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季節】Chapter 16.5

倩雯婚禮後沒多少天，楊姨姨突然在一個下午來訪。

「楊姨姨，喝茶。」我把茶放到桌上，然後坐到沙發的另一邊。

「小臣呢？」

「剛睡著了，小臣平常都會睡午睡的。」

「看你把小臣照顧得頭頭是道，精乖可愛，楊姨姨跟你比起來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楊姨姨，你也很厲害，熙現在出色孝順都是因為你教導有方。」我並非奉承，因為有親身體驗知道作為一個單親媽媽要帶大一個孩子是非常不易，孩子長大成材，母親背後的辛酸付出絕非常人可想象。

「別跟我爭了…我問過阿熙，知道了朗然的事也知道小臣的身世。你一個女生這一路走來，好不容易啊！我相信朗然夫婦在天上看到小臣會很欣慰的。」楊姨姨溫婉的目光透著關懷與疼惜，我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你們發生這麼多大件事，怎麼不找我和阿熙！有我們在身邊，你不用捱得這麼辛苦。」楊姨姨一臉心痛不忍。

「沒關系，都過去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表面風光的背後滲著的苦和淚亦不少，無謂增添別人的負擔和麻煩。

「楊姨姨知道你心裡想什麼，我不是說客氣話，人與人本就應該守望相助，更何況你在我們心中本來就有著不一樣的地位和重要性。」她頓了頓，握著我的手，一臉誠摯的說：「曉薇，無論過去如何，在我們心中你都是一個很好，很棒的女生。」

我吞了一下喉嚨，直率的罵言聽不少，但贊美話還是頭一回，著實很不習慣。「楊姨姨，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呵呵，就說你聰明伶俐，楊姨姨想知道你對阿熙的觀感。」我呆住了，望著她的嘴巴一開一合：「說我賣花讚花香也得說，阿熙對女生體貼又有責任感，很值得依靠的，絕對是好歸宿。」

我忍不住打斷她的情感並重的推介，「楊姨姨，我知道熙是個很好的男生，所以你們值得一個很好的女生當伴侶和媳婦，那個女生並不是我，我…配不上他。」

「亂說！你當然配得上他，更重要是你們相方就很有feel，對不對？」對於這個前衛的母親，並不意外她會說出這樣的看法。「楊姨姨明白你介懷什麼，可是那對我們母子來說並不重要……」

我搖搖頭，「事情不是你們所認知的那樣…」

「可能是你錯估了我們的認知。」楊姨姨一句表面平常的話，輕易地讓我的內心泛起不少的波瀾，甚至覺得氣溫頓時冷了幾度，全身血管收縮。

我縮回被她握著的手，時間像是靜止了，默然的空氣詭異地流轉在我們身邊，我不知該說什麼，只想逃離這個讓人快窒息的空間。

終於，楊姨姨先打破沉默，內容卻是訴說過去。

「已前工作的時候我有個很要好姊妹，她是個純潔自愛的女生卻活在一個不幸的家庭，她的繼父一直對她毛手毛腳，有一次趁我好姊妹的母親不在家強行傷害她，同樣的傷害還不只一次，事後要脅不能說出去，不然就會辱打她和她的媽媽。住在同一屋簷下的親人變成恐怖的禽獸，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撲過來傷害自己，我到現在還記得她顫抖著跟我說話的神情。」

親人變成恐怖的禽獸，說得多麼對的形容，那種被黑暗濃罩的陰影、活在噩夢連連的世果，沒有身歷其境的人是不可能明白當中的精神上痛苦和煎熬，及身體上的折磨。當然如果要比較的話，這個女生所承受的比我痛得多。

「她後來忍不住錯手殺了那個禽獸，卻熬不過審訊時期的言論抨擊在獄中自殺了。」楊姨姨嘆息，「好多社會風氣過了這麼多年還是那麼的腐化，受害者還要被標籤、歧視、嘲笑甚至斥罵，這都不知是個怎樣的世界。」

當聽到這個經歷，我已經百分百肯定眼前人知道了。

該來的，無論如何逃還是避不了，各種的經歷和發展都好像告訴我過去的厄運，不是躲著就可以裝作不存在。發生了就免不過公諸於世，分別在於公佈的形式，主動坦白還是被人揭發。

「曉薇，過去的事情別再多想了。」

我捏緊了手臂，每次當我下定決心放下，那一道道的傷痕總會給我刻骨、痛澈心扉的提醒。

楊姨姨坐到我旁邊，看到我手臂上斑駁的界痕和自殺的痕跡，一直力持平靜的她，眼眶傾出了淚花，並把我冰冷的手握著，「傻孩子，你還要在內心把這部恐怖片回想多少遍？！那件事已經造成你性格上永久的傷害，難度還不夠嗎？要受懲罰的人不是你呀！你根本是受害者，你沒有犯錯，沒有。」」痛心疾首的聲音傳入我的耳內。

一種像給媽媽保護疼惜著的感受直衝入每個器官，冰涼的心瞬間注入了滿滿的溫暖。

我忍不住哭了出來，這些年來發生的事常常在夢中重溫，每次驚醒後，我都會覺得好慌、好怕、不知所措，不知該怎麼應對。別人有親人的臂彎和護陰，我反而要變成更強壯，背起一切向前走。

楊姨姨始終有過歷練，很快便把情緒平伏下來，之後一直握著我的手，「曉薇，悲劇只是開頭，並不代表人生就此結束。你還年輕，有能力也有機會爭取和擁有幸福。你不是只有一個人，還有小臣、我和阿熙都會陪著你。我們給了你勇氣和力量，陪著你去重建你的人生。」

「不…不可以讓熙知道的。」我故不了嗚咽，立刻發聲阻止，「楊姨姨，求你千萬別告訴他。最多我帶小臣離開，讓他找不到我們，我不想他知道我有這樣的過去，求求你……」

楊姨姨看著我，輕嘆了一聲：「曉薇，有件事，我想你應該要知道…」

她緩緩道出那些我不知道的過去：「六年前，你突然消失，阿熙發瘋似的找了你一個星期，還和阿翔打起來，他們反目了好一陣子，之後阿熙低沈了好一段時間，差點要重讀一年大學！所以，你和小臣要是失蹤，他不會那麼容易罷休的。六年前，他沒能力、沒足夠的人際網絡所以才找不到你，六年後，他是不會容許自己再犯上同樣的錯誤！」

向來理性的人一但瘋狂起來可以比一向衝動跳脫的人還要厲害十倍，因為壓抑得太久，當受到大刺激，那種瞬間釋放的力量有多大威力和爆發性，實在難以預料。

聽完消息，我完全呆了，我認識的熙絕不會這樣的衝動和失常，可是的確做出了這些不可能的舉動。

「還有，你的事，阿熙從來都比我知道得更快更多。雖然那件事是我碰見你的嬸嬸跟我說的，當中的真假，我自然分辨得到。我猜想你一直沉默是不想讓阿熙知道，所以從旁打算探一下他的口風，我只可以說他知道的遠比我們想象的多。」

腦海像被炸彈炸開了，一個比一個意想不到更甚是震驚的消息傳至。原來，即使發生的事情只牽涉自己，還不住的隱瞞收藏，不代表就可以成為永遠的秘密！

或許，重頭到尾只是我自欺欺人，妄想可以封塵過去，維持美好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