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和父親圍繞在母親病床旁。今年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母親節了。

醫生說，要我們做心理準備，母親已經器官衰竭，只能順其自然了。我和哥哥帶著父親來到母親病床旁，這次只有我們最原始的家庭成員，父母親、我和哥哥。沒有媳婦、女婿、孫子在場。我們三人不發一語，同時看著躺在病床上帶著氧氣罩，用剩餘力氣，用力吸、吐、吸、吐的母親。

病房周圍突然安靜，走廊沒有任何人走路的腳步聲，也沒有護士推著醫療小車巡房。只有一陣一陣、強~弱~強~弱~的氧氣幫浦聲。這樣的拍子我聽起來很安心，因為証明母親還在。

我們三人直看著母親，似乎要將母親最後的身影刻在腦裡。內心脆弱的我不敢將眼神移開，就怕自己心思被看穿。因為我在父母親和哥哥身邊，只是個小女孩，面對可能隨時失去母親之事，感到擔心害怕。

母親是家庭的中心。不管我們走多遠，心中總想著回家和母親分享。

我高中時，哥哥服兵役。在那短暫的幾年，哥哥將微薄的薪水一點一點累積，寄回家。退伍之後，身為長子、獨子的他，選擇不到外縣市就業，和父母親一起生活到老。

在日本生活的我，雖然無法經常見面，維持每週和母親通話數次，細說我的日本生活。即使後來母親已失智，對話開始出現了不連貫、情緒由平和轉為焦慮、易怒、悲傷。電話這頭的我，只能陪著哭泣，給足安全感。就這樣渡過了疫情期間無法見面的不安。

很不幸的，盡管我們這麼做，母親失智狀況卻在那段期間急速惡化。當疫情結束後我回到家，母親已從原本可以走出房門到客廳，到最後，卻只能起身下床走2步扶著椅子緩緩坐下。

我們3人在母親病床旁，感受她的呼吸，聽著規律的氧氣幫浦聲。時間像是為我們靜止。原本人來人往的病房走廊，突然不再繁忙。

留給我們一家渡過短暫的安靜的，母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