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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金門的日子
2009/06/22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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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金門的日子

重回金門的日子,雲淡風清!

四十年後重新踏上金門這塊土地,姨丈輕輕的說出這段話。直至此刻我們才理解,四十年後的回首,與其說是沈重,不如視為一種心境的蛻變與理解。因蛻變而重生,因理解而釋懷。

姨丈是懷著屈辱離開金門的,那時的他雖談不上千夫所指,但也差不多是過街老鼠;一個品德敗壞、始亂終棄的軍官,甚至是一回可能的軍法審判,在在都蝕啃著二十歲軍官的心。姨丈說,「那時想過輕易的結束那個荒謬的自己,卻又無法甘心。」

花甲之年後的松山機場,難掩心情的悸動與性格的浪漫,姨丈娓娓道來他和金門的故事。

民國五十年代吧,那年曹俊傑自國立大學土木工程學系畢業,服預官役。手氣好,落腳在戰地金門,那時的金門風聲鶴唳,同僚們口中的戰事似乎一觸即發,但大夥又是那麼隨興與不在意,就算遇到單號炮擊的日子,一夥幕僚也是該幹什麼的幹什麼,大有「泰山崩於前,色不改」的氣勢。稍後他才知道,在他們這群土木專業人的眼裡,那時金門的防空土洞跟墓穴也就差了塊有字的牌子,隱身其中,不定那時就被炮擊的餘震給埋了,那不比在駐點光榮殉職來得寃屈?上級長官似也知曉箇中的厲害關係,是以特別要了他們這批土木專才,希望能為島上的防炮掩體賣點實力。

就從島上的坑道開始吧。在金門有許多的坑道,粗分就有戰鬥、民防,以及功能性的坑道三種,再細分下去,頭就昏了。反正部隊人才濟濟,有需求就自個動手,有的是以費為省,築了個銅牆鐵壁,有的則是勉強湊合,一腳就就踹出個窟窿。至於孰劣誰優,既沒有一定的構工規範,施工紀錄更屬斷簡殘篇,要全面檢測、達到安全標準,只能靠運氣。

就這樣瞎忙乎了兩個月,績效完全拿不出來,長官們也對這批天之驕子抱以狐疑。這時曹俊傑想到,與其亂槍打鳥,不如一標中的。他上了個簽呈,計畫構建一處示範坑道,並邀具各營、連級派員參與,從做中學、學中做,既為立規範,更可一併培育種子教員,一舉兩得。方案更快的獲得批准,地點選在有些荒涼的教練場外側,方便做更大規模的教案示範。

曹俊傑將各營連派出的代表細分為幾梯構工組,各依進度進行工程的規劃及施建,並釐訂各個規範檢查點,比較各種構工法的優劣得失,並讓構工組在檢討會上暢所欲言。曹俊傑的這套作法,初期難免引起反彈,但時候久了,「數字會說話、品質即真理」的教條漸次的深入人心,大夥才頓醒,「這小伙子,有他的一套。」

在隊伍裡曹俊傑特別注意到一位大專兵-施國榮。這小子平素話不多,做工時也是能閃則閃,說他幾句就是沈默,反正是「死豬不怕滾水燙」,罰他也沒用。基於知識份子的覺醒,曹俊傑給予特別有意的關心,大夥都知道施國榮自此開朗多了,甚至在一期的定點測試中,還拿了單項第一。許是慶功宴那晚喝多了吧,竟幹了糊塗事。

在短暫的軍旅生活中,曹俊傑認識了營區附近看雇雜貨店的美麗。美麗人如其名,豔名四播,可惜就不是俊傑鍾意的那型。國榮對美麗倒是一往情深、一見鍾情,但白癡都看得出來,美麗的眼光始終放在俊傑身上,那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那夜慶功宴後,美麗接到了俊傑的電話,說是邀她看電影。美麗自然是滿口答應,沒想赴約途中,竟遭人強擄至坑道工地姦污得逞。美麗一口咬定是俊傑所為,俊傑也承認打過電話,但那是替國榮安排的局;偏國榮又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據。事件成了羅生門,俊傑成了眾矢之的,因為沒人能切確的證明那時他人在那裡,自然無法洗刷寃屈。

在看守所待了近一個月,真相猶然不明。許多人說軟道硬的,要他認了美麗算了,可俊傑就是死認那螢光般的奇蹟。案子翻來覆去,俊傑莫名其妙的被解送到高雄問訊。在縛著手銬登上艦艇的那刻,俊傑屈辱得連死的心都有了,他心中暗暗的立誓,不要再和金門發生任何干係。

許是天見猶憐吧,沒多久,真相終於大白。原來這一切都是國榮和美麗設的局;一位想得到青春肉體、一位想留下青年才俊,這兩個目的自然是矛盾的,也因此事實並沒有蒙塵太久。

未久,俊傑在台灣退伍,他矢志忘掉那段不愉快的過去,打拚自己的人生真義。就在美國攻讀博士的那年,他認識了我那活力四射的小阿姨。小阿姨那時是他同校的研究生,對這位優秀的學長,有了傾慕之心。

「一位萬里之外的金門女婿?」外公始終想不透為何這位優秀的女婿,始終視金門行為畏途;現在為了自個的八十大壽,這位優秀的女婿甘願解開這個心結、面對那段難堪的過去。

「恨美麗嗎?」不知為何我會如此煞風景的問。

「重回金門的日子,雲淡風清!」他淡淡的說道。

「雲晴」恰是小阿姨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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