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高言之的傷勢並不算太糟,她的頭部有輕微的腦震盪現象,額頭上有淺淺的撕裂傷。
倒是手臂上被尖銳的石礫割出了大約十公分寬的傷口,傷痕也深,
因為來不及送醫,所以會留下疤痕。
在醫院觀察了三天,方易詠在經過薛明苑的同意後,
將高言之接回了快樂牙居療傷。
快樂牙居每天仍然穿梭著大大小小的病患,每天依然有許多放學後的小孩,
來到牙居等父母接回。
少了高言之駐診,方易詠格外的忙碌。他暫停了所有假日的義診行程,
也盡量的把夜晚的診療做成預約,好把時間空出來。
原先高言之還是堅持看診,但是在方易詠的堅持下,還是順從了他,
等到傷口復原了再說。
雖然忙碌,他還是抽空去房裡看看高言之,陪她說話。
下班後,他會帶著高言之到西子灣走走,就怕她悶。
街坊鄰居知道高言之受了傷,常常送來一些新鮮的魚和水果。
也會稍來熱情的問候。
只是,回到快樂牙居的高言之,變的有些沉默。
她經常望著窗外發呆,也常望著方易詠的背影沉思。
有時候,還要大聲喚她,她才像是驚醒了一般,滿臉都是問號。
"方醫師。"梅姨在午休時,在前院拉過他問:"你不覺得那丫頭怪怪的嗎?"
"有嗎?"方易詠笑笑:"我覺得她挺好啊!"
梅姨搖搖頭:"有問題!"梅姨堅決的說:"受傷以前,她多愛笑啊!現在..."
她皺了皺眉:"我看你是不是要帶她去收驚啊?"
"收驚?"方易詠愣了一下:"有這麼嚴重嗎?"
"你沒看丫頭,每天都不知道在看哪裡?三魂七魄都少了一半。"梅姨拍拍他:
"就好像在山裡面被勾了魂似的!"
方易詠大笑了起來:"不會吧?梅姨,妳講的太靈異了吧?"
"你啊!"梅姨一臉嚴肅:"我跟你說,這事情是很嚴重的!你不要鐵齒!"
兩人還在說,碧蓮就從門口走了進來:
"梅姨,方大哥,你們怎不進去?"她好奇的看著方易詠和梅姨。
"我在跟方醫師說,是不是要帶高醫師去收驚?"她指指方易詠:
"他就不信。"
碧蓮恍然大悟:"喔~你們在說言之姐啊?"
"咦???"梅姨一臉狐疑的望向碧蓮:
"小蓮,我說妳啥時候喊高醫師喊的這麼親啦?"
"ㄜ...沒有啊~"碧蓮慌亂的說:"熟了嘛!總不能老是叫的這麼陌生,對吧?"
碧蓮心虛的笑了笑。
梅姨挑著眉,雙手抱著胸,端詳了碧蓮好一下:
"不對!"梅姨不放過碧蓮:"你們兩個有問題!"
"什麼問題啦!"碧蓮轉過頭:"哎呀!我以前喊她那樣,妳也說不好!
現在喊她言之姐,妳又說不好!"
"到底要怎樣嘛!"她跺著腳,轉身進了診間:"很煩耶!"
"欸!"梅姨還在喊她:"妳這是...這是在幹麻啊?"
"好啦~梅姨!"方易詠把兩手放在梅姨的肩上:
"妳就不要多想了,我就聽妳的,帶言之去收收驚,好嗎?"
他心裡也有些疑問,那個疑問的點,始終停在山洞裡,幽幽的喊出:
"依青姐"三個字的高言之。
他的手心,有些冒汗。不會吧?...他心裡想著。
還是20日,快樂牙居自動的休診。一早,方易詠在庭院裡,
準備了早餐給高言之:"這是我親自做的早餐,一定要吃,嗯?"
高言之回來後的食慾很差,原來最喜歡吃梅姨的料理的她,
現在一餐卻吃不到半碗。
她看著滿桌的食材,驚訝的說:
"學長,你從以前就自己作飯啊?我怎不知道你會做這麼多東西?"
"別忘了,"方易詠笑笑:"我在布拉格住了4年,當然會做菜囉!"
"是嗎?"高言之挑眉看著他:"那時候,沒有女朋友伺候你嗎?"
"女朋友?"方易詠一臉的認真:"是有啦!有Linda,Mary, Janny... "
"哇~"高言之笑著說:"原來你是情場老手啊?"
她隨即又一臉無辜的樣子,話中有話的說:"難怪我逃不過你的手掌心!"
"欸欸欸!"方易詠點了點她的鼻尖:
"妳可是要憑良心喔!我可是追妳追的很辛苦喔!"
"有嗎?"高言之又挑眉:"我怎麼都沒感覺到,有位大醫師在追我嘞?"
"欸!"方易詠抗議:"一大清早帶妳去看日出,還帶妳到山上渡假耶!"
"欸!"高言之學著他說:"那哪是渡假啊?那是工作耶!"
她嘟起了嘴,一臉傷心:"說到這個,你好像從來都沒帶我去渡過假喔?"
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拉著方易詠說:"不如,今天休診,我們去渡假,好嗎?"
該死!今天是20 日,有個地方,他是得去的。
方易詠故意指了指高言之手臂的紗布:"要渡假也要問問妳手上這個吧?"
"有什麼關係?"高言之抗議:"去散散心嘛!很悶耶!"
"親愛的未婚妻大人。"方易詠走到她身後,兩手圈住了她的脖子,
嘴唇貼著她的耳垂:"小的我先伺候妳把早餐吃完,然後呢?
我得出門去公會拿個資料,回來以後,再帶妳去兜兜風,看場電影,好嗎?"
高言之忍不住閃著笑,每次方易詠只要在她的耳邊說話,
她就會覺得癢,也會拼命躲開。
"所以呢?待會我出去,梅姨就會來陪妳,妳可以看看書,上上網,
還是再睡個回籠覺,總之,乖乖等我回來,嗯?"
方易詠仍不放過她,繼續在她的耳邊說著。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說了!"高言之邊笑邊躲:
"我投降了!你放過我吧?"
方易詠輕吻了她的臉頰,得意的離開了她的身邊。
高言之就是受不了他這一招,從以前就是如此。
結束了早餐,方易詠讓高言之在房裡休息,高言之纏著他鬧了一陣,
才放他離開。
他的車在市區轉了幾圈,來到柴山附近的一座佛寺。
停好車,走上佛寺旁的階梯,這佛寺很清淨,四周只有傳來蟬鳴的聲音,
他轉身走到佛寺的後院,那裡有一個大約五層樓的佛塔。
方易詠走了進去,在一座塔位前停下,佇立著不動,
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玩具模型,放在塔位前。
喃喃的向著塔位說了一些話,他的臉是肅穆的,帶著傷感,也帶著虔誠。
他用手輕輕撫摸著小小的塔牌,帶著不捨,嘆了口氣,他就地坐了下來。
半晌,他起身,再不捨的撫摸了塔牌,轉身走出了佛塔。
他沒有發現,他的身後,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安靜的看著所有的過程。
一直到方易詠離開,高言之才閃身出來。
她走向剛剛方易詠停留的塔位,站在前面,她看著塔牌上寫著的幾個字:
"方易詠和高言之 之子"
她的眼眶升起了霧氣,眼淚涑涑落了下來:
"寶寶。"她哽咽的呢喃:"原來你在這裡。"
她輕撫著小小的塔牌 ,淚水爬滿了她的臉頰:
"對不起,媽咪居然把你忘記了..."
她再也無法遏止淚水,失控的哭著:"對不起!對不起!..."
那是那場車禍,她失去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