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海南島儋州去尋找蘇東坡的足跡
李常生撰於2007年
讀《蘇東坡傳》到最後,看到「身似已灰之木,心如不系之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還是忍不住掉下眼淚。東坡為我最敬佩的大儒,這也許是受了林語堂的影響,林語堂早年用英文寫的《蘇東坡傳》,我看了中文翻譯本,看完以後,從此對蘇東坡有了深刻的印象,於是開始收集各種版本的蘇東坡傳記以及相關的詩文。
東坡出自四川眉州,進開封科舉考試,拜歐陽修為師,因為成績優秀,開始踏入仕途,輾轉各地為官,但因為剛正不阿,也得罪過許多同朝大臣,因此平生被貶過幾次。一生中大江南北,東奔西調,北官南貶,四處奔波。我曾想過要去東坡所駐守或被貶過的地方,都去看看,十幾年來,跑過了東坡曾去過的杭州、金陵(南京)、海州(連雲港)、徐州、登州(山東蓬萊)、常州、宜興、黃州、儋州(海南島),大約還差的是鳳翔(陜西)、惠州、瓊州、密州與眉州等地。
去年(2006)我有機會去海南島,從海口準備去儋州,因為不是旅遊路線,知道的人也並不多,我先在海口乘大巴到新的儋州市汽車站,再坐三輪車到一個比較小的汽車站,那裡的小巴都是叫客方式來拉客人,車中間走道還擺了幾條板凳,讓沒位子的人坐,乘客有提著雞鴨豬隻上車的,小豬還滿車跑。車行大約一個小時,進了老儋州,有點像是台灣的鄉下中的鄉下,也有一條街,但是滿街賣菜、擺攤的,汽車已經無法通行。下了車我又找了一部摩拖車旁綁著一個小無頂車箱的那種車子(有點像二戰時期的德國軍用車),這位司機(其實是摩托車騎士),載著我到了還保存著的東坡書院,我參觀了以後,發現此書院為元朝時的建築,元代有官駐於海南島,感念東坡先生曾住於此地,而於老儋州城外找了一塊地,蓋了此書院,以茲紀念東坡居士。
在書院裡的舊地圖上,我發現了東坡井與東坡居住於桄榔庵的舊居地,於是我叫此機車騎士帶我先找老城牆,幸虧西門與南門尚在,依當時我所見,城門中的甕門也在,只是不全,很可能是宋代的基礎。城門內居然是一座土村莊,彷彿又回到幾個世紀前的模樣,一點都沒有現代化的鑿痕。
機車騎士七轉八轉的把我帶到一個小樹林中,雜草叢生,但是我終於看到東坡井了,傳說東坡於此鑿井,不但自己享用,也供地方人士使用,此井雖在草叢中,但是四面圍了許多各代的石碑,有許多石碑已經有百分之九十埋於地下,這井假不了,我照了許多照片。後來機車騎士又載我到桄榔庵的舊居地,只見一片草叢,也只有一個石碑佇立在那裡。
東坡三次被貶,前後為黃州(寫赤壁賦的地方)、惠州(在廣東)、儋州。到儋州時已經六十餘歲,僅有一子跟其南下隨伺照顧,東坡不習慣於南方悶熱的生活,但東坡生來樂觀,有一回在此製墨還差點燒了房子。東坡原居於此地太守之房,被朝廷奸孽得知,將其趕出官宅,幸虧當地老百姓利用土產桄榔樹為其建了一個遮身之處。東坡在此著文寫詩,也交了不少朋友,大家喝酒聊天,並聽東坡講講課。東坡約住儋州三年,著詩兩百餘首,新太后立,赦其罪(原就被人陷害),東坡便離開儋州,離開時,當地百姓皆來歡送,當時所走土路,現在仍可見其斑痕。東坡回到常州,便得疾過逝。
老儋州因仍保留原始狀態,最能讓我感受到東坡在此的「存在過」,一草一木,一水一井,都若看到東坡的身影,只可惜海南島省並未予以保護,知道的人也不多,滿是心酸的,但是反倒是讓我更體驗到了東坡的淚與汗水,也感覺到了東坡的笑語及滿懷的無奈。
【註】今2020年,我已前後七次至儋州循訪蘇軾足跡,曾經在蘇軾住過的桄榔屋(現已成菜園子),坐在地上追憶過蘇軾在老儋州寫的詩文,一直等到天黑,方才不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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