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日本籍教練坂口憲政來說,到台灣執掌中華女排隊兵符,是他生命中最大的一次冒險,因為路上的石頭,一顆比一顆還要大。而他和中華女排隊隊長「小牛」鄧衍敏從「仇人變麻吉」的過程,也為他的台灣奇航再添一頁傳奇。
如果時間回到兩年前,談起中華女排隊日籍教練坂口憲政,中華隊隊長「小牛」鄧衍敏可能會跟你吹鬍子瞪眼睛的,完全不想再多說一個字,因為,當時她眼中的坂口憲政,嚴格的程度幾近「變態」,簡直就像是個不可理喻的怪叔叔。
鄧衍敏和坂口憲政的第一次接觸,始於2010年世界女排大獎賽前,坂口接手中華隊時,外界雜音不少,質疑:「外國的和尚真的比較會唸經嗎?」中華隊中充斥著不信任的氛圍,最糟的是,按理教練和隊長是生命共同體,但偏偏身為隊長的鄧衍敏卻因為質疑坂口的能力,看到他就像看到仇人一樣。
當時的鄧衍敏認為,坂口根本就是在找大家的麻煩,「比如說,如果聽他講解或跟他對話時,眼睛不看他,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小毛病也會被唸,我覺得他根本是在整人、在刁難我們,真的不懂,他憑什麼對我們那麼兇?」
個性火爆的「小牛」鄧衍敏當然不甘心平白被修理,決定來個大反撲,每次教練唸她時,她就故意「擺爛」,臭臉以對,練球時就故意偷懶,「結果他的臉比我還臭,我不想練球,他就罰我練更多!」
讓鄧衍敏最抓狂的是,坂口有一次撂下重話說:「我從沒看過像你這麼差的球員,自以為球技一流,其實在國際排壇,你根本只是個三流球員。」還說她的意志力像紙一樣薄,一搓就破,讓鄧衍敏氣到飆淚、狂哭好幾回。
妙的是,曾看過鄧衍敏爸爸相片的人,都說坂口長的跟他爸爸很像,鄧衍敏苦笑說:「我爸爸在上海、溫哥華經商,一年見不到幾次面,但對我很嚴,我甚至一度懷疑,坂口是爸爸派來管我、修理我的。」鄧衍敏秀出皮夾中和爸爸的合照,笑說:「坦白說,還真的有點像!」
氣歸氣、恨歸恨,但那年世界女排大獎賽開打後,中華隊一路輸,拿不出漂亮的成績單,讓原本心高氣傲的鄧衍敏無話可說,冷靜下來後,她對坂口開始有了不同的看法和想法,不服氣的指數也直線下降。
經過近一年磨合,坂口的用心良苦,鄧衍敏終於懂了,「他撂重話是要刺激我重新認識自己,先徹底地把我破壞到一無所有,再重新塑形。他要求我們說話是要看對方的眼睛,是一種尊重,也是在訓練我們在球場上的專注力,畢竟比賽時專注力一跑掉,一個關鍵的失誤就可能落得滿盤皆輸。」
鄧衍敏剛進中華隊時,陣中得分主力只有「阿非」陳菀婷,一旦阿非被對手鎖定,攻擊就會變得零星無效,在坂口「破壞性建設」激將下,鄧衍敏適時挺身而出,在和「阿非」的良性競爭下,逐漸成長成為中華隊不可或缺的靈魂人物,並帶領中華隊成長。
回首來時路,如今跟坂口很「麻吉」的鄧衍敏,並不後悔經歷這段痛苦的磨合期,「我很慶幸,自己是在25、6歲時,當過華僑高中教練後再進入中華隊,已經比較有思考、反芻能力時遇到他,才能在歷經衝突、磨合後,真正了解他的用心良苦。」
鄧衍敏說,坂口最讓她心服口服的地方,是他凡事以身作則,「我以前個性很火爆,坂口教練讓我學會在生活中拘謹,火爆只用在球場上。」教練的貼心也讓她很窩心,「他是行動派的,話不多但很關心我們,身體不適時,他會主動買補品給我們。」
和坂口教練結緣的過程,鄧衍敏用「在錯中學」來形容,而從一見面就怒目相視,互看不順眼的仇人,變成情同父女,「小牛」很珍惜這個緣份,「我從教練身上真的學到很多很多,不論是個性、觀念還是球技上。」
對於外界有人批評坂口過於重用某些球員,導致部分非先發球員球技倒退,鄧衍敏頗不以為然,「機會只給準備好的人,問題出在球員沒有自主訓練的觀念。」
2008年9月率領中華青女排隊,在亞青女排賽四強賽首度打敗中國、寫下史上最佳名次──亞軍的坂口憲政,也不諱言接手中華女排兵符是很大的挑戰,因為青女排隊球員像張白紙,但成人隊球員動作、觀念多已定型,很難再接受新的東西。
坂口花了很多精神和心力,一直調整步伐、修正方式,磨合後才終於漸漸取得球員的信賴,「尊敬是要發自內心的,強求不來的,我很開心,現在已經能和中華女排隊一條心,彼此互信互重。」
曾率領日本大學代表隊,勇奪世大運女排賽金牌的坂口憲政,和中華隊的緣份始於1998年,他率領中華女排奪得曼谷亞運第四名,雖然合作時間很短,但他對排球的執著、全心投入及敬業態度,讓中華排球協會秘書長章金榮深受感動。
坂口原是日本電機女排隊教練,八年前一場肝病,讓他不得不放棄台幣千萬元以上的簽約金和數百萬台幣的年薪,專心養病,六年前章金榮到日本參加大獎賽委員會,得知坂口的肝病已經得到控制,力邀他再度來台執教鞭,雖然月薪2500美元和他在職業隊時天差地別,但坂口仍欣然應允,和台灣排壇再續前緣。
這麼多年來,離鄉背井的坂口憲政無怨無悔,用心愛台灣這塊土地、全力栽培這些愛排球的孩子們,光是這份忘我的投入和用心,就絕對值得大家給他很多很多個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