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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血川康 20
2010/08/08 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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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育滋十歲左右的兩個女兒,在她們的父母被關押後就擔起了送飯的任務,後來我父親和大哥相繼被抓回安仁鎮關押,他們又得給幾個親人送飯,每天兩次。她們人小,每走到那關押人的陰森恐怖的地方,就非常害怕。路旁人們盯視的目光和陰陽怪氣的吼聲也讓她們膽顫心驚,也特別傷心和難受。只要走到那條街口,恐懼就油然而生,多少年後這種恐懼感仍在她們心裡揮之不去。
二爸家離安仁鎮約4—5華裡,一天送兩次飯,六妹還不到十歲啊,她和四姐一起來回要走近10公裡,提著籃子感到非常沉重,一路上還要遭人白眼。遇到下雨,田埂上全是泥濘,又爛又滑,稍不小心就摔個仰面朝天,全身沾滿泥漿不說,飯也倒了出來。兩個小女孩躺在泥地上動彈不得,心裡別提有多酸楚,今天,牢裡的親人又得挨餓了。為了不摔跤,盡量選擇不滑的地方走,她們就在路邊和田邊的谷茬上跳上跳下,送完一頓飯,即使是冬天小姊妹倆全身也被汗水濕透。
那時,家裡只有幺嬸一個大人,幺嬸要在家裡干活,要為全家煮飯,還要經常挨批斗,沒有精力照顧孩子。兩個女孩不願給幺嬸增加麻煩,什麼事情都不敢有絲毫懈怠,即使飢餓、疲勞、寒冷她們都默默承受。整天勞碌的空閑裡,一坐下來就會睡覺,顧不得身在何處,也不想地上是否潮濕是否有虫子。晚上不敢獨處,不敢到外面行走,也不敢獨自回屋裡睡覺,總是巴巴地等到幺嬸把事情做完一起回屋睡。
沒有多久,四姐和六妹這一雙失去父母照料的苦命孩子,都患上了風濕骨痛病,而且骨瘦如柴。六妹從小身體就弱,病情特別嚴重,開始還能一瘸一拐地挪動幾步,短短幾個月后,就不能站立、不能行走、甚至不能臥床,只能被禁錮在椅子上,連大小便都需要人抱上抱下。
二嬸放回家后,看到六妹的狀況,心痛不已,背著她到處求醫。可是家裡窮得叮當響,有限的醫治根本挽救不了六妹。
六妹只能半躺半坐在椅子上,如果沒有人照顧就無法活下去。但是,二嬸隨時都會被叫去開會,接受批判,重病的六妹根本不可能有人陪伴,只有恐懼時時刻刻伴隨著她。她特別怕失去母親,怕母親象父親一樣被叫走后就再也回不來。她幼小的心靈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唯一的辦法就是哭,只要聽到外面有人敲鑼叫開批判會就嚎啕大哭。無數次的敲鑼聲,無數次地大哭,招來了別人無數次的責罵,但她還是不停地哭,任隨什麼人勸阻乃至打罵都無濟於事。後來發展到每晚都要哭,不自覺地哭,夢裡也哭,長時間連續地哭!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這哭聲傳送得很遠很遠,傳到遠處的人耳裡,成了嚶嚶的悲泣,悲悲切切、淒淒慘慘,有時中間還夾雜著的幾聲犬吠,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異常恐怖。村裡的閑言碎語越來越多,其中還摻雜著神呀、鬼呀、魂呀、魔呀、怪呀,甚是可怕。
當時,李育滋公館已是解放軍某部的療養院,近在咫尺的撕心裂肺的哭聲讓人心煩、讓人不安、也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解放軍傷病員夜夜不能安眠,軍人們多次上門打招呼,也有不少人來責罵她、恐嚇她;六妹卻傻傻地望著大家,不知道、也不承認在睡夢裡哭過。這種情況讓家人深感不安,對六妹有心疼也有責備,深怕因此一家人又要增加其他罪名。這樣折磨人的日子過了好幾個月,伴隨著無邊無際的恐懼、憂傷與無奈。全家人時時都在心驚肉跳,恐懼亦與日俱增。
其間經歷了二爸被殘殺,二爸死後,二嬸多次想到自殺,但看著這苦命的孩子,還是放棄了自殺的念頭。
為了生存,六妹在母親和姐姐的撫慰下,不斷與命運抗爭著。幾個月後,她慢慢地不再夜哭。她還學會了不少手工活,她坐在椅子上織草鞋、編竹扇、編斗笠、編筐子並得到一點微薄的手工費。就這樣,可愛的六妹在連路都不能走的艱難日子裡,就用她稚嫩的雙手為破碎的家努力了。幾年后,六妹的病稍有好轉,漸漸能扶著牆杵著棍子走路了,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安仁火柴廠接納了她,雖然是干擺火柴簽的活,但這畢竟是一條生路啊!十三歲的她從此走向社會,雖然道路坎坷,但她再也不是個愛哭的孩子,開始學會了獨立面對自己的人生。她在漸漸長大,並自覺為家裡分擔困苦,她自己從來不亂花一分錢,即使工作兩年之後還不曾為自己添加一件棉衣,卻把每月掙到的幾元錢全部拿回家來貼補家用。1952年五哥李國孝回鄉,在二嬸去世後的五六年裡,她幾乎拿了工資的一半給哥哥,支持五哥度過了獨自在農村的最艱苦的歲月。
二爸的二女兒李玉華,一邊干農活,一邊發奮學習、不斷上進。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煮好全家人的稀飯吃一碗就趕到學校。沒有鐘表,有時誤把明亮的星空當作晨光,等吃了飯才發現天反而更暗了,才知道自己出了差錯。中午同學們回家吃午飯,但她和全家都無午飯可吃,她就利用這段時間在學校做作業。下午放學後,在回家的路上邊走邊看書,復習當天的功課。回到家,趁天沒有黑,先挑兩擔水,沉重的水桶壓在肩上,餓得無力的身子左右搖晃,好不容易擔了水,才能吃晚飯。遇到天氣不好或學校有活動,放學的時間晚,一出校門天就黑了,孤孤單單一個人走在田野裡彎彎曲曲的小路上,非常害怕。四姐說:這種對黑暗的恐懼心理雖經幾十年的磨練,至今仍改變不了。
每學期開學,四姐為那一元錢的學費不知要哭多少次,班主任找她催學費,說:“你每天只要節約一分錢,一學期的學費就可以解決了。”四姐低頭不語。老師哪裡知道,除了買本子,四姐身上從來就沒有過一分錢;她從什麼地方來節約這一分錢呀?
四姐每天的飯幾乎都是“兩頭摸黑,中間無著落”。再加上營養極度不良,又常蹲在田邊地頭採野菜,也患了嚴重的風濕病,雙手痛得抬不起來。她頑強地和疾病斗爭,硬是靠自己的意志力,忍痛堅持每天抓住高高的粗樹枝吊手臂,終於控制住病情。幾年的中學生活,她從來沒有穿過棉衣,冷了,抓緊課間休息的幾分鐘跳一跳來抵御寒冷。她也沒有鞋穿,隻好撿同學扔掉的破布鞋補好後勉強對付冬天,下雨天不管多冷,都把鞋裝進書包裡,赤腳走路,到了學校洗了腳才穿上,腳常凍得通紅,僵硬麻木。可不管有多苦,有多難,她從來沒有放棄過,總是竭盡努力,勤奮學習,中學畢業後,她考上了成都地質學院,進入高等學府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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