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要畢業離開學校，三年級各班陸陸續續舉辦謝師宴，這是三年來，師生間最沒距離的聚會，應該充滿溫馨感傷的最後一聚，多半老師都會前往捧場。

一走進教室，學生們大吼大叫：「老師好，歡迎光臨，…」震天響地的聲音，讓我這忙了三年的任課老師頗為滿足，自認一切值得。

屬於我的小老師立刻遞上盤子、筷子，豐盛菜餚擺在教室中央由課桌並排的臨時餐桌上，五花八門的菜色，隨人所好，任君挑選，我隨意夾了幾道菜，坐到老師專區吃將起來。

隨後又有幾位老師加入，我們邊吃邊聊，倒也不覺得無趣。放眼一望，師生壁壘分明，學生除了我們進門時的聲嘶力竭吼叫，再也不見任何一人靠近表達謝意，他們三五成群的聊天打鬧，歡樂聲似乎來自遙遠的蒼穹，與我們沒多大關係，心想著，這樣也好，平常威嚴十足，一時要放下身段說些輕鬆笑鬧，還真做不到。

黑板上方拉下一塊大螢幕，正播放他們從國一以來的生活記錄，點點滴滴令人懷念，國一時的稚氣可愛，與三年後的現在一比，方知成長總是不知不覺中變化。

這時走入他們國一時的健康教育老師，他們照例窮吼一氣，聲音稍歇，健教老師笑嘻嘻說：「你們把我忘了，我還是走在走廊上，臨時被通知，說你們這裡有大餐可吃。」

健教老師來回重複「臨時被通知」，學生十分可愛，嘻哈笑鬧中，把罪魁禍首給拱了出來，健教小老師後來轉任英文小老師，他只記得請英文老師參與盛會，哪還記得國一曾有的職務?他靦腆含笑，抓額搔腮，趕緊遞上餐具，健教老師裝滿一盤食物，也加入屬於師長的陣營。

校長大駕光臨時，學生已吃得差不多，也笑鬧夠了，有些跑去別班串門子，幸好三年的生活教育相當成功，與校長再怎麼不熟悉，距離再怎麼遙遠，教室裡的學生仍然沒忘了給予最高規格的歡迎嘶吼，校長咧嘴含笑，講了幾句祝福的話後，也坐進師長專區，導師忙著布菜端湯，我們負責應酬聊天。

謝師宴接近尾聲，突然一群男生興奮吶喊拱進個子嬌小美麗的美術老師，高大的男生幾乎淹沒美術老師的身影，專區的幾位老師拉長脖子，左看右探的，方知來者是何方神聖。

一位男生立刻拉來電腦坐椅，安置在靠門口的男生特區，請美術老師端坐，另一位男生精挑細選地裝滿一盤菜肴，送進她的手中，她優雅地一小口一小口吞嚥，幾位男生左右護衛，不離不棄，還不時說笑逗趣，惹得美術老師咯咯笑不止，她始終不清楚教室另一邊有老師專區，而專區的老師個個瞠目結舌，很不是滋味。

我忍不住說：「還是年輕美麗較受歡迎。」

導師臉帶笑容，可口氣不很愉快：「三年來，我認真努力，他們竟然看不見其中辛勞，美術老師不過教他們一年，卻如此受歡迎。」

學科老師一星期幾堂課，對學生的上課態度要求嚴格，成績進退還要穿插責罵訓話，導師的責任更重大，管教事項巨細靡遺，無所不包，與學生總存有無法消瀰的鴻溝，只是我相信，學生心中都有一把尺，未來的回憶中，對曾經付出的老師，仍然感激不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