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若雲霞的織品
──遍地金與孔雀裘

朱嘉雯

燦若雲霞的錦緞羅紗，是人見人愛的織品。它展現了古代工匠精湛的工藝技術。同時也在各種紡織原料的使用上，達到令人瞠乎其後的藝術效果。

以黃金製線為例，中原第一批金線，出現在隋朝，當時有波斯國進貢的金線錦袍，這一件來自伊朗高原燦爛輝煌的服飾，拉開了中國金線織品的華麗舞台。

製造黃金織品的第一步是先練就捶打金箔的技術，我們看明代宋應星《天工開物》等著作中，都提到這項繁複的工序。首先將金塊融化，待其凝成片型，在捶成金葉，如此退火再打，直到金葉僅剩0.1公分薄。此時金箔容易為喘氣所吹飛，因此要輕輕地用羽毛將金箔移到竹紙內包存。

接下來，捻金線的製作過程，簡言之，是以蠶絲做線芯，再將金箔塗黏料旋繞於線芯，手工極為細膩。明、清時代有所謂「遍地金」的錦緞工藝，從皇帝到富貴百姓都以金線與朱紅、寶藍、明黃、墨綠、月白、淺絳……等種種彩色絨線，以及孔雀羽線等，織成華麗的服裝。

《金瓶梅》第十五回，寫道正月十五裡，西門慶的眾妻妾到李瓶兒的新家去賞燈。那日吳月娘穿著「大紅妝花通袖襖兒，嬌綠緞裙，貂鼠皮襖。」李嬌兒、孟玉樓和潘金蓮則都是白綾襖兒、藍緞裙。他們三人的坎肩兒則不相同，李嬌兒是沈香色遍地金比甲，孟玉樓是綠遍地金比甲，而潘金蓮則是大紅遍地金比甲。頭上都是珠翠堆盈，鳳釵半卸，鬢後挑著許多各色燈籠兒。

登樓看燈時，潘金蓮還刻意「把白綾襖袖子摟著，顯她遍地金掏袖兒，露出那十指春蔥來，帶著六個金馬鐙戒指兒」。如此裝束，引得樓下看燈人見了，都以為是哪家公侯王府裡出來的宅眷，要不就是貴戚皇孫家的艷妾。可見明代山東一代富豪人家的服飾，已與京城時尚相仿。

至於《紅樓夢》第五十二回，更出現了一襲以金線與鳥羽織成的雀金裘。那時賈寶玉身上的雀金裘被小火星燒出一個洞來，正在正感冒的晴雯辯說道：「這是孔雀金線織的，如今咱們也拿孔雀金線，就像界線似的界密了，只怕還可混得過去。」可是麝月卻笑道：「孔雀線現成的，但這裡除了你，還有誰會界線﹖」晴雯道：「說不得我掙命罷了。」寶玉忙道：「這如何使得！才好了些，如何做得活？」晴雯道：「不用你蝎蝎螫螫的，我自己知道。」

晴雯一面說，一面坐起來，挽了一挽頭髮，披了衣裳，只覺頭重身輕，滿眼金星亂迸，實實撐不住。待要不做，又怕寶玉著急，少不得恨命咬牙捱著。便命麝月只幫著拈線。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笑道：「這雖不很像，若補上，也不很顯。」寶玉道：「這就很好，哪裡又找俄羅斯國的裁縫去！」

其實以黃金線、翠鳥羽所織繡的貴重服飾，用不著到俄羅斯去找，自隋、唐以來，這一類金翠輝煌的織品，早已是絲綢古國的時尚風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