年,在這時間坐在我下車對街車牌下石板凳的老婦人,身穿一套花俏的淺藍色白花洋裝,手仍微微顫抖地,撒著穀物給野鴿子吃;那位躺臥在尚未開張大百貨公司側門的街友和他的守護犬,在他身旁,有人送來一杯熱噴噴的咖啡;下班趕往倫敦華埠聚餐,看到一群打扮成日本漫画中,卡通人物造型的男女少年,招搖過市,有些還手拿各種塑膠打造的長戈、短槍或大刀等古代武器;最叫我吃驚的是,在吃過飯,前往搭公車,在倫敦市中心Piccdilly公車站牌下,看到的一對六、七十歲的老戀人,在大眾廣庭下,上演著幾乎是A級片的動作。
在倫敦的地下鐵車站、上下自動扶梯、公車站、火車站或公園,隨時隨地,都可能碰見男女青少年擁抱熱吻,但像這對年過知命,或耳順的老人,在夜間公車站牌,依依不捨,公然做出,連已經住在倫敦三年的我,都會臉紅耳赤的醜陋動作,並不是司空見慣,也不是時常可以遇見的怪事。
我來到公車站牌不到一分鐘,這對老戀人就彷彿一對花神,相依偎,浮現到我右手邊
寒冽的夜風吹起陣陣的薄霧,在路燈光芒下,宛如詭譎的湖濱波浪,輕輕地漂湧上街頭巷尾,漸漸西去,但我的公車卻遲遲不來。
他們的動作卻越來越大,上下其手,互相愛撫不該碰到的部位。這時十三路車到站,大部份的乘客上車走了。車站又只剩下我跟那對花痴。他們不因為等車的人減少而有任何改變,仍舊故我,不屑正視我的存在,照樣繼續他們未竟的戲碼。
我的七號公車,在我不斷咒罵下,終於姍姍來遲。可是這好像是我史上等得最久的一班公車;也斷斷續續被迫看了,像似床戲長達幾十分鐘。
匆匆上車,慶幸已經可以離開了,不必再觀覽這幕猶似床戲的倫敦街景。
找到位置坐下來,腦海裡卻浮現剛剛那幕戲的主人公們,他們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來倫敦中心區表演這齣戲呢?
以他們的外表看來,不是在家含飴弄孫,或懶散的在家種花折枝,澆灌花草,閒來無事,看電視打瞌睡,不該出門沾花惹草的。不然,就是住在老人院療養,或躺在醫院治病。
怎麼說,也不該像是偷情的年齡。不是花賊,怎麼會在夜晚的公車站,做那些醜陋的動作?一定是為了逃避親友的視線,偷偷摸摸來到市中心幽會,吃過晚餐,只等分手,但春宵一刻值千金,為愛惜每一分每一秒的相聚,無法發乎情,止於禮。這一分手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方能再見面。愛情是偉大的,雖是偷情,也叫他們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放棄寸光陰。只能在這夜晚的公車站牌下,不顧廉恥的大膽演出荒唐的老戲碼。
不,不是偷情,如果是偷情的話,也應該是外國觀光客或外縣市來的旅客。他們滯留倫敦的時間很短,不多久又得回家,回家後這段流水情將雲消煙散,因此只有爭取時間,胡作非為。如本地人的話,在那樣的年齡,豈會找不到密會的地方,何必在公車站?所以應該是外來客,因他們在倫敦沒有熟悉的地方,在公共場所的膽大妄為也沒有什麼好怕的,反正誰也不認識他們。
或一方要出國遠去,暫時不再有機會見面,又因原來在英國就無法相聚,如今一別,
也有一種可能,他們即將分手,將來很少有再見面的機會。譬如說,有一方患了重症,明天或這兩天就要住院,住院後如開刀不順利,可就有生命的危險,他們自無再碰頭的可能了,所以在這生離死別的前夕,還能顧慮到什麼社會規範?
可是奇怪的很,像他們那樣已經過了更年期的人,心身衰退,哪來精力在那裡消磨,不回家好好享受人生?會不會吃錯藥,發生不該發生的事,但這不是單方面的事,而是兩個人都同意才會做出來的呀!會兩個人都吃錯藥嗎?
也許年輕人看來,他們倆的愛情真偉大呀!至死不渝,到了這麼老了,仍是這般熱情,一點也不輸咱年青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們喔!有一天,我們活到這樣的年齡,還有精力和熱烈的情感,像他們一樣,勇於在公開場所表現一番嗎?真是羨煞人!還有他們應該傳我們年輕人一手,如何維持這麼旺盛的精神體力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