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作文

高中時我熬夜寫了篇作文投稿，卻石沉大海。當報紙刊登出得獎人作品時，我感到十分不服氣，多沒有美感的譬喻，多無去的寫法，多．．．．．．但當我在把自己的作文拿出來細細閱讀時才明瞭：永遠都不會有人了解我寫出的任何東西。為了保護自己，我用了一個又一個，只有自己懂的隱喻。

藍

帛琉的海是純粹的海藍。帶著呼吸管的我浮在海面，像一團隨波逐流的海帶，我往下看，看海底深深的傷疤。若將我和海溝之間的這片藍抽走，我會不會不停地往下墜、往下墜，像是沒有盡頭？一隻魟魚從黑暗中游出,啣了一片陽光後便緩緩地沉下去,那已經夠牠吸食一整個冬天。一隻不知名的大魚板著臉從我視線中游過，不知道牠會不會怪我用我小小的影子偷偷的踩了牠的背脊。

突然間我也好想抱塊大石頭把自己沉到海溝裡。順便把憂鬱沉進去，它積在我心中早已飽合。這是我們家全員到齊的最後一次旅行，之後爸爸就像在海底游移的巨大魟魚，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沉在海底，只有在滿月的時候游到陽光帶，曬曬月光。

我常想，深海中有些什麼呢？為什麼魟魚會如此流連忘返？有傳說中的古老宮殿？有可怕的尖銳怪石？不過我想，不管有些什麼，都會給黑暗吞噬，在那兒死氣沉沉游動的魚都是盲的，因此牠們貪婪地尋找一絲絲難得的光亮。我想，我記憶中溫馴的魟魚就是被某隻安康魚頂著的光亮所誘惑的。

當安康魚浮上來時，我是唯一和它說話的人。大多數時間我開著電視，牠陪著我看，我們聊天，什麼都聊，就是不聊那隻深海的安康魚，我們避而不談，怕污染了今夜的月光。

而你問我什麼是愛，什麼又是礙的瞬間，我的眼睛在一瞬間給無止境的藍填滿，若要我將心中的景象形容出來，那將會是我獨自站在海邊的小山丘，海風將我的洋裝吹得鼓鼓的，那種脹滿了的，鹹鹹的，無法輕易說出的巨大悲哀。

你自己知道嗎？愛是什麼？

．．．．．．

到了那個時候，我若往上看，會不會看到一雙像我的眼睛，也靜靜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