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來美國唸書的學生，很少人會主動參加老美的聚會。一則也許生性比老美拘謹、不若老美健談，二則空閒的時間，除了看書還是看書，沒多少時間好好去了解美國的在地文化。很多聚會場合，只見亞洲學生瑟縮在一角，許多話題甚至很多美式幽默，老美聽完哈哈大笑，咱們則是呆若木雞，經常聽得一頭霧水。

當年在台灣還在申請研究所時，就聽過許多學長學姊耳提面命，到了國外不要只窩在有中國人的地方。要讓自己視野更開闊，就要遠離中國人群居的地方，多參加外國人的聚會去了解別人的文化，不管聽不聽得懂人家說什麼，讓自己當個好聽眾，久而久之就會進步。

我的實驗室同事琳達，是個十足的美國「大妞」，個性大剌剌，喜歡熱鬧。週末，她總愛客串無給職的「組頭」，要大家拿出美金一塊錢，參加她自己發明的 Football Pool，預測下一個周一晚上開打的Monday Night Football兩隊比數差距，猜得最接近的人可以把「賭資」通拿。

就這樣，我每週總要花一塊錢跟琳達「搏感情」，雖然幾個月下來從沒贏過半毛錢，但是從此每年的「超級盃足球冠軍賽」，我也跟著大家人前人後興奮的大呼小叫，玩得不亦樂乎。

那一段當研究生的年代，大概是這輩子生活最單純的一段時光，每天不外乎就是和教授、圖書館、教室、實驗室、教科書、英漢字典為伍。再不然就是週末時間和同學、同事、系上教授們來個Potluck Party，每個人帶上一道自己認為最有代表性的美食佳餚，和大家分享，指導教授也會偶爾邀請每個人到他家開「轟趴」。我喜歡 Potluck 這種典型美式作風的聚會方式，即使現在回台灣了，偶爾也還會和幾個曾經在美國一起唸書的好友，用這樣的方式聚會。

我的指導教授是猶太裔，在實驗室裡一板一眼一絲不茍，私底下人卻很風趣，也很好客。就像一般的美國人一樣，他的家在離學校有一段路的山區，四周都是樹林，很安靜也很隱密。教授的三個小女兒，比洋娃娃還要可愛上一百倍。也不知道是老外生性活潑，還是她們三個跟在教授身邊耳濡目染，三個小娃兒看見來自不同國家，不同膚色的人，一點也不怕生，一會兒拿著沾滿口水的玩具過來要跟你一起玩，一會兒要跟你 High five、Low five。有時候我對大家閒聊的話題不感興趣，或是插不上話，這時候找三個小洋娃娃玩，對喜歡小孩的我而言，一點也不無聊了。

每次聚餐時，每個老美似乎總有講不完的笑話。教授跟我們講過一個關於猶太人的笑話，有幾個猶太人到中國餐廳吃飯，裡頭一個人跟服務生開玩笑：

「We've got German Jews, British Jews, Polish Jews here.  What have you got in China ?」(我們有德國籍、英國籍、波蘭籍猶太人，中國有什麼？)

「We've got apple juice, orange juice, and tomato juice.」服務生禮貌的說。(我們有蘋果汁、橘子汁和蕃茄汁)

註：猶太人(Jews)，果汁(Juice) 發音相同。

這笑話說的真有水準，我覺得我的指導教授可以去上 punch line 的節目了。

有個學長來自大陸，南京人，和他用中文溝通當然不成問題，儘管他比我早來美國有一段時間，但是他那Chicken、Kitchen 老是搞不清楚的英文，講得真是令人提心吊膽，不過話說回來，正因為這些生活花絮，讓我平淡無奇的研究生生涯增添了許多樂趣。

有一年感恩節，教授請這群獨在異鄉為異客的外國留學生到他家裡一起吃火雞大餐。看到師母準備了滿桌的豐盛菜餚，窮留學生一個一個都興奮過了頭，也顧不得此雞(Turkey)非彼雞(Chicken)，學長率先脫口而出：

「What a nice kitchen !」師母聽到後，笑得咯咯不停好開心，到底他說雞還是廚房？沒人知道，反正陪著師母笑就對了。

咱們這些來自亞洲的學生，在本地人面前講起英文，稍一緊張舌頭就特別容易打結，這位學長一緊張，雞蛋 (Egg) 就當場饒舌成了「欸哥哥」。教授和我們幾個同事，平常在實驗室聽多了學長的Kitchen Chicken Egg，大都也很習以為常了，大家心照不宣，笑在心裡就夠了。人在江湖，吃芝麻焉有不掉燒餅的道理？您說是不是？

「Hey, Joe ! 今天你教大家一點中文如何？」有一次教授突然心血來潮，當著大家面要我教幾句簡單中文。

教授摸摸鬍子，對著我說：「How do you say chicken in Chinese? 」

「Chicken，雞！」我說。

「G ???」教授大叫一聲。

「How do you say "chicken eggs" in Chinese ?」「雞蛋！」

「G 蛋！That is it ? Wow !」

教授看著蘇聯來的尼古拉。「Did you hear that? Nicholai ! Chicken ! G !!」

「不過我提醒大家這裡有個陷阱，雞蛋就是雞蛋。千萬不要說成雞雞和蛋蛋，完全不同的意思。」

「What does GG or 蛋蛋 stand for ?  Two chickens and two eggs ?」

「No, it means penis.......」我說。「Oh, Oops......」

「我的老天啊，你們中國人只用 G一個字母就把雞給講完了！那我們幹嘛還說著一長串的英文啊? Why English? 尼古拉，你說有沒有道理？」從莫斯科來的尼古拉摸摸大鬍子，看著天花板，若有所思。美國、蘇聯這兩個世界超極強權國家 superpower 一下子陷入苦思之中。

「You are funny ! 」這時候，原本在一旁玩耍的三個小娃兒全湊了過來，三雙圓滾滾的眼珠子盯著我瞧。

「I like GGG !!!」其中一個洋娃娃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