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越南順化貧戶的小美女阮氏垂銀，照亮家徒四壁的陋室。

以下我要講的，是我這次跟著至善基金會，到越南中部順化鄉下出差
採訪時，聽到的小故事，雖然這不是我此行的採訪重點，昨晚才回國
的我，願先寫出來，和大家分享，希望大家多幫助弱勢孩童，不要讓
他們從小就認命。

前天下午，我人還在曾被越戰肆虐的順化，參觀過一個國小後，突然
風狂雨驟，我們一行人搭車拜訪當地一個貧戶。說「家徒四壁」還不
足以形容他們的貧窮，因為他們的家根本沒有牆壁，前後敞開，只有
左右兩邊用竹子搭成類似鷹架，但完全沒覆蓋任何東西的牆，屋頂
蓋著鐵皮。

中南半島的大雨一來，屋頂叮叮咚咚的，像從天上灑下成千上萬顆豆
子，風雨從兩邊竹子的空隙掃進屋內。屋主是個年輕的木工，因病無
法工作，靠26歲的老婆每天編兩頂竹笠，賺個一塊美金養活一家四口
。

他們有兩個女兒，老二剛讀小一，老大讀小三，是讓人會忍不住多看
幾眼的小美女，眼睛很大，睫毛很長，具有只要有她在，就可把陋室
整個照亮的那種美麗，可惜卻生長在這樣的家庭。

她帶著台灣來的認養人，參觀後頭只約一坪大，用石棉瓦隨便搭成的
臥室，裡面只能放一張木床，上面鋪著破舊的草席，全家人平時就睡
在這兒，雨一來就開始漏雨。臥室門口，三塊石頭疊成的灶，上面擺
著一個烏黑的老茶壺，正燒著開水。

看完這個無法擋風遮雨的貧戶，對照如此漂亮的小女孩，大家都很感
慨，人無法選擇出生的家庭，有人幸，有人不幸，任你長得再美、再
聰明，生在窮鄉僻壤的越南貧戶，可能無法升學，國中畢業就要打工
賺錢，等到十八歲，說不定就被迫嫁給一個不怎樣的台灣男人，靠夫
家改善娘家的生活。這可能是我們身邊很多越南新娘的寫照。

「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她繼續讀書。」臨走前，認養人如此拜託小女
孩的媽媽，「若她想到台灣讀高中，我可以幫忙。」因為只有多讀書
，找到好的工作，女孩才有可能翻身。

搭車離開這戶人家的路上，大家心情都很黯淡，坐我旁邊的基金會工
作人員，說了一個故事給我聽，只不過女主角換成台灣的原住民。

女孩目前是大學生，平時在基金會的原住民就業輔導中心當志工。剛
來的時候，按照基金會傳統，她要和大家分享一個愛的小故事。

她拿出一張戶口名簿的影本，告訴大家，「我的故事，就寫在這張紙
上面。」

她母親所嫁非人，生父不但家暴，還一直性侵濃眉大眼的女兒，但這
對母女不認命，經過長期抗爭及社工的協助，終於掙脫男人的魔爪，
訴請離婚。

女孩的媽媽，後來改嫁給一個有正常職業，比她小的漢人。不過，從
小活在男人的暴力陰影下，女孩一開始，對陌生的繼父仍存有幾分戒
心，認為男人對她好，都心懷不軌。

但母親不強迫她接近繼父，說若要喊他叔叔，也沒關係。

繼父很疼愛女孩，不管到哪兒，都堅持要帶著她，給她吃最好、用最
好的，人前人後都說「她是我女兒」，從不說這是太太和前夫生的女
兒。

他的愛，慢慢地，化解女孩心中的疑慮，讓她知道，並非全天下的男
人、全天下的父親，都像她生父一樣。

原來，世上也有很純粹，凡事都為女兒著想，所謂的「父愛」這種東西。

從小就很怕男人的她，不知不覺地，和繼父出門時，終於敢牽著他的
手走路了。那是一種無比踏實，跌倒也不用害怕，隨時有人牽著妳的感覺。

她從未想過，自己也能享受到這種幸福，覺得有點不太真實。

然後，有天她不由自主叫了他一聲「爸爸」。

一個很陌生，卻讓她安心的字眼。

現在，她可以很光榮地秀出戶口名簿影本，告訴大家，「戶口名簿上
的這個男人，是我的爸爸，我是她的女兒。」

在遙遠的越南，聽著這個台灣本土的故事，讓我更感動，還能相信人性。

突然，有種想盡情流淚的衝動，像窗外熱帶午后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