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星老婆》

五樓鐵門吱呀作響時，我總想起她仰望星空的側臉。初見她在大學圖書館。靠窗座位，陽光穿透髮絲，讓她整個人顯得透明。那時以為只是「怪同學」，畢竟誰會白天盯著天空發呆？她從不溫習卻總是第一。教授提問，她慢半拍回答，字句像從遠方飄來。有次我問：妳熬夜讀書嗎？」她眨眼：「在我們那，知識是用『灌』的。」當晚我看見她在頂樓，對著夜空伸手如接收訊號。她癡迷飛碟。約會總拉我去天文館，指尖劃過獵戶座：「這裡過去就是我家。」我笑她科幻看太多，她卻說：「地球人最怪的是，明明活在宇宙裡，卻覺得自己唯一。」沒車的紅燈，她直接穿越。我拉她回來，她困惑：「為何等不存在的危險？」她痛恨規則，曾改寫物理公式。系主任暴怒，她堅持：「這更合理。」

畢業時她送我玻璃珠，說是「家鄉特產」。對光可見星雲流轉。她吻我額頭：「若我不見了，別找。」某日清晨，她的床整齊如無人睡過，只剩發燙的玻璃珠。如今我常抬頭。洗衣機轟鳴時，幻想聽見她說：「我們用宇宙射線殺菌。」九重葛開了，卻想起她說：「這顏色像火星日落。」昨夜颱風，雷聲驚醒我。玻璃珠在暗處閃光，雨簾中路燈下有熟悉身影仰臉。衝下樓時，積水只剩金色漣漪，如遙遠星系的縮影。

《星際轉學生》

五樓教室的窗框鏽得厲害，風一吹就咿呀作響，像某種密碼。阿昌總在這時抬頭，目光穿過斑駁鋁窗，望向被電線切割的天空。他的睫毛在夕陽下泛著琥珀色，讓我想起小時候莫名消失的玻璃蝦。期中考週，整層樓都在啃書，他卻蹲在頂樓餵貓。三花貓舔著他掌心的鮪魚罐頭，他含著星空棒棒糖，包裝上印著歪斜的銀河。「貓的瞳孔能縮成時空隧道。」他突然說，糖球在臉頰頂出圓弧。

生物課解剖青蛙，他懸著鑷子不動。「淋巴系統真美。」他輕聲說，指尖避開血管，像在拆解精密儀器。最後，他把青蛙放進標本罐，神情像在為太空艙的同伴低溫休眠。雨天時，他總把傘讓給校門口的狗，自己淋雨回宿舍。雨水順著髮梢滴落，在制服上暈開星座般的圓點。有次我衝進雨裡拽他，聽見他哼著：「大角星傳來通訊密碼，天鷹座正在降落……」畢業那天，他送我一罐摺紙星星。「每顆裡面包著宇宙頻率。」他難得露出虎牙。後來我拆開藍色那顆，裡面用外星文字寫著「再見」，筆畫間夾雜衛星軌道的弧線。現在，每當夜空清澈，我就把星星倒在窗台。有顆熒光綠的最近開始閃爍，頻率對上太陽黑子活動週期。昨晚，一顆猩紅色的突然在我掌心發燙——不知是否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