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為想外婆,奶奶,和媽媽而失眠,
或是因為失眠而想外婆,奶奶,和媽媽,
又或者根本就是晚上吃的一片巧克力在作怪.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我,突然想到她們和粽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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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對粽子的記憶是端午節.

只要到端午節,冰箱裡面就會出現外婆和奶奶的粽子.

我喜歡吃粽子,一次可以吃兩顆,
而且一定要加那時候剛出來忘記是哪一個牌子甜甜辣辣的粽子醬.

外婆包的粽子,裡面會放花生,還有菜埔,
其他我不太記得,只記得她的粽子是包好以後蒸熟.
米粒分明, 接近油飯的口感.

奶奶包的粽子,裡面總有一塊肥豬肉,和鹹蛋黃,
她會到山上去摘月桃葉,
又或者去溪邊摘野薑花的葉子來當作粽葉.
奶奶的粽子,是包好後,用水煮的.

相比之下,我比較喜歡外婆的粽子,
不喜歡奶奶粽子水煮之後糯米黏糊糊的口感.
但是,喜歡看爸爸滿足著大口吃著奶奶的粽子.

外婆還會作鹼粽,
小小的鹼粽,冰著吃,
沾龍眼蜂蜜,
是最消暑的飯後甜點.

然而我從來也沒有看過外婆或奶奶包粽子.

她們的粽子都是從冰箱裡面生出來的.

隨手可得的結果,比我早上去菜市場買回來掛在脖子上的香包還不珍貴.

出國以後,再也沒吃過她們的粽子,
然後,在我開始懂得享受"吃東西"的行為的時候,
外婆和奶奶先後的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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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以後,
媽媽像所有的移民媽媽一樣,
從什麼都不會的職業婦女,
變成什麼都會做的超級媽媽.

因為地方遠東西貴,
所以台灣常吃的東西都得來不易,
媽媽好像一下子就會做包子碗粿肉丸年糕等一向只有外婆會做的東西.

當然還有包粽子.

每年端午節,雖然人在國外,
媽媽一定包粽子.

端午節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學期末正在考試,
媽媽說,包粽就會"包中".

到後來,包粽子變成一種儀式.

不管是不是端午節,
只要我和弟弟要考試或申請學校,
媽媽一定會包粽子.

她不但自己包,
而且要我也學著包.

跟媽媽很大一次的爭吵,
就是因為粽子.

十六歲的女孩,
星期天想跟朋友去看電影去逛街,
誰想要在家裡包粽子.

媽媽卻說,
我在幫你未來的婆家培養妳,
多學一樣以後妳會感激我.

其實,現在想起,
那時候的媽媽,
只是想有人陪她一起包粽子.

媽媽會準備各式各樣炒好的,滷好的餡料,
一小盆一小盆的擺滿地,把粽繩綁在椅子上,
我們坐在小板凳上包起粽子.

於是看到一個女孩,流著眼淚,
心不甘情不願的學包粽子.
粽子的餡老是塞得太多,
用兩張竹葉也仍舊包不住那滿得要掉出來的米粒.

好不容易把所有東西都塞進去粽葉,
卻怎麼樣都捏不出那個立體的三角.
終於捏好形狀,在綁繩子固定的時候老是功虧一簣.

終於還是給我學會了怎麼將所有的東西塞到兩片葉子裡面並用繩子捆起來.

媽媽硬逼我學會的包粽子技巧,
在大學的台灣社團活動裡讓我大大的出風頭.
同年紀的女孩,只有我會包粽子,還有作其他許多的菜,
也因為如此,大學的社團活動中,我老是擔任負責伙食的工作.

後來,我們都離開了家去讀書,
又再後來,因為長大,
家人與家人聚在一起的時間,
突然的變得那麼的少.

好久好久沒有跟媽媽一起包過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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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來,因胃不好的關係,
我一顆粽子都吃不完,
只要吃粽子就會脹個老半天.

越不能吃的東西,就越想吃.
又或者,我想要的不是粽子.

我想的,
其實是對外婆的思念,
奶奶的追憶,
還有,
跟媽媽邊聊天邊包粽子的那些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