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說,從日本的Miho美術館可以窺賞到貝聿銘建築的人文風格,是東方深奧加上西方光亮的結合;如果從蘇州博物館看貝聿銘建築,卻可以從中國江南的園林品味看到日本禪式庭院設計的特殊。
蘇州城內據說尚存大大小小私人庭園超過兩百座,最具有名氣的是當今屬於中國文物保護重點的蘇州博物館。古代江南富豪之家就是以興建私人庭園,引朋招友,賞畫作詩,作為社交應酬的高雅方式。貝聿銘是蘇州人,離鄉背井73年後,回到故鄉設計建築了精緻典雅的蘇州博物館。
為此,貝聿銘為新館確定了一個叫做「中而新,蘇而新」的設計理念。以及被稱為「不高不大不突出」的設計原則。形態上,色彩的把握,和周圍建築保持一致。在庭院的處理上,保留了很多和蘇州過去的園林相似的地方。
從開闊的石板鋪成的東北街進入,顯然和蘇州的小街小巷有著截然不同的大氣。兩旁六角形的綠柳盆栽與白底黑框的方形街燈,正是貝聿銘最經典的幾何造型設計。白牆灰黑格柱,在陽光照射下,簡約而亮麗。街道上一燈一柳,與古代園林造景特色中的「三步一桃,五步一柳」不謀而合;尚未進入博物館,卻已感受到復古的氣氛。從齊門路往前走大約50公尺,終於發現隱身古蹟之中「不高、不大、不突出」的蘇州博物館。
儘管白色粉牆將成為博物館新館的主色調,以此把該建築與蘇州傳統的城市內外特徵融合在一起。那些到處可見的、千篇一律的灰色小青瓦坡頂和窗框被灰色的花崗岩所取代,以追求更好的簡潔一色彩和紋理。
<博物館的外牆:白牆灰黑格柱,在陽光照射下,簡約而亮麗。>

粉牆黛瓦,瓦成石
新館建築群坐北朝南,以中軸線對稱的東、中、西三路佈局,和東側的忠王府格局相互映襯,十分和諧。新館與附近的拙政園建築環境既渾然一體,相互借景、相互輝映,又有其本身的獨立性,以中軸線及園林、庭園空間將兩者結合起來,無論空間佈局和古城風貌都恰到好處。
博物館屋頂設計的靈感來源於蘇州傳統的坡頂景觀一一飛簷翹角與細緻入微的建築細部。然而,新的屋頂已被重新詮釋,並演變成一種新的幾何效果。現在看到的石質屋頂,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獨立屋頂,而是牆體的延伸,而貝聿銘在設計中屋頂的色彩時,採用了傳統的中國黑。這種黑中帶灰的“中國黑”,淋了雨是黑的,太陽一照變成深灰色,它是來自一種“中國黑”花崗石片,稱為“黛石”。以往粉牆黛瓦,幾乎成為人們認識蘇州古典園林的基本常識。然而,在蘇州博物館新館,粉牆似乎還是那堵粉牆,而黛瓦卻成了一塊塊菱形的“黛石”。

光影美學的入口︰屋頂設計的巧思
走進博物館,博物館的廊道。由鋼管支架撐起三角形玻璃頂,下有貼面的金屬漏光條,自然光線透過漏光條投影到地面和牆體,在這灰濛濛的冬天,任何角度都可見柔和的光線。

博物館的設計借鑒了蘇州古典園林的風格,庭園中的竹和樹,姿態優美,線條柔和,在與建築剛柔相濟的對比中,產生了和諧之美。紫藤園西南方的那棵紫藤樹,是貝聿銘親自在光福苗圃園裡選中的,還嫁接著從明代書畫家文徵明手植的紫藤上修剪下來的枝蔓,以示延續蘇州文化的血脈。
<走廊頂的採光設計。百葉窗似的隔柵,尖頂的設計,逐級升高,一方面保證採光充分,同時又保證採光柔和。>

『讓光線來做設計』是貝氏的名言。貝聿銘借鑒了中國傳統建築中老虎天窗的做法,將天窗開在屋頂的中間部位,自然光線透過木貼面的金屬遮光條交織的光影,進入到博物館的活動區域。光線經過色調柔和的遮光條的調節和過濾所產生的層次變化,以及不同空間光線的明暗對比,仿佛能讓周圍的線條流動起來,令人入詩入畫,另成一景,隨陽光移動,時時變換。
展室屋頂的設計獨特。三角形的支撐非常大膽,線條整齊明快,兼具了建築和美觀的雙重功用,也融合了傳統與現代的時空差異。三角形的直立邊是採光窗,上面間隔貼有很多細木條,外面光線從細木條之間穿過,經過屋頂斜面的漫反射,柔和地播灑下來,柔和而靜謐,與下面昏黃的射燈配合,在展廳內營造了一種神秘氣氛。

西廊
整個新館的建築群在現代幾何造型中體現了錯落有致的江南特色,深灰色石材的屋面和墻體邊飾,和白墻相搭配,清新簡潔。
忠實呈現本館中庭留白與光影流動的設計風格。先行穿越東廊進入館中唯一的茶室,室內的牆面,掛著一扇中國結造型的格子花窗,窗外襯著綠意盎然的青竹, 到此已經感受到貝聿銘所展現「中而新」的設計原則。茶室一隅,太陽光從鏤空天窗中淨朗的灑下,時尚休閒空間被光影營造得恰到好處,而緊鄰在落地窗外的中 庭,是種有兩棵龍形藤蔓的紫藤園,此園四周乃承襲粉牆黛瓦的蘇州建築特色,完全符合貝老另一個設計概念「蘇而新」。進館熱身還不到十分鐘,已經體驗許多光 影流動與設計巧思,貝大師的功力已非登峰造極可以形容。但是,美中不足的鐵製桌椅,不但造型一般,還蒙上薄薄的灰塵,讓龜毛的我扣了一點分數!

西廊拍攝設包含 「寶藏虎丘」、「春秋爭伯」等等十五個展廳的史前文物、春秋青銅器玉器、六朝青瓷與江南四大才子的書法繪畫。
很多展廳都有六角形的窗對著外面,視窗象螢幕,每塊螢幕上都有獨特的景致,這是蘇州園林的精髓,讓你在每個位置,每個角度都會有獨特的感受。
主庭院
走進大廳,山水園的主庭院是一幅江南水墨山水畫。堆立在臨水石礫上的花崗岩切片由西往東高低錯落,後面是拙政園古木鬱鬱蔥蔥。池水西頭的一叢叢翠竹也是蘇州園林的寫意!其中,最為獨到的是中軸線上的北部庭院,不僅使遊客透過大堂玻璃可一睹江南水景特色,而且庭院隔北牆直接銜接拙政園之補園,新舊園景融為一體。
<由館內經由大型落地窗看園林池景,亦是驚喜連連。>

主庭院東、南、西三面由新館建築相圍,大約占新館面積的1/5空間。這是一座在古典園林元素基礎上精心打造出的創意山水園,由鋪滿鵝卵石的池塘、片石假山、直曲小橋、八角涼亭、竹林等組成,既不同于蘇州傳統園林,又不脫離中國人文氣息和神韻。山水園隔北牆直接銜接拙政園之補園,水景始於北牆西北角,彷彿由拙政園西引水而出;北牆之下為獨創的片石假山。當問及為何不採用傳統的太湖石時,貝聿銘曾說過,傳統假山藝術已無法超過。一輩子創新的大師,不願步前人的後塵。這種“以壁為紙,以石為繪” ,別具一格的山水景觀,呈現出清晰的輪廓和剪影效果。使人看起來仿佛與旁邊的拙政園相連,新舊園景筆斷意連,巧妙地融為了一體。
<石片作為假山。『以壁為紙,以石為繪』,在朦朧的江南煙雨籠罩中,將其喜愛的米芾山水畫加以立體呈現。>

<眾多人數的池畔,等了又等,終於拍到無人時刻,此為遊蘇州博物館之最大成就感!>

浪漫詩畫者
面對像拙政園、獅子林這樣的蘇州園林經典,不僅在建築上超越是一種挑戰,而園藝上更是無法超越。貝聿銘認為,傳統園林的假山已經做到了極致,後人是無法超越的,為此,他則選擇了另辟蹊徑。以和拙政園相鄰的一面白墻為背景,在前面以石片作為假山。『以壁為紙,以石為繪』,在朦朧的江南煙雨籠罩中,將其喜愛的米芾山水畫加以立體呈現,遠遠望去就像連綿不絕的山巒將新館與拙政園相連。根據貝聿銘的形容,水一點一點漫過石礫,石片從水中浮出的景象。可以是一條線,也可以是任何形態,可以像草原,也可以像沙灘,而從水面下暈染上來的白色,好像霧一樣。恰如《流杯渠》的唐詩:『激曲縈飛箭,浮溝泛滿卮。』
以米芾山水為藍本的片石假山,從文徵明當年手植的紫藤上修剪下來的枝蔓嫁接的紫藤樹,呼應著陶淵明的詩句『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
<水榭樓台:蓮花池,信步俯拾皆美景>

從展覽廳大片落地窗與廊道六角形花窗往外看,主庭園為八卦造型的水榭樓台,沿著橫向或斜向凸起的黑石牆面,翻卷出幾何造型的條條白色水花,歡跳著流入下麵的荷花池。連接在樓台旁則是簡化的現代假山、禪化的中國青竹與淡化的池影波光,這些元素營造出絕佳的視覺構圖,所以從任何角度來觀賞都像山水畫一般,創造出景中有景的意外驚喜。
館藏文物
展區設有書畫藏品中有宋至明清名人作品,如元趙孟頫書《蘭亭序》卷、王蒙《竹石圖》軸,明吳門四大家沈周、文征明、唐寅、祝允明及清初石濤、八大山人、“四王吳惲”、揚州八怪等人作品,以及“吳地遺珍”、“吳塔國寶”、“吳中風雅”、“吳門書畫”這4個富有蘇州地方特色的系列常設展覽。
當年博物館落成開放時,貝聿銘看了新館大門復層移動的演示,大門為玻璃重簷兩面坡式金屬梁架結構,向內微凹,似乎在鼓勵著人們走進。他說:『希望蘇州市民以後常來蘇州博物館走走,就像巴黎市民常常要到盧浮宮去一樣。』
這是一場建築,藝術,園林,禪式靜寂之美的博物館,任何角度看它,美中有美。但遊客大聲喧嚷的古文化惡習,完全抹殺了博物館的價值。中國除了花錢搞建築外,似乎更應該花更多教育經費,提高民眾對於博物館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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