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一片空白，不知是疲憊造成無法思考，還是因完成一日工作後的放空。

人行道旁明晃晃的路燈將我的歸途照耀得有如白晝；五公尺外大約與肩同高的變電箱上，伏著兩隻夾雜灰白毛色的小貓。

絨絨的細毛、瘦弱的身形在刺眼的路燈映照下更顯單薄，其中一隻右前腳上大約銅板大小的傷疤，也在鋒利如手術刀般的燈光下無所遁形。

頑童似的促狹讓我步步近逼。

滿以為兩隻小傢伙會在我踏進安全範圍之際，敏捷竄逃；但只見牠們睜著骨嚕嚕像黑珍珠般的大眼睛，瞅著我這不速之客。

情勢登時主客異位，換我不知所措了。

面對兩隻看到人不想逃的野貓，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一秒、兩秒…五秒…十秒，我眨眼，輸了。

一瞬間，我的思緒飄向扶桑。

深秋，我獨自一人漫步在京都街頭。

也是在百貨公司、地下街都打烊了的夜裡，信步延東本願寺周邊人煙稀少的人行道逛著。黑暗中的東本願寺山門與塔樓，巨大的身影有如夢魘般教人不敢逼視；莫名的壓迫感促使我加快腳步。

轉角處販賣機的亮光，吸引著如撲火飛蛾般的我。稍稍回神，我瞧見了販賣機下瑟縮著一個流浪漢。

暗色陳舊的衣著與蓬頭垢面在販賣機的燈光下一覽無遺，僅包覆著一條薄薄的毛毯，身形更顯單薄，他的雙眸在黑暗中僅有的燈光下顯得炯然。

同樣，他也正瞅著我這深夜閒逛的異鄉客。

在我腦海中，愛整潔的「日本人」與蓬頭垢面的「流浪漢」是搭不上邊的；我天真的腦袋充斥著日劇中的刻板印象：日本人不是「OL」，就應該是「撒拉利曼」（salaryman）才對。

就像我從不覺得會有機會跟野貓在如此近的距離中，靜靜地對看了十秒鐘，我家的貓從來不曾安分地待在我懷裡超過五秒…

不知那位遠在異國的流浪漢找到能遮風避雨的居所沒？不知人行道上的兩隻小東西明天是否還會伏在同一個地方，繼續睜大眼睛逼視著我這個不速之客？

無論如何，都祝他們能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