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書鑑定」工作探微

1.  前言（前提）

鑑於「文書鑑定」（QUESTIONED DOCUMENT EXAMINATION，QDE，亦有稱為「文書鑑識」者）迄今沒有正式的中文標準文獻定義，筆者認為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1]，所以不舛冒昧，嘗試對「文書鑑定」進行定義。

中國古來是否有「文書鑑定」這種行業，在既有文獻中並無記載，亦乏人探究，但是從民國以前的教育不普及、文字書寫的特異性、書寫工具只有毛筆以及經濟貿易規模的侷限性等等情況推測，對「文書鑑定」的需求極為有限。

2003年7月檢察官朱富美女士在法學叢刊第191期中發表「筆跡證據之研究」一文，其中第五節（我國筆跡鑑定實務）、第四項（法官之自由心證）、第一款（國內之鑑定單位）敘述到：『至九十一年底，我國實務上常見之筆跡鑑定機關（構）有法務部調查局、刑事警察局、憲兵司令部刑事鑑識中心、憲兵學校等四個單位，人數、經費均極有限，其人員養成情況如下（註一三一）：法務部調查局負責筆跡鑑定者僅約十人，已是全國鑑定單位最具規模者，因其人員係由調查人員特考產生，其學歷涵括各種科系，如物理、電子、社會、美工系畢業等，採取資深訓練資淺及累積經驗的模式，亦有出國進修學習的機會；警方負責全國筆跡鑑定的只有刑事警察局三位人員，地方均無此類編制，投入鑑識工作均逾十年，因早期尚無鑑識系。多是警察大學刑事系畢業，除了靠經驗累積外，亦提供出國訓練的機會，受限於法令員額，有後繼無人之虞：憲兵司令部刑鑑中心負責文書鑑定僅三人，且尚需負責測謊鑑定，該中心編制有二十三人左右，除十六名專科學校畢業外，其餘有學士、碩士、博士學歷，共分為三組，主要鑑定文書、尿液、毒品、爆裂物。其中有物理組、化學兼生化組、綜合組，每組各有三人。例如物理組主管測謊及文書鑑定等，人員的養成成員多為現役軍人、職業軍人等，除由資深者訓練外，亦曾參加調查局及刑事警察局之訓練：憲兵學校設有刑事實驗教學組（簡稱刑教組），全組有八名教官，以為憲兵學校各類短期班上課為主，其中一名教官辦理司法機關委託鑑定案件，以文書鑑定為主。負責文書/筆跡鑑定、印文鑑定。指紋鑑定只有一名教官負責（註一三二），透過向警察大學教授、刑事警察局鑑識人員請益及自修、進修、交流等方式增進其專業知識。』^[2] 

另據孟憲輝教授在2002年8月15日出版的第040期司改雜誌中撰寫『鑑識機構之設立、品保及鑑識人才養成問題』一文，內容敘述道：「目前我國從事鑑識實務工作機構有：法務部法醫研究所、調查局第六處；內政部警政署刑事警察局鑑識科、法醫室、及指紋室；臺北市與高雄市政府警察局之鑑識中心；中央警察大學刑事科學研究委員會；憲兵司令部刑事技術支援中心；憲兵學校刑教組；各縣市警察局之鑑識中心或刑警隊鑑識組；部份衛生單位及醫學機構亦從事毒品之鑑定工作。各級鑑識機構之設立並無規則或系統可循，且有事權不一、功能重疊、鑑識資源集中北部之現象。雖然刑事警察局正籌設成立鑑識中心，將鑑識科、法醫室及指紋室納編以求事權統一，但在人員、儀器設備和經費方面並無增加，此種變革對於鑑識品質之改善並無實質意義。」^[3]

有鑒於以上兩篇文字對政府看待「文書鑑定」的心態及台灣目前「文書鑑定」的窘態，筆者萌生撰寫本文之動機，對「文書鑑定工作」進行比較完整的定義。

筆者撰寫本文是採取旁觀者的角度來客觀看待「文書鑑定工作」，一方面詳細剖析「文書鑑定工作」的內涵，另一方面向廣大的讀者推薦「文書鑑定工作」是人人可以經由「自修」完成的，閱讀本文正是「自修」的起點。由於是採取旁觀者的角度，且因為身份條件不允許，所以沒有進行也不方便進行像檢察官朱富美女士一樣的調查，然而查證的工作並未因此而減少，除了引述朱文之外，各種法條、編制均從「法務部全國法規資料庫」查詢最新資訊，以確保論述之正確性。

「文書鑑定」技術的發展是從判斷筆跡的真偽開始，隨著交通發達、貿易頻繁、經濟規模擴大、科技突飛猛進，「文書鑑定」技術一直追隨著犯罪的腳步亦步亦趨地發展，這類犯罪甚至被歸類為「智慧犯罪」或「白領犯罪」，意指其犯罪型態並非固定不變，隨時可能受新科技、新方法或新思維等種種因素所影響，進而產生技巧、方法或型態的改變，屬於最難預料及防制的犯罪，而其中最關鍵的因素是犯罪者幾乎都是高級知識份子、可以掌握關鍵技術者、技術精研者或是思想狂熱份子（與電腦犯罪或網路犯罪者幾乎雷同）。然而，政府主管機關的應變之道如何呢？

本文要談的主題也許不是很允當（如果是站在政府機關的角度），更可能得罪許許多多長年及早年在「文書鑑定」上賣力工作的老前輩們，但不容否認的絕大部分事實是：在台灣，「文書鑑定」甚至不能被稱為是一門科學，因為幾乎完全沒有相關「科學的」或「專業的」書籍資料可資學習。一直以來，台灣的「文書鑑定」專家幾乎都是師徒相承的，就像理髮師、泥水工、彫刻師、按摩師……等等傳統技藝一樣，是由師父進行口耳相傳，在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條件下，依徒弟的個人資質把技藝傳承下去，有青出於藍的，當然有更多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於是台灣的整個「文書鑑定」領域裏幾乎完全沒有科學的或專業的基本訴求，每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

雖然外國同樣是沒有正規的學校教育或專業訓練機構，然而與我國極不相同的是他們組織非常專業（或者有力）的學會或協會，提供專業資訊（及刊物）、促進技術交流、訂定專業的遊戲規則（認證）以及自我訓練的流程與資源，使「文書鑑定人」具有「適格性」。政府機關在設立「文書鑑定」部門時，同樣參與學會或協會，遵守遊戲規則，積極提供最新技術及研究資訊，在保持領導地位的同時也發揮督導與教育的功能。

---

[1]－【論語‧子路篇】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無所苟而已矣。』

 

[2] －朱富美，「筆跡證據之研究」，法學叢刊第191期（2003-07, Vol.48. No.3），p1-44。關於文中之註釋部分分別引述如下：

註一三一：「上開資料多係於九十一年間口頭請教得悉。又國內的法醫學者、鑑識人員及學者、專家已於九十一年九月十四日成立中華民國鑑識科學學會，希望能提昇國內鑑識科學的發展及正確性。」

註一三二：「九十一年九月時是由一名少校負責，因案件負擔較重，該校擬安排一名助手協助。」

 

[3] －孟憲輝，『鑑識機構之設立、品保及鑑識人才養成問題』，司改雜誌第040期（2002/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