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的中秋節前夕，電視播過一支特別的廣告。
畫面是一位老婦人，推著沉重的回收車，在城市邊角拾荒。
天黑了，她經過一間麵包店，站在玻璃櫥窗前，摸著口袋裡那些銅板，
一枚一枚地數，終於買了兩個月餅，帶回家與老伴分食。
家裡昏黃的燈下，老伴坐在輪椅裡，問她：「沒事情，吃什麼餅？」
她輕聲說：「今天是中秋節。」
老伴剛要拿起月餅，又抬頭問：「阿宏有回來嗎？」
她的神色微微一變，有些煩，有些難過，
卻只是簡單地回：「吃就吃，別問那麼多。」

短短幾句話，像什麼都沒說，卻又像什麼都說盡。
那一幕看得人心口發緊。雖知道這只是編導的戲劇，
卻讓人真以為是現實的情況，是最無力的那種……


最近晚上散步，總會在固定路段，看見一位老婦人推著資源回收車。她瘦小，步伐緩慢，車子像比人還重。車流擦肩而過，她緩緩走在街邊，推累了便低頭蹲坐在人行道旁，有幾次我看到她竟在原地睡著，看那一車回收物，也許換不來一個熱便當。

有次我實在不忍，走上前掏出一張五百元遞給她。她抬起頭，無力般地看了我一眼，白髮貼在額頭，眼神無光。停頓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說：「謝謝。」
接著又低頭嘆了一口氣：「我一輩子都靠自己，從來沒收過人家的錢。……只是我老了，都快熄掉了，不得已啊……」話還沒說完，她就轉過頭，拉起袖口拭淚。

我站在原地，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只勉強擠出一句：「很晚了，快回去吧……」

那一刻，我忽然又想起那支中秋廣告。
銀幕上的悲傷隔著光，而眼前的，是活生生的生命，
一個疲憊的身軀推著餘生走進人群看不見的縫隙裡。

這樣的現實，已不只是讓人鼻酸難過。
它像一道悄無聲息的裂痕，從眼前，一直裂進心裡最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