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約在咖啡館前面。咖啡館內部裝潢走歐式風格，但前頭卻突兀地建築一個日式風格的假山假水，極為不搭。這間店沒有上好的咖啡，因為透明且採光充足，普遍來的人多半是下課的學生、年紀稍長的中年人，或偶而有情侶到這來喝兩杯下午茶。

　　已經過了約定的晚上七點將近十五分鐘了，依舊沒看到她的身影。我無法不去推敲志傑提早一步找到她的可能性。情慾是殺人荒漠的流沙，沙漏般地將會把志傑慢慢地吞沒。只要我夠耐心一點，一切就會等到。

　　「讓你久等了。」遠方聽見郁瑄的聲音。她穿著黑色皮短裙，黑色絲襪，上半身搭著一件白色的小洋裝，活脫像是精美的洋娃娃。志傑說的一個小時四千元的性愛價碼，我無法不去認同。

　　她點了拿鐵，而我點了美式咖啡。

　　「志傑有聯絡你或是找你嗎？」我開門見山地問。

　　「沒有。」郁瑄搖搖頭，隨即緊盯我猛瞧：「你就為了這件事找我出來？」

　　我並不是很能掌握想找郁瑄見面的理由，若說只為了告知她志傑的事情未免太過勉強。索性就告訴她，我想告訴你有關志傑的事情要你小心點，可以的話，我願意花四千元跟你上個床，好讓我忘掉最近這些煩心事。

　　穿著碎花裙的女服務生上了她的拿鐵咖啡後，我把所想的話轉成口中的語言告訴她。郁瑄像是看到哪裏的異國人般驚訝地望著我，隨即又轉回頑皮的神情對我輕聲說道：「有時候，我做愛也不一定要收錢的。不過你既然提了，這確實是個不錯的建議。」我很感謝她能這麼大方地接受。

　　「對了，你問志傑幹嘛？」她問道。

　　「總之，你要小心他就是。」我說。女服務生端上美式咖啡時，不小心撞到我的手肘。女服務生欠身向我致歉，我則是笑了笑不以為意。

　　女服務生感謝地對我微笑。秋緒的笑容帶著微醺的女人味，風情萬種，像是秋天伴著楓落的憂鬱氣息。郁瑄的笑容則是帶著春情，一點風騷漾桃花，令人想走近她的空間裡觸摸她。女服務生呢？不沾染任何風塵，而是初出社會、模糊，仍未能以笑容操縱男人的純真。再兩年，不，三年後，或許會有所不同吧。

　　即使是再怎麼愛著，都將有分離的一天。心底明知對秋緒不是結實的愛，但某一處的心靈角落卻依賴、渴望著秋緒，如乾渴的魚想念水一般。有一天我將記憶秋緒的笑容，而在不同的地方尋找相似的模樣。

　　跟郁瑄進了旅館，接吻時她摸著我的臉頰，觸摸到秋緒曾經掌摑我的地方並與之重疊。試圖將郁瑄當成秋緒，我撫摸著她的腰際。

　　「你在想什麼？」郁瑄突然問我：「你好像是想到了誰？」

　　「怎麼說？」被猜測出的我心底七上八下。

　　「一般來說，男人都急急忙忙地要解我釦子，拉拉鍊。」她說：「但我覺得你的節奏好慢，慢得很不專心。」她擁抱著我，不帶著絲毫的性意味。伸手撫摸我的背心，孩子般的寵著。

　　「我想起了一個人。」我誠實地說。郁瑄突地放聲大笑。

　　「不會是什麼罪惡感吧。」她大叫：「如果今天是你情我願做愛的話，你一定會被我踢下床。不過今天我是收錢的，所以如果你還是要堅持罪惡感的話，麻煩你趕快放進去動一動，射精之後我幫你洗澡，然後你把錢給我我們說再見如何？」

　　我深呼吸兩口，將她翻倒在床上。

　　深陷做愛的當下，虔誠地有如專心瑜珈的練習者。四肢糾纏，如蟒蛇般緊緊圈著彼此。越使勁抽送的當下，便越能掌握對方不是秋緒這樣的真實感。而身為男人的悲哀即是，儘管知道對方不是心底的女人，可面對美好的身軀一樣願意勃起、願意多花點時間享受魚水之歡。

　　射精之後我躺了個大字，床邊的郁瑄滾了兩圈，伸手撿起被踢落床側的黑色蕾絲內褲。她扭著臀部望浴室走去，兩片肉像訓練有素的賽馬般堅挺。秋緒的臀部略有下垂，但她不會撿起內褲，而是願意在床邊、我身邊多待一會兒。

　　盥洗之後的她看起來好極了，全身赤裸僅頭上纏繞著一條毛巾。

　　「說真的，我很少做愛後會洗頭的。」她說著：「只有在家裡有歸屬感的地方才會洗頭。」

　　「那為什麼？」我偏過頭去點起一根菸。

　　「不知道，你有一種讓人平靜的安全感吧？」她說：「感覺你好像嫌麻煩似地只喜歡簡單平凡。」

　　「你也對志傑這麼說過？」

　　「他差你差遠了。」她說。我很高興她這麼說。

　　她從手提包裡拿出煙盒，抽出一根菸，那不是香菸的樣子。

　　「K煙？」我問。

　　她對我側臉嫣然一笑：「比K煙更好。」「大麻。」

　　「你怎麼知道？」

　　我沒回答她，只伸手跟她要了一根，郁瑄笑盈盈地遞給我。「在旅館裡抽大麻是最安全的了。」她說：「不用擔心警察來抓，而且還有你一塊抽。」

　　突然想起了某件事，我熄掉香菸點起大麻。

　　「你知道從哪裡弄假的大麻嗎？」我說：「味道很像，但是沒有感覺的假大麻。」

　　郁瑄瞥了我一眼，詫異得像我不留神踩進了地雷區。「你不要過問這些比較好。」她說。

　　「所以你知道哪裡弄得到？」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