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準備出門搭火車到曼哈頓和朋友們碰面, 電腦“叮” 一聲響起告訴我有email進來。早就成為電腦的奴隸, 任何email進來必須馬上打開, 看完後立即回信並決定要保留或刪除,才能繼續做其他的事。雖然iPhone可以隨時上網, 但那一聲“叮” 讓我毫無招架之力, 走回電腦前, 打開email, 是台灣朋友寄來的, 一篇轉寄自聯合報的新聞, 標題是“富人不道德？ 易駕車違規、為錢撒謊”。(http://udn.com/NEWS/WORLD/WOR6/6929218.shtml#ixzz1njzK1SNh) 快速的流覽一遍, 蠻有意思的文章, 但時間不多, 抓起皮包就開車到離家不遠的火車站。

到達預定碰面的餐廳, 只有潘蜜在。其他好友們不是在路上就是略有耽擱。我們都是在家工作者, 如果不定期碰面聊天吃飯, 會得自閉症的。打開手機確定沒有人留簡訊, 又看到聯合報那篇文章, 忍不住翻譯給潘蜜聽, 還沒唸完, 她已經跺腳稱是, 要我把文章轉寄給她, 說要留底。

心裡覺得好笑, 潘蜜對中文一竅不通, 轉寄給她有啥用? 潘蜜說要用Google翻譯軟體來翻成英文, 以便找出文章出處。想想有理, 避免她麻煩, 我答應替她把原文找出來。

沒一會兒朋友都到齊了, 入了座點了菜, 潘蜜馬上要我把文章翻譯給大家聽。姐妹淘們一邊聽一邊嚷。在座五個人, 竟然每人都有許多類似的體驗, 看來這篇文章的研究團隊創新不足, 驗證有餘。研究那麼久, 還不如找我們幾個姐妹淘坐下來一個晚上就會有結論。

艾琳和凱莉戀愛經驗豐富, 至今仍然單身。十多年下來, 每次聽到她們抱怨男友行徑, 吝嗇小氣沒公德心是讓她們最難忍受的, 無論男人出身如何, 似乎得到名與利的同時, 吝嗇與沒公德心就浮現出來。或許他們本性如此, 只是平常掩飾得很好。或者他們原是好公民, 爬到高位後, 無限放大的自我與傲視群倫的自信心讓他們覺得自己凌駕在道德法律之上。

研究報告說：「追求自利是社會菁英的比較基本動機，而財富較多與地位較高所產生的較大欲望，會帶動不當行為。」並且一連串因素「可能促成了上層社會人士共通的文化標準，進而助長不道德行為」。

姐妹淘們不乏與富有男人交往的經驗。她們自己有不錯的事業, 也受過高等教育, 能聊得來興趣相投的男人能力也必定不差。但只要一談起這些成功的男人, 抱怨嘆息馬上此起彼落。本來歸咎于姐妹們標準太高要求太多。聯合報這篇文章給我們打了一針興奮劑。看來不純然是自己眼光的問題, 那些成功男人的偏頗價值觀道德觀才是問題的中心。

艾琳曾交過一個律師男友, 姐妹淘們都見過他。四十出頭已經是一家大型國際法律事務所的合夥人。每次約會他都會讓艾琳等上一個多鐘頭, 即使艾琳的時間表也擁擠不堪。他年終紅利上百萬, 每次吃飯停車卻都要艾琳掏腰包, 說是對這種“小錢” 不放在眼裡。但他也從沒在艾琳身上花過什麼“大錢”。垃圾分類是無業遊民的工作, 環保意識是嘻皮們的無病呻吟。違規停車超速酒駕是家常便飯。自己雖然搞法律, 但他把法律當成規範下等人的工具, 自己是不受約束的.他的目中無人讓艾琳忍受不了而分手。男人曾要求艾琳回頭, 但他從不認為自己有任何錯, 讓艾琳有理講不清, 只能把他當成拒絕往來戶。

凱莉的前男友是小有名氣的國際稅務會計師, 客戶遍佈全世界。但他貪小便宜的行徑往往讓凱莉為他臉紅。豪華轎車中的垃圾往車窗外扔, 吐痰技術比我在上海看到的還精巧神準。

潘蜜的現任男友是華爾街的銀行家。從她吞吞吐吐的言談中, 感覺出男友工作的“機密性”。明明收入超高, 卻以欠稅欠帳為樂, 這是潘蜜不肯和他同居的原因之一。

和自己高中男友結婚到現在的黛比忍不住發難, 責問姐妹淘們為什麼要和有錢的爛男人交往﹖沒有道德的男人絕對不會是好男人。他們有的是名和利, 但除了名利以外什麼都沒有。偏偏名和利在事業也蠻成功的姐妹淘中根本不是最重要的擇偶條件。

好友們嘆氣搖頭。誰不想找個好男人終身相守﹖熟女年紀, 擇友只求興趣相投共享人生, 週末一起去看電影逛街聽音樂會觀賞球賽。休假時出國旅遊去體驗不同的風土人情。下雪天什麼地方都不能去, 窩在壁爐前有個品紅酒聊天的伴。夏天的艷陽海水沙灘讓人蠢蠢欲動, 一個訂機票一個找旅館, 第二天馬上成行。能擁有這種生活, 人生夫復何求﹖ 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能和好友們匹敵的男人頭腦必定不差, 行動必定積極。這種熟男在四十五十時必已在職場中闖出一番局面。熟女們不是淘金族, 也不期待對方養自己。但功成名就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與價值觀, 或許應該說某種價值觀和個性是成功的條件。無論如何, 現在科學證明姐妹淘們盡碰到爛男人是有根據的。

艾琳和凱莉掏空腦袋思索有沒有約會過成功的好男人。他們可能有很抱歉的長相, 短小的身材, 光禿的腦袋, 或不善表達的言談舉止… 拿出紙筆又寫又劃, 凱莉頹喪的搖搖頭, 她本來就不是外貌協會的忠貞會員,約會對象大都沒有出色的外表, 體型也屬於矮胖型, 但他們的共同點是有很成功的事業和低於標準的道德觀。

艾琳咬著筆, 忽然嚷著: 「有! 有﹗ 有﹗」我們不約而同的問: 「是誰﹖叫什麼名字﹖」

「妳們記不記得布萊恩﹖他曾在華爾街做事﹖搞衍生商品的那個﹖他就很好呀﹗沒有那些壞男人的低下品行。」

「那妳為什麼和他分手﹖」我們異口同聲的問。

「布萊恩本來就不怎麼喜歡在華爾街工作。金融風暴時, 他不認同同業們禿鷹的心態和巧取豪奪的行徑, 好像造成金融危機的不是他們而是一些不懂金融操作的笨蛋。他看不下去就決定辭職, 搬到中西部的大學教書去了。我的工作在紐約, 不可能跟著去, 遠距離交往一段時間後就自然分手。」艾琳惋惜的說。

「我們先得把“成功” 的定義搞清楚﹗」黛比忽然振振有辭的說, 「大學教授算不算成功﹖家庭醫生呢﹖餐廳的店主人呢﹖如果妳們認為成功的男人是年薪百萬以上在世界著名大公司擔任高職者, 那我只能認同這篇報導的研究結果了。」

我對黛比的論調完全贊同, 成功與否不能完全以金錢和社會地位來衡量。但這篇報導是以金錢為基礎的研究, 它探討富裕的上層人士的行徑。看來桃李滿天下的窮教授和小鎮醫生並不包括在內。

姐妹淘們愣愣的望著彼此。大家似乎覺悟了一些事實。

「除非我們接受富裕的上層社會的行事法則, 否則別想成為他們中間的一員。他們也不會讓我們成為他們中間一員。」艾琳恨恨的下了結論。

「妳想成為他們中間一員嗎﹖」黛比一個個的問著, 「我可不想﹗如果妳們是那種可以身處在不道德行徑中而心安理得的人, 妳們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裡了, 我們也不可能是莫逆之交。」

黛比的結論讓愁眉苦臉的好友們頓時笑開來。

「對﹗對﹗對﹗如果當初可以接受馬克和他朋友父母們的道德觀, 我們早結婚了。」艾琳若有所悟的說。

「應該是和賴瑞分手的時候了。」 潘蜜認真的說, 「誰知道他在銀行搞什麼鬼﹖神秘兮兮的。他的專業司機還兼他的保鏢耶﹗所以我不肯搬去和他住更不肯結婚。真的不想那麼緊張兮兮的過日子呀﹗何況他完全以工作為重, 我存在與否似乎不重要。當他老婆和當寡婦有啥不同﹖寡婦還自由的多呢﹗」

「看來我們單身一輩子算了﹗」凱莉灰心的說。

「不見得呀﹗紐約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的單身教授可不少呢﹗曼哈頓又有那麼多家醫院, 雖然說醫生工作無日無夜, 但我們的工作也很忙呀﹗」艾琳對未來永遠抱著無限的希望。

說著說著, 黛比拿出iPhone上網查看這些學校和醫院有沒有專屬的交友網站。原本陰霾的氣氛馬上被快樂的笑聲取代。望著這群好友們, 漂亮聰穎認真負責又樂觀進取, 物以類聚嘛﹗ 雖然無法想像她們嫁給銀行家政客或企業家, 但我知道她們絕對是很棒的師母和醫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