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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林寶訓
2014/09/19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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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林寶訓序-東吳沙門淨善重集
寶訓者,昔妙喜、竹菴誅茅江西雲門時共集。予淳熙間,遊雲居,得之老僧祖庵。惜其年深蠧損,首尾不完。後來或見于語錄傳記中,積之十年,僅五十篇餘。仍取黃龍,下至佛照、簡堂諸老遺語,節葺類三百篇。其所得有先後,而不以古今為詮次。大概使學者削勢、利、人、我,趨道、德、仁、義而已。其文理優游平易,無高誕、荒邈、詭異之跡。實可以助入道之遠猷也。且將刊木以廣流傳,必有同志之士,一見而心許者,予雖老死丘壑,而志願足矣。東吳沙門淨善書。

禪林寶訓序-東吳沙門淨善重集
《禪林寶訓筆說》:禪林寶訓四字,作兩對:法喻、喻法釋。禪字是法,林即喻也。寶字是喻,訓即法也。梵語禪那,此云靜慮,以寂靜為義,又云思惟修。所謂禪定者,定對亂言,稍亂則非禪矣。林者,多木為林,譬諸禪師嘉言、善行,說非一人,故喻如林也。比此諸老皆深修禪定之人,所集之言甚多,故曰禪林。寶者,有貴重義。世人以財帛為寶,君子以文言為寶,至人以道德為寶,故先舉喻。使人知先德之文言,字字可珍、可惜也。訓者,誨也,教誡也。謂諸禪師之法言,皆訓誨、教誡之辭。此四字乃一書之題名,得其名,可以知三百篇之義。序者,頭緒也。凡書有序,如衣之有領,網之有綱也。又曰序,謂述此一書之原由也。

寶訓者,昔妙喜、竹菴誅茅江西雲門時共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述陳集寶訓之來源也。者字,有虗實兩用。此是虗用,語助之辭。凡文有者字,所以分別隔異也。昔者,往也,前代也。玅喜,即徑山宗杲大慧禪師,寧國奚氏子,嗣佛果克勤禪師。竹葊,即溫州龍翔士珪禪師,成都史氏子,嗣佛眼清遠禪師。二師皆南嶽下十五世。誅茅,斬艸也。言二師于江西古雲門舊址,結葊隱居時,共集此書。

予淳熙間,遊雲居,得之老僧祖庵。惜其年深蠧損,首尾不完。
《禪林寶訓筆說》:此方出陳續集之由。予者,我也。淳熙,宋孝宗年號。遊,涉歷也。謂我于淳熙間,遊方至江西雲居山,得此寶訓於一老僧名祖葊者,即岳山祖葊主,得法于青原惟信,南岳下十四世。師住衡岳三十載,人無知者。有偈曰:小鍋煑菜上蒸飰,菜熟飰香人正饑,一飽饑瘡了無事,明朝依樣畵貓兒。由是衲子競相參慕無盡,張公力挽出世不從,復隱雲居十餘載而終。惜者,意有所憐。其字,指物之辭。蠧,乃蟲名,能食紙,其狀似魚。昔周成王,外國貢表,封于箱三載,一日帝命取閱,見蠧篆成福壽字,上大喜。後哲頌云:蠧魚元不宿清波,赴紙橫穿寢食阿,無意成文經御覧,古今書篋惜偏多。謂雖得是書,但恨其歷歲深久,為蠧魚所食,篇章不完。或有前而無後,缺失者多,是可惜也。

後來或見于語錄傳記中,積之十年,僅五十篇餘。仍取黃龍,下至佛照、簡堂諸老遺語,節葺類三百篇。其所得有先後,而不以古今為詮次。
《禪林寶訓筆說》:此序集續次第之所以。後來,是得此書之後。或者,不定之辭。密顯真機曰語。總集眾事曰錄。博載古今曰傳。廣誌賢哲曰記。積者,漸漸收積。僅,謂方纔也。謂自得此書以來,將首尾不全者,遍討羣集,及至十年之中,方纔得五十餘篇而已。仍者,復也、舊也。黃龍,寺名,在隆興府,今名南昌。惠南禪師信州張氏子,嗣石霜楚圓禪師,南岳下十一世。下至者,謂從十一世至十六世。佛炤,即明州育王寺德光拙菴禪師,臨江彭氏子,嗣大慧禪師。簡堂,即國清寺行機禪師,台州楊氏子,嗣護國景元禪師。二師皆南嶽下十六世。諸老者,統攝不盡之辭。遺語者,人雖往矣,而遺留語句在也。節者,檢制也。葺者,漸次修補也。然黃龍、簡堂輩,曾為大慧、竹菴二師已皆收集,因首尾不完,只得仍舊將諸師遺語節制而補葺之,竝前五十類之得三百篇。然其所得,非一時一處,原有先後,隨得隨錄。故不以往古為先,來今為後,作詮顯次第耳。

大概使學者削勢、利、人、我,趨道、德、仁、義而已。
《禪林寶訓筆說》:此正出集寶訓之本意。槩者,率也。削者,刪除也。勢,威勢。利,財利。人我者,彼此對待之稱。謂集此書之本意,原為要使學者,將威勢財乃人我之心,盡情刪除,不可留也。道者,乃一切聖凡共由之達道也,日用事物當然謂之道。德者,得也。行道有得于心謂之德。僧修戒定慧,儒行孝弟忠信,皆謂之德。仁者,心之德,愛之理也。義者,心之制,事之宜也。趨者,向也,取也。謂前之非理者當除,此之當理者宜取,要使學者趨向道德仁義而已。而已者,結盡無餘之意。

其文理優游平易,無高誕、荒邈、詭異之跡。實可以助入道之遠猷也。且將刊木以廣流傳,必有同志之士,一見而心許者,予雖老死丘壑,而志願足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伸明寶訓之文。文,謂文辭。理,即義理。優游,自如之貌。平者,平常。易者,簡易。高者,其言孤危難近。誕者,其語誑妄不實。荒者,荒蕪無稽之談。邈者,渺邈無措之句。詭者,譎詐之諭。異者,怪異之辭。謂此等言辭,本文中不但無其實,求其迹亦不可得。如此真實無妄之訓誨,誠可以助入道之遠猷也。猷者,法也。遠猷者,深遠法則也。此序言其効,下明流通之意。且者,權且也。且將者,暫欲之辭。刊木,即鐫板,以便廣遠流通。必有者,謂此書既行,諒必有與我同此志者,此人一見,定當心許我也。許者,允從之義。書既行,予雖老朽,死于丘壑,生平志願得滿足矣。丘,土阜之高者。壑者,谷也,坑也。志者,心之所向。願者,情之所希。已上伸釋序文已竟,後出序主名。

東吳沙門淨善書。
《禪林寶訓筆說》:古稱三吳,東吳即蘇州也。沙門梵語,此云勤息,謂勤行眾善,息滅諸惡。後學不可單稱先輩之名,當曰:上淨下善,即序主名也。宋時人,蒲姑之高僧,得法氏族未詳。書者,舒也。舒布其言,陳于簡牘也。

001.誨人道德為立身之本,尊之、美之,最為急要
明教嵩和尚曰:尊莫尊乎道,美莫美乎德。道德之所存,雖匹夫非窮也。道德之所不存,雖王天下非通也。伯夷、叔齊昔之餓夫也,今以其人而比之,而人皆喜。桀、紂、幽、厲昔之人主也,今以其人而比之,而人皆怒。是故,學者患道德之不充乎身,不患勢位之不在乎己(鐔津集)。

明教嵩和尚曰:尊莫尊乎道,美莫美乎德。道德之所存,雖匹夫非窮也。道德之所不存,雖王天下非通也。
《禪林寶訓筆說》:明教即杭州佛日契嵩禪師,字仲靈,自號潛子。藤州鐔津李氏子,嗣洞山曉聰禪師,青原下十世。七歲出家,十三得度,十九遊方。常戴觀音像一軸,日誦聖號十萬,率以為常。世間經書,莫不徧覧,作原教論十萬餘言,儒釋之道一貫,以抗韓愈排佛之說。知開封府龍圖王公素、歐陽修、程師孟奏進,仁宗覽之嘉歎,付編修入藏,曰輔教篇三卷。賜紫衣方袍,明教之號。和尚是梵語,此云力生,謂因師之力而得生長法身。又云依學,謂依隨此師,學出世法也。曰,語也。此節先明道德存不存之人。尊,重也。美,嘉也。道德解見前。謂世間可尊、可重者,莫有過於道。可嘉、可美者,莫有過於德。若人心能存道,身能養德,縱居於窮困之中,如匹夫、匹婦,不以為苦,故曰非窮。設或道德不修,身心泆蕩,雖貴同天子,不以為榮,故曰非通。匹夫者,窮獨之稱。所謂三軍之中可奪帥,匹夫之志不可奪也。三軍者,周天子有六軍。一萬二千五百人為一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王字去聲,身臨四海曰王。此先舉尊、崇貧賤兩般,立定有道德、無道德為格式。然後出其較論,使人不言自化。

伯夷、叔齊昔之餓夫也,今以其人而比之,而人皆喜。桀、紂、幽、厲昔之人主也,今以其人而比之,而人皆怒。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引證道德有不有之實。伯夷、叔齊,是有道德之匹夫,今以之比於人,而人皆歡喜,是喜其有道德也。桀、紂、幽、厲,乃無道德之人君,今以之比於人,而人皆忿怒,乃怒其無道德也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孤竹,即殷湯所封之邦君,在永平府西北十八里,孤竹城有夷齊廟存焉。姓墨胎氏名初,字子朝。其子伯夷,名允,字公信。季子叔齊,名智,字公達,諡曰:伯夷叔齊也。其父將薨,遺命立叔齊,齊以天倫為重,我在位不義。伯夷以父命為尊,我在位不孝。二人俱逃,國人立其仲子為君。其二人聞西伯昌善養老,往而歸之。文王卒,武王伐紂。二人叩馬首而諫曰:父死不塟,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忠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出之,武王平定,天下宗周。夷齊耻不食周粟,遂隱首陽山,即山西蒲州東南三十里,雷首山也。採薇而食,卒之餓死。史咏曰:孤竹夷齊耻戰爭,望塵遮道請休兵,首陽山倒為平地,應始無人說姓名。
○夏桀,名履癸,帝發之子,諡法。賊人多殺曰桀,荒婬無道,得施氏女名妹喜。作瓊樓瑤臺,極意取媚,酒池運船,糟堤可望十里。龍逢以忠諫不從而殺。殷湯有德,伊尹佐湯伐桀。桀戰不勝,奔三椶國。在山東定陶縣,有三椶亭在焉。湯又從而伐之,放桀於南巢而死,在廬州府九十里巢縣。史咏曰:頑亂寵妹喜,瑤臺翫酒池,九夷不助尅,巢放喪龍肢。九夷者,玄菟、樂浪、高麗、滿飭、鳧叟、索當、東屠、倭人、天部。
○商紂名辛,亦名受,帝乙之子,諡法。殘義損善,曰紂。得蘇氏女名妲己,甚寵愛之。設酒池肉林,使男女躶形相逐其間。作長夜宮,一百一十日為一晝。用炮烙之刑刳孕剒涉,造鹿臺七秊而成,虐害忠良。臣叔比干,竭忠而諫,遂剖心而死。太師箕子,佯狂而為奴,庶兄微子,為其亡仁避而去之。後武王舉兵伐之,敗登鹿臺蒙頭赴火而死。史咏曰:積粟成塵竟不開,誰知拒諫剖英才,武王兵起無人敵,遂作商郊一聚灰。
○周幽名宮涅,宣王之子,諡法。壅遏不通,曰幽。殆政虐民,遂致岐山自崩,山川水竭。得褒人女名褒姒,以寵之,乃貶申后,竝太子宜臼。褒姒不好笑,於驪山舉火,戲媚褒姒之笑。驪山在西安府臨潼縣東南三里,後申侯怒,召犬戎殺於驪山之下。史咏曰:恃寵多嬌得自由,驪山舉火戲諸侯,豈知一笑傾城國,不覺胡塵滿玉樓。
○周厲名胡,夷王之子,諡法。殺戮無辜,曰厲。王行無道,侈傲暴虐,國人謗之。王使衛巫監謗,但有謗者盡殺之。衛,國名。巫,乃神降之男子。召公諫曰:塞下之口,遂上之過,恐為社稷憂。王不聽,國人叛之,禍及於王。王乃出奔於彘。彘,古邑名。今為霍州,屬平陽府。太子幼,周召二公相和恊,共理國事,故稱共和也。小雅二十二篇,皆文武成康之善政,至此而盡廢矣。史咏曰:暴惡凶囂喜結戎,忠心數諫不為憂,二公計襲逃乎彘,至死無歸未奠丘。

是故,學者患道德之不充乎身,不患勢位之不在乎己(鐔津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是教人知其所患。是故二字,乃承上二種人,見修不修之利害。患者,憂也。如云:以是之故。學者當憂道德之不充足於身,不必要憂聲名勢位之不在我也。
△若使道充德備,天龍恭敬,不以為喜,何勢位之可憂?須知道德恒存千古,勢位及身而盡,千古重乎?及身重乎?學者于此當猛省深修可也。
002.學當辯問,乃可暢發其義理,補益於性地也
明教曰:聖賢之學,固非一日之具。日不足,繼之以夜,積之歲月,自然可成。故曰:學以聚之,問以辨之,斯言學非辨問,無由發明。今學者所至罕有發一言,問辨於人者,不知將何以裨助性地,成日新之益乎!(九峯集)

明教曰:聖賢之學,固非一日之具。日不足,繼之以夜,積之歲月,自然可成。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明積功。靈明洞鑑,曰聖。超凡亞聖,曰賢。言聖賢之學,要知非尋常文字,乃成聖成賢之語也。固,本也。謂本不是一日可能具辦,設使日學不足,則相繼續之以夜。如是從月至歲,學之不倦。則聖賢之至學,自然可能成就也。自然二字,是決定意。

故曰:學以聚之,問以辨之,斯言學非辨問,無由發明。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引證學問出易經。經云: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學聚、辯問,進業也。寬居、行仁,修德也。故曰者,昔人曾說之語,師今引以訓人,使人知非獨我所言也。斯言者,乃師復舉以曉悟學人。斯者,此也。謂古人此語,學必要問,問必要辯。若非辯問,則何以能明聖賢之至理。

今學者所至罕有發一言,問辨於人者,不知將何以裨助性地,成日新之益乎!(九峯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直責學者,不問不辯,正教人要問要辯也。謂古人操學,必問、必辯,今之學者凡所到之處。罕者,少也。少見有發一言,問之、辯之於人。此等學人,我不知他時中,將何以補助性地,成日新之利益乎!裨者,補也。性地者,地有乘載義,能發生萬物。言自家心性地上,必假聖學能發生諸有,始得日日增新。今一言不措,則性地上無一可發,復何利益哉!
○日新出大學,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學聖賢的人,不是常人,必其有聖賢之志,庶可以學得聖賢。

003.誡學者除利欲,為止亂之源也
明教曰:太史公讀孟子,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不覺置卷長嘆:嗟乎!利,誠亂之始也。故夫子罕言利,常防其原也。原者始也。尊崇、貧賤,好利之弊,何以別焉!夫在公者,取利不公則法亂;在私者,以欺取利則事亂;事亂則人爭不平,法亂則民怨不伏。其悖戾鬪諍,不顧死亡者,自此發矣,是不亦利誠亂之始也。且聖賢深戒去利,尊先仁義。而後世尚有恃利相欺。傷風敗教者何限。況復公然張其征利之道而行之!欲天下風俗正,而不澆、不薄,其可得乎!(鐔津集)

明教曰:太史公讀孟子,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不覺置卷長嘆:嗟乎!利,誠亂之始也。故夫子罕言利,常防其原也。原者始也。尊崇、貧賤,好利之弊,何以別焉!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利為眾害之基。太史公姓司馬,名談,為太史令。其子名遷,襲其父職,乃尊其父,故稱公也,西漢龍門人。讀者,誦其文。孟子名軻,字子輿,鄒國人,作孟子之書七篇。梁惠王,魏武侯名擊,都汴城,改稱梁,其子名罃,僭稱王,諡曰惠。史記惠王三十五年乙酉,齊強梁弱,王立招賢舘,卑禮厚幣廣納良才。而孟子至,梁王問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王問意強兵富國之類,孟子之對不以富為利,以義為利也。不覺者,出於無意。置者,放下書卷,要知胸中大有感發。長歎者,出其感發之聲。嗟乎,是歎辭。謂惠王開口,即提出箇利字,便是置天下人于禍胎也。誠者,實也。實實是亂之根本。次引夫子以明之,謂我夫子不多言利者。正見平常,隄防維謹,恐為倡亂之本原。何也?夫子所以將此利字常時隄防。葢知盡天下人,上至尊崇之天子,下至貧賤之庶民,尊卑雖別,而好利之弊病,無以別焉。

夫在公者,取利不公則法亂;在私者,以欺取利則事亂;事亂則人爭不平,法亂則民怨不伏。其悖戾鬪諍,不顧死亡者,自此發矣,是不亦利誠亂之始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上下取利之弊。夫者,承上起下之辭。在公者,應上尊崇一輩,取利不公,所令不行,法則亂矣。私者,應貧賤一輩,取利以欺,則名分喪失,事則亂矣。事若亂,彼此不分。強弱競爭,無所分曉,所以人爭不平矣。法若亂,以法凌人。無分曲直,理不能伸,所以民怨不服矣。如此上下交亂,雖有法度,民則不從。悖,乖也。戾,違也。事無分曉,鬪諍便起。由是人之不顧死亡者,皆從此一利字發之矣。是不亦,如云豈不是利字誠亂之始也。至此方纔結還太史公歎息之意。

且聖賢深戒去利尊先仁義。而後世尚有恃利相欺。傷風敗教者何限。況復公然張其征利之道而行之!欲天下風俗正,而不澆、不薄,其可得乎!(鐔津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重提聖賢之語。使人知戒、知尊。深戒者,非淺也。聖賢戒人去利欲,尊仁義,意非淺淺。而後世不惟不遵行戒利,存仁之教,而返恃利以相欺。恃者,依賴也。如此者,傷古人之風化,敗聖賢之教法。何限者,不能盡數,言其多也。次又進說一層曰:不特此也,更有一種無耻之徒,公然行之。公然者,堂堂乎施張其取利之法,而大行之也。張,施也。征,取也。然要天下風俗正肅,全在禮法。今利途顯,禮法亡,而要天下風俗端正,不致澆漓衰薄,斷斷乎不可得也。澆者,沃也,有浸濕義。薄者,不厚也。上化為風,下習為俗。
△利,乃迷魂狂藥,不可飲。飲之,殺人無疑矣。

004.戒學者防惡于未萌,所以遠害也
明教曰:凡人所為之惡,有有形者,有無形者。無形之惡,害人者也;有形之惡,殺人者也。殺人之惡小,害人之惡大。所以游宴中有鴆毒,談笑中有戈矛,堂奧中有虎豹,隣巷中有戎狄。自非聖賢絕之於未萌,防之於禮法,則其為害也,不亦甚乎!(西湖廣記)

明教曰:凡人所為之惡,有有形者,有無形者。無形之惡,害人者也;有形之惡,殺人者也。殺人之惡小,害人之惡大。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出其惡。且學者,安得有殺人、害人之惡,為師所戒。然人居凡夫地上,根本無明,念念熏染。觸境生情,令人不覺不知一時念起。於人我中,生出幾多嫉妬、貪、嗔。搆起是非,喪亡道本,所以說害人之惡大也。論云:有形之惡,其來有方,其敵可禦。無形之惡,其來不測,其害非細。故所以殺人之惡小,害人之惡大。殺以跡言,害以心論。

所以游宴中有鴆毒,談笑中有戈矛,堂奧中有虎豹,隣巷中有戎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正明惡事。游晏,乃賓主合歡,安靜之筵也。豈料食中置毒,令人死不旋踵。廣志云:鴆毒鳥,大如鷂子,頸長八寸,紫綠色,以蛇蠍為食。雄為暈,雌名陰。其毛入酒,則火燄生。以之插鼻中,腸斷即死。惟犀牛角可解。談笑出于無意,不覺一語如戈如矛,令人吞聲忍氣而不自安也。戈,平頭戟,長六尺六寸。矛,其形如鈎,長二丈。俱傷人利器也。正房為堂,幽深為奧。虎豹能食人,堂奧中安有虎豹。此謂能設計害人者,有如此也。五家為隣,二十五家為巷。戎狄者,西戎北狄,此是不存禮法之人,難與同居。

自非聖賢絕之於未萌,防之於禮法,則其為害也,不亦甚乎!(西湖廣記)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教人屏惡防害。自非二字是反語。如云:若是聖賢自能絕于未萌,防以禮法,則無惡念可生,故無所害。然今者,汝非聖賢,既不能絕於未萌。萌者,草之將芽。又不能防以禮法,倘一念促生,則其利害有不勝言者矣。禮法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宜則。法者,制度品節也。左傳曰:藏於杳然冥然之間,而發於卒然之際,非聖人以禮為之防,則人之類滅久矣。
△防害遠惡的至訓,明明具載。只是人心險極,熟處難忘,戒之哉!

005.引義士以愧貪僧,使之自省也
明教曰:大覺璉和尚住育王,因二僧爭施利不已,主事莫能斷。大覺呼至,責之曰:昔包公判開封,民有自陳,以白金百兩寄我者亡矣。今還其家,其子不受,望公召其子還之,公嘆異即召其子,語之。其子辭曰:先父存日,無白金私寄他室,二人固讓久之。公不得已,責付在城寺觀修冥福,以薦亡者。予目覩其事,且塵勞中人,尚能疎財慕義如此,爾為佛弟子,不識廉恥若是,遂依叢林法擯之(西湖廣記)。

明教曰:大覺璉和尚住育王,因二僧爭施利不已,主事莫能斷。大覺呼至,責之曰:昔包公判開封,民有自陳,以白金百兩寄我者亡矣。今還其家,其子不受,望公召其子還之,公嘆異即召其子,語之。其子辭曰:先父存日,無白金私寄他室,二人固讓久之。公不得已,責付在城寺觀修冥福,以薦亡者。
《禪林寶訓筆說》:大覺,即明州育王寺懷璉禪師,字器之,福建漳州陳氏子,嗣泐潭澄禪師,青原下十四世。
○此節先舉其事。住育王時,因二僧爭財利不止,主事者竟莫能判斷。師呼二僧至責之,引往事為二僧作法。包公,名拯,字希仁。官至御史,天性嚴厲,未甞有笑容。知開封府日,有民李覺安,生子名景文年幼。因病以白金百兩寄與友人張惠明。覺安終後,惠明還金于子。其子不受,一謂受人之寄,必當還之。一謂父無所囑,不當受之。惠明即訴于公,公歎奇異,即召子還金,子固不受。一要還金,一斷不受。公見二人如此義勇,不得已,將此金責付本城寺觀中修齋,以薦悼亡者。責,任也,任責於人,而行其事也。

予目覩其事,且塵勞中人,尚能疎財慕義如此,爾為佛弟子,不識廉恥若是,遂依叢林法擯之(西湖廣記)。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責僧無耻。曰:此事吾目所覩者,彼塵勞中原以財利為心,尚且能疎其財,而慕其義如此。如此二字,是極力稱其有義。你二人剃髮披緇,當行檀度,乃佛子也。返要爭財競利,真不守清廉,不識羞耻之若是。若是二字,是痛責其無耻。理宜依叢林古規擯出,不得有污清眾也。
△今之爭錢好利者,捧讀之,羞乎否也!
006.師家具知人之眼,乃不失衲子有拔萃之資也
大覺璉和尚初遊廬山。圓通訥禪師一見,直以大器期之。或問:何自而知之?訥曰:斯人中正不倚,動靜尊嚴,加以道學行誼,言簡盡理,凡人資稟如此,鮮不有成器者(九峯集)。
《禪林寶訓筆說》:廬山,圓通居訥禪師,字仲敏,西蜀梓州蹇氏子,嗣延慶子榮禪師,青原下十世。初見大覺,知為大器。一見者,初不相知,纔一見便知為大法器也。期,限也,限定其成事無疑。或問者,設或有人作如此問:何故一見,便自知也?對曰:此人之資格,中正而不倚。中是不偏,正乃不邪。一動一靜,自尊自嚴。此即知其形之奇也。加以內心所存,有道、有學、有行、有誼。凡所發言,辭簡而理盡,此即知其心之妙也。資稟也,二字一義。鮮,少也。大凡人之體性,稟得如此人者,少有不成大器者也。
△知識頂門有眼,識人必到極真極美處,非等閒也。

007.舉賢慧闊達,訓人當法古師今,謹始慎終也
仁祖皇祐初,遣銀璫小使,持綠綈尺一書,召圓通訥住孝慈大伽藍。訥稱疾不起,表疏大覺應詔。或曰:聖天子旌崇道德,恩被泉石,師何固辭?訥曰:予濫廁僧倫,視聽不聰,幸安林下,飯蔬飲水,雖佛祖有所不為,況其他耶?先哲有言:大名之下難以久居。予平生行知足之計,不以聲利自累,若厭,于心何日而足。故東坡嘗曰:知安則榮,知足則富。避名全節,善始善終,在圓通得之矣(行實)。

仁祖皇祐初,遣銀璫小使,持綠綈尺一書,召圓通訥住孝慈大伽藍。訥稱疾不起,表疏大覺應詔。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舉其事。仁祖,宋四帝仁宗也。皇祐,即年號。初字,即皇祐一二年間。遣者,使命也。銀璫耳[王*垂],有金玉銀三種,以別等級也。秦漢中以小宦官著銀璫右貂,明帝改為金璫左貂,宮中出入傳命,乃閹人也。持者,手賷詔命。綠綈者,綠色書囊也。尺一,漢時制尺一之板,以駕詔書。詔,告也,上命也。孝慈者,汴京自唐朝毀寺,至太祖建隆間復興兩街,皆義學。銀璫使李允寧奏施汴宅,創立禪席,賜額十方淨因禪院。帝留意空宗,詔下三省,定議召有道者住持。歐陽修、程師孟奏請圓通訥禪師。允寧親持,詔下江州。訥稱目疾,耳背不赴。帝益敬重,聽舉自代。訥舉大覺和尚應詔。伽藍梵語此云:眾僧園,即僧眾共居之地。疏者,疏通其不能奉命之情。表者,以表上進。舉大覺為有道,能應天子之詔命也。

或曰:聖天子旌崇道德,恩被泉石,師何固辭?訥曰:予濫廁僧倫,視聽不聰,幸安林下,飯蔬飲水,雖佛祖有所不為,況其他耶?先哲有言:大名之下難以久居。予平生行知足之計,不以聲利自累,若厭,于心何日而足。故東坡嘗曰:知安則榮,知足則富。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出呈其意。或者,假借之稱。旌,欽仰也。崇,敬重也。或有人言:今聖天子旌仰崇重吾師之道德,其恩澤普被,泉石蒙潤也。師何固辭?固辭者,再三懇辭。濫廁,泛雜也。倫者,類也。幸與倖同,不當得而得也。飰蔬,粗食也。如謂我今為僧,泛雜于僧類之中,又得安於山林,亦僥倖也。時中食其蔬,飲其水,可謂千足萬足矣。當此之時,縱教我作佛作祖,吾亦無所好,況為天子師耶!耶是吸問之辭。此見胸中空洞無物,玉潔氷清,賢哉師也。又引范蠡語:大名之下,難以久居。況我生平所行之事,頭頭皆是知足之計。聲名利養實有累繫於人,我豈以此聲利而自累。累者,縈縛也。且世人之貪心如渴鹿然,何有厭足?若欲飽厭於心,終無了日。厭,滿足也。故復引東坡語云:知安則榮,知足則富。以完其生平知足之實。

避名全節,善始善終,在圓通得之矣(行實)。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是集書者美師之言。曰:名乃人人之所欲,師今避之,可謂德備而節全矣,出家而成美器,善始也。道成而保令名,善終也。如斯眾美,在師得之矣
○東坡,姓蘇名軾,字子瞻。眉山人,得法於東林聰,官至翰林,後築室于黃州城東,因號東坡居士
△讀之宛然道骨,謦欬猶存,不禁令人羨殺。
008.訓人守節義,毋恃外勢也
圓通訥和尚曰:躄者,命在杖,失杖則顛。渡者,命在舟,失舟則溺。凡林下人,自無所守,挾外勢以為重者,一旦失其所挾,皆不能免顛溺之患(廬山野錄)。
《禪林寶訓筆說》:躄,跛不能行,顛仆也。溺,淹沒也。借此形容有所挾持之意。如跛足者,力全在杖,失杖而行,必顛仆矣。渡河者,命全在舟,失舟于水,必淹沒矣。以此而知,大凡林下道人,當守節義以自重,不可假權勢以御人。挾,扶持也。若一朝業盈福謝,權勢既失,節義不存,其顛其溺,胡能免乎?
△彼恃勢者,當猛然自返,殆至顛溺,悔之何及!
009.叢林之興衰,在德不在法也
圓通訥曰:昔百丈大智禪師,建叢林,立規矩,欲救像季不正之弊。曾不知像季學者,盜規矩以破百丈之叢林。 上古之世,雖巢居穴處,人人自律。大智之後,雖高堂廣廈,人人自廢。故曰:安危,德也;興亡,數也。苟德可將,何必叢林?苟數可憑,曷用規矩?(野錄)

圓通訥曰:昔百丈大智禪師,建叢林,立規矩,欲救像季不正之弊。曾不知像季學者,盜規矩以破百丈之叢林。
《禪林寶訓筆說》:江西百丈山懷海大智禪師,福州常樂王氏子,嗣馬祖道一禪師,南嶽下二世。此節明因法致弊。建,置也。立,成也。多草為藂,多木為林,乃眾僧依止之處,棲心修道之所也。圓者為規,方者為矩,因之以為模範也。謂百丈建置藂林,立成規矩,意在救濟末世人不正之弊病。佛住世為正法,佛滅像存曰像法。季,末世也。縱貪嗔癡,存生滅念,皆不正之弊。曾,乃也。盜規矩者,假公濟私,因法作奸也。乃不知末世學者,盜取前人之法度,返壞前人之叢林。何也?且古人見學者,意縱心狂,難以入道,故藉規矩以制伏之。而不知法久弊生,返藉規矩假以制貪嗔人我為名,而實以為利欲之媒,斯所以叢林破矣。

上古之世,雖巢居穴處,人人自律。大智之後,雖高堂廣廈,人人自廢。故曰:安危,德也;興亡,數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古今差別。古者夏則居巢,冬則處穴。彼居巢穴者,豈有規矩,而人人自成規矩。故曰自律。律,條令也。今之人高堂百尺,廣廈千楹,雖有規矩而不遵,人人皆縱情恣意,流蕩而忘返,故曰自廢。以是而知,人之安危在乎德,事之興替在乎數。數者,時也,理數也。

苟德可將,何必叢林?苟數可憑,曷用規矩?(野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方斷定其說。苟,果也。將,持守也。謂學人果能有德可持,雖深山窮谷,俱可修行,何必故欲叢林?果能達乎理數,則困頓折挫,皆成禮法,又曷必故用規矩也?曷者,何也。師意在教人修德明理為急務,非弛廢叢林,蔑視規矩也,學者須知之。譚子化書亦云:苟德可將,何必廣粟帛乎?苟數可憑,何必廣兵甲乎?
△自律自廢,誰使之然也,學者宜當自惜!

010.訓學者居安慮危,始得無終身之虞也
圓通謂大覺曰:古聖治心於未萌,防情於未亂,蓋預備則無患。所以重門擊柝,以待暴客,而取諸豫也。事豫為之則易,卒為之固難。古之賢哲有終身之憂,而無一朝之患者,誠在於斯(九峯集)。

圓通謂大覺曰:古聖治心於未萌,防情於未亂,蓋預備則無患。所以重門擊柝,以待暴客,而取諸豫也。
《禪林寶訓筆說》:節明豫備無患。謂者,與之言也。先舉古聖者,要使人知其取法之正。治心者,修心也。未萌,在一念未動之先。若待心念動作,則成妄矣。情是識情,防情須在未亂之前。若使識情奔競,則人迷矣。豫,先也。備,是防備。教豫先防備,則無過患也。次引易經雷地豫卦,取象以發明之。震上坤下,安和悅樂之義。楊氏曰:川途既通,則暴客至矣,不可不禦之以術也。故取諸豫,重門以禦之,擊柝以警之,則暴客無自而入矣。二陰在上,重門之象。一陽在下,擊柝之象。三陰在內,悅豫之象。柝,斫木為之,夜行所擊也。

事豫為之則易,卒為之固難。古之賢哲有終身之憂,而無一朝之患者,誠在於斯(九峯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戒謹毋忘。大凡世間一切事業,豫先調攝,其行則易。倉卒為之,事不周矣。哲,即賢也。謂古來哲人智士,無一時一刻而不憂勤惕勵以自警,故所以無卒暴之憂者,由其有先照之智也。昃豫備二字,是甚麼人做得到。文王之日[昃-人+又]不遑,周公之所其無逸,庶幾得之。
011.謂學問是立身之大本,不可不猛力行之也
大覺璉和尚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今之所以知古,後之所以知先。善者可以為法,惡者可以為戒。歷觀前輩立身揚名於當世者,鮮不學問而成之矣(九峯集)。

大覺璉和尚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今之所以知古,後之所以知先。善者可以為法,惡者可以為戒。
《禪林寶訓筆說》:先舉喻以明。謂如玉在石中,必假雕琢。置而不琢,何能成其美器。學者亦然,若不勤學,何能知其妙理?如今人能知古人之所到,後人能知先人之所行,皆因學識之力也。此二句出韓文公進唐順宗表。古之善者,吾當取法。先之不善者,吾當為戒。

歷觀前輩立身揚名於當世者,鮮不學問而成之矣(九峯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方教觀前古。歷觀者,次第而觀。謂你次第著眼看從前古人,凡是有卓識操修,播揚美名于當代者。誰不是勤勤懇懇,博覧經史,咨詢賢哲,而得成就者?故此學者,當勇力深修也。
△學問二字,不是說過便了。其間實有精進不已之功,偶得輙止,身名何立?學者勉之。

012.答侍郎孫莘老書,謂三教本是一體
大覺曰:妙道之理,聖人嘗寓之於易,至周衰,先王之法壞,禮義亡。然後,奇言異術間出而亂俗。逮我釋迦入中土,醇以第一義示人,而始末設為慈悲,以化群生,亦所以趨於時也。自生民以來,淳朴未散,則三皇之教簡而素,春也。及情竇日鑿,五帝之教詳而文,夏也。時與世異,情隨日遷,故三王之教密而嚴,秋也。昔商周之誥誓,後世學者故有不能曉。比當時之民,聽之而不違,則俗與今如何也。及其弊而為秦漢也,則無所不至矣,故天下有不忍願聞者。於是我佛、如來,一推之以性命之理,冬也。天有四時循環,以生成萬物。聖人設教,迭相扶持,以化成天下,亦由是而已矣。然至其極也,皆不能無弊。弊者迹也,要當有聖賢者世起而救之。自秦漢以來,千有餘載,風俗靡靡愈薄。聖人之教,列而鼎立,互相詆訾。大道寥寥莫之返,良可嘆也(答侍郎孫莘老書)。

大覺曰:妙道之理,聖人嘗寓之於易,至周衰,先王之法壞,禮義亡。然後,奇言異術間出而亂俗。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立教有時。道本無名,亦無有相,窮三際徧十方,無在不在。加一妙字,始見體不變而用隨緣,聖不增而凡不減。非生非滅,無去無來,豈不是妙。所謂妙道之理。理,即義也。聖人甞寓之於易。此聖人,指伏羲、文王、孔子也。寓,寄也。易,即易經。謂此妙道之義理,難於指示,上古諸聖人,只得寄言於易,而發揮之。以無極生太極,生二儀、四象、八卦。萬事萬法,生死窮通,隱顯之機,無不備具。周衰,謂幽厲以後,世道既衰,法度亦壞,禮義亦亡。正既衰,而邪必顯,故有種種奇怪流言,異端邪術,間出而亂風俗。間出者,投間隙而私出也。當此之際,道統幾乎危矣!

逮我釋迦入中土,醇以第一義示人,而始末設為慈悲,以化群生,亦所以趨於時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因時設教。逮,及也。釋迦梵語,此云能仁。謂及我釋迦降誕于中土,即竺國中印土,佛降生處。醇者,純一不雜也。一味以中道為教,不落二邊。第一義諦者,非二、非三之諦理,開發乎人。從始至終,所施所設,皆慈悲之道,以教化眾生也。慈能與樂,悲能拔苦。眾生者,眾法相生,即五蘊、四大為身相。六塵緣影為心相也。趨,向也。謂佛之來,亦所以趨向其時,皆有由也。時字當珍。所謂藥因救病出金瓶之意。此時不出,何時乃出?後以民風分四時,總皆歸于冬,意有在也。

自生民以來,淳朴未散,則三皇之教簡而素,春也。及情竇日鑿,五帝之教詳而文,夏也。時與世異,情隨日遷,故三王之教密而嚴,秋也。昔商周之誥誓,後世學者故有不能曉。比當時之民,聽之而不違,則俗與今如何也。及其弊而為秦漢也,則無所不至矣,故天下有不忍願聞者。於是我佛、如來,一推之以性命之理,冬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牒明四時。葢自天生蒸民以來,淳朴之質性,渾然未漓。故三皇之教法,簡略而樸素,如天時之春,萬物萌伏而未動也。三皇,即太昊伏羲氏、炎帝神農氏、黃帝有熊氏。皇,大也。道大配天,故稱三皇。竇,竅穴也。鑿,開發也。如莊子云:七日鑿而渾沌死。謂及至人之情竅,隨日開鑿,則事路漸生。故五帝之教法,詳備而文華,如天時之夏,萬物芬敷而茂長也。五帝,即少昊金天氏、顓頊高陽氏、帝嚳高辛氏、帝堯陶唐氏、帝舜有虞氏。主社稷,安人民,合於帝道,故稱五帝。時與世異者。時,謂四時、十二時,時以近言。三十年為一世,有過去、未來、現在,世以遠論。謂時更世改,人情亦隨之而遷變,情遷必巧作,故三王之教法,肅密而威嚴,如天時之秋,有肅殺之氣也。三王,乃夏禹王姒姓、殷湯王子姓、周文王姬姓。王者,往也,天下所歸往也。三王之時,九五之位,不傳賢而傳子。禮樂文章,刑政法度,至此大備。誥者,告也。訴上,曰告。發下,曰誥。尚書篇名,如商書仲虺之誥。湯誥,周書康誥酒誥,是也。誓者,約也,如禹之甘誓。湯誓,周之秦誓,皆盟於諸侯者也。第誥誓之文,理精而義備,學者有誦習而不能通曉者。以今較古,當時之民,淳朴成風,聽其誓約而不敢違。以古風比今俗,何其如斯之遠也。及其流弊日降,而到嬴秦、劉漢,敗理傷風,無所不為。如臣弒君,子弒父之事,比比皆然。天下賢士傷悲,有不忍願聞此無道傷生之事。於是我佛如來始下生人間,教化眾生,總攝以性命之理,慈悲之道,而化其轉邪為正,轉惡為善。故云:始末設為慈悲,如天道之有冬。收之、藏之也。梵語佛陀,此云覺者。有三:謂自覺、覺他、覺滿也。如來者,從如實道而來。又如謂本覺,來謂始覺。始本不二,故稱如來。

天有四時循環,以生成萬物。聖人設教,迭相扶持,以化成天下,亦由是而已矣。
《禪林寶訓筆說》卷1:「此節總以發明三教聖人。互相化成天下之意。天有四時循環。環者。周而復始也。如天道之始而終。終而始。流行不止。只是要生成萬物而已。三教聖人施設教化。迭相扶持。迭者。遞也互也。亦不過作之成之。長養人之心性。以風化而成天下也。亦猶是者。指天道四時運行而言。

然至其極也,皆不能無弊。弊者迹也,要當有聖賢者世起而救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因莘老有獨善其身名而異行,假而非真之問。故又以然字下轉答。究之彼此行道,到極盡處,皆不能周全無弊。弊者,迹也。如孔子雖聖,不能格君之非。周公雖聖,不能律魯之欺。堯舜雖聖,不能化其子之善。先聖後聖,其揆一也。道之行不行,乃時數使之。以時變責聖人之心,非愚即狂。但當此衰惡之世,必須有大賢至聖,愍物垂慈,興起于濁惡海中極力拯濟,則道統庶幾乎可挽矣。

自秦漢以來,千有餘載,風俗靡靡愈薄。聖人之教,列而鼎立,互相詆訾。大道寥寥莫之返,良可嘆也(答侍郎孫莘老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結成教同而人異。自秦漢至今千有餘年,民風土俗,靡靡愈薄。靡靡,猶漸漸。愈,益也,轉加義。謂漸漸轉薄,日益日下矣。聖人之教法,陳列于世,如鼎之三足,缺一不可。今人不惟不互相扶持,而返互相詆訾。詆,呵也。訾,毀也。致使妙道之理,轉行轉晦,寥寥然往而不返。傷哉!惜哉!良可歎也。
△一篇大文字,波浪掀騰,透頂透底。自道源根本,說至人情轉變,皆攝歸至道。結以良可歎,是頂門一針,立教伊起死回生,真玅手也。
○附來書△三代以降列聖,相承政通人和,道傳統續,不以佛教未來為欠。周姬訖籙,更秦換漢,憲網刑巢,蔽空落野。不以佛教已至而革。四海派分,異說捷出。由唐而至五季為甚,庶務萬機,理亂非常,奉佛之教奚益。間有草衣木食,巖棲澗飲,不過獨善其身耳。又有名而異行,假而非真,教化未孚,弊乃生焉。然師必有辯。佇聞其說。

013.誨行道者,捐己利人,以不貪為要用也
大覺曰:夫為一方主者,欲行所得之道而利於人,先須克己惠物,下心於一切,然後視金帛如糞土,則四眾尊而歸之矣(與九仙詡和尚書)。
《禪林寶訓筆說》:一方者,或一省、一邑、一郡、一鄉,總曰一方。主者,乃行教化之主人。所得之道,是昔所參所悟之學,為自利。今欲以斯道覺斯民,是利人。大凡為他師法者,須是模範端正。且先要克除自己私心,以專澤及人,更要謙下其心,以待一切。然後將錢穀布帛輕視如糞土。如此持身接物,則四眾自然尊敬,而歸服之矣。四眾,出家二眾、在家二眾。
△通篇只有六句,萬卷書意,皆盡於此。

014.誡人安不忘危,當深思而不可忽慢也
大覺曰:前輩有聰明之資,無安危之慮,如石門聰、棲賢舜二人者,可為戒矣。然則人生定業,固難明辨。細詳其原,安得不知其為忽慢不思之過歟!故曰:禍患藏於隱微,發於人之所忽。用是觀之,尤宜謹畏(九峯集)。

大覺曰:前輩有聰明之資,無安危之慮,如石門聰、棲賢舜二人者,可為戒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安危須謹。
○襄州石門寺蘊聰禪師,嗣首山念禪師,南嶽下九世。住石門日,甞好積古人墨蹟。太守入寺見之,去後使借三次,師不允。太守怒使擎師重責。師既歸,眾僧迎於道側,首座趨前問訊曰:太守無故屈辱和尚。師以手指地曰:平地起骨堆。隨手湧一堆高三尺,太守聞知,令人削去三次,復湧如初。太守懼之,朝夕不悅,不月內全家喪于襄州。
○南康雲居曉舜禪師,字老夫,瑞州胡氏子,嗣洞山聰禪師,青原下十世。住廬山棲賢寺,寺後多大樹,太守入山見之,意欲伐起公所,師弗之。後被人挾讐,乘隙訐告。太守捉師苦責,令還俗,民其衣。大覺昔曾入舜之室,故往京都訪之。大覺讓舜正寢,璉居側室。仁宗數詔入內問道,竟不言舜事。偶一日聖旨勅淨因飰僧,見大覺侍舜甚恭,歸奏帝召見之。乃歎曰:道韻奇偉,真山林達士。遂於扇書曰:免咎為僧,復住棲賢,更賜紫衣金鉢,遣使送歸。舜罷棲賢日,有二力士舁轎至羅漢寺前。二人相謂曰:今不是我院長老,不須遠送,棄轎而回。舜既再來,令人安撫曰:你當時做得是,但安心不必疑懼。入院上堂曰:無端被譖枉遭迍,半載有餘作俗人。今日再歸三峽寺,幾多歡喜幾多瞋。今大覺舉謂前輩有聰明之資。耳利為聰,眼利為明,無安不忘危之慮。如石門以不自防忍,而罹襄州之辱。棲賢以不自調攝,而有南康之追。二師豈不是天資粹美之人,且有斯失,誠可以為後人之戒。

然則人生定業,固難明辨,細詳其原,安得不知其為忽慢不思之過歟!故曰:禍患藏於隱微,發於人之所忽。用是觀之,尤宜謹畏(九峯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須當覺察。然則人生固有定不可迯之夙業,本難明辯。細詳審其根原,豈得不是忽意怠慢不思不察之過歟?歟,疑辭,謙退而未敢決也。故曰:人之禍害憂患,藏于幽隱微細之間。何以發之?發于人之一時忽略而不謹也。以二師觀之,愈宜敬謹,而畏懼之也。尤,愈也。
△忽、慢二字,各有其失。忽失于心不細,慢失於心不恭。處世行事,不可不時時戒畏之也。
015.教人用情必在平日,情至而事自得也
雲居舜和尚,字老夫,住廬山棲賢日,以郡守槐都官私忿,罹橫逆,民其衣,往京都訪大覺。至山陽(楚州也),阻雪旅邸。一夕有客携二僕破雪而至,見老夫如舊識,已而易衣拜於前,老夫問之。客曰:昔在洞山隨師,荷擔之漢,陽幹僕宋榮也。老夫共語疇昔,客嗟嘆之久,凌晨備飯,贈白金五兩,仍喚一僕。客曰:此兒來往京城數矣,道途間關備悉,師行固無慮乎,老夫由是得達輦下。推此益知其二人平昔所存矣(九峯集)。

雲居舜和尚,字老夫,住廬山棲賢日,以郡守槐都官私忿,罹橫逆,民其衣,往京都訪大覺。
《禪林寶訓筆說》卷1:此節明因事故訪。雲居,在江西南康,稱江左首剎。此述師往事,故曰住廬山棲賢日,以因也。因郡守槐都官,南康府前有古槐,故稱槐都。私忿,非正法也。罹,遭也。橫逆,不順理也,出孟子。民其衣,著民之衣。京都,即帝京。

至山陽(楚州也),阻雪旅邸。一夕有客携二僕破雪而至,見老夫如舊識,已而易衣拜於前,老夫問之。客曰:昔在洞山隨師,荷擔之漢,陽幹僕宋榮也。老夫共語疇昔,客嗟嘆之久,凌晨備飯,贈白金五兩,仍喚一僕,客曰:此兒來往京城數矣,道途間關備悉,師行固無慮乎,老夫由是得達輦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昔情所遇。路次楚州,阻雪旅邸。旅邸,即客店也。一夕,是將暮。又有一客。擕,隨帶。僕,用人也。破雪者,帶雪而至。見老夫如故舊相識。已而者,不久也。乃更換其衣,致禮於老夫之前。老夫因問其致敬之故。答曰:昔在洞山,隨師荷行李。之,往也,往漢陽幹辦事務之僕使,姓宋名榮也。疇昔,即往昔,共語往昔之事。罹難之故,客咨嗟歎息不已。凌晨,即次早。備飰,送路費五兩。仍復喚一僕,客曰:我此子京城來往數次,道途中所有間關,崎嶇屈轉處,一一備知,師此去不必慮也。老夫因此得達輦下。輦,是天子所乘之車。

推此益知其二人平昔所存矣(九峯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結明深情有在。推此者,是集書人推詳此段因緣。我固知他二人主賓之情,平時愛惜之私,有存乎胸中矣
△施恩者,情必至也,人受恩而情存。情存,則事無不濟矣。
016.明古人立志堅強,不以老而怠其行也
大覺曰:舜老夫賦性簡直,不識權衡、貨殖等事,日有定課,曾不少易。雖炙燈、掃地皆躬為之。嘗曰:古人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戒,予何人也?雖垂老其志益堅。或曰:何不使左右人?老夫曰:經涉寒暑,起坐不常,不欲勞之。
《禪林寶訓筆說》:賦稟也。謂老夫生來之性,簡而不繁,直而不曲。權,即秤錘。衡,即秤竿。以財變物日貨,積聚生財日殖。如戥秤、賣買、一切世故,俱所不知。每日功夫,俱有一定之課計,曾不少改。雖極小事,如然燈掃地,皆親自為之。每常自警,引百丈大智禪師,每日力作以償其供。有勸止者,則曰:我無德以勞人。眾不忍而藏其作具,徧索不得,遂不食。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語。流播寰宇,古人尚且如此,我何等人,敢生懈怠?垂,將也。年雖老,而志轉堅。或曰:些細之事,何不令左右執侍者為之?老夫曰:經嚴寒,歷酷暑,動靜不常,不必煩之?
△噫!而今人只要寬袍大袖,何曾曉得古人置足處!
017.謂人操守貴真實,虛妄無所益也
舜老夫曰:傳持此道,所貴一切真實。別邪正,去妄情,乃治心之實。識因果,明罪福,乃操履之實。弘道德,接方來,乃住持之實。量才能,請執事,乃用人之實。察言行,定可否,乃求賢之實。不存其實,徒衒虛名,無益於理。是故,人之操履惟要誠實,苟執之不渝,雖夷險可以一致(二事坦然菴集)。

舜老夫曰:傳持此道,所貴一切真實。別邪正,去妄情,乃治心之實。識因果,明罪福,乃操履之實。弘道德,接方來,乃住持之實。量才能,請執事,乃用人之實。察言行,定可否,乃求賢之實。
《禪林寶訓筆說》卷1:此節貴一切真實。代代相承曰傳,拳拳執守曰持。此道,即無上玅道。所貴的貴字最重。一切二字總舉,下略開五條,使人知所持守也。真者不妄,實而不虗。第一治心者,要先分別邪心、正心、虗妄心。邪妄者,當遣去之。正直者,當究竟之。此即治心之真實也。第二操履者,守志不改曰操,所行合理曰履。先須知有善惡因果。罪因何致?福由何生?時中敬謹不敢錯因果,致罪招愆者滅之,合理生福者為之,此即操履之真實也。第三住持者,住法王家,持佛法事,必要弘彰聖化,力行道德。持最上之法印,惟誠惟確。接四方之學者,不矜、不慢,此即持法之真實也。第四用人者,宜先量度孰有才略?當幹何事?孰有力能?當司何執?調和爕理,內外悅豫。此即用人之真實也。第五求賢者,先須審其言行相應否?察其內外如一否?當其可用不可用之間,尤貴有先見之明。稍失覺察,利害即見。此乃求賢之真實也。

不存其實,徒衒虛名,無益於理。是故,人之操履惟要誠實,苟執之不渝,雖夷險可以一致(二事坦然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結一切真實。前五者大槩言之,至于一切所作如不存真實,徒然賣一虗名,於理何益。衒,彰賣也。所以住持人,操守行履,必要真實。若果能執守此真實二字,不變不遷。雖是平夷險阻,皆可同歸一轍,無二理也。渝,變也。夷是平夷,險是險阻。致者,理也
△造得到真實二字,是佛祖儕類。
018.教人立堅固志,毋懷名利,喪至德也
舜老夫謂浮山遠錄公曰:欲究無上妙道,窮則益堅,老當益壯,不可循俗,苟竊聲利,自喪至德。夫玉貴潔潤,故丹紫莫能渝其質。松表歲寒,霜雪莫能凋其操。是知節義為天下之大。惟公標致可尚,得不自強。古人云:逸翮獨翔,孤風絕侶,宜其然矣(廣錄)。

舜老夫謂浮山遠錄公曰:欲究無上妙道,窮則益堅,老當益壯,不可循俗,苟竊聲利,自喪至德。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明存守至德。舒州浮山法遠圓鑑禪師,鄭州王氏子,嗣葉縣省禪師。遠甞與達觀頴、薛大頭七八人遊蜀,幾次遭迍,師以智脫之。眾以曉吏事,故稱之為遠錄公。謂學人要研究無上妙道,乃佛果也。必須立決定志,身雖窮困,其志須增益而轉堅。年雖衰老,其力當增益而轉。壯,切不可順隨流俗,苟且希圖聲名利養,自喪大德。循,順也。苟且,不正貌,苟容而取安也。

夫玉貴潔潤,故丹紫莫能渝其質。松表歲寒,霜雪莫能凋其操。是知節義為天下之大。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喻明堅持節義。且玉之所貴,在乎潔淨溫潤也。玉有七德,謂堅實況仁,不變況義,貴佩況禮,潤彩況智,色潔況信,難污況忠,覩悅況樂。縱以丹砂硃紫塗之,亦不能染變其素質,表耐也。松,耐盡寒威,故嚴霜重雪,亦不能傷敗其青英。以此而知,人不可無玉質、松操之節義,乃天地間至大之要也。

惟公標致可尚,得不自強。古人云:逸翮獨翔,孤風絕侶,宜其然矣(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嘆美囑其自勉。惟,獨也。公指遠錄公,獨公之標格品致,可嘉可貴,豈得不自強以立志乎!節義謂有節操,而行合乎義理也。標,舉也,言其超卓傑立之極也。自強,易云:君子之道,終日乾乾而自強不息。逸,縱也。翮,羽勁也。古云:大鵬展翅,乘六息而背負青天,豈凡鳥能及,宜乎其然也!
△節義乃聖賢根本,佛祖靈苗,學者宜謹守珍惜之。
019.明親師友不可自怠,怠則學無成也
浮山遠和尚曰:古人親師擇友,曉夕不敢自怠,至於執爨,負舂,陸沈賤役,未嘗憚勞。予在葉縣備曾試之。然一有顧利害,較得失之心,則依違姑息,靡所不至。且身既不正,又安能學道乎(岳侍者法語)。

浮山遠和尚曰:古人親師擇友,曉夕不敢自怠,至於執爨,負舂,陸沈賤役,未嘗憚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勸人力行。謂上古之求道者,近明師,擇良友。朝勤夕惕,不敢自求安逸。爨,是炊爨,取其進火謂之爨。取其氣上謂之炊,負舂是搗米。寧與世違而不圖顯著,曰陸沉。賤役者,人所差為,難行之事。謂至於執爨、負舂,不以為勞。陸沉、賤役,不以為耻。終不敢生怠墮疲厭之心也。

予在葉縣備曾試之。然一有顧利害,較得失之心,則依違姑息,靡所不至。且身既不正,又安能學道乎(岳侍者法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以己作證。如此等事,我昔在葉縣參省和尚時,備細而曾試之。汝州葉縣廣教院歸省禪師,冀州賈氏子,嗣首山念禪師,南嶽下九世。○其住持枯淡嚴密,衲子畏之,浮山遠天、衣懷,聞其高風,特往參叩。正值雪寒,省呵罵驅逐,將水潑地,衣褥皆濕。他僧怒去,惟遠與懷整衣敷具,復坐如故。省到呵曰:你更不去,待我打你。遠近前云:某二人數千里特來參和尚禪,豈以一杓水潑之便去。省笑曰:你兩個果來要參禪,卻去挂搭。遠充典座,眾苦其枯淡。省偶出庄去,遠私取油麫,作五味粥。方熟,省忽歸。粥罷,命典座遠至。省曰:汝竊取油麫,係盜用常住。遠云:實取油麫,願乞責罰。省令算估,衣盋還訖,更打三十挂,杖趕出院。道友勸勉,省不允。友曰:若不容歸,只乞隨眾聽法。省亦不許。省一日出街,見遠旅邸前立。省曰:此是院門房廊,汝何住此?令人追筭店錢,遠無難色,遂持盋於市化還之。省歸謂眾曰:法遠真參禪之法器也。遂令歸,上堂對眾,付衣嗣法焉。謂凡諸逆順境界,一一經歷。若我當時有一念顧惜利害之心,較量得失之意,則依違之,亦何有所定,出小雅。姑息者,苟容取安也,出禮記。若如是者,於身既爾不正,又何能治心以學道乎?
△者般做處,是第一等人流,學得的是好手。
020.明學道要在志力堅行,不可疑信相參也
遠公曰:夫天地之間,誠有易生之物,使一日暴之,十日寒之,亦未見有能生者。無上妙道,昭昭然在於心目之間,故不難見,要在志之堅,行之力,坐立可待。其或一日信,而十日疑之。朝則勤,而夕則憚之。豈獨目前難見,予恐終其身而背之矣(雲首座書)。

遠公曰:夫天地之間,誠有易生之物,使一日暴之,十日寒之,亦未見有能生者。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譬一暴十寒必不生。先舉世間萬物生長者為譬。誠,實也。謂凡物雖是易於生長者,設使一日方得暖氣蒸熏。而又為十日寒雨浸漬,亦未見有能生長者。藉以比學者用功之不恒也。

無上妙道,昭昭然在於心目之間,故不難見,要在志之堅,行之力,坐立可待。其或一日信,而十日疑之。朝則勤,而夕則憚之。豈獨目前難見,予恐終其身而背之矣(雲首座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明一信十疑必不悟無上妙道。昭昭,即了然也。了了然在於六根門頭,放光動地,有何難見!然雖要在立志堅卓,如生鐵橛相似。行之勇猛,如與萬人敵一般。如此管取,立地搆去。其或一日方有信力而行,且又有十日疑而不行。早起方纔勤力而作之,至夜則又畏憚而止之。如是求道,不獨目前難得成辦。予恐盡此一生,背馳不得見矣。
△膏肓之針,起死之藥,俱在勤字中收。
021.明住持人凡事取捨,宜當細審也
遠公曰:住持之要,莫先審取捨;取捨之極,定於內;安危之萌,定於外矣。然,安非一日之安,危非一日之危,皆從積漸,不可不察。以道德住持,積道德;以禮義住持,積禮義;以刻剝住持,積怨恨。怨恨積,則中外離背;禮義積,則中外和悅;道德積,則中外感服。是故,道德、禮義洽,則中外樂。刻剝、怨恨極,則中外哀。夫!哀樂之感,禍福斯應矣。

遠公曰:住持之要,莫先審取捨;取捨之極,定於內;安危之萌,定於外矣。然,安非一日之安,危非一日之危,皆從積漸,不可不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舉其大槩。謂為住持之緊要,莫先於審察其取捨,看何者為急務?此宜該取。何者為無益?此宜當捨。取捨之籌極定於胸中,則安危之萌芽即定於外矣。然致人之安,非一日能安。致人之危,亦非一日便危。咸從積累漸浸,久之方發,斯不可不察也。

以道德住持,積道德;以禮義住持,積禮義;以刻剝住持,積怨恨。怨恨積,則中外離背;禮義積,則中外和悅;道德積,則中外感服。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細分利害。葢所察者有三焉:若常時我以道德行住持事,則所積之人,皆能修道德矣。我以禮義行住持事,則所積之人,皆能行禮義矣。若我刻苦眾利,剝削賢良,則人人口出惡言。胸含毒意,積成怨恨矣。怨恨既積,則內外無不生離散背逆之心。中以近言,外以遠論。禮義既積,則內外無不和悅。道德既積,則內外無不感服。

是故,道德、禮義洽,則中外樂。刻剝、怨恨極,則中外哀。夫!哀樂之感,禍福斯應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結成禍福。是故道德、禮義周遍於一方,則內外歡樂。洽,霑濡周遍也。若使刻苦剝削人到至極處,則內外哀傷。哀則禍生,樂必福至。夫哀樂感于內,則禍福應於外矣。
△人情取捨,是大關鍵。若不審察,未免不顛倒苦樂也。
022.言住持之要有三,不可缺一而廢道也
遠公曰:住持有三要:曰仁、曰明、曰勇。仁者,行道德,興教化,安上下,悅往來。明者,遵禮義,識安危,察賢愚,辨是非。勇者,事果決,斷不疑,姦必除,佞必去。仁而不明,如有田不耕。明而不勇,如有苗不耘。勇而不仁,猶如刈而不知種。三者備,則叢林興;缺一,則衰;缺二,則危。三者無一,則住持之道廢矣(二事與淨因臻和尚書)。

遠公曰:住持有三要:曰仁、曰明、曰勇。仁者,行道德,興教化,安上下,悅往來。明者,遵禮義,識安危,察賢愚,辨是非。勇者,事果決,斷不疑,姦必除,佞必去。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舉三要:仁、明、勇。司馬光諫仁宗表。仁者,純乎天理,無一毫私欲也。明者,燭物理辯是非,無一事之疑惑也。勇者,見義必為,聞善必遷,無一念之退怯也。謂為住持者,必先存乎仁。有仁,則可以行持道德,興揚教化。教化者躬行於上,風動於下,使人變化氣質也。安撫上下,悅樂往來。此第一件緊要也。次則必要明,能洞燭乎物理,無一事一物之或蔽,則能遵行禮義,審識安危,辯察愚賢,分別是非。是第二件緊要也。復而又要勇,能見義必為,見善必遷,毫無退怯,則能作事果敢,剖斷不疑,知姦必除,知佞必去。是第三件緊要也。」

仁而不明,如有田不耕。明而不勇,如有苗不耘。勇而不仁,猶如刈而不知種。三者備,則叢林興;缺一,則衰;缺二,則危。三者無一,則住持之道廢矣(二事與淨因臻和尚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不可缺。若但有其仁而無明,如世人有田而不能耕,良可惜也。然仁、明雖具,而無勇以繼之,亦如世人田雖已種,而不能耘鋤,無所得也。若有明、有勇,而無仁以先之。又如世人但知收穫,而不知下種,必無益也。刈,割也。以是觀之,三者必不可缺。若住持人三者全備,則叢林必興。缺一,叢林必衰。缺二,叢林必危。若三者俱缺,佛法必至掃地,叢林自見寥落矣。
△且看世、出世做漢子的,誰不有此。缺一如車脫轄也。
023.言住持以擇賢愚為要,賢愚分則法道自顯也
遠公曰:智、愚,賢、不肖,如水火不同器,寒暑不同時,蓋素分也。賢智之士,醇懿端厚,以道德、仁義是謀,發言行事,惟恐不合人情,不通物理。不肖之者,姦險、詐佞,矜己逞能,嗜慾、苟利,一切不顧。
故,禪林得賢者,道德修,綱紀立,遂成法席。廁一不肖者在其間,攪群亂眾,中外不安,雖大智禮法,縱有何用?智、愚、賢、不肖,優劣如此爾,烏得不擇焉(惠力芳和尚書)。

遠公曰:智、愚,賢、不肖,如水火不同器,寒暑不同時,蓋素分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舉智愚本自生成。智者,稟清和之氣,生人才識明敏。愚者,稟昏濁之氣,生人頑蠢無知。賢者,稟和煦之氣,生人慈儉溫良。不肖者,稟乖謬之氣,生人凶險姦邪。四者如明暗相傾,薰蕕不竝,決然之理。故喻如水火不同器,寒暑不同時,此葢平素之分定也。

賢智之士,醇懿端厚,以道德、仁義是謀,發言行事,惟恐不合人情,不通物理。不肖之者,姦險、詐佞,矜己逞能,嗜慾、苟利,一切不顧。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賢愚品類逈別。葢賢智之士,生來性分,醇和、懿美、端莊、厚重。所謀、所趨者,道德、仁義。時而發言,時而行事,唯恐與眾人心性不合,與事物道理不通。兢兢業業,以任道為己心。彼愚不肖之人,一味姦邪險偽,欺詐謟佞。發言如同聖賢,行事宛爾鬼魅。矜己自負,逞能自高,貪嗜私慾,苟取財利,無所不為。

故,禪林得賢者,道德修,綱紀立,遂成法席。廁一不肖者在其間,攪群亂眾,中外不安,雖大智禮法,縱有何用?智、愚、賢、不肖,優劣如此爾,烏得不擇焉(惠力芳和尚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結成優劣當擇。所以禪林下得一賢者,則道德可修,綱紀自立。總繩曰綱,眾目曰紀。致令規矩整齊,法社必盛矣。廁者,雜也。若其間雜著箇不肖者,在眾人之中,則攪擾叢林,惑亂大眾。一院不安,雖有大智之規矩禮法,亦無所用。何也?由無廉耻,不可治也。且智與賢是一種,愚不省是一種,此兩種勝劣利害,皎然如此。爾何得不致力揀擇焉?優,勝也。劣,弱也。烏,何也。
△性本無二,習之有異,人胡其不自省也。

024.誡人情不可滯塞,情通而道行乎其間也
遠公曰:住持居上,當謙恭以接下。執事在下,要盡情以奉上。上下既和,則住持之道通矣。居上者,驕倨自尊。在下者,怠慢自疎。上下之情不通,則住持之道塞矣。古德住持閒暇無事,與學者從容議論,靡所不至,由是一言半句載于傳記,逮今稱之。其故何哉?一則欲使上情下通,道無壅蔽。二則預知學者才性能否,其於進退之間皆合其宜。自然上下雍肅,遐邇歸敬,叢林之興由此致耳(與青華嚴書)。

遠公曰:住持居上,當謙恭以接下。執事在下,要盡情以奉上。上下既和,則住持之道通矣。居上者,驕倨自尊。在下者,怠慢自疎。上下之情不通,則住持之道塞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標情之通塞。謂住持之位,本當居上,時中須要謙和恭謹,以接納於人。為執事者,本當居下,時中必要盡情致敬,以承奉于上。如此上能謙和,下能承奉,則住持之法道自流通矣。設若在上者,驕侈倨傲以自尊,則在下之人,必然怠墯輕慢,而自疎遠。上下之人情既爾不通,則住持之道法必滯塞矣。

古德住持閒暇無事,與學者從容議論,靡所不至,由是一言半句載于傳記,逮今稱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明情通之故。故又引古之通情者以明之。試看古來有道德之師,閑暇無事,必謙光接物。常與可語之學者,從容議論。從容者,和緩而不迫。議者,評定古今之事宜。論,辯也。有所不明而辯柝之。或論辯古人公案,或品評賢德機語。世法佛法,無所不到。偶爾師資機語相契,合乎至理。或一言,或半句,言雖少而語意奇,必當載於傳記,古今稱之也。如太陽問梁山:如何是無相道場?山指大士像曰:此是吳道子畵的。陽擬進語。山曰:者箇是有像的,那箇是無像。陽即有省。山曰:何不道取一句。陽曰:道即不辭,恐落紙筆。山笑曰:此語上碑去在。

其故何哉?一則欲使上情下通,道無壅蔽。二則預知學者才性能否,其於進退之間皆合其宜。自然上下雍肅,遐邇歸敬,叢林之興由此致耳(與青華嚴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結完情通事恰。然必欲與學者閑時議論其故何哉?一則使上下情通,不致法道壅蔽。二則預先知得學者,才力、性情、可用、不可用。所謂從苗辯地,因語識人。然後於當進當退之間,總得其宜。相孚如此,自然上下雍容整肅,遠近歸從敬信。叢林之興,豈有別法,不過由此情通而致也。
△閑暇議論,正是發潛德之幽光,不是細事。
025.訓人宜務實學,而不宜賣虛飾假也
遠公謂道吾真曰:學未至於道,衒耀見聞,馳騁機解,以口舌辯利相勝者,猶如廁屋塗污丹雘,祇增其臭耳(西湖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潭州道吾寺可真禪師,嗣石霜圓禪師,南嶽下十世。謂學道未造到極處,切不可虗頭。粉飭未見以為見,裝點未聞以為聞,馳騁機解。馳騁者,馬疾走也。只以口快舌便,多得一句以為勝。如此者,猶如廁屋塗畵些五彩。丹艧者,彩色之總名。外面雖是好看,其實裏內臭不可聞。
△如此虗頭不如不做好,孰不知其為假銀城也!

026.教治心須求玅悟,以為除妄見真之本也
遠公謂演首座曰:心為一身之主,萬行之本。心不妙悟,妄情自生。妄情既生,見理不明。見理不明,是非謬亂。所以治心須求妙悟,悟則神和、氣靜,容敬、色莊,妄想、情慮皆融為真心矣。以此治心,心自靈妙。然後導物,指迷,孰不從化(浮山實錄)。

遠公謂演首座曰:心為一身之主,萬行之本。心不妙悟,妄情自生。妄情既生,見理不明。見理不明,是非謬亂。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顯心為根本。蘄州五祖法演禪師,綿州鄧氏子,嗣白雲端禪師,南嶽下十三世。謂心者,靈明洞徹,具眾理而應萬機。百千三昧,無量玅義,莫不由之而生。必須要研窮透徹得妙悟也。心若不悟,妄念情識自然發生。妄生,則鑑理不明。理不明,則是非必訛謬錯亂矣。

所以治心須求妙悟,悟則神和、氣靜,容敬、色莊,妄想、情慮皆融為真心矣。以此治心,心自靈妙。然後導物,指迷,孰不從化(浮山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必修必悟。所以學人修治自心,當求徹證。悟入之後,使人神志和,氣息靜,容貌恭敬,色相端莊。設有妄想情慮,以此妙心照之,皆融為真心矣。若如此修治其心,心必靈通精妙。然後開導羣品,指接蒙迷,誰不相從其教化耶?
△悟要工夫,意出語言之外。若但如此讀去,有甚麼交涉?
027.教清修實德,母務浮華,而蔽其要妙也
五祖演和尚曰:今時叢林學道之士,聲名不揚,匪為人之所信者。蓋為梵行不清白,為人不諦當,輒或苟求名聞、利養,乃廣衒其華飾,遂被識者所譏。故蔽其要妙,雖有道德如佛祖,聞、見,疑而不信矣。爾輩他日若有把茅蓋頭,當以此而自勉(佛鑒與佛果書)。
《禪林寶訓筆說》:謂近今叢林中做長老者,美名不得播揚,又不為四眾之所信敬者無別,只因梵行有虧。不清淨,不潔白也。加之做人行事,又不審實穩當。輒者,每事即然也。輒或每事,舉動多苟且,貪求名聞、利養。又作事虗浮,衒賣光華,粉飾行止。以欺惑愚俗,遂被明眼人看破,即生譏誚。由此將幾多緊急妙事,皆障蔽之矣。即使有證悟,有神機如諸佛祖。但所聞見之事,皆令人生疑惑,而不諦信也。爾輩他日若出世為人,結箇茅葊,守護己身,調伏他意,當以吾言自勉勵也。
△老實二字,值得千金。若虗浮裝點不存實行,乃業根種子也。
028.戒人重本分勿務外緣,而喪失法體也
演祖曰:師翁初住楊岐,老屋敗椽,僅蔽風雨,適臨冬莫,雪霰滿床,居不遑處。衲子投誠,願充修造,師翁却之曰:我佛有言:時當減劫,高岸、深谷遷變不常,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汝等出家學道,做手脚未穩,已是四、五十歲,詎有閒工夫事豐屋耶?竟不從。翌日,上堂曰:楊岐乍住,屋壁疎,滿床盡撒雪珍珠,縮却項,暗嗟吁!翻憶古人樹下居(廣錄)。

演祖曰:師翁初住楊岐,老屋敗椽,僅蔽風雨,適臨冬莫,雪霰滿床,居不遑處。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修不惜身。袁州楊岐山方會禪師,宜春冷氏子,嗣慈明楚圓禪師,南嶽下十世。謂我會師翁初住楊岐之時,屋老桷爛,兩間破房。僅,略能也,略可遮蔽風雨而已。適,至也,適值冬暮,即臘月也。霰是雪粒,雖人人臥榻雪粒滿布,亦不分心于此,安然處之。事冗,曰不暇,心勤曰不遑。謂榻雖積雪,而不以寒苦動其心也。

衲子投誠,願充修造,師翁却之曰:我佛有言:時當減劫,高岸、深谷遷變不常,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顯事皆假合。衲子中有志誠發心,願當化募者。充,當也。師翁卻辭不允,曰:你豈不聞我佛有言,此時正當減劫也。人人福壽,亦隨之而減。謂第九小劫,人壽八萬四千歲,減至六萬,拘留孫佛出世。減至四萬,拘那含牟尼佛出世。減至二萬,迦葉佛出世。減至一百歲,釋迦牟尼佛出世。故曰:時當減劫。然極峻之高岸,最深之谿谷,遷改變易,尚爾不常。或時高岸而崩頺,或時深谷而平滿,本不是堅周之法,安得圓滿如人之意,而自求稱足也。

汝等出家學道,做手脚未穩,已是四、五十歲,詎有閒工夫事豐屋耶?竟不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示其力學。且汝等出家,元為學道,做手脚尚且未穩。此言把捉不住也,謂工夫尚做不定,已是四、五十歲了。詎,豈也。豈得有閑工夫再去化緣,以華美其居而為事也。昔宋李靖公名沆為丞相,自奉甚薄,所居陋巷,廳事無重門,家人勸修之。沆曰:身食厚祿,安榮如意,人生朝暮不保,奚用工夫事豐屋耶?竟不從。

翌日,上堂曰:楊岐乍住,屋壁疎,滿床盡撒雪珍珠,縮却項,暗嗟吁!翻憶古人樹下居(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曉以大義。翌日,即明日。上堂示眾曰:楊岐乍住屋壁疎,滿牀盡撒雪珍珠,縮却項,暗嗟吁!翻憶古人樹下居。翻憶者,返追從上古人,樹下修行,值此風雨,又書何如!
△下逮於今,尚要鬼弄他去做化主,疇能却之耶?
029.教學者須行解相應,必謹必嚴也
演祖曰:衲子守心城,奉戒律,日夜思之,朝夕行之,行無越思,思無越行,有其始而成其終,猶耕者之有畔,其過鮮矣。
《禪林寶訓筆說》:城字作譬喻。古有偈云:學道猶如守禁城,晝防六賊夜惺惺,中軍主將能行令,不動干戈致太平。此之謂也。奉,乃遵奉。戒律,即眾戒律儀也。守心是學道,奉戒是修德。欲全道德,須由日而夜,亹亹思之。自朝及夕,孜孜行之。葢行時不可外于思,思時不可越于行。如是從始至終而不改異,如畊田者中邊俱到,可免荒怠之過矣。
△禮約而義豐,如九轉還丹,點鐵即成金矣。
030.戒住持不可專己之情,而忘先聖法度也
演祖曰:所謂叢林者,陶鑄聖凡,養育才器之地,教化之所從出。雖群居類聚,率而齊之,各有師承。今諸方不務守先聖法度,好惡偏情,多以己是革物,使後輩當何取法(二事坦然集)。
《禪林寶訓筆說》:範土曰陶,鎔金曰鑄。叢林是一大爐冶,以之鑄聖陶凡,撫養鞠育人才器格之地。住持人總其權柄,則教化之所從出。羣居者,或百或千。類聚者,智愚賢否,各從其類。要其統率,而齊整之,則各有師承。言各有者,非各人自己有師承也。謂必在住持於羣類中因人設教而調理之也。此下謂不遵古自恃之過。於今住持,不遵古人之典訓,一味以己之所好所惡,而用情多偏。且以自家杜撰之法,教人依學以為己是,而返改革前人規範。如此任情縱意,教後人將何以取法則也?
△爐鞴之下,原多鈍鐵。只在匠者之巧心玅手,否則總成廢器。
031.誨住持欲知人之賢否,必久乃得其真也
演祖曰:利生、傳道務在得人,而知人之難,聖哲所病;聽其言,而未保其行;求其行,而恐遺其才。自非素與交遊備詳本末。探其志行,觀其器能。然後,守道藏用者,可得而知。沽名飾貌者,不容其偽。縱其潛密,亦見淵源。夫觀探詳聽之理,固非一朝、一夕之所能,所以南岳讓見大鑒之後,猶執事十五秋。馬祖見讓之時,亦相從十餘載。是知,先聖授受之際,固非淺薄所敢傳持。如一器水傳於一器,始堪克紹洪規,如當家種草,此其觀探詳聽之理明驗也,豈容巧言令色,便僻、諂媚而充選者哉(圓悟書)。

演祖曰:利生、傳道務在得人,而知人之難,聖哲所病;聽其言,而未保其行;求其行,而恐遺其才。自非素與交遊備詳本末。探其志行,觀其器能。然後,守道藏用者,可得而知。沽名飾貌者,不容其偽。縱其潛密,亦見淵源。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知人要在久識。謂凡欲利益眾生,傳授祖道,所貴專在得真正良材,乃堪承繼。然知人一節最為難事,古聖先賢亦以為憂。何也?聽其所言,似實有德。未審平日行履,果如其言否也?必求其所行,造到古人地位,又恐遺失其人之才力也。自非,猶云要在。謂欲知人之的實,要在平素與之交遊,歲月既久,則所知益深。備詳他之本末,探討他志向,觀察他行履,以及器量能幹,然後真知實曉。此人果是守道存德者,果是韜光秘用者。若是沽賣虗名,粧飾顏貌者,亦久而能知,難以隱偽。縱使彼做得深潛隱密,我亦闚見他幽深源底也。

夫觀探詳聽之理,固非一朝、一夕之所能,所以南岳讓見大鑒之後,猶執事十五秋。馬祖見讓之時,亦相從十餘載。是知,先聖授受之際,固非淺薄所敢傳持。如一器水傳於一器,始堪克紹洪規,如當家種草,此其觀探詳聽之理明驗也,豈容巧言令色,便僻、諂媚而充選者哉(圓悟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授受必須親證,且而觀探詳聽。此四種道理。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得的。所以南嶽讓見大鑒之後,猶然執侍巾瓶一十五秋。南嶽懷讓禪師,金州杜氏子,嗣六祖大鑑禪師。大鑑六祖慧能大師,范陽盧氏子,嗣五祖弘忍大師。且馬祖見讓之時,亦相從淘汰十有餘載。江西馬祖道一禪師,漢州什邡縣馬氏子,嗣南嶽讓禪師。是知先聖上授下受之際,固非淺根薄德所能傳持。所謂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方堪傳授。猶如以此一器水,傳入於彼之一器,無欠無餘,此喻為子者不妄受也。如此之人,始能克紹大法弘規,擔當佛祖家業。又如畊田者之的當人家,收存好種,種好則苗必秀。此喻為師者不妄傳也。如此觀探詳聽之理既盡,始為明驗不誣也。且能克紹,能繼續之人。豈容巧好其言,令善其色,便佞偏僻,諂屈媚悅之徒,可能當其任哉!
△此不徒謂師家知人,實要弟子耐久,如是則水合水矣。如今人纔到門便付法,吾不審是何知也!
032.誨住持者,須德專兼行,以為興教傳道之本也
演祖曰:住持大柄在惠與德,二者兼行,廢一不可。惠而罔德,則人不敬。德而罔惠,則人不懷。苟知惠之可懷,加其德以相濟,則所敷之惠,適足以安上下,誘四來。苟知德之可敬,加其惠以相資,則所持之德,適足以紹先覺,導愚迷。故善住持者,養德以行惠,宣惠以持德,德而能養則不屈,惠而能行則有恩。由是德與惠相蓄,惠與德互行。如此則德不用修,而敬同佛祖。惠不勞費,而懷如父母。斯則湖海有志於道者,孰不來歸。住持將傳道德,興教化。不明斯要,而莫之得也(與佛眼書)。

演祖曰:住持大柄在惠與德,二者兼行,廢一不可。惠而罔德,則人不敬。德而罔惠,則人不懷。苟知惠之可懷,加其德以相濟,則所敷之惠,適足以安上下,誘四來。苟知德之可敬,加其惠以相資,則所持之德,適足以紹先覺,導愚迷。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德惠相資而互用。謂為住持之大權柄、大主宰,在恩惠與德行兩種。此兩種必欲兼行,如鳥之兩翅,廢一則不可也。若但有恩惠與人,而自不修德,則人雖懷而不敬。若但有德於己,而無惠以及人,則人雖敬而不懷。罔,無也。果知惠澤,能使人懷慕。更加修德以相兼濟,則所施之惠澤,自然安撫人心,上情下通,誘引四來之眾矣。果加修德,能令人恭敬,更加惠澤以相資助,則所修之德行,自足以繼紹先覺,興隆佛種,開導愚迷之人矣。

故善住持者,養德以行惠,宣惠以持德,德而能養則不屈,惠而能行則有恩。由是德與惠相蓄,惠與德互行。如此則德不用修,而敬同佛祖。惠不勞費,而懷如父母。斯則湖海有志於道者,孰不來歸。住持將傳道德,興教化。不明斯要,而莫之得也(與佛眼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德惠併施而同感。故所以善為住持者,自己養德,又能行惠。宣通恩惠,以持其德。德既能養,則德用不竭。惠既能施,則惠有餘恩。由此將德與惠共相蓄養,惠與德互相流行,如是則德已具於惠中。德即不修,而人敬之慕之,如同佛祖矣。惠既發于德內,惠雖不費,而人懷之愛之,如同父母矣。斯則五湖四海,有志於道者,誰不來歸。住持將要宣傳道德,興揚教化,若不通明德惠二種之要妙,必不能得也。
△懷恩敬德,人情皆然。住持能兼之,是將引天下人,歸之、敬之也。
033.見師嚴子敬之道,足為後人典則也
演祖自海會遷東山。太平佛鑑、龍門佛眼,二人詣山頭省覲。祖集耆舊主事,備湯果夜話。祖問佛鑑:舒州熟否?對曰:熟。祖曰:太平熟否?對曰:熟。祖曰:諸莊共收稻多少?佛鑒籌慮間,祖正色厲聲曰:汝濫為一寺之主,事無巨細,悉要究心,常住歲計,一眾所係,汝猶罔知,其他細務不言可見。山門執事知因識果,若師翁輔慈明師祖乎!汝不思常住物重如山乎! 蓋演祖尋常機辯峻捷,佛鑑既執弟子禮,應對含緩乃至如是。古人云:師嚴然後所學之道尊。故東山門下子孫多賢德,而超邁者,誠源遠而流長也(耿龍學與高菴書)。

演祖自海會遷東山。太平佛鑑、龍門佛眼,二人詣山頭省覲。祖集耆舊主事,備湯果夜話。祖問佛鑑:舒州熟否?對曰:熟。祖曰:太平熟否?對曰:熟。祖曰:諸莊共收稻多少?佛鑒籌慮間,祖正色厲聲曰:汝濫為一寺之主,事無巨細,悉要究心,常住歲計,一眾所係,汝猶罔知,其他細務不言可見。山門執事知因識果,若師翁輔慈明師祖乎!汝不思常住物重如山乎!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家教有方。舒州太平佛鑑惠懃禪師、龍門佛眼清遠禪師,竝嗣五祖演禪師,南嶽下十四世。值演祖自舒州海會寺,移席往東山之日,二師詣東山省覲。詣,往也。省,視也。秋見曰覲。祖集本寺中之耆舊,竝主事者,備湯果夜間聚話。祖問佛鑑今歲舒州地方,田稻成熟否?鑑對曰:熟。祖曰:你太平常住熟否?曰:熟。祖曰:諸莊其收稻有多少?佛鑑籌慮間,籌量思慮,不敢妄答。祖即正其色勵其聲曰:汝濫為一寺之主。濫,泛也。既作主人,凡事無大小,盡要究竟於心。稻谷乃常住一年家計,大眾關係,如此緊要。汝猶不知,其餘瑣末細務,不言可見矣。山門中汝雖作長老,亦職事也,須當知因識果。如楊岐師翁輔弼慈明師祖,始於南院,終于興化三十年,總柄網律,汝豈不聞乎!汝亦不思常住物粒米重如山乎!
○慈明潭州石霜楚圓禪師,金州李氏子,嗣汾陽善昭禪師,南嶽下九世。

蓋演祖尋常機辯峻捷,佛鑑既執弟子禮,應對含緩乃至如是。古人云:師嚴然後所學之道尊。故東山門下子孫多賢德,而超邁者,誠源遠而流長也(耿龍學與高菴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見師徒有德。上是東山父子酬答之實事,此是耿公判美師徒之至言。葢演祖平常機用辯才,孤峻而又迅捷。佛鑑既執弟子之禮,應對之問,從容含緩,理宜如是也。學記云: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人知敬學。故東山門下,子孫多賢德,而超羣越眾者。實是來源遠而流故長也。
△模範既正,則傚自端,所謂有賢父乃有賢子也。
034.師家取捨有道,愛之、拒之,各有深意存也
演祖見衲子有節義而可立者,室中峻拒,不假辭色。察其偏邪諂佞,所為猥屑不可教者,愈加愛重。人皆莫測,烏乎!蓋祖之取捨,必有道矣(耿龍學跋法語)。
《禪林寶訓筆說》:謂師每見衲子有節操誼義而可以成立者,凡入室必多孤峻拒止之,不假些毫和言喜色。此正是要作成長養之心也。察其一種偏邪諂佞,所為卑猥鄙屑,終不可教者,師轉加愛重。人皆不能測度,是何等意?烏乎!蓋師之一取一捨,必有道理存焉。
△至人作略,不是意想得的,以情擬之則失矣。
035.古人天資厚重,不以得喪易其心志也
演祖曰:古人樂聞己過,喜於為善,長於包荒,厚於隱惡。謙以交友,勤以濟眾。不以得喪二其心,所以光明碩大,照映今昔矣(答靈源書)。
《禪林寶訓筆說》:謂古人好樂聞人說己之過,如子路然。喜於為善,如禹聞善言則拜。長于包荒,如周公謂君子處泰之道,必有包荒之量。厚于隱惡,如大舜隱惡而揚善。謙以交友,如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勤以濟眾,如端木賜能博施于民而能濟眾。又不以得喪易其心,所以[一/旦]古今來。總見其光明廣大而能照映之也。
△此章只有四十三字,丈夫事業備之矣。


036.住持當存誠克己,不假威力而自尊嚴也
演祖謂佛鑒曰:住持之要,臨眾貴在豐盈,處己務從簡約。其餘細碎,悉勿關心。用人深以推誠,擇言故須取重。言見重,則主者自尊。人推誠,則眾心自感。尊則不嚴而眾服,感則不令而自成。自然賢愚各通其懷,小大皆奮其力。與夫持以勢力,迫以驅喝,不得已而從之者,何啻萬倍哉(與佛鑒書見蟾侍者日錄)。

演祖謂佛鑒曰:住持之要,臨眾貴在豐盈,處己務從簡約。其餘細碎,悉勿關心。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持身行事之體。謂凡為住持,臨蒞大眾,貴乎要豐盛、要盈滿。處置自己,宜簡省、宜儉約。其餘細末瑣碎之事,不必要關係于我心也。

用人深以推誠,擇言故須取重。言見重,則主者自尊。人推誠,則眾心自感。尊則不嚴而眾服,感則不令而自成。自然賢愚各通其懷,小大皆奮其力。與夫持以勢力,迫以驅喝,不得已而從之者,何啻萬倍哉(與佛鑒書見蟾侍者日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發言用人之實。用人須加推選,其至誠者用之,擇言必當徵究,須鄭重者言之。言若重,則為主者自然而尊。用人實,則於眾心自然而感。主既尊,則不必故用威嚴,而人自然悅服。人既感,則不必更加命令,而事自能成就。如此行去,致使賢與愚,各人通其所懷。小與大,皆得奮勇其力。較之那一等持以威勢之力,迫以驅喝之情,使人不得已而相從者,何止一萬倍哉。啻,止也。
△用人誠,發言重。損己益人,達於眾機,如響斯應矣。


037.學者當確志操修,期於必悟而後已也
演祖謂郭功輔曰:人之性情固無常守,隨化日遷。自古佛法雖隆替有數,而興衰之理,未有不由教化而成。昔江西南嶽諸祖之利物也,扇以淳風,節以清淨,被以道德,教以禮義。使學者收視聽,塞邪僻,絕嗜慾,忘利養。所以日遷善遠過,道成德備而不自知。今之人不如古之人遠矣。必欲參究此道,要須確志勿易,以悟為期。然後禍患得喪付之造物,不可苟免。豈可預憂其不成而不為之耶?纔有絲毫顧慮萌于胸中,不獨今生不了,以至千生萬劫,無有成就之時(坦然菴集)。

演祖謂郭功輔曰:人之性情固無常守,隨化日遷。自古佛法雖隆替有數,而興衰之理,未有不由教化而成。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標教化勢必由師。郭功輔諱正祥,號淨空居士。官至提刑,嗣白雲守端禪師。演祖與之言曰:凡一切人之性情,本無一定所守,隨教化而遷移之。自古來佛法,或有時興,有時廢,原本乎理數而致,興衰之理,未必不從人之教化而成也。

昔江西南嶽諸祖之利物也,扇以淳風,節以清淨,被以道德,教以禮義。使學者收視聽,塞邪僻,絕嗜慾,忘利養。所以日遷善遠過,道成德備而不自知。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舉師承施教有方。當初如江西馬祖南嶽石頭,以及諸祖利生接人之時。扇字妙,有吹拂之意。每每吹人以淳朴之風,節人以清淨之操,被人以道德之心,教人以禮義之學。使學者收攝其視聽,不妄見聞,塞絕其邪僻,不妄動止,絕其嗜慾之私,忘其利養之想。日復一日,遷於至善,而遠諸過失。不覺道日成,德日備。使學者之性靈潛移默化,而不自知,所以佛法必然興矣。

今之人不如古之人遠矣。必欲參究此道,要須確志勿易,以悟為期。然後禍患得喪付之造物,不可苟免。豈可預憂其不成而不為之耶?纔有絲毫顧慮萌于胸中,不獨今生不了,以至千生萬劫,無有成就之時(坦然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乏師各宜自勉。今之行教化者,大不如古人遠矣。既乏其師,而必欲參究此道。須是自己立堅確志,勿半途改易,以悟入為期限。即或有禍患得失之事,總付之於天數。儒言天命,釋言定業。既有定業即不可逃,不可苟且求免。豈可預先憂其不得成辦,便不肯勉力而求之乎。若有一絲毫顧惜念慮之情,萌動於胸中。不獨今生不得了悟,以至千生萬劫,似無有成就之時也。
△顧慮是最愚癡的根本不可存,而所當存者堅確志耳。

038.見伊針芥相投,是機、是教也
功輔自當塗(太平州也)絕江訪白雲端和尚于海會。白雲問公:牛淳乎!公曰:淳矣。白雲叱之,公拱而立。白雲曰:淳乎!淳乎!南泉大溈無異此也。仍贈以偈曰:牛來山中,水足、草足。牛出山去,東觸、西觸。又曰:上大人化三千可知禮也(行狀)。

功輔自當塗(太平州也)絕江訪白雲端和尚于海會。白雲問公:牛淳乎!公曰:淳矣。白雲叱之,公拱而立。白雲曰:淳乎!淳乎!南泉大溈無異此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箭鋒相值。絕江,是直渡。訪,參求也。舒州白雲守端禪師,衡陽葛氏子,嗣楊岐方會禪師,南嶽下十二世。功輔現宰官身而作佛事。可謂在欲而無欲,居塵不染塵,亦是他宿植德本。有大因緣,方能根塵脫卸,一念無依。但到此橋斷路窮,不免求人指示,故絕江訪白雲於海會。白雲具通方正眼,運匠石斧斤,既無礙辯,別資一路。便問公:牛淳乎!公非麤心鹵莽,已到不疑之地,即全身擔荷,脫體承當。應之曰:淳矣。白雲居養子之緣,恐他見道未穩,故以雷轟電掣之機,奮獅子威而叱策之。所謂把關須用精嚴吏,不驗分明不放行。公已是鼻孔撩天,腳跟點地,縱使八面風吹他亦不動,遂拱然而立,真可謂鐵牛不怕獅子吼矣。白雲至此,雪後始知松柏操,便應許他道:淳乎!淳乎!實知他有主宰,可與祖師把手共行。故曰:南泉大溈無異此也。
○南泉,即池州普願禪師,鄭州王氏子,嗣馬祖道一禪師。一日上堂曰:王老師自小牧一頭水牯牛,擬向溪東牧,不免犯官家苗稼。擬向溪西牧,亦不免犯官家苗稼,不如隨分納些些,總不見得。
○大溈,潭州靈祐禪師,福州長溪趙氏子,嗣百丈懷海禪師,南嶽下三世。一日上堂曰:老僧百年後,向山下檀越家作一頭水牯牛,右脅書五字:曰溈山僧某甲。當時喚作溈山僧,卻是水牯牛。喚作水牯牛,卻是溈山僧。畢竟喚作甚麼即得,時仰山出眾禮拜而退。

仍贈以偈曰:牛來山中,水足、草足。牛出山去,東觸、西觸。又曰:上大人化三千可知禮也(行狀)。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是格外提持。仍贈以偈曰:牛來山中,水足、草足。此頌他見地明白。謂饑餐嫩草遙山去,渴飲寒泉遶澗回。牛出山去,東觸、西觸。頌他放曠今時。所謂放曠不耕空劫地,暮天何用牧歌催。又曰:上大人化三千可知禮也。一是歸美之辭,二是出身活句。可謂大冶精金,還他作者。
○獅絃撥動,聽者為誰。只見群音響絕,大地山河總作琴聲。且道,他二人相見處,作何話會。


039.訓人學道,貴在實悟。若大法不明,終一死漢也
白雲謂功輔曰:昔翠巖真點胸,耽味禪觀。以口舌辯利呵罵諸方,未有可其意者,而大法實不明了。一日金鑾善侍者,見而笑曰:師兄參禪雖多而不妙悟,可謂癡禪矣(白雲夜話)。

白雲謂功輔曰:昔翠巖真點胸,耽味禪觀。以口舌辯利呵罵諸方,未有可其意者,而大法實不明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實悟未證。洪州翠巖可真禪師,福州人嗣石霜楚圓禪師。點胸,因欲裝點胸襟,高過於人,故有是名。耽,樂也。禪,止散亂也。觀,照心昏也。謂尋常耽樂,取味於禪觀。以其口舌辯利,競爭機鋒,呵叱諸方禪德,覺無有一人,可如己意者。其實自家于向上大法,未得明了。

一日金鑾善侍者,見而笑曰:師兄參禪雖多而不妙悟,可謂癡禪矣(白雲夜話)。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點罰得人。金鑾善侍者,金鑾寺名。善乃慈明之高弟,福州人,道吾真、楊岐會,皆推伏之。一日遊山次,善拈一瓦礫置於石上謂真曰:向此下得一轉語親切,許你親見慈明。速道!速道!真擬議,善呵曰:佇思停機,情關未透,何曾夢見先師在。師兄參禪雖多,而不玅悟,誠可謂耽枯守寂之癡禪矣。宗鏡云:背教而唯成暗證,只為己眼不明。守默而單坐癡禪,所以慧燈不朗。
△而今木不識丁者,也要如是亂做。讀此,置身於何地也。


040.道在人弘,要教之至,行之力也
白雲曰:道之隆替豈常耶?在人弘之耳。故曰:操則存,捨則亡。然非道去人,而人去道也。古之人處山林,隱朝市,不牽於名利,不惑於聲色,遂能清振一時,美流萬世。豈古之可為,今之不可為也。由教之未至,行之不力耳。或謂古人淳朴故可教,今人浮薄故不可教,斯實鼓惑之言,誠不足稽也(答功輔書)。

白雲曰:道之隆替豈常耶?在人弘之耳。故曰:操則存,捨則亡。然非道去人,而人去道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道本不易。謂道之或時興隆,或時衰替,豈一定之常法耶?在人真操實踐而弘揚之耳。故子輿有云:人能時時操守之,則此道自存。或放逸捨置之,則道自喪亡。且不是道欲遠人,而人自遠於道也。

古之人處山林,隱朝市,不牽於名利,不惑於聲色,遂能清振一時,美流萬世。豈古之可為,今之不可為也。由教之未至,行之不力耳。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行之在人。試看上古之士,或深隱於山林,不為名利所牽引。或獨處於朝市,不為聲色所惑亂。斯其任道真,而立志穩,遂能清譽振於一時,美名流於萬世。然此事豈獨古人可為,而今人不可為耶?非也。殆由人之教化未到,而我行之不猛力耳。

或謂古人淳朴故可教,今人浮薄故不可教,斯實鼓惑之言,誠不足稽也(答功輔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轉謂無知。或言古人淳厚朴素故可教,今人囂浮輕薄,所以不可教。此等說話,實是鼓動人心,惑亂人志,不見之于典籍,無所稽考之言,誡不足信。
△操存捨亡的是箇甚麼,教人去學。正學時,以千斤猛力尚難把捉,如何聽其日去。如是者,蘄其道成,無有是處。


041.明言行乃立身之大本,不可不謹而擇之也
白雲謂無為子曰:可言不可行,不若勿言。可行不可言,不若勿行。發言,必慮其所終。立行,必稽其所蔽。於是先哲謹於言,擇於行。發言非苟顯其理,將啟學者之未悟。立行非獨善其身,將訓學者之未成。所以發言有類,立行有禮。遂能言不集禍,行不招辱。言則為經,行則為法。故曰:言行乃君子之樞機,治身之大本,動天地,感鬼神,得不敬乎(白雲廣錄)。

白雲謂無為子曰:可言不可行,不若勿言。可行不可言,不若勿行。發言,必慮其所終。立行,必稽其所蔽。於是先哲謹於言,擇於行。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言行必不可妄發。無為子,姓楊名傑字初公,號無為居士,無為州人,官至禮部。嗣天衣懷禪師,先引馬氏曰:夫可言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則言顧行,而言不違行也。可行不可言,君子弗行也。則行顧言,而行不違言也。大凡發言,必先思慮,可能行否?即能行,亦須慮其始終。凡立行,必要稽考能為法否?即能法,更須防其遮蔽。蓋先聖之常謹於言而擇於行也。

發言非苟顯其理,將啟學者之未悟。立行非獨善其身,將訓學者之未成。所以發言有類,立行有禮。遂能言不集禍,行不招辱。言則為經,行則為法。故曰:言行乃君子之樞機,治身之大本,動天地,感鬼神,得不敬乎(白雲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言行乃經世大本。發言非苟能顯其道理,實欲將此言啟迪學者之未悟,必使之而悟也。立行非苟且獨善吾身,實欲以此行訓誨學者之未成,必使之而成也。所以發言必要使人可類。類者,法也。立行必要成其禮體,遂能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言則可以為人之常準,行則可以為人之法式。故易曰:言行乃君子之樞機。樞,門臼也。機,弩牙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治身之大本也,所以能動乎天地,能感致鬼神者,唯言行而已。得不慎乎?
○昔商湯王,有七年之旱。太史占之曰,當以人禱之。王曰:吾所為請雨者,民也。若以人禱,返害其民,吾當自禱。遂齋戒、翦髮、斷爪,素車、白馬,身穿白苧,以身為犧,禱于桑林之野。遂以六事自責曰:政不節歟?民失職歟?女謁盛歟?宮室崇歟?苞苴行歟?讒夫昌歟?言訖,忽大雨數千里。所以謂言行之能動天地也。
○世語載魯嶺先生隱山修道,忽失報曉雞,以偈禱社神曰:吾家住在山谿間,養個雞兒當鳳看。昨被狐狸拖將去,家無惡犬去追還。盤陀石上毛猶在,紫竹林中血未乾。本欲修表申上帝,先來說與社公壇。明日見一狸死於社前,自是狸代報曉,晝則不見。所以見言行之能感鬼神也。
△言行乃撐天柱地之主宰,入聖超凡之要關,失此如朽木無用矣。


042.訓人專志於道,宜絕念於未萌也
白雲謂演祖曰:禪者智能多見於已然,不能見於未然。止、觀、定、慧,防於未然之前。作、止、任、滅,覺於已然之後。故作、止、任、滅,所用易見。止、觀、定、慧,所為難知。惟古人志在於道,絕念於未萌。雖有止觀定慧,作止任滅,皆為本末之論也。所以云:若有毫端許言於本末者皆為自欺,此古人見徹處,而不自欺也(實錄)。

白雲謂演祖曰:禪者智能多見於已然,不能見於未然。止、觀、定、慧,防於未然之前。作、止、任、滅,覺於已然之後。故作、止、任、滅,所用易見。止、觀、定、慧,所為難知。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未然當覺。謂習禪者有智、有能,只見得有形、有相之已然,而不能見於無動、無跡之未然。止者,停息諸念也。觀者,如理思惟也。定,是內心不動。慧,是隨緣照了。然此四法,正是隄防於一念未然之前者也。遇善則作,逢惡則止,真理即任,煩惱即滅。此四者,乃覺察於諸法已然之後者也。故作善、止惡、任真、滅過,所用有形,故易見也。止念、觀理、定心、慧照,所為無跡,故難知也。

惟古人志在於道,絕念於未萌。雖有止觀定慧,作止任滅,皆為本末之論也。所以云:若有毫端許言於本末者皆為自欺,此古人見徹處,而不自欺也(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智照無餘。惟是古人之志,專切于道,念念在定,絕諸想念于未萌。雖有止、觀、定、慧,作、止、任、滅,俱無所用。止、觀、定、慧,對治于未然始也。作、止、任、滅,對治于已然末也。此八種皆剿賊之器具也。若有毛頭許,舉到此八種本末之上,則知此心不寧,是自欺也。大學曰: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說著一毛頭,便不是了。此正是古人見得透徹處,而不自欺。
△不自欺三字,好生著眼。須心領神會始得。此章意旨甚深,要在念未起處看。

043.誨人篤志勤學。當懷遠大之志也
白雲曰:多見衲子未嘗經及遠大之計,予恐叢林自此衰薄矣。楊岐先師每言:上下偷安,最為法門大患。予昔隱居歸宗書堂,披閱經史不啻數百過,目其簡編弊故極矣。然每開卷,必有新獲之意。予以是思之,學不負人如此(白雲實錄)。

白雲曰:多見衲子未嘗經及遠大之計,予恐叢林自此衰薄矣。楊岐先師每言:上下偷安,最為法門大患。予昔隱居歸宗書堂,披閱經史不啻數百過,目其簡編弊故極矣。然每開卷,必有新獲之意。予以是思之,學不負人如此(白雲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立志須遠大。謂多見今之學者,所謀近小,未有經思到遠大之計策,得一日過一日。吾恐叢林,由自乏遠計,必衰薄矣。楊岐先師每言:上不勤教誡,下不真操學。總只各自要偷安閑圖自在,最是法門之大患害也。

予昔隱居歸宗書堂,披閱經史不啻數百過,目其簡編弊故極矣。然每開卷,必有新獲之意。予以是思之,學不負人如此(白雲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用功必深切。上舉先宗,此論自己。予昔隱居歸宗書堂。歸宗寺名,在廬山之南,昔王羲之讀書處。洗硯池至今尚在。披,展也。披展經典,閱看史書。凡一切經書,不止數百遍過眼,其中簡編弊壞之極。然每開卷再讀,必有今日新得之意。予以是思之,勤學真不負人如此。如此二字至重當思之。簡,紙素也。編,篇章也。弊故者,破壞也
△東坡云:故書不厭百回讀,細讀深思理自知。與此參觀,則知學矣。
044.謂哲人能知幾微,明造物之所惜也
白雲初住九江承天,次遷圓通,年齒甚少。時晦堂在寶峯謂月公晦曰:新圓通洞徹見元,不忝楊岐之嗣。惜乎!發用太早,非叢林福。公晦因問其故。晦堂曰:功名美器造物惜之,不與人全。人固欲之,天必奪之。逮白雲終于舒之海會,方五十六歲。識者謂:晦堂知機、知微,真哲人矣(湛堂記聞)。

白雲初住九江承天,次遷圓通,年齒甚少。時晦堂在寶峯謂月公晦曰:新圓通洞徹見元,不忝楊岐之嗣。惜乎!發用太早,非叢林福。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發用不宜太早。九江府名,承天寺名,圓通亦寺名。齒,年也。晦堂黃龍祖心寶覺禪師,南雄鄔氏子,嗣黃龍南禪師,南嶽下十二世。寶峰寺名。月公晦,諱曉月字公晦,得法于瑯琊覺禪師。于宋熙寧間,住洪州泐潭寶峰精舍,作楞嚴標旨。謂新圓通長老見處高妙,洞明徹證至道之源底。不[暴-(日/共)+天]為楊岐之嗣,[暴-(日/共)+天],辱也。只是可惜他發機太早,恐非叢林之福。

公晦因問其故。晦堂曰:功名美器造物惜之,不與人全。人固欲之,天必奪之。逮白雲終于舒之海會,方五十六歲。識者謂:晦堂知機、知微,真哲人矣(湛堂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造物不與人全。公晦因而問之,是何故也。答曰:功名美器造物惜之。功名,即出世行道也。美器,即洞徹見元也。有功名無美器,有美器無功名,蓋天命也。不與人全,人誰不欲兩全其事者,天故奪之也。昔种放隱終南,聞希夷之風,往見之。希夷曰:當有顯宦,但名者古今美器,造物所忌,子名將天命也。不未如言,及至白雲終於舒之海會時,方纔五十六歲,僅中壽焉。小人曰死,君子曰終。有識者曰:晦堂知幾之神,知微之顯,真賢哲之人也。易繫辭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言*舀],下交不瀆。其知幾乎,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
△我嘗痛惜人才,最不易得。但不奈造化小兒何必欲自主宰,去來無礙,須蘊空乃得。


045.見古人不自負,尊德而樂道也
晦堂心和尚參月公晦于寶峯。公晦洞明楞嚴深旨,海上獨步。晦堂每聞一句一字,如獲至寶,喜不自勝。衲子中間有竊議者。晦堂聞之曰:扣彼所長,礪我所短,吾何慊焉!英邵武曰:晦堂師兄,道學為禪衲所宗,猶以尊德自勝為強,以未見、未聞為媿。使叢林自廣而狹於人者,有所矜式,豈小補哉(靈源拾遺)。

晦堂心和尚參月公晦于寶峯。公晦洞明楞嚴深旨,海上獨步。晦堂每聞一句一字,如獲至寶,喜不自勝。衲子中間有竊議者。晦堂聞之曰:扣彼所長,礪我所短,吾何慊焉!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至人重道。楞嚴梵語,此云一切事究竟堅固。謂公晦深通此經至理,海上叢林中可稱獨步。昔袁淑謂謝莊曰:江東無我,卿當獨步。獨步者,無人及之也。晦堂每聞一句,或得一字,猶如得一至寶。喜之不勝,猶云喜之極也。衲子中間或有私地議論者,謂不當屈從如此。晦堂聞之曰:扣取彼之所長,磨礪我之所短。猶云取他有餘,補我不足。吾何慊焉。慊者,自滿也。

英邵武曰:晦堂師兄,道學為禪衲所宗,猶以尊德自勝為強,以未見、未聞為媿。使叢林自廣而狹於人者,有所矜式,豈小補哉(靈源拾遺)。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眾人當法。隆興府洪英禪師,邵武陳氏子,嗣黃龍南禪師。謂晦堂師兄,道德學識皆為禪衲之所宗尚者。猶然尊人之德,勝我為強。以向所未見、未聞自生慚媿。如是者,使叢林中一等自高自大而輕小於人者,可以為法則也。補益于人,豈淺鮮哉!
△人以自勝為嫌,師以自勝為強,此真為瑕不掩瑜,直使賢愚品類,自天壤也。

046.誨住持要智識闊達,勿逞私心也
晦堂曰:住持之要,當取其遠大者,略其近小者。事固未決,宜諮詢于老成之人。尚疑矣,更扣問于識者,縱有未盡亦不致甚矣。其或主者,好逞私心,專自取與。一旦遭小人所謀,罪將誰歸。故曰:謀在多,斷在獨。謀之在多,可以觀利害之極致。斷之在我,可以定叢林之是非也(與草堂書)。

晦堂曰:住持之要,當取其遠大者,略其近小者。事固未決,宜諮詢于老成之人。尚疑矣,更扣問于識者,縱有未盡亦不致甚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住持取捨有方。謂住持大要,于其所當取者須遠大,一日而具百千年眼目。其所略者,目前些細,不必較論。或有事故當前未能決斷,宜諮求詢問於老練成實之人。設或其疑未決,更當扣問於博識之君子。如此勤求,縱猶有未盡,亦不爭多矣。

其或主者,好逞私心,專自取與。一旦遭小人所謀,罪將誰歸。故曰:謀在多,斷在獨。謀之在多,可以觀利害之極致。斷之在我,可以定叢林之是非也(與草堂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虛己謀斷得宜。其或主者,矜己逞能,偏私自用。一味專己取與,不聽人諫。忽爾一朝為小人伺便,遭他所謀。此罪只得自任,將誰歸耶!故曰:謀事須在多人,斷事只在我也。何故?謀在多者,一人見識有限。多謀則利與害最極之處,亦可參觀也。斷必在我,不可依違於人。我決則是與非一定之機,皆不能撓也。
△取遠略近,不專己用,是持法利生之魁碩矣。

047.誨人以利生為要,不可獨善己也
晦堂不赴溈山請。延平陳瑩中移書勉之曰:古人住持無職事,選有德者居之。當是任者,必將以斯道覺斯民,終不以勢位聲利為之變。今學者大道未明各趨異學,流入名相,遂為聲色所動。賢、不肖雜糅不可別白。正宜老成者惻隱存心之時,以道自任,障回百川固無難矣。若夫退求靜謐,務在安逸,此獨善其身者所好,非叢林所以望公者(出靈源拾遺)。

晦堂不赴溈山請。延平陳瑩中移書勉之曰:古人住持無職事,選有德者居之。當是任者,必將以斯道覺斯民,終不以勢位聲利為之變。
《禪林寶訓筆說》:延平縣名。陳子翁名瓘字瑩中,又號華嚴居士,沙縣人。宋徽宗時登進士,初任延平,後為丞相。留心空宗,未詳得法者。移,延也。勉,勸也。謂延書相勸也。此節明古人鄭重。云古來做住持,原無職位,要選有德者居其任。居斯任者,必將以我所證之道,覺我所化之人。所謂唯有此事,更無他事。縱有權勢、高位、聲名、利養,皆不能為之改變也。

今學者大道未明各趨異學,流入名相,遂為聲色所動。賢、不肖雜糅不可別白。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今時溷亂。今之學者,大道不自究明,只顧各人趨向異學。此乃棄本逐末,日久月深,不覺流入名言教相之中。自己無主宰,遂為聲色所動,賢與不肖溷雜糅亂于其間,不可別白也。

正宜老成者惻隱存心之時,以道自任,障回百川固無難矣。若夫退求靜謐,務在安逸,此獨善其身者所好,非叢林所以望公者(出靈源拾遺)。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是勸勉行道。言今此之際,正要有道德老成之師,以慈悲惻隱之心,而行教化。孟子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惻者,傷之切。隱者,痛之深。善知識本以行道為己任,自能挽頹風於末世。迴既倒之狂瀾,固無難矣。謂百川皆從下流,有力者遮之,使倒流也。韓文公進學解云:障百川而東之,迴狂瀾於既倒。謂入廛垂手,接物利生也。若夫退隱窮谷,求寂靜寧謐,不過時中得些安閒逸樂,此乃獨善一身者之所好。今叢林所望者,唯公而已,何得退藏以自安耶?
△古人惟恐出,今人惟恐不出。即此便見人品之高下,古今之差持也。

048.誨用人不可不謹,凡於有國有家者,皆必然之理也
晦堂一日見黃龍有不豫之色,因逆問之。黃龍曰:監收未得人。晦堂遂薦感副寺。黃龍曰:感尚暴,恐為小人所謀。晦堂曰:化侍者稍廉謹。黃龍謂化雖廉謹,不若秀莊主有量而忠。靈源嘗問晦堂:黃龍用一監收,何過慮如此?晦堂曰:有國、有家者,未嘗不本此。豈特黃龍為然,先聖亦曾戒之(大溈秀雙嶺化感鐵面三人也通菴壁記)。

晦堂一日見黃龍有不豫之色,因逆問之。黃龍曰:監收未得人。晦堂遂薦感副寺。黃龍曰:感尚暴,恐為小人所謀。晦堂曰:化侍者稍廉謹。黃龍謂化雖廉謹,不若秀莊主有量而忠。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得人之難。豫,悅也。逆問,以下而問上也。黃龍答以監收未得人,晦堂遂薦感副寺。南嶽福嚴慈感禪師,潼州杜氏子,嗣黃龍南禪師。龍曰:感為人性暴,恐為小人所謀。晦堂又曰:化侍者為人清廉而謹慎。隆興府雙嶺心化禪師,嗣黃龍祖心禪師。龍曰:化雖廉、謹,還不如秀莊主有量而忠。潭州大溈懷秀禪師,信州應氏子,嗣黃龍南禪師。有量則容納眾事,有忠則盡情奉上也。

靈源嘗問晦堂:黃龍用一監收,何過慮如此?晦堂曰:有國、有家者,未嘗不本此。豈特黃龍為然,先聖亦曾戒之(大溈秀雙嶺化感鐵面三人也通菴壁記)。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因問發明。靈源惟清禪師,本州陳氏子,嗣黃龍祖心禪師。嘗舉以問晦堂曰:黃龍師翁不過用一監收,何過慮如此?晦堂曰:此事如天子之有國,士庶之有家,何嘗不以得人用人為本,如是籌量細心,豈獨黃龍為然。先聖亦曾以此而為戒也。
△古今用人是第一件大事,得其人使法道自彰,失之則亂斯致矣。
049.誨學人當確志力行,乃能登彼道岸也
晦堂謂朱給事世英曰:予初入道自恃甚易,逮見黃龍先師後,退思日用與理矛盾者極多。遂力行之三年,雖祁寒溽暑確志不移。然後方得事事如理,而今咳唾掉臂,也是祖師西來意(章江集)。

晦堂謂朱給事世英曰:予初入道自恃甚易,逮見黃龍先師後,退思日用與理矛盾者極多。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先時孟浪,與道相違。朱給事名顯謨,字世英,任至給事,問道於黃龍南禪師。晦堂謂曰:余當初纔入道,自負聰明之資,輕視佛祖之道,以為不難。及見黃龍先師之後,退思我日用中,道與理相矛盾者極多。矛即鎗,盾即護身牌。昔人以二事並賣,各歎其勝。智者語云:我買汝矛,還刺汝盾。入與不入,則無辭矣,以況自相違也。由是自生慚愧。

遂力行之三年,雖祁寒溽暑確志不移。然後方得事事如理,而今咳唾掉臂,也是祖師西來意(章江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知愧力行,爾乃得道。遂力行之三年,雖祁寒溽暑。祁,大也。溽,盛熱也。確定主宰,決志不移,功力純熟。然後方得事事皆如理也。到而今即咳唾掉臂,也是祖師西來意。此真頭頭是道,左右逢源之謂也。
△者箇行徑,不是勸你做得的,須你自家知愧知恥。奮發猛力,方有水到渠成時也。


050.謂君子小人之不同,由所守之有異也
朱世英問晦堂曰:君子不幸小有過差,而聞見指目之不暇。小人終日造惡,而不以為然,其故何哉?晦堂曰:君子之德比美玉焉,有瑕生內,必見於外,故見者稱異不得不指目也。若夫小人者,日用所作無非過惡,又安用言之(章江集)。

朱世英問晦堂曰:君子不幸小有過差,而聞見指目之不暇。小人終日造惡,而不以為然,其故何哉?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問何故重小而輕大。君子不幸,偶然略有些小過差,見聞指顧之不暇。不暇者,連忙指說也。如小人竟日造惡,人皆不以為然。何也?

晦堂曰:君子之德比美玉焉,有瑕生內,必見於外,故見者稱異不得不指目也。若夫小人者,日用所作無非過惡,又安用言之(章江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答原因德重而身輕。此答謂君子所養之德如美玉無瑕玷,有些些瑕玷在內,其跡必現於外,故見玉者稱異。稱異者,驚歎其有玼也,不得不指顧之。若是小人,日用中所作所為無非過惡,如瓦礫然,又安用言之。
△古來賢豪,寧為人所責。毋為人所容,良有以也。
051.言道本無二,由得之有深淺也
晦堂曰:聖人之道,如天地育萬物,無有不備於道者。眾人之道,如江河淮濟山川陵谷草木昆蟲,各盡其量而已。不知其外,無有不備者。夫道豈二耶?由得之淺深,成有小大耶(答張無盡書)。

晦堂曰:聖人之道,如天地育萬物,無有不備於道者。眾人之道,如江、河、淮、濟,山川、陵谷,草木昆蟲,各盡其量而已。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舉聖凡所證不同。聖人所證之道,至深、至廣,如天地覆載萬物,何法不在其中。至如眾人所得之道,隨其自力深淺,受用不同。故有如江者,江有三江,松婁東,水出岷山。又川之大者曰江。又有如河者,河水出積石山,自乾位來,千里一曲,九曲而入海。亦有如淮者,淮水出河南汝寧府,至直隸淮安府入海。至有如濟者,濟水出常山。然則四水各有遠近深淺,而總皆歸之于海也。山川者,眾流入海曰川。陵谷者,大阜曰陵。谷,溪谷也。草木昆蟲。昆,諸也。此總舉一切有情、無情,雖靈蠢不同,而所存之理,皆各盡己量而已。

不知其外,無有不備者。夫道豈二耶?由得之淺深,成有小大耶(答張無盡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出大同之道。竟不知自我所知所見之外,還有箇無不包容,無不具足的大境界在。所謂道無方,行者莫能至。然道豈有大小長短差別耶?由得者有淺有深,故成者亦有大有小也。
△其外無不備的境界,非思量分別所及。唯佛與佛乃能究盡,學者當細心體究。


052.教住持涉世免害之方也
晦堂曰:久廢不可速成,積弊不可頓除,優游不可久戀,人情不能恰好,禍患不可苟免。夫為善知識達此五事,涉世可無悶矣(與祥和尚書)。

《禪林寶訓筆說》:謂凡久廢之事,不可祈以速成,速成必易壞也。積聚弊病,不可頓為革除,頓除返增弊也。優游之境,不可久長留戀,久戀必易變也。人情世故,不能全美恰好,恰好必難得也。禍害患難,不可苟且求免,苟免必多事也。夫為善知識達得此五種事緣,涉歷世間,自然無所憂悶矣。
△難得到這般田地,到得即克昌運祚矣。



053.見古人有愛人、恭孝之心也
晦堂曰:先師進止嚴重,見者敬畏。衲子因事請假,多峻拒弗從。惟聞省侍親老,氣色穆然見於顏面,盡禮津遣。其愛人恭孝如此(與謝景溫書)。

《禪林寶訓筆說》:謂我先師進退舉止,威嚴尊重,見者無不敬之、畏之也。或衲子因有事緣告假者,多峻絕拒止不許。唯聞人有欲歸省親老者,氣色和穆,自然現于顏面,而更盡以禮物津送之。此其愛人恭順孝敬之心如此。
△此乃聖賢肝膽非常人可及,何故?恭孝乃聖人至要,不可斯須去己也。

054.見古人之量度,足為後人法式也
晦堂曰:黃龍先師昔同雲峯悅和尚,夏居荊南鳳林。悅好辯論,一日與衲子作喧。先師閱經,自若如不聞見。已而,悅詣先師案頭,瞋目責之曰:爾在此習善知識量度耶?先師稽首謝之,閱經如故(已上並見靈源拾遺)。

《禪林寶訓筆說》:南嶽雲峰文悅禪師,南昌徐氏子,嗣大愚守芝禪師,南嶽下十一世。謂昔同先師行腳時,休夏于荊州鳳林寺。悅和尚每好辯論,一日與衲子大聲喧鬧。先師閱經自若,與常日一樣,如不聞見。已而喧譁之後,悅往先師案頭,張其目而責之曰:爾在此裝模作樣,學善知識量度麼?先師但作禮謝之,然後仍復閱經如故。
△雲峰威不可犯,黃龍慈不可當。總是天生成的,非恒情可擬。

055.教學者勿耽外物,有廢己業也
黃龍南和尚曰:予昔同文悅遊湖南,見衲子擔籠行脚者。悅驚異蹙頞,已而呵曰:自家閨閣中物不肯放下,返累及他人擔夯,無乃太勞乎(林間錄)。

《禪林寶訓筆說》:黃龍舉往事而激勵于人。謂予昔同悅和尚遊湖南,見衲子有擔著箱籠行腳者。悅見之驚,而且歎以為異事,攢其眉蹙其頞久之,更呵叱其僧曰:你自家閨閣中物尚不肯放下。閨閣物者,房室中物,謂情識不捨,戀外物也。返累及他人與你擔夯。肩挑為擔,背負為夯,豈不自勞而勞人耶?
△閨閣中物既放得下,更有何事留戀?此真造道第一捷徑也。

056.誨住持要情通上下,知損益否泰之由也
黃龍曰:住持要在得眾,得眾要在見情。先佛言:人情者為世之福田,蓋理道所由生也。故時之否泰,事之損益,必因人情。情有通塞,則否泰生。事有厚薄,則損益至。惟聖人能通天下之情,故易之別卦。乾下坤上,則曰泰。乾上坤下,則曰否。其取象。損上益下,則曰益。損下益上,則曰損。夫乾為天,坤為地。天在下而地在上,位固乖矣。而返謂之泰者,上下交故也。主在上而賓處下,義固順矣。而返謂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是以天地不交,庶物不育。人情不交,萬事不和。損益之義亦由是矣。夫在人上者,能約己以裕下,下必悅而奉上矣,豈不謂之益乎!在上者蔑下而肆諸己,下必怨而叛上矣,豈不謂之損乎!故上下交則泰,不交則否。自損者人益,自益者人損,情之得失豈容易乎!先聖嘗喻人為舟,情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水順舟浮,違則沒矣。故住持得人情則興,失人情則廢。全得而全興,全失而全廢。故同善則福多,同惡則禍甚。善惡同類,端如貫珠。興廢象行,明若觀日,斯歷代之元龜也(與黃蘗勝書)。

黃龍曰:住持要在得眾,得眾要在見情。先佛言:人情者為世之福田,蓋理道所由生也。故時之否泰,事之損益,必因人情。情有通塞,則否泰生。事有厚薄,則損益至。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明情通。謂住持人第一要深識人情,安撫大眾。先佛有言:人情者,為世間第一種致福良田。蓋一切事理、一切道法,皆由人情而生也。故時世之否泰,事物之損益,皆必因人情所致。情通則泰生,情塞則否至。事若豐厚,情必至,故於事必益。事若微薄,情必疏,故于事必損矣。

惟聖人能通天下之情,故易之別卦。乾下坤上,則曰泰。乾上坤下,則曰否。其取象。損上益下,則曰益。損下益上,則曰損。夫乾為天,坤為地。天在下而地在上,位固乖矣。而返謂之泰者,上下交故也。主在上而賓處下,義固順矣。而返謂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是以天地不交,庶物不育。人情不交,萬事不和。損益之義亦由是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引聖以證。唯獨聖人自能通天下之情,何以知然?豈不見易之別卦。乾下坤上,則曰泰。謂坤上乾下,名地天泰卦。泰者通也,小往大來。小,陰也,往居於外。大,陽也,來居於內。陽氣下降,陰氣上升,二氣相交,而萬物化生,則天地通泰也。以人事言:大為君,小為臣。君推誠以任下,臣盡忠以奉上,上下之志通,而天下皆通泰矣。乾上坤下,則曰否。謂乾上坤下,名天地否卦。否者,閉塞也。大往小來,陽往居外,陰來居內。陰氣不上升,陽氣不下降,二氣不交,而萬物不生,故至天地否塞也。以人事言:君不下孚於臣,臣不上奉于君,上下不交,人情則否塞矣。其取象,損上益下,則曰益。謂巽上震下,名風雷益卦。益,增益也。巽為風,震為雷。雷激則風怒,二者相助,所以為益。以人事言:在上者施其澤以及下,在下者盡其誠以奉上,是兩相增益也。故本義云:損上卦初畫之陽,益下卦初畫之陰,故曰益。損下益上,則曰損。謂艮上兌下,名山澤損卦。損,減損也,損兌澤之深。益艮山之高,取內於外,所以為損。以人事言:在上者取民以自厚,在下者專己以薄君,必至上下俱損矣。故本義云:損下卦上畫之陽,益上卦上畫之陰,故曰損。且夫乾本為天,坤本為地。天本在上,而返居其下。地本在下,而返居其上,論其位固乖違矣。而返謂之泰者,由上下之氣交通故也。主在上而賓處下,義固為順。而返謂之否者,由上下不交通故也。是以天地之氣不交,則使萬物皆不能生育。人情之道不交,以致萬事皆不能和悅。前之所言損益之義,正如此之說也。

夫在人上者,能約己以裕下,下必悅而奉上矣,豈不謂之益乎!在上者蔑下而肆諸己,下必怨而叛上矣,豈不謂之損乎!故上下交則泰,不交則否。自損者人益,自益者人損,情之得失豈容易乎!先聖嘗喻人為舟,情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水順舟浮,違則沒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上下交通。夫在上者,自能簡約以寬裕於人,下必歡悅而承奉之,豈不謂之益乎!在上者若輕蔑於人,而恣肆乎己,下必怨恨而叛逆之,豈不謂之損乎!故上下情能交通,即為之泰。不交,則為之否。自肯損者使人益,自若益者使人損,人情之得失,豈容易而能致乎!先聖嘗喻,孔子答魯哀公語:人喻以為舟,情喻之如水。然則水本能載舟,忽然風逆浪生,覆舟亦為水也。故謂水順則舟浮,違之則沒矣。

故住持得人情則興,失人情則廢。全得而全興,全失而全廢。故同善則福多,同惡則禍甚。善惡同類,端如貫珠。興廢象行,明若觀日,斯歷代之元龜也(與黃蘗勝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總結通情。故住持得人之情,則法道興。失人之情,則百事廢。人情到處俱通,是謂全得,于事則全興。使人情處處不通,而全失,則事無可濟,而全廢矣。故與善人同居者,則福多。與惡人同處者,必禍甚。善惡兩種,本同其類,如黑白相承,正如穿貫其珠無二也。興之與廢,由善惡所致。其事理明白猶如觀日,歷歷可見也。善惡與興廢的道理,全在人情之到與不到。即此用情一事,便如歷代之元龜也。
○元龜,莊子云:宋元君夜半而夢人,披髮闚阿門曰:予自宰路之淵,為清江使河伯之所,漁者余且得予。元君覺,使人占之,曰此神龜也。君曰:漁者有余且乎?左右曰:有。君曰:合余且會朝。明日余且朝。君曰:漁何得?對曰:且之網得白龜焉,其圜五尺。君曰:獻若之龜。龜至,君再欲殺之,再欲活之,心疑。卜之曰:殺龜以卜吉,乃刳龜七十二鑽,而無遺筴。仲尼曰:神龜能見夢于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網,知能七十二鑽而無遺莢,不能避刳腸之患。如是則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
△類德通情,千聖持身要訣。豈但知之,當銘諸座右!


057.謂凡人作事,立志要闊大,境界不跼蹐也
黃龍謂荊公曰:凡操心所為之事,常要面前路徑開闊,使一切人行得,始是大人用心。若也險隘不通,不獨使他人不能行,兼自家亦無措足之地矣(章江集)。

《禪林寶訓筆說》:荊公姓王,名安石,字介甫,臨川人。宋神宗熙寧間拜相,封為荊國公,問道於黃龍南禪師。師謂凡人操心欲為一件正徑之事,立意先須要闊達,勿以一己之私為是。於面前行徑之道理,必須開闊,使天下古今智愚遠近,皆可能行,始見是大丈夫用心處。若是作用巇險立意阻隘,不獨使他人行之有礙,兼且自家亦無安身措足之地也。
△者等說話,也要是者般人方領會得,不然多作等閑看過。


058.教人戒謹於人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 以絕其欺也
黃龍曰:夫人語默舉措,自謂上不欺天,外不欺人,內不欺心,誠可謂之得矣。然猶戒謹乎獨居隱微之間,果無纖毫所欺,斯可謂之得矣(答荊公書)。

《禪林寶訓筆說》:夫,起語辭。凡世人於一語、一默、一動、一靜之間,自己信知我上不敢欺天,外不敢欺人,內不敢欺我自心,此實可謂得不欺也。然而猶要戒謹慎獨于幽隱微細之間,諦審此心,果無纖毫欺昧處,斯可謂真有所得也。
△果然纖毫無欺,即入初地位矣。

059.謂既當長老之名,必以行道為任,乃不虛其名也
黃龍曰:夫長老之職乃道德之器,先聖建叢林,陳紀綱,立名位,選擇有道德衲子,命之曰長老者,將行其道德,非苟竊是名也。慈明先師嘗曰:與其守道老死丘壑,不若行道領眾於叢林。豈非善守長老之職者,則佛祖之道德存歟(與翠岩真書)。

黃龍曰:夫長老之職乃道德之器,先聖建叢林,陳紀綱,立名位,選擇有道德衲子。命之曰長老者,將行其道德,非苟竊是名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立名須當知義,長老亦一職事也。此職乃是載道乘德之器具。如百丈建立叢林,陳列紀綱,樹立住持之名,堂頭之位。先必選其有道德之衲子,命之名曰長老。本欲使之行道德,非謂苟且私竊做箇長老之虛名也。

慈明先師嘗曰:與其守道老死丘壑,不若行道領眾於叢林。豈非善守長老之職者,則佛祖之道德存歟(與翠岩真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顯利己不若利人。慈明先師嘗曰:衲僧家與其抱道藏拙,老死于丘壑,獨善其身。不若奉行道德,統理大眾,為法於叢林。豈不是善能持守長老之職者,使佛祖之道德恒存而不亡也。
△陳紀綱,立名位,要一團骨氣。不是支吾名件,做得的事。


060.謂學道固在專勤,尤要絕嗜好,以擴充予道也
黃龍謂隱士潘延之曰:聖賢之學,非造次可成,須在積累,積累之要惟專與勤,屏絕嗜好,行之勿倦,然後擴而充之,可盡天下之妙(龍山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隱士,不求榮顯,以道自樂者。潘延之名興,號清逸居士,問道于黃龍。師謂為聖為賢的學問,非造次可以成得。造次者,急遽苟且之謂。要在積功累德,而積累之緊要,又在專切與勤懇耳。更須屏絕口所欲的,與心所愛的嗜欲。行之勿容懈倦,如是十年五載,然後使道理推擴之,心量充滿之,始得盡天下至極之妙,豈不美哉
△積累二字,不可以歲月論。更要在專勤上著眼,自然領會。
061.謂師法威嚴,乃異時之良模也
潘延之聞黃龍法道嚴密,因問其要。黃龍曰:父嚴則子敬,今日之規訓,後日之模範也。譬治諸地,隆者下之,窪者平之。彼將登于千仞之山,吾亦與之俱。困而極於九淵之下,吾亦與之俱。伎之窮,妄之盡,彼則自休也。又曰:姰之、嫗之,春夏所以生育也。霜之、雪之,秋冬所以成熟也。吾欲無言可乎(林間錄)。

潘延之聞黃龍法道嚴密,因問其要。黃龍曰:父嚴則子敬,今日之規訓,後日之模範也。譬治諸地,隆者下之,窪者平之。彼將登于千仞之山,吾亦與之俱。困而極於九淵之下,吾亦與之俱。伎之窮,妄之盡,彼則自休也。又曰:姰之、嫗之,春夏所以生育也。霜之、雪之,秋冬所以成熟也。吾欲無言可乎(林間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持法全在規訓。延之見黃龍持法行道,威嚴而謹密,因而問其綱要。黃龍答曰:如世之為父道者嚴,使兒孫必生恭敬。如馬援征交趾,以書戒子姪曰:莫貪嗜好,勤學事業。子姪從而不敢違,故知子敬由父嚴也。我今日之規矩教誡,乃將來與人為模範也。

譬治諸地,隆者下之,窪者平之。彼將登于千仞之山,吾亦與之俱。困而極於九淵之下,吾亦與之俱。伎之窮,妄之盡,彼則自休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喻明持守之力。譬如世人平治諸地。隆,高也。窪,深也。凡高處削之使卑,深處填之使平。然我所以用法嚴密者,非無意致,乃因人而施之也。彼若欣欣然欲登于萬仞之巔,我亦隨彼而與之俱登。彼若弊弊然困極于九淵之下,我亦隨彼而與之俱下。待彼欲高之伎倆窮,欲下之妄想盡,彼則自然而休也。吾豈肯縱之由高由下耶?故如治地者無以異也。

又曰:姰之、嫗之,春夏所以生育也。霜之、雪之,秋冬所以成熟也。吾欲無言可乎(林間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見嚴和方始成功。又曰姁之、嫗之。春夏所以生育也。禮記云:天以氣姁,地以形嫗,乃陰陽相得,覆育萬物。霜之、雪之,秋冬所以成熟也。意謂:陰陽雖能生育,若不假霜、雪,則無以成熟之也。吾既居師席,豈緘默無言,不訓不誠,使之能成就乎?
△鍛聖鎔凡,豈易易事。全在師家精心玅手,能完美也。


062.見師家妙用,有佛祖罔測之機,非淺識所能知也
黃龍室中有三關語,衲子少契其機者。脫有詶對,惟斂目危坐,殊無可否?延之益扣之。黃龍曰:已過關者,掉臂而去,從關吏問可否?此未透關者也(林間錄)。

《禪林寶訓筆說》:黃龍每見衲子投參。便問:人人有箇生緣,上座生緣在甚麼處?龍慶閑答曰:早晨喫白粥,至晚又覺饑。又問:我手何似佛手?閑曰:月下弄琵琶。又問:我腳何似驢腳?閑曰:鷺鷥立雪非同色。師每以問人,三十年少有契其機者。脫或有人詶對,惟斂目危然獨坐,可與不可,皆無所謂焉。由此叢林目為三關語,師自頌曰:生緣斷處伸驢腳,驢腳伸時佛手開,為報五湖參禪者,三關一一透將來。潘延之莫測其用,乃請益于師。師曰:若是已過關者,不再問人,但掉臂長往矣。若欲向把關人,問此關可過、不可過。便是未透過此關者矣。
△多少人奈不何?只是摸伊關竅不著,識得了是甚破艸鞋。

063.謂有志者,乃能窮其道,而造其極也
黃龍曰:道如山愈升而愈高,如地愈行而愈遠。學者卑淺盡其力而止耳。惟有志於道者,乃能窮其高遠,其他孰與焉(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學者意欲修道,須辦一片決定之心。然此道猶如極高之山,愈升而愈高。愈,益也。又如極迥之地,愈行而愈遠。學者識見卑小,立志淺近,只好盡其力而止耳。惟決定有志力于造道,始能窮其高,而至其遠。其餘他輩見卑力淺,誰能及也。與,及也。
△學者定要窮到徹頂徹底,方是歇處,否則一碌碌庸物矣。

064.戒學者不可厭故悅新,若然則與道相遠也
黃龍曰:古之天地日月,猶今之天地日月。古之萬物性情,猶今之萬物性情。天地日月固無易也,萬物性情固無變也,道胡為而獨變乎?嗟!其未至者厭故悅新,捨此取彼,猶適越者不之南而之北,誠可謂異於人矣。然徒勞其心,苦其身,其志愈勤,其道愈遠矣(遁菴壁記)。

黃龍曰:古之天地日月,猶今之天地日月。古之萬物性情,猶今之萬物性情。天地日月固無易也,萬物性情固無變也,道胡為而獨變乎?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返顯道本不變。謂古先有的天地日月,即便是今日之天地日月也。古先有的萬物性情,即便是今日之萬物性情也。天地日月,萬物性情,自古至今,既是不更、不遷,為何道法獨易、獨變耶?

嗟!其未至者厭故悅新,捨此取彼,猶適越者不之南而之北,誠可謂異於人矣。然徒勞其心,苦其身,其志愈勤,其道愈遠矣(遁菴壁記)。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明人不力學。噫!蓋由學者力薄,不能至於道,便自謂學道至難。不如學些外書典籍,以為易得。此所謂厭故悅新,捨此取彼,乃時人自變耳。猶如適向越地者,不往南行,而返往北走。南北懸絕,誠可謂異於人矣。之,往也。如學者不肯力學此道,返求異學。殊不知徒勞其心,徒苦其身,汝學之志益勤,而不知其去道益遠矣,得不惜哉!
△而今學者多是厭故悅新的,孰能以鐵骨冰心,究不變之道也。


065.教學者立志固要專一無雜,尤要持久不變,乃為得也
黃龍謂英邵武曰:志當歸一,久而勿退,他日必知妙道所歸。其或心存好惡,情縱邪僻,雖有志氣如古人,予終恐不得見其道矣(壁記)。

《禪林寶訓筆說》:謂學道人,只要一念真誠,置心一處,遲之久遠,亦勿退怯。他時後日,自然徹底掀翻,必知妙道之所在也。其或胸中存得有好惡之心,情識多積其邪僻之念,雖有志向、有骨氣,猶如古人無二。我恐你終不得見其道矣。
△纔有一絲頭,便被一絲頭礙,何況好惡邪僻也。道豈泛泛而可致哉!
066.教人知所當為,自諒可也
寶峯英和尚曰:諸方老宿批判先覺語言、拈提公案,猶如捧土培泰山,掬水沃東海。然彼豈賴此以為高深耶?觀其志在益之,而不自知非其當也(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謂如今諸方老宿,往往批評剖判古人語言。抑知古人先賢心如寶鏡,物來即現,事到便言,未曾生心起念,要皆出自本源真實語也。今之分章析句,批點拈提,大似描虛空而刻湛水,甚無益也。公案者,猶如公府之案牘。法之所在,而正道治焉。蓋取其法,而治天下之不正。佛祖機緣,原為啟人之未悟。百千開示,同稟至理,豈以臆見言之。我見批判公案者,猶如以兩手捧一坯土,欲增培泰山之高。掬一勺水,要沃灌滄海之深。然彼古人豈賴汝此拈提批判,以為增高、沃深耶?觀汝之志,在補益于古人之所立,而不自知其所作者,卻不當也。
△者是一服解毒散,能味此者,自然心地清涼。


067.教學者識因果,力行此道,勿失卻靈種也
英邵武每見學者恣肆不懼因果,嘆息久之曰:勞生如旅泊,住則隨緣,去則亡矣。彼所得能幾何?爾輩不識廉恥,干犯名分,污瀆宗教,乃至如是。大丈夫志在恢弘祖道,誘掖後來,不應私擅己慾,無所避忌,媒一身之禍造萬劫之殃。三途地獄受苦者,未是苦也。向袈裟下失却人身,實為苦也(壁記)。

英邵武每見學者恣肆不懼因果,嘆息久之曰:勞生如旅泊,住則隨緣,去則亡矣。彼所得能幾何?爾輩不識廉恥,干犯名分,污瀆宗教,乃至如是。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學者貪求而忘本分。嘗見一班學者,放肆不懼罪業,不識因果,因嗟歎久之曰:人在世間,營營碌碌。謂之勞生如旅泊者,猶客寓於店,如舟泊於岸,只暫寄耳,豈是久常之計。住之則物皆我在,只好隨緣受用。去之則俱無用矣。如彼昧心貪求者,能有幾何?安得不避罪業如此。爾輩如何者等不識廉恥,竟爾干犯名分之禮法,玷污祖宗之教化,乃至於此。

大丈夫志在恢弘祖道,誘掖後來,不應私擅己慾,無所避忌,媒一身之禍造萬劫之殃。三途地獄受苦者,未是苦也。向袈裟下失却人身,實為苦也(壁記)。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勸蓄志弘道,勿陷其身。若是大丈夫,蓄志在恢彰弘揚祖道,誘掖後昆。誘,引也。掖,扶也。不應作此無慚愧僧,私擅己慾。擅,專也。無所避忌,公然取之也。如此貪求,乃媒成一身之禍,造就萬劫之殃。你要曉得,三途地獄受苦者,不教做苦。向此袈裟之下,失卻了此箇人身,不知何時再得出頭,實為苦也。媒者,釀成其罪。又招也。
△千言萬論,只教人識因果。無知者,頑然不聽。佛祖再世,亦莫如之何?


068.謂長老當以道德自重,勿招天人之厭也
英邵武謂晦堂曰:凡稱善知識,助佛祖揚化,使衲子迴心向道,移風易俗,固非淺薄者之所能為。末法比丘不修道德,少有節義,往往苞苴骯髒,搖尾乞憐,追求聲利於權勢之門。一旦業盈福謝,天人厭之,玷污正宗為師友累,得不太息。晦堂頷之。

英邵武謂晦堂曰:凡稱善知識,助佛祖揚化,使衲子迴心向道,移風易俗,固非淺薄者之所能為。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弘道必是其智者。凡稱名為善知識者,本為助揚佛祖教化,使衲子輩迴轉其心,直向妙道。正欲移其惡逆之風,而改其不善之俗。豈是淺根薄德者,之所能為。

末法比丘不修道德,少有節義,往往苞苴骯髒,搖尾乞憐,追求聲利於權勢之門。一旦業盈福謝,天人厭之,玷污正宗為師友累,得不太息。晦堂頷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顯貪求,定為人厭惡。吾見末法中,有諸比丘。梵語比丘此云乞士。上乞諸佛之理,以資慧命。下乞檀信之施,以養色身。既稱比丘而不修道,不養德,且又不能守節存義。往往,即每每也。苞苴,謂包褁奇物,奉獻[言*舀]佞,以求囑托也。骯髒,倖值貌。後漢書云:骯髒。倚門邊搖尾乞憐者,如犬見人搖尾以媚之,求人憐憫而已。狀小人之[言*舀]佞如是追趨也。是小人之行狀,追隨有權勢之人,到處尋將去,亦不過求他聲名,貪他利養,誇示於人。謂某宰官、某老爺,是我相知,送我厚禮。而不知歷年久遠,一旦所積之業滿矣,所餘之福謝矣,由是天人共厭。不惟自家取禍,返玷污法門,致累師友,良可太息。太息者,長歎也。領字,點頭而諾,口不言而心許也。
△到天人交厭時,便苦殺人。你何不借一面鏡照看臉面,羞澀自見矣。
 

069.謂人不務本而取末,其相去不啻逕庭也。
英邵武謂潘延之曰:古之學者治心,今之學者治迹。然心與迹相去霄壤矣。

英邵武謂潘延之曰:古之學者治心,今之學者治迹。然心與迹相去霄壤矣。
《禪林寶訓筆說》:古來學道之士,時中屏息諸緣,一心究道,始終不易。故所以謂治心乃務本也。今之學者總只向外奔趨,日用所作,皆浮想為功。故所以謂治跡皆為末也。然心法無相,亦無作為。事跡有差,紛紜無緒,故與道不相應,乃本末不相勝,是所謂如天地之遠隔也。
△今時總皆治跡者矣,要到古人地位。大似以蠓負山,必不勝任。
 
070.言學道不可倉卒,要在積累,以漸入為期也
英邵武謂真淨文和尚曰:物暴長者必夭折,功速成者必易壞,不推久長之計,而造卒成之功,皆非遠大之資。夫天地最靈,猶三載再閏,乃成其功,備其化。況大道之妙,豈倉卒而能辦哉!要在積功累德,故曰:欲速則不達,細行則不失。美成在久,遂有終身之謀。聖人云:信以守之,敏以行之,忠以成之,事雖大而必濟。昔喆侍者夜坐不睡,以圓木為枕,小睡則枕轉。覺而復起,安坐如故,率以為常。或謂用心太過,喆曰:我於般若緣分素薄,若不刻苦勵志,恐為妄習所牽。況夢幻不真,安得為久長計。予昔在湘西,目擊其操履如此。故叢林服其名,敬其德而稱之(靈源拾遺)。

英邵武謂真淨文和尚曰:物暴長者必夭折,功速成者必易壞,不推久長之計,而造卒成之功,皆非遠大之資。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立志長遠。隆興府寶峰真淨克文禪師,陝府閔卿鄭氏子,嗣黃龍南禪師,南嶽下十一世。謂凡世間所生之物,卒然暴長,不期而成者,必定夭折。凡豐功偉業,欲速疾而成者,必竟易壞。若不推求個久長之計,而造作此等卒成之功,總皆不是長遠高大之資質也。

夫天地最靈,猶三載再閏,乃成其功,備其化。況大道之妙,豈倉卒而能辦哉!要在積功累德,故曰:欲速則不達,細行則不失。美成在久,遂有終身之謀。聖人云:信以守之,敏以行之,忠以成之,事雖大而必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倉卒無成。且夫天地具最靈之理,猶然以三載一閏,五載再閏,始乃成其造物之功,備其生長之化也。載者,爾雅云:夏曰歲,取歲行之次也。商曰:祀,取四時祭祀一終也。周曰:年,取禾熟之意也。唐虞曰:載,取物終更始之義也。再閏者,張純曰:三年一閏,天氣小備。五年再閏,天氣大備。蓋閏月之不足,日之有餘也。古時一年三百六十六日,分為十二月。每月三十日,一年共三百六十日,餘剩六日。又六個月小又剩六日,一年共餘二六一十二日,積至三年。則有三十六日。閏去一月,還餘六日。在後,至下二年,則餘二十四日。並前六日,共三十日,則又閏一月。是為三載一閏,五載再閏,則天地之功,始大備矣。況無上妙道,至極、至玄,豈倉卒暴用,而能成辦之耶?要在日積其功,歲累其德,始能至其極。故曰:欲速則不能通達,細行則無所失誤。凡欲至美妙之地者,原在乎久,久則乃是終身之謀望也。聖人云:篤信以操守之,敏捷以力行之,忠厚以成立之。此三句左傳范文子答晉景公語。誠能如是,縱是極大之事,皆可以能必濟也。

昔喆侍者夜坐不睡,以圓木為枕,小睡則枕轉。覺而復起,安坐如故,率以為常。或謂用心太過,喆曰:我於般若緣分素薄,若不刻苦勵志,恐為妄習所牽。況夢幻不真,安得為久長計。予昔在湘西,目擊其操履如此。故叢林服其名,敬其德而稱之(靈源拾遺)。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是引證堅修,舉古人以作則。潭州大溈真如慕哲禪師,撫州臨川聞氏子,嗣翠巖真禪師,南岳下十一世。云昔日哲侍者學道至真至切,夜坐不睡。設意欲睡,以圓木為枕。纔睡未久,則枕動便覺即起,敷坐還復如未睡之先,率此以為常法。率,準也。或曰:如此用心似乎大過。哲曰:我于生死大事,未得透脫。皆由與般若緣分平素淡薄,若不刻定苦工,磨勵其志,恐為妄想習氣之所牽引。況我此身如夢幻,本不真實,安得有百年作久長計也。此足見哲公之堅志如是。予昔在湘陰,親見其操履如此,故叢林中聞之見之,皆服其有道之名,敬其有德之實,而以是稱贊之。
△苦工夫無人肯下,如何做得出,終身闇闇自負多矣。



071.見德重終不能隱,所謂時至理彰也
真淨文和尚久參黃龍,初有不出人前之言,後受洞山請,道過西山,訪香城順和尚。順戲之曰:諸葛昔年稱隱者,茅廬堅請出山來,松華若也沾春力,根在深岩也著開。真淨謝而退(順語錄)。

《禪林寶訓筆說》:謂真淨和尚依黃龍最久,居學地日。每謂不欲出世作人師者,後洞山虛席,特請主之。路必由西山過,乃入山訪候香城景順禪師,順乃蜀人,嗣黃龍,後坐脫於香城。順以偈戲之曰:諸葛昔年稱隱者,此句正述真淨昔年之願。茅廬堅請出山來,此句況今朝受請之意。松華若也沾春力,春力者,正謂時運該興,不能隱藏。根在深巖也著開,比有德者終隱不住,實歸美之辭也。
○諸葛姓也,名亮字孔明,瑯琊人。躬耕于南陽之西臥龍崗,與徐庶為友。時劉玄德屯兵於新野,庶見之告曰:諸葛孔明臥龍也,將軍盍往見之。此人可以就見,不可以屈。由是玄德遂詣亮所,凡三往而從命,遂拜為軍師,後為蜀漢相,諡忠武候。史詠曰:世亂雄兵百載餘,孔明曾此樂耕鋤,蜀王不自垂三顧,爭得先生出故廬。
△至人出之與處,各自有時,時至而強隱,翻為不智。


072.教學者不可輕易是非於人,當細察其實也
真淨舉廣道者住五峯,輿議廣疎拙,無應世才。逮廣住持,精以治己,寬以臨眾,未幾百廢具舉,衲子往來競爭喧傳。真淨聞之曰:學者何易毀譽邪?予每見叢林竊議曰:那箇長老行道安眾。那箇長老不侵用常住,與眾同甘苦。夫稱善知識為一寺之主,行道安眾,不侵常住,與眾甘苦,固當為之,又何足道?如士大夫做官為國安民,乃曰:我不受贓,不擾民,且不受贓、不擾民,豈分外事耶(山堂小參)。

真淨舉廣道者住五峯,輿議廣疎拙,無應世才。逮廣住持,精以治己,寬以臨眾,未幾百廢具舉,衲子往來競爭喧傳。真淨聞之曰:學者何易毀譽邪?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學者無識。廣道者,瑞州九峰希廣禪師,西蜀梓州人,嗣真淨文禪師,南嶽下十二世。師賦性仁慈愛物,不瑣瑣於尋常細故,故叢林號為廣無心。一日舉為五峰住持。輿,眾也。眾人皆私議,謂廣為人疏散,而又拙鈍,恐無應世之才,何能住得?及至廣住後,治己甚是精嚴,臨眾極為寬裕。不久之間,寺中凡百弛廢者,咸皆備具。衲子往來,競爭喧傳,乃眾口稱善也。真淨聞之曰:學者何故易毀、易譽於人耶?

予每見叢林竊議曰:那箇長老行道安眾。那箇長老不侵用常住,與眾同甘苦。夫稱善知識為一寺之主,行道安眾,不侵常住,與眾甘苦,固當為之,又何足道?如士大夫做官為國安民,乃曰:我不受贓,不擾民,且不受贓、不擾民,豈分外事耶(山堂小參)。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復舉通病。予每見叢林禪和子竊議曰:那箇長老肯行道,能安眾。那箇長老不侵用常住,與眾同甘苦。夫既然稱為善知識,乃荷佛祖重任,為一寺之主。行持道法,安撫大眾,不侵用常住,與眾人同甘苦,理所當然。譬如士大夫做官的一般,上致君而忠,下澤民而仁,皆本分所當行事也。乃曰:我做官不受贓,不擾民。呵呵!不受贓,不擾民,豈分外之事耶?贓者,吏受賄也。凡非理所得財賄皆曰贓。
△妄議人者,最是折福的根本。願當自惜,毋伐德也。

073.見古人愧己自責,能知止也
真淨住歸宗,每歲化主納疏,布帛雲委。真淨視之顰蹙,已而嘆曰:信心膏血,予慚無德,何以克當(李商老日涉記)。

《禪林寶訓筆說》:真淨和尚住廬山歸宗寺,每年化主還山交納緣疏,所有錢穀布帛,如雲屯聚委集之多。真淨見之顰眉蹙額,不以聚集之多為喜也。已而乃嘆息曰:如此等物,總皆是信心檀越之膏血也,予甚自慚愧我無道德,何以能當此信心之施也?
△那一班人,猶嫌其少,無慚媿心,於異類幾希。

074.教學者存心須中正不隱,乃不失節義之操也
真淨曰:末法比丘鮮有節義,每見其高談闊論,自謂人莫能及逮乎。一飯之惠,則始異而終輔之,先毀而後譽之。求其是曰是,非曰非,中正而不隱者少矣(壁記)。

《禪林寶訓筆說》:謂末法比丘本無操守,又乏義氣。每常見他出語高談闊論,如雲興浪湧。自言我能如此,人誰能及。逮乎受人一食之恩,先與之異而後即輔翊之,先纔毀謗而後則稱譽之。求其一個,是即言是,非即言非。決定不為利欲所惑,中正無隱諱者少矣。
△小家子本不足齒,只是古人格言在此,也要知羞。


075.訓人體度宜乎慎重,操修貴乎實踐也
真淨曰:比丘之法受用不宜豐滿,豐滿則溢。稱意之事不可多謀,多謀終敗。將有成之,必有壞之。予見黃龍先師,應世四十年。語默動靜未嘗以顏色、禮貌、文才牢籠當世衲子。唯確有見地履實踐真者,委曲成褫之。其慎重真得古人體裁,諸方罕有倫比。故今日臨眾無不取法(日涉記)。

真淨曰:比丘之法受用不宜豐滿,豐滿則溢。稱意之事不可多謀,多謀終敗。將有成之,必有壞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所作當慎。謂出家者,時中受用,不宜過于豐滿。過必溢。溢,流去也。凡稱心之事不可多謀。過謀終敗。事有成必有壞,理之常也。

予見黃龍先師,應世四十年。語默動靜未嘗以顏色、禮貌、文才牢籠當世衲子。唯確有見地履實踐真者,委曲成褫之。其慎重真得古人體裁,諸方罕有倫比。故今日臨眾無不取法(日涉記)。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舉先宗行徑。予每見黃龍先師應世利生,已四十年。語默之間,動靜之際,竟不曾將顏色取悅人,以禮貌牽合人,亦不曾以文字才學牢籠人。眾中果有見地穩密,履踐真實者,則委曲以成褫之。褫,成就也。其謹慎尊重處,真得古人體格。諸方似難得與之倫類而比擬之也。是故我今日臨眾,無一事一法,而不取之為軌則也。
△豐滿便溢,多謀即敗,誰不悉知。往往到者裏,蒙然若昧,乏智眼也。

076.見古人朴素無貪,知足自安也
真淨住建康保寧,舒王齋襯素縑。因問侍僧,此何物?對曰:紡絲羅。真淨曰:何用。侍僧曰:堪做袈裟。真淨指所衣布伽黎曰:我尋常披此,見者亦不甚嫌惡。即令送庫司,估賣供眾,其不事服飾如此(日涉記)。

《禪林寶訓筆說》:建康,即金陵保寧寺名。舒王,宋徽宗進荊公為舒王。荊公于熙寧間拜為相,作務新法病民,其子王雱為崇正殿大學士。因佐父務新法必行,雱卒。父罷相,晏閑間如夢寐。見一鬼使領雱荷鐵枷泣于公前曰:因父務新法所致。公問使乞解。使曰:建寺飯僧可免。公遂捨金陵田地、宅舍為寺,賜額保寧,請真淨主之。縑,絹也。以素絹為齋嚫。問侍者曰:此何物也?對曰:紡絲羅。師曰:何用?侍者曰:可作袈裟。此云:離塵服。師指所著布伽黎曰:我平常披此,見者亦不甚嫌惡,用此何為?即令送入庫司,估賣以為供眾之資。其不好服飾裝點如此。
△事雖小而榜樣真,後人知此,豈不慎其所以效之耶?

077.教人不可以難易變志,須鄭重力行也
真淨謂舒王曰:日用是處力行之,非則固止之。不應以難易移其志,苟以今日之難掉頭弗顧,安知他日不難於今日乎(日涉記)。

《禪林寶訓筆說》:謂凡世人日用中所作為事。是者,與理相合,宜常著力而行之。悖乎理者,即非是也,則堅其意而速止之。凡事但問理之是非,勿論事之難易,以更易其心志。或以今日之難為者,便掉頭不顧,安知他日事成業就之時,有更不難於今日者乎!
△幾句說話,是躋聖賢捷徑。誠為人所難行,吾輩當猛力為之可也。

078.見前輩為法重人之深心也
真淨聞一方有道之士化去,惻然嘆息,至於泣涕。時湛堂為侍者,乃曰:物生天地間,一兆形質枯死殘蠧,似不可逃,何苦自傷?真淨曰:法門之興賴有德者振之,今皆亡矣,叢林衰替用此可卜(日涉記)。

《禪林寶訓筆說》:真淨和尚聞一方有道德之知識化去。化去者,有而忽無也。惻然,痛惜也。吁嗟歎息,至于泣涕。眼出為泣,鼻出為涕。時湛堂為侍者,隆興府泐潭文準禪師,興元府梁氏子,嗣真淨文禪師,南嶽下十三世。見師過於悲慟,乃曰:凡人生於天地之間,一兆發之,後受此形質。兆有形顯之義,枯老死滅殘缺蠹損,皆不能預為逃遯,和尚安得苦于自傷也如此。師曰:法門之興咸皆倚賴有德之師,能振起之。所謂道人存而法存,德人滅則法滅。今日有道德者,俱亡矣。叢林之下誰堪復振之,而今而後必衰替矣。
△惜人重法之誠,乃聖賢性分之所具,非作意為之也。心痛法衰,泣烏能忍。

079.教人絕異學,求妙悟,治心以務本也
湛堂準和尚初參真淨,常炙燈帳中看讀。真淨呵曰:所謂學者求治心也。學雖多而心不治,縱學而奚益。而況百家異學,如山之高、海之深,子若為盡之。今棄本逐末,如賤使貴。恐妨道業,直須杜絕諸緣,當求妙悟。他日觀之,如推門入臼,故不難矣。湛堂即時屏去所習,專注禪觀。一日聞衲子讀諸葛孔明出師表,豁然開悟,凝滯頓釋,辯才無礙,在流輩中鮮有過者。

湛堂準和尚初參真淨,常炙燈帳中看讀。真淨呵曰:所謂學者求治心也。學雖多而心不治,縱學而奚益。而況百家異學,如山之高、海之深,子若為盡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絕異學。謂湛堂和尚初參真淨禪師,未得入理時,嘗點燈帳中看讀。真淨見即呵責之曰:所謂學者,非徒務文字之學,以求諸外也。當要息諸想而治其心,心若不治,則根本不立。縱多學皆摘葉尋枝,有何利益?況諸子百家之異學。諸子者,如老、莊、荀、墨之類。百家者,如韓、柳、歐、蘇之類。異學者,謂各有所主也。如山之高、海之深,子何能盡究?

今棄本逐末,如賤使貴。恐妨道業,直須杜絕諸緣,當求妙悟。他日觀之,如推門入臼,故不難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當求妙悟。爾今如此為學,正所謂棄本逐末,猶如卑賤者返役使尊貴之人,是為倒置,于理不當。其實有妨道業,從此直須塞絕諸分別妄緣,必當專求妙悟。若使一旦豁然頓悟,然後看讀經史,如推門入臼,一任開合,故不難矣。

湛堂即時屏去所習,專注禪觀。一日聞衲子讀諸葛孔明出師表,豁然開悟,凝滯頓釋,辯才無礙,在流輩中鮮有過者。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聞示專修。湛堂聞示即時者,就在今日教誡之下,便自屏去向來所習學之事。屏,除也。專注,如缾注水。禪觀,使心不亂。一日聞衲子讀諸葛孔明出師表。諸葛武侯,受顧命輔後主,七擒孟獲,已定南方,乃出師伐魏,臨行遺表於後主。表云: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云云,至宮中、府中,俱為一體。師遂豁然開悟,將平日胸中所有凝結積滯之物,頓然冰釋。從此辯才無礙,其悟入之深在同流輩中,少有能超過其靈妙者。
△治心乃世、出世之至學,心不治而多學典章。所謂算沙徒困,終無益也。讀至此,乃知良馬見鞭影而行,到則不難矣。


080.教住持當與眾同好惡,乃合乎大中至正之義也
湛堂曰:有道德者樂於眾,無道德者樂於身。樂於眾者長,樂於身者亡。今稱住持者,多以好惡臨眾,故眾人拂之。求其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好者鮮矣。故曰:與眾同憂樂,同好惡者義也。義之所在,天下孰不歸焉(二事癩可贅疣集)。

湛堂曰:有道德者樂於眾,無道德者樂於身。樂於眾者長,樂於身者亡。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樂有所當。謂凡有道德之人,無一己之私。己有其樂,則與眾同樂。無道德之人,只圖自家安樂,不顧大眾。殊不知與眾同樂者,其樂悠長。為己求樂者,其樂無幾,不久即亡矣。

今稱住持者,多以好惡臨眾,故眾人拂之。求其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好者鮮矣。故曰:與眾同憂樂,同好惡者義也。義之所在,天下孰不歸焉(二事癩可贅疣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存大義。今時之稱為住持者,多以自己好惡之心,臨于大眾。不與眾同情,故拂逆而不就。要求箇公心直膽者,諦審人情。看我既好,而眾人何故返惡。我既惡,眾人因甚返好。此中必有其故,如此住持,天下鮮矣。傳云: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故拂人之性,災必逮夫身。拂者,逆也。故曰:寒暑饑渴,眾所同憂。安逸飽暖,眾所同樂。道德仁義,眾所同好。傷殘刻剝,眾所同惡。住持人于此四種,能同於眾者,義也。義在,則眾美具在。天下誰不歸之、敬之哉!
△義字當諦思,不可輕忽讀去。得此者,無在不在也。

081.言持法者,貴在變通,不知變通,則自救不暇,安能為人也
湛堂曰:道者古今正權,善弘道者要在變通。不知變者,拘文執教滯相殢情,此皆不達權變故。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云:我在青州做領布衫,重七斤。謂古人不達權變,能若是之酬酢。聖人云:幽谷無私,遂至斯響。洪鐘[竺-二+虡]受,扣無不應。是知通方上士,將返常合道,不守一而不應變也(與李商老書)。

湛堂曰:道者古今正權,善弘道者要在變通。不知變者,拘文執教滯相殢情,此皆不達權變故。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人通權達變。謂道乃往古來今一大權柄,主宰萬物,成立聖凡,通融無礙之法,不是一定作死馬醫的。若是善于弘揚此道者,自能通權達變,所謂八面玲瓏,四方洞徹,由其入理之深也。設使不知變通,拘定文字,執著教典,留滯名相,困殢識情。殢,困極也。一味作死法拈弄,有甚快活分。

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云:我在青州做領布衫,重七斤。謂古人不達權變,能若是之酬酢。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引古以證權變。試看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曰:我在青州做領布衫,重七斤。趙州觀音院從諗禪師,曹州郝氏子,嗣南泉普願禪師,南嶽下二世。古人若不通權達變,深融至理,豈能有如是之酬酢耶?主答客曰酬,客答主曰酢。

聖人云:幽谷無私,遂至斯響。洪鐘[竺-二+虡]受,扣無不應。是知通方上士,將返常合道,不守一而不應變也(與李商老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結無私能應變。聖人指老子。云:幽谷無私,遂致斯響。如幽深巖谷中,有人大呼則大應,小呼則小應者。以其無私心彼我,故作此應也。又如洪鐘受虡,扣之無不答也。虡,天上神獸,鹿頭龍身。說文云:鐘鼓之[榭-身+(阿-可)]也。橫曰栒,縱曰虡,乃擊鐘之具。以是而知,通方上士,返將平常之事,一一皆合於至道。所謂信手拈來無不是,終不是那守定一法,而不知隨事應用,變通無礙者比也。
△變通之境終不易到,須是胸中無塊壘,舌上無交紋,乃得隨聲應響。如只口說變通,總若群盲摸象,了無實見。

082.教人求友須勝己,如其鄙匪無益也
湛堂曰:學者求友須是可為師者,時中長懷尊敬,作事取法期有所益。或智識差勝於我,亦可相從,警所未逮。萬一與我相似,則不如無也(寶峯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謂凡學者尋求友人,須是可為我師法者。二六時中,常懷尊敬。每作事必當取法于他,期有利益。又或彼智力見識略有勝過于我者,亦可以相從。差,次也。何故?警策我所不及處。萬一與我一樣,則不如無也。
△古德云:選擇良朋要老成,不如己者莫同盟。譬如水入污泥去,縱若清兮也未清,其斯之謂歟。

083.要人真履實踐,務華非所宜也
湛堂曰:祖庭秋晚,林下人不為囂浮者,固自難得。昔真如住智海,嘗言:在湘西道吾時,眾雖不多,猶有老衲數輩履踐此道。自大溈來此不下九百僧,無七五人會我說話。予以是知,得人,不在眾多也(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祖庭,即佛祖之門庭也。秋晚,即末法凋零之時也。謂林下學人於此凋零之際,有不為囂喧浮薄之事者,實是難得。昔真如哲禪師住智海時,嘗言我在湘江之西,住道吾寺時,眾雖不多,猶有老成衲子幾人,行持此道。自大溈遷來智海時,論眾不止九百僧,其間無七五人會得我說話的舌頭落處。以是而知,得人只要真修實行者,固不在眾數之多也
△人之性分固是生成,而亦因時升降者有之。不隨時變者幾人哉?須知古人之意,在實而不在華。

084.謂人情澆薄,知之最為難也
湛堂曰:惟人履行,不可以一詶一詰固能盡知。蓋口舌辯利者,事或未可信。辭語拙訥者,理或不可窮。雖窮其辭,恐未窮其理。能服其口恐,未服其心。惟人難知,聖人所病。況近世衲子聰明不務通物情,視聽多只伺過隙。與眾違欲,與道乖方。相尚以欺,相冐以詐。使佛祖之道靡靡而愈薄,殆不可救矣(答魯直書)。

湛堂曰:惟人履行,不可以一詶一詰固能盡知。蓋口舌辯利者,事或未可信。辭語拙訥者,理或不可窮。雖窮其辭,恐未窮其理。能服其口恐,未服其心。惟人難知,聖人所病。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知人之難。曰:世間惟獨有知人實處,不是容易。非是一詶對,一詰問,便能悉知。何也?蓋有一等口舌辯論鋒利者,聽其言似有可取,至于行事之真假,未可信也。又一種辭語拙訥者,訥語遲鈍也,聞其聲似無可聽,而究竟其道理,卻難以極窮。所以拙訥者,雖能窮其辭,恐未能窮他之理。利口者,雖能服其口,恐未能服他之心。此所以知人之難,即聖人亦有所患焉。

況近世衲子聰明不務通物情,視聽多只伺過隙。與眾違欲,與道乖方。相尚以欺,相冐以詐。使佛祖之道靡靡而愈薄,殆不可救矣(答魯直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出今時弊病。且近來衲子聞見處,竟不專以通達人情為事,而一味以此視聽多,只伺候人之過隙。隙縫,罅也。所以與眾人之情欲相違,與大道之方向相乖。時中所競尚者,一味是欺瞞不實之心,蒙昧[言*舀]詐之念。[曰/月]蒙昧也。如此行徑,使佛祖之道,漸漸轉衰,危乎不可捄也。
△近世人情,多尚浮靡,行說俱非重厚,所以知人之難,不在于今也。我願後人,存守箇好念頭,得來受用。

085.教學者依附得人,可以操持無妄,成就品格也
湛堂謂妙喜曰:像季比丘外多狥物,內不明心,縱有弘為,皆非究竟,蓋所附卑猥而使然。如搏牛之虻飛止數步。若附驥尾,便有追風逐日之能,乃依托之勝也。是故學者居必擇處,遊必就士,遂能絕邪僻,近中正,聞正言也。昔福嚴雅和尚,每愛真如喆,標致可尚,但未知所附者何人?一日見與大寧寬蔣山元翠巖真偕行,雅喜不自勝,從容謂喆曰:諸大士法門龍象,子得從之遊,異日支吾道之傾頹,彰祖教之利濟,固不在予多囑也(日涉記)。

湛堂謂妙喜曰:像季比丘外多狥物,內不明心,縱有弘為,皆非究竟,蓋所附卑猥而使然。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依附得人。謂像季學者外但隨順境緣,逐諸聲色。徇,順也。內不自求悟明心性。此等人縱使有弘大作為處,皆是虛浮,實非究竟。何故?蓋是所依附之人,卑淺鄙猥之所致也。

如搏牛之虻飛止數步。若附驥尾,便有追風逐日之能,乃依托之勝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喻明所附。譬如摶集牛身之虻,據自力奮飛,不過數步而已。若附驥尾。驥,良馬也。便見其有風可追、日可逐之能也。此亦無他,乃依托之勝也。

是故學者居必擇處,遊必就士,遂能絕邪僻,近中正,聞正言也。昔福嚴雅和尚,每愛真如喆,標致可尚,但未知所附者何人?一日見與大寧寬、蔣山元、翠巖真偕行,雅喜不自勝,從容謂喆曰:諸大士法門龍象,子得從之遊,異日支吾道之傾頹,彰祖教之利濟,固不在予多囑也(日涉記)。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依附之驗。以是知學者,居必擇其可居之處,遊必擇其可與之人。處若善,人若良,遂能絕其私邪,偏僻之患,而得近中正,聞正言也。昔澤州福嚴良雅禪師,嗣洞山守初禪師,青原下八世。每愛真如哲之標格致趣,實為可尚。但未知所依附何人?一日見與洪州大寧道寬禪師,嗣石霜楚圓禪師。蔣山贊元禪師,亦嗣石霜,南嶽下十一世。及翠巖真禪師偕行。偕,同也。雅師喜之不勝,從容閒暇日,謂哲曰:諸大士皆福慧深厚者,乃法門中有大擔當、大力量,如龍、如象之人,子今得相從與之交遊。他日支撐吾道之傾頹,彰顯祖教之利濟,固不在我之再三囑付也。
△失身匪類,萬事瓦裂,依托二字,可不慎哉。

086.教學人須懷遠大之志,不可徇俗苟利也
湛堂謂妙喜曰:參禪須要識慮高遠,志氣超邁,出言行事持信於人,勿隨勢利,苟枉自然,不為朋輩描摸時所上下也(寶峯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謂參禪人先必要識見高,思慮遠。志與氣俱宜高超遠邁。邁,遠也。凡出言行事之間,總皆要存誠立信,使人不疑惑。又不可隨順勢力,貪求財利,苟且枉屈之事。果能如此,自然使朋輩中人,無處下手,來描畫你,摸索你。自然不似他輩,亦隨時世可上可下之人也。
△循俗苟利,心性昏迷,即墮為流俗人矣。

087.見古人發言行事,要皆以不欺為先也
湛堂曰:予昔同靈源侍晦堂于章江寺。靈源一日與二僧入城,至晚方歸。晦堂因問:今日何往?靈源曰:適往大寧來。時死心在旁,厲聲呵曰:參禪欲脫生死,發言先要誠實,清兄何得妄語?靈源面熱不敢對,自爾不入城郭,不妄發言。予固知靈源、死心皆良器也(日涉記)。

湛堂曰:予昔同靈源侍晦堂于章江寺。靈源一日與二僧入城,至晚方歸。晦堂因問:今日何往?靈源曰:適往大寧來。時死心在旁,厲聲呵曰:參禪欲脫生死,發言先要誠實,清兄何得妄語?靈源面熱不敢對,自爾不入城郭,不妄發言。予固知靈源、死心皆良器也(日涉記)。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直述往事。謂予曾同靈源,奉侍晦堂和尚於章江寺。靈源一日偶與二僧入城,至晚方始歸來。晦堂因問曰:今日向甚麼處來?靈源以無事入城,自覺不便,但對曰:適纔往大寧來。

時死心在旁,厲聲呵曰:參禪欲脫生死,發言先要誠實,清兄何得妄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益友無諱。時死心正值在旁侍立,不忍其虛妄,乃大聲呵之曰:參禪本為超脫生死,發言必先要至誠老實,清兄你何得作此妄語?死心,即隆興府黃龍悟新禪師,韶州黃氏子,嗣黃龍祖心禪師,南嶽下十三世。

靈源面熱不敢對,自爾不入城郭,不妄發言。予固知靈源、死心皆良器也(日涉記)。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知過能改。靈源聞呵,大漸面熱,不敢別對。自此以後,更不敢復入城郭。外城曰郭。亦不敢虛妄發言。予固知靈源知過必改,死心正而不屈。如二人者,真良器也。良,美也。
△古人存心,此中無絲毫欺吝。死心以不自欺之心責友,靈源以不自吝之心改過。此各得其正也,學者審之。
088.說古人好學不倦,一皆出自天真,非勉強也
湛堂曰:靈源好閱經史,食息未嘗少憩,僅能背諷乃止。晦堂因呵之。靈源曰:嘗聞用力多者收功遠。故黃太史魯直曰:清兄好學如饑渴之嗜飲食,視利養紛華若惡臭,蓋其誠心自然,非特爾也(贅疣集)。

湛堂曰:靈源好閱經史,食息未嘗少憩,僅能背諷乃止。晦堂因呵之。靈源曰:嘗聞用力多者收功遠。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究學之功深。湛堂和尚舉靈源禪師好學,以策進後人。閱,觀也。經,即一切經書。史,即一切吏籍。食,飲食。息,安寢。憩,息也。謂靈源好學,于飲食、睡眠之間,未嘗少歇。凡讀書必到背諷得乃止。晦堂呵之,以謂不當苦讀如是。靈源對曰:嘗聞凡事用力多者,收功亦遠。教中有云:勇猛精進,自強不息者,則三昧易成。彼岸易到,圓滿功德,亦得永遠也。

故黃太史魯直曰:清兄好學如饑渴之嗜飲食,視利養紛華若惡臭,蓋其誠心自然,非特爾也(贅疣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出性分之本具。黃太史諱庭堅字魯直,號山谷居士,得法于黃龍祖心禪師,故嘗稱靈源曰:清兄好學,如饑渴者之欲飲食,視利養紛雜浮華之事如惡臭。蓋其天性至誠自然如此,非勉強為之也。
△請問今時學者,一本書你曾讀過幾遍?敢言背諷乎?勉之!勉之!

089.教人持法,當以中道含緩為要也
靈源清和尚住舒州太平,每見佛眼臨眾周密不甚失事,因問其要。佛眼曰:用事寧失於寬,勿失於急。寧失於略,勿失於詳。急則不可捄,詳則無所容。當持之於中道,待之以含緩,庶幾為臨眾行事之法也(拾遺)。

《禪林寶訓筆說》:清和尚住太平日,每常見佛眼和尚,臨於大眾。凡百所為,無不周旋,無不細密,不甚失其事之所宜,因而問其要義。佛眼答曰:大凡所作之事,安得全保其無失。寧可失之於寬緩,不可失之于急迫。寧可失之于簡略,不可失之于詳細。蓋事失於急,救之不及也。失于詳,則人無所容矣。但當持守中道,待以食緩。庶幾,即方可也。方可以為臨眾行事之法則也。
△古人披肝露膽,誠不啻如父母之教子。寧寬忽急,寧略勿詳。此二言立身處世之道盡之矣。

090.謂道人出處,自有其時,強之勿庸也
靈源謂長靈卓和尚曰:道之行固自有時。昔慈明放意於荊楚間,含恥忍垢見者忽之,慈明笑而已。有問其故,對曰:連城與瓦礫相觸,予固知不勝矣。逮見神鼎後譽播叢林,終起臨濟之道。嗟乎!道與時也,苟可強乎(筆帖)。

靈源謂長靈卓和尚曰:道之行固自有時。昔慈明放意於荊楚間,含恥忍垢見者忽之,慈明笑而已。有問其故,對曰:連城與瓦礫相觸,予固知不勝矣。
《禪林寶訓筆說》:東京天寧長靈守卓禪師,嗣靈源清禪師,南嶽下十四世。此節明養道以待時。謂得道之士,將欲行其所得之道,不是強為,必有其時,時至而理自彰也。昔日慈明和尚放意于荊楚間。放意者,非放蕩其意。因時不至,放蕩形跡于稠人中也。雖遇幾多恥辱垢污,皆含藏忍受而已。往往人見他如此放縱其形,多輕忽之,慈明但笑而止。有問曰:他如此輕忽你,何故返笑?對曰:連城與瓦礫相觸,予固知不勝矣。礫,小石也。
○趙有卞和璧,秦昭王欲以十二連城貿之。趙遣相如送之入秦,相如視秦王,惟有愛璧之心,而無割城之意,乃詐曰:璧有瑕請示之。王授璧與相如,如將璧卻倚柱立,怒髮衝冠,謂曰:臣聞布衣之交,尚不忍相欺,況大國乎?王若急臣,臣頭璧俱碎於柱,王恐碎璧,使人扶相如起。

逮見神鼎後譽播叢林,終起臨濟之道。嗟乎!道與時也,苟可強乎(筆帖)。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時至以成化。逮見神鼎後,潭州神鼎洪諲禪師,襄水[序-予+邑]氏子,嗣首山念禪師,南嶽下九世。尋常一衲,以度寒暑,後隱衡嶽。有一豪貴來山遊,見師氣貌閑靜,一缽無餘,遂拜請住神鼎。十年枯淡,室無升米,日收盞飯,一枯木床為法座,殘僧數輩圍之,始終不易。後宗風大振,望尊一時,門弟子氣吞諸方。是時慈明往謁,髮長不翦,敝衣楚音,通謁稱法姪,一眾大笑。鼎遣童子問:長老誰之嗣?明仰視屋曰:親見汾陽來。鼎杖而出,顧見欣然問曰:汾州有西河師子是否?明指其後,絕叫曰:屋倒矣!童子返走,鼎回顧相矍鑠。明地坐脫隻履[目*示]之。鼎老忘所問,又失明所在。明徐起整衣,且行且語曰:見面不如聞名。遂去。鼎遣人追之不可,歎曰:汾州乃有此兒耶!慈明自此美譽播揚于叢林,重興臨濟之道。嗟乎二字,乃靈源歎息勉強出世者,謂道雖具,時不至,強之亦奚益耶。
△道之成在我,道之行惟時。時不至,烏能行其道。所謂不是春風花不開,時所限也。

091.教人時中以理防患,急則不可救也
靈源謂黃太史曰:古人云:抱火措于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固以為安。此誠喻安危之機。死生之理,明如杲日,間不容髮。夫人平居燕處,罕以生死禍患為慮,一旦事出不測,方頓足扼腕,而捄之終莫能濟矣(筆帖)。

靈源謂黃太史曰:古人云:抱火措于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固以為安。此誠喻安危之機。死生之理,明如杲日,間不容髮。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明無智防患。古人,即前漢書。文帝六年丁卯,淮南厲王長謀反,廢處蜀郡,憤恚不食而死。梁太傅賈誼上疏曰:臣竊惟今之事勢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而傷道者,難遍以疏舉。進言者,皆言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于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固以為安。方今之勢,何以異此。本末舛逆,首尾衡決。國制搶攘,非甚有紀。陛下可不壹令臣得熟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策,試詳擇焉。師謂此語,實可以喻人安危之機。死生之理,其明白如杲日麗天,此間難容絲髮隱昧也。

夫人平居燕處,罕以生死禍患為慮,一旦事出不測,方頓足扼腕,而捄之終莫能濟矣(筆帖)。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正教時中自警。我見世人平居閑處之日,未嘗以生死禍患為慮者。正如那安寢積薪之人,無所懼也。一旦禍患之事,發于忽然不測之間,如積薪下火起,至此方纔來頓足扼腕。扼腕,即捶胸也。冀欲救之,終不可得矣。
△平常能以生死禍患為慮者,今時能有幾箇?扼腕追之者無限。

092.見古人念念以弘道為己任,真祖師心也
靈源謂佛鑑曰:凡接東山師兄書,未嘗言世諦事,唯丁寧忘軀弘道,誘掖後來而已。近得書云:諸莊旱損,我總不憂,只憂禪家無眼。今夏百餘人,室中舉箇狗子無佛性話,無一人會得,此可為憂。至哉斯言,與憂院門不辦,怕官人嫌責,慮聲位不揚,恐徒屬不盛者,實霄壤矣。每念此稱實之言,豈復得聞。吾姪為嫡嗣,能力振家風,當慰宗屬之望,是所切禱(蟾侍者日錄)。

靈源謂佛鑑曰:凡接東山師兄書,未嘗言世諦事,唯丁寧忘軀弘道,誘掖後來而已。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古人志在于道。謂每凡接五祖師兄書,其中總不曾言世諦中事。丁寧,即教誡也。惟教誡人要忘軀弘道,誘引諸子,扶掖後昆而已。

近得書云:諸莊旱損,我總不憂,只憂禪家無眼。今夏百餘人,室中舉箇狗子無佛性話,無一人會得,此可為憂。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見智者濟人事急。近得書云:今歲雖則諸莊旱損,我總不以為憂,只憂禪者家無道眼。今夏山中百餘人,室中舉個狗子因甚無佛性話,竟無一人會得,此誠可以為憂矣。

至哉斯言,與憂院門不辦,怕官人嫌責,慮聲位不揚,恐徒屬不盛者,實霄壤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常人憂之有別。與那一等憂院中諸事不辦者,怕官府嫌責者,慮聲名勢位不顯揚者,恐其徒眷不盛者。以此較之,真天地懸隔矣。

每念此稱實之言,豈復得聞。吾姪為嫡嗣,能力振家風,當慰宗屬之望,是所切禱(蟾侍者日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乃囑以力行此道。吾嘗思念此稱意真實之言,今日豈再得聞。吾姪乃師兄之嫡子,必能殫力以振家風,今本宗眷屬所企望者無他,唯公一人而已。須當安慰宗屬之所望,是我所激切而懇禱之。
△此一段憂人之心,真不可解。

093.言凡事皆在積累而成功,力不可不深致也
靈源曰:磨礱砥礪不見其損,有時而盡。種樹蓄養不見其益,有時而大。積德累行不知其善,有時而用。棄義背理不知其惡,有時而亡。學者果熟計而履踐之,成大器播美名,斯今古不易之道也(筆帖)。

《禪林寶訓筆說》:磨,治石也。礱,磨也。砥,以砥磨物也。礪,砥石也。磨砥,乃用石磨物也。礱礪,是以物于石上磨也。靈源要人知得積累所成之意。謂如磨子與磨石相似,累年積月,雖不見其有損,卻有箇時節不覺而盡。又如種樹木蓄瓜果者,時中不見有增益,卻有時而大。須知人之積德累行亦然,每日之中雖不知其善,卻有時而用也。至于棄義背理者,雖不知其惡,卻有時而亡。全篇出說苑正諫章。學者果能熟計此語,善不可以微而不修,惡不可以微而不戒,依而行之,將來必成大器,播揚美名,斯今古不易之正論也。
△聖賢雖有不可思議之境界,亦是積累而至。

094.教住持去私心,宏器量,是其要也
靈源謂古和尚曰:禍福相倚,吉凶同域,惟人自召,安可不思。或專己之喜怒,而隘於含容。或私心靡費,而從人之所欲。皆非住持之急,茲實恣肆之悠漸,禍害之基源也(筆帖)。

《禪林寶訓筆說》:惠古禪師,嗣靈源清禪師,南嶽下十四世。謂人之禍福本相依倚,吉凶亦同其處,要皆人之行事自所招致,安得不時中而細思之也。何言自招?曰:或專自己之喜怒,而心胸窄隘,無包容之量。或縱吾之私心,無故浪費,而順從人之所欲。如此皆不是住持之急務,而實是恣情肆意之所由來,將成禍害之基址本源也。
△私心狹量人,本不是做住持的器格,有如斯者,難保無虞。

095.訓人安不忘危,理不忘亂,是遠禍生福之大主宰也
靈源謂伊川先生曰:禍能生福,福能生禍。禍生於福者,緣處災危之際,切於思安,深於求理,遂能祇畏敬謹,故福之生也。宜矣。福生於禍者,緣居安泰之時,縱其奢欲,肆其驕怠,尤多輕忽侮慢,故禍之生也。宜矣。聖人云:多難成其志,無難喪其身。得乃喪之端,喪乃得之理。是知福不可屢僥倖,得不可常覬覦。居福以慮禍,則其福可保。見得而慮喪,則其得必臻。故君子安不忘危,理不忘亂者也(筆帖)。

靈源謂伊川先生曰:禍能生福,福能生禍。禍生於福者,緣處災危之際,切於思安,深於求理,遂能祇畏敬謹,故福之生也。宜矣。福生於禍者,緣居安泰之時,縱其奢欲,肆其驕怠,尤多輕忽侮慢,故禍之生也。宜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順逆唯自感。伊川姓程名頤,字正叔,號伊川,河南人,問道于靈源禪師。師謂伊川先生曰:禍雖是不可意的事,而實能生福。福雖是樂意之境,而必能生禍。何也?禍中能生于福者,緣人居在災危之際,處百不如意之地,專切欲思安樂之方,深窮求其解脫之理。由者祗畏敬謹,凡事皆小心翼翼,一息不懈。故福從此而漸生矣。福能生禍者,緣人處於安泰之時,百凡皆稱心如意。縱其奢華樂欲,肆其驕倨怠慢,由是多輕忽其事,侮慢于人,故禍自此而畢至矣。

聖人云:多難成其志,無難喪其身。得乃喪之端,喪乃得之理。是知福不可屢僥倖,得不可常覬覦。居福以慮禍,則其福可保。見得而慮喪,則其得必臻。故君子安不忘危,理不忘亂者也(筆帖)。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得失唯自知。聖人指老子。警世篇云:多難成其志,無難喪其身。有得即有失,所以得即是喪的根本。喪卻又是得的道理。以是而知,凡人既居于福中,當須知足,不可屢僥倖。屢,數數也。僥,是不當求而求。倖,是不當得而得。既有所得,宜乎知止,不可常覬覦。覬覦者,希望欲得也。若使居福之時,而能慮禍,則其福必定可保。見得之際,便能慮喪,則其得必竟能臻。是故為君子者,居安必不敢忘危,在治必不敢忘亂,斯為得矣。
△教你細觀禍福之所由,非他人置之也。居安治毋忘危亂,是最得力的明訓。

096.教人即忘明真,勿起生滅心也
靈源謂伊川先生曰:夫人有惡其跡,可畏其影,却背而走者。然走愈急,迹愈多,而影愈疾。不如就陰而止,影自滅,而迹自絕矣。日用明此,可坐進斯道(筆帖)。

《禪林寶訓筆說》:所行之事喻跡,起生滅心喻影,背走喻捨忘歸真。就陰喻,即忘明真。所謂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夫欲人無聞,莫若無聲。欲人無知,莫若無為。是知跡從念起,影逐身生。絕異念,而妄跡自消。息幻體,而虛影亦滅。學者但解迴光就己,返境觀心,則法眼明,而業影自消。真身現,而塵跡自絕。若是,則不滯化城,而徑趣寶所矣。日用明此,於一坐之間,得斯道矣。
△就陰而止,在你自己分上,如何理會?若理會得清楚,則斯道可進。不然,多在鬼窟裏作活計。


097.教人量力而行,勿自廣也
靈源曰:凡住持位過其任者,鮮克有終。蓋福德淺薄,量度狹隘,聞見鄙陋。又不能從善務義,以自廣而致然也(日錄)。

《禪林寶訓筆說》:謂住持乃擔當佛祖之重任者,若力小而任重,多不能完美倒底。何故?蓋由他福德淺薄。又兼志識不廣,量度不弘,聞見皆鄙陋不堪。又不能依從良善,務合事宜,以自高、自廣而使然也。
△從善務義,乃智者生涯。致力而行,雖愚必智,雖弱必強。

098.說至人當韜光晦跡,勿炫露取敗也
靈源聞覺範貶竄嶺海嘆曰:蘭植中塗,必無經時之翠。桂生幽壑,終抱彌年之丹。古今才智喪身讒謗罹禍者多,求其與世浮沈,能保其身者少。故聖人言:當世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宏大而危其身者,好發人之惡也。在覺範有之矣(章江集)。

靈源聞覺範貶竄嶺海嘆曰:蘭植中塗,必無經時之翠。桂生幽壑,終抱彌年之丹。古今才智喪身讒謗罹禍者多,求其與世浮沈,能保其身者少。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才藏必無虞。瑞州清源寺,德洪覺範禪師,本郡彭氏子,嗣真淨文禪師,南嶽下十三世。南宋高宗帝賜寶覺圓明之號,時稱寂音尊者。因秦檜專權,惡天下好人,讒奏師過。遂貶竄于嶺海。貶,謫也。竄,驅逐也。靈源聞之乃歎曰:蘭極香者也,由種之于當路,故欲求其經一時之翠,不可得也。桂亦香也,因生於幽巖深壑之間,故能抱守長年之丹。且古今有才智之士亦然,或致喪身,或招讒謗,或罹禍害者極多。求其與世無忤,隨其波流。情和意合,能保其身者無幾?

故聖人言:當世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宏大而危其身者,好發人之惡也。在覺範有之矣(章江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智露必遭迍。故聖人言:史記孔子適周問禮於老子,將辭。老子曰:吾聞富貴者贈人以財,仁者送人以言。吾雖不能富貴,而竊仁者之號,今送子以言也。當今之士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譏議人者也。博辯宏遠而危其身者,好發人之惡也。為人臣子,可不慎乎!孔子敬奉其教,自周返魯,道愈尊矣。今靈源和尚引以為歎曰:如老子此言,在覺範禪師實有之矣。
△要知者等行徑,原不可以與世浮沉,全身遠害者此,當須別著眼。

099.謂學道以玅悟為先,不可泥于文字也
靈源謂覺範曰:聞在南中時究楞嚴特加箋釋,非不肖所望,蓋文字之學不能洞當人之性源。徒與後學障先佛之智眼,病在依他作解,塞自悟門,資口舌則可勝淺聞。廓神機終難極妙證,故於行解多致參差,而日用見聞尤增隱昧也(章江集)。

《禪林寶訓筆說》:靈源聞覺範在嶺南時中,細究楞嚴。梵語首楞嚴,此云:一切事究竟堅固。特加箋釋。箋,乃傳之未盡也。釋,是解釋。謂公雖如此用心,非不肖所望于公者。蓋文字之學,不能洞徹當人妙性之根源也。徒然返與後生學者,障蔽先佛智慧法眼。何故?病在依他文字作解會,故塞絕自己妙悟之門。若論資助人之口舌,得此箋釋,可以勝過於淺聞。至若廓徹神機,終不能使人極窮妙證,故于行解,多致參差。參差,不齊貌,乃言行相違也。而日用中,所見者文字,所聞者義理,將自家一段照天照地的光明,多增隱昧矣。
△此是直捷提持向上語,當深心諦審。

100.教住持當曲全人材,不可以偶失而偏廢也
靈源曰:學者舉措不可不審,言行不可不稽。寡言者未必愚,利口者未必智,鄙樸者未必悖,承順者未必忠。故善知識不以辭盡人情,不以意選學者。夫湖海衲子誰不欲求道,於中悟明見理者,千百無一。其間修身、勵行、聚學、樹德,非三十年而不能致。偶一事過差而叢林棄之,則終身不可立。夫耀乘之珠不能無纇,連城之璧寧免無瑕。凡在有情安得無咎!夫子聖人也,猶以五十學易無大過為言。契經則曰:不怕念起,惟恐覺遲。況自聖賢以降孰無過失哉!在善知識曲成,則品物不遺矣。故曰:巧梓順輪桷之用,枉直無廢材。良御適險易之宜,駑驥無失性,物既如此人亦宜然。若進退隨愛憎之情,離合繫異同之趣,是由捨繩墨而裁曲直,棄權衡而較重輕,雖曰精微不能無謬矣。

靈源曰:學者舉措不可不審,言行不可不稽。寡言者未必愚,利口者未必智,鄙樸者未必悖,承順者未必忠。故善知識不以辭盡人情,不以意選學者。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知識要稽審人情。謂作長老者,于學人舉止處,不可不細細審察。言行處,不可不時時稽考。寡言者,口雖拙訥。心中未必愚憃。利口者,言雖巧便,胸中未必智識。鄙樸者,行履雖或拘謹,未必咸出悖逆。承順者,言貌雖或謙恭,未必盡能忠信。故善知識不可以辭盡人情,不可以意選學者。
○兵部侍郎陸贄上唐德宗諫曰:明王不可以辭盡人情,不可以意選進士。進退隨愛憎之情,離合繫異同之趣。是猶捨繩墨,而意裁曲直。棄權衡,而手揣重輕。雖曰精微,不能無謬。此靈源特引用以示人。

夫湖海衲子誰不欲求道,於中悟明見理者,千百無一。其間修身、勵行、聚學、樹德,非三十年而不能致。偶一事過差而叢林棄之,則終身不可立。夫耀乘之珠不能無纇,連城之璧寧免無瑕。凡在有情安得無咎!夫子聖人也,猶以五十學易無大過為言。契經則曰:不怕念起,惟恐覺遲。況自聖賢以降孰無過失哉!在善知識曲成,則品物不遺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學者要知過自檢。蓋湖海衲子誰不欲求道,其間悟明自心,見徹本性者,千百人中難得一二。于中精修其身,勉勵其行,聚積學問,樹立德業,成就一箇人品,非三十年功夫不能到。偶然間有一事或失檢點,便成過差,而叢林中以為有過,輒棄之矣。使三十年積習,一旦皆廢,而終身不可立。夫耀乘之珠,不能無纇。纇,絲節也。
○魏惠王曰:寡人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數枚。齊王曰:吾有四臣,照千里之外,豈特十二乘也。魏王有媿連城之璧,寧免無瑕,解見前。凡在有情識中,安得俱然無咎。夫子聖人也,猶以五十學易,明乎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故可以無大過為言爾。梵語修多羅,此云契經。謂契理、契機。上契諸佛玅理,下契眾生機宜。契,合也。則曰:不怕有念斯起,惟恐覺照生遲。況自聖賢已降。降,下也。熟無過失哉。在善知識委曲作成,則高低、大小、利鈍雜出之人物,俱無遺失矣。

故曰:巧梓順輪桷之用,枉直無廢材。良御適險易之宜,駑驥無失性,物既如此人亦宜然。若進退隨愛憎之情,離合繫異同之趣,是由捨繩墨而裁曲直,棄權衡而較重輕,雖曰精微不能無謬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師承宜當公正。故曰:巧梓順輪桷之用,枉直無廢材。梓,木匠也。輪,車輪。桷,榱桷。謂巧匠用木,枉者可為輪,直者可為桷,使不廢其材也
○昔齊桓公讀書于堂上,輪扁斲輪于堂下。釋鑿而問曰:敢問君之所讀者何書?公曰:聖人之言也。扁曰:聖人在乎?公曰:聖人死矣。扁曰:然君所讀者糟粕耳。公怒曰:寡人讀書,輪人安得譏乎!有說則可,無說則死。扁曰:以臣事觀之,臣當斲輪。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心,應之于手。口不能言,有數存焉。臣不能諭臣之子,子不能受之于臣。臣年七十而老斲輪。古之斲輪者,與其不可傳而死者多矣。故君之所讀者糟粕耳。桓公大喜,出莊子天道篇。
○良御適險易之宜,駑驥無失性。善使馬者,稱良御。駑,鈍馬也。驥,良馬也。如善于用馬者,險處則馳之以驥。易處則馳之以駑,使遲速各得其宜,自不失其所賦之性也。凡物既皆如是,而人豈不如其然也。若進退隨愛憎之情,離合繫異同之趣。此兩句謂知識用人,倘愛者非其材,亦進而與之合,同其事也。憎者是其人,亦退而與之離,異其志也。如是者,猶如梓人捨其繩墨而欲裁曲直,亦如賈者棄其權衡而欲較重輕。雖則日技藝精微,終不能免其無謬矣。
△如此作成人,方是佛菩薩真實念頭。

101.住持以至公為心,不可偏徇己私也
靈源曰:善住持者以眾人心為心,未嘗私其心。以眾人耳目為耳目,未嘗弘其耳目。遂能通眾人之志,盡眾人之情。夫用眾人之心為心,則我之好惡乃眾人好惡,故好者不邪,惡者不謬。又安用私託腹心,而甘服其諂媚哉。既用眾人耳目為耳目,則眾人聰明皆我聰明。故明無不鑒,聰無不聞。又安用私託耳目,而固招其蔽惑耶。夫布腹心,託耳目,惟賢達之士務求己過,與眾同欲,無所偏私。故眾人莫不歸心。所以道德仁義流布遐遠者,宜其然也。而愚不肖之意,務求人之過,與眾違欲溺於偏私。故眾人莫不離心。所以惡名險行傳播遐遠者,亦宜其然也。是知住持人與眾同欲,謂之賢哲。與眾違欲,謂之庸流。大率布腹心託耳目之意有殊。而善惡成敗相返如此,得非求過之情有異,任人之道不同者哉。

靈源曰:善住持者以眾人心為心,未嘗私其心。以眾人耳目為耳目,未嘗弘其耳目。遂能通眾人之志,盡眾人之情。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情通無外。謂善能為住持者,但以眾人心為己心,不必私用吾心。以眾人耳目為己之耳目,不必私用吾之耳目,遂能通眾人之志,盡眾人之情。

夫用眾人之心為心,則我之好惡乃眾人好惡,故好者不邪,惡者不謬。又安用私託腹心,而甘服其諂媚哉。既用眾人耳目為耳目,則眾人聰明皆我聰明。故明無不鑒,聰無不聞。又安用私託耳目,而固招其蔽惑耶。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顯情同不二。夫用眾人之心為己之心,則無二心。所以我之好惡,乃眾人之好惡,故所好者決定不邪,所惡者決定不謬。又何必于私地,囑託他人之心腹,甘服他人之諂媚於我哉。既用眾人之耳目為己之耳目,則見聞無隱。所以眾人聰明,即是我之聰明。故明無所不鑒照,聰無所不通曉。又何必于私隱中,囑託他人之耳目,固招他人之蔽惑于我耶?

夫布腹心,託耳目,惟賢達之士務求己過,與眾同欲,無所偏私。故眾人莫不歸心。所以道德仁義流布遐遠者,宜其然也。而愚不肖之意,務求人之過,與眾違欲溺於偏私。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同不同之故。然則展布多人之腹心,囑託眾人之耳目者,或亦有之。但賢達之士假此聞見,託借腹心,專求己之過失。與眾人同其所欲,無所偏私,故眾人莫不歸心。所以住持之道德仁義流布於遐方者,宜其所然也。而愚者之意惟囑託人之腹心耳目,務求他人之過失,則與眾人違其所欲,墮于偏私,故眾人莫不離心。使住持之惡名險行傳播於遐方者,亦宜其所當然也。

是知住持人與眾同欲,謂之賢哲。與眾違欲,謂之庸流。大率布腹心託耳目之意有殊。而善惡成敗相返如此,得非求過之情有異,任人之道不同者哉。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顯同不同之驗。是知為住持者,與眾人同欲者,即賢哲也。與眾人違欲者,乃庸流耳。大[既/木]布腹心託耳目之意,有求人過,求己過之不同,而善惡成敗相返之利害,實有如此,豈得不是求過之情,有人己之異。而任人之道,有公私之不同者哉。
△此章貴在自求己過,始不與凡夫為匹偶。若然,是世間第一種英烈丈夫。


102.謂凡為道人者,輕財重德,可以為攝化之緣也
靈源曰:近世作長老涉二種緣,多見智識不明,為二風所觸,喪於法體。一應逆緣,多觸衰風。二應順緣,多觸利風。既為二風所觸,則喜怒之氣交於心,欝勃之色浮於面,是致取辱法門,譏誚賢達。唯智者善能轉為攝化之方,美導後來。如瑯琊和尚,往蘇州看范希文。因受信施及千餘緡,遂遣人陰計在城諸寺僧數,皆密送錢。同日為眾檀設齋,其即預辭范公,是日侵早發船。逮天明眾知已去,有追至常州而得見者,受法利而迴。觀此老一舉,使姑蘇道俗悉起信心,增深道種,此所謂轉為攝化之方。與夫竊法位,苟利養,為一身之謀者,實霄壤也(與德和尚書)。

靈源曰:近世作長老涉二種緣,多見智識不明,為二風所觸,喪於法體。一應逆緣,多觸衰風。二應順緣,多觸利風。既為二風所觸,則喜怒之氣交於心,欝勃之色浮於面,是致取辱法門,譏誚賢達。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應緣當以智照。近世作長老者,所經涉有二種因緣,多見人之智識不明白,為此二種境風所觸動。竟爾喪失自家持法之體段,其二種者何?一者應不如意逆緣,多乎觸發者衰風,乃煩惱忿恨之氣。二者應如意的順緣,多乎觸發者利風,乃貪愛忻喜之氣。既為二風之所觸,則有喜怒之氣交攻于心,鬱勃之色浮見于面也。鬱,喜貌。勃,色變貌。吃吃窮年,得之則喜,失之則怒。必為具眼之賢達譏誚隨之,是致取辱于法門也。

唯智者善能轉為攝化之方,美導後來。如瑯琊和尚,往蘇州看范希文。因受信施及千餘緡,遂遣人陰計在城諸寺僧數,皆密送錢。同日為眾檀設齋,其即預辭范公,是日侵早發船。逮天明眾知已去,有追至常州而得見者,受法利而迴。觀此老一舉,使姑蘇道俗悉起信心,增深道種,此所謂轉為攝化之方。與夫竊法位,苟利養,為一身之謀者,實霄壤也(與德和尚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起信惟在疏財。惟獨有大智慧者,遇此境緣,善能轉作攝受教化之方便。以此美聲,引導于後來。如瑯琊和尚即[泳-永+徐]州廣照慧覺禪師,嗣汾陽昭禪師,南嶽下十世。往蘇州看范希文,姓范名仲淹字希文,汝南人。宋仁宗慶曆間為參政,諡文正公。問道于瑯琊,瑯琊和尚因訪之,得受信施及千餘緡。緡,錢串也。遂遣人陰隱中籌計在城諸寺僧眾,皆密送錢。同日為眾檀越設齋,和尚即預先辭范公。是同為設齋之日,侵早發船,人皆不知。逮天明眾知已去,有念師之切者,追至常州而得見師。如法開導,皆受法施利益而迴。靈源和尚謂觀此老者一番舉作,使姑蘇道俗悉起信心,增將來甚深之道種,如此真所謂轉為攝化之方也。與夫那一種[曰/月]竊法位,苟求利養,為一身之謀者,實天地懸隔矣。
△我不知竊位求財者,閱此當作何面目?

103.教人修德力行,不求聞知於人,自為人之所敬也
文正公謂瑯琊曰:去年到此,思得林下人可語者。嘗問一吏:諸山有好僧否?吏稱北寺瑞光希茂二僧為佳。予曰:此外諸禪律中別無耶?吏對予曰:儒尊士行,僧論德業。如希茂二人者,三十年蹈不越閫,衣惟布素,聲名利養了無所滯。故邦人高其操履,而師敬之。若其登座說法,代佛揚化,機辯自在,稱善知識者,非頑吏能曉。逮暇日訪希茂二上人,視其素行一如吏言。予退思:舊稱蘇秀好風俗,今觀老吏尚能分君子、小人優劣,況其識者耶?瑯琊曰:若吏所言誠為高議,請記之以曉未聞(瑯琊別錄)。

文正公謂瑯琊曰:去年到此,思得林下人可語者。嘗問一吏:諸山有好僧否?吏稱北寺瑞光希茂二僧為佳。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德存而名顯。謂去年到此蘇州蒞任已來,思得箇林下道人可相語者。嘗問一吏,本城內外及諸山,有好道德僧否?吏稱北寺瑞光希茂二僧為佳。瑞光寺名,有四瑞:鐘鼓自鳴、寶塔放光、瑞竹交加、白龜聽法,故稱瑞光。即今之臥佛寺也。希,未詳氏族嗣法。茂即茂月禪師,嗣大愚守芝禪師,南嶽下十一世。

予曰:此外諸禪律中別無耶?吏對予曰:儒尊士行,僧論德業。如希茂二人者,三十年蹈不越閫,衣惟布素,聲名利養了無所滯。故邦人高其操履,而師敬之。若其登座說法,代佛揚化,機辯自在,稱善知識者,非頑吏能曉。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證名實而行真。予曰:此二人外,諸禪師律師中別無耶?吏對曰:儒者獨重士行,僧家多尊德業。如希茂二人者,三十年履蹈不越門閫,衣服惟以布素。聲名、利養了無所滯于胸中。故我此郡人,皆高尚此二師之操守行履,而以師敬之也。若論他登座說法,代佛弘揚教化,以機鋒辯才自在,稱為善知識者,此則非頑吏所能曉也。

逮暇日訪希茂二上人,視其素行一如吏言。予退思:舊稱蘇秀好風俗,今觀老吏尚能分君子、小人優劣,況其識者耶?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顯目擊而道存。逮閒暇日,訪尋希茂二上人。上人者,內有智德,外有勝行,在人之上者也。觀他所行事實,一一皆如吏言。予退而思之,從來稱蘇秀好風俗。蘇,即蘇州。秀,即嘉興。今觀此老吏尚能分君子小人之優劣,何況其有識者耶?

瑯琊曰:若吏所言誠為高議,請記之以曉未聞(瑯琊別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紀其事以曉眾。瑯琊和尚聞而喜曰:若此吏言,誠為高上之議論,請筆記之,以遍曉于未聞者。
△黃金白玉,本質自珍,何患無有識者。學者讀此,自知好人當做。

104.要人深蓄厚養,不宜躁進以求名也
靈源曰:鍾山元和尚平生不交公卿,不苟名利,以卑自牧,以道自樂。士大夫初勉其應世。元曰:苟有良田,何憂晚成?第恐乏才具耳。荊公聞之曰:色斯舉矣,翔而後集。在元公得之矣(贅疣集)。

靈源曰:鍾山元和尚平生不交公卿,不苟名利,以卑自牧,以道自樂。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務實存真。鍾山元即蔣山贊元禪師。靈源和尚述他平生行業,以警後學。謂元和尚生平以來,不欲交結公卿士大夫,不苟求聲名利養惟,獨以謙卑自牧。易象曰,謙謙君子,卑以自牧。卑者,謙之至也。以養道自樂,不願出世為人也。

士大夫初勉其應世。元曰:苟有良田,何憂晚成?第恐乏才具耳。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自足之樂。士大夫喜其為人高蹈,勸勉應緣世間。元曰:凡學者果有良美之田,苗豐子實,雖遲亦妙,何憂晚成?以良田喻人所守之道。第,但也。但恐乏才智器具耳。

荊公聞之曰:色斯舉矣,翔而後集。在元公得之矣(贅疣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出判美之詞。荊公聞元和尚此語曰:色斯舉矣,翔而後集。如鳥之為物也,見人顏色不善,則飄然而逝。迴翔審視至彈射不驚之處,而後集之。謂在元公之見機,亦如此也。
△有良田不憂晚成,是極受用處,著忙作麼。

105.言學道人,行難于悟守,當損己利人為要也
靈源曰:先哲言學道悟之為難,既悟,守之為難。既守,行之為難。今當行時,其難又過於悟、守。蓋悟、守者,精進堅卓,勉在己躬而已。惟行者必等心死誓,以損己益他為任。若心不等,誓不堅,則損益倒置,便墮為流俗阿師,是宜祇畏。

《禪林寶訓筆說》:謂世間學道人惟有悟證自心最是難的。既悟矣,又常常持守操修,所謂水邊林下,保養聖胎,猶為不易。既能守矣,又貴乎行。然至于行此道法,接引眾人,更為難中之難。何也?蓋悟守者,精進不退,三年五載,自然打成一片。守之堅固超卓,不二其志。然此不過勉力修持,在我一身不懈不惰而已。惟行此道者,必要以平等心,堅固願,更須損己益人以為任,乃可為之。若使心不等、誓不堅、損人益我,是顛倒行事。不惟不能光揚祖道,而自家亦墮為流俗阿師。其利害有如此者,須當祇敬而大畏之。祇,大也。
△行道之難,非粗心所知,惟登地菩薩始能究也。學者當細審而力行之可耳。

106.見古人有謙光導物之用,尤歉然不敢自恃也
靈源曰:東山師兄天資特異,語默中度。尋常出示語句,其理自勝。諸方欲效之不詭俗,則淫陋終莫能及。求於古人中亦不可得,然猶謙光導物不啻饑渴。嘗曰:我無法寧克勤諸子,真法門中罪人矣。

《禪林寶訓筆說》:靈源和尚舉演祖為人之實行,以勉後學。謂東山師兄所稟之天資,挺特而卓異。或語或默,皆中法度。尋常出一言,發一語開示于人,其義理自然超勝。設若諸方欲效之者,不是詭譎鄙俗之言,則為淫蕩狹陋之語,竟莫有能及之。不惟同時者不能及,求于古人中亦不可多得。雖然如是,尚猶謙光導物,不異如饑如渴。嘗曰:我無道法。寧,豈也。克,能也。豈能策勤于諸子。既不能策進學人,可謂真法門中罪人也。
△如此人品,須知淵源而有本,闊大而無方,不是常人學得的。古人集此以為法式,讀之應生珍重。

107.教住持要行解相應,無沾沾於聲利也
靈源道學行義純誠厚德,有古人之風。安重寡言,尤為士大夫尊敬。嘗曰:眾人之所忽,聖人之所謹。況為叢林主助宣佛化,非行解相應詎可為之!要在時時檢責,勿使聲名利養有萌於心。儻法令有所未孚,衲子有所未服,當退思修德以待方來,未見有身正而叢林不治者。所謂觀德人之容,使人之意消,誠實在茲(記聞)。

靈源道學行義純誠厚德,有古人之風。安重寡言,尤為士大夫尊敬。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述露源生平行實。謂師所證之道,所操之學,所行之義,一味真純誠實,不雜、不妄。其德至厚,真有上古風規。尋常起居之間,安重寡言,更為士大夫之所尊敬。

嘗曰:眾人之所忽,聖人之所謹。況為叢林主助宣佛化,非行解相應詎可為之!要在時時檢責,勿使聲名利養有萌於心。儻法令有所未孚,衲子有所未服,當退思修德以待方來,未見有身正而叢林不治者。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復明師教行解相應。師每向人曰:大凡眾人放心縱意忽略之處,卻是聖人至謹至慎之地。況為一叢林主人,元是助宣佛化。若不是行解相應,豈敢輕易為之。要在時時自加檢責,切不可使聲名利養有萌動于心。如此細心守持,猶或所行之法令人有所未孚。孚,信也。衲子有所未服,自當退思深修道德,不可抑人從己,以待將來自有從化之時也。未見有身正,而叢林不治者。

所謂觀德人之容,使人之意消,誠實在茲(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引德人以証實。所謂觀有德之人的容貌,使人心下染惡冰消者無他,其誠實在德而已。
○田子方名無擇,答魏文候曰:吾師東郭順子。候曰:子何故未嘗稱之?方曰:其為人也,真人貌而天,虛緣而葆真,清而容物。物無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無擇何足以稱之?出莊子外篇。
△能時時檢責,便是最上品人。人不從,當責己,真妙劑也。


108.教人涵養勿暴,免招禍辱也
靈源謂圓悟曰:衲子雖有見道之資,若不深蓄厚養,發用必峻暴。非特無補教門,將恐有招禍辱。

《禪林寶訓筆說》:圓悟,成都府昭覺寺佛果克勤禪師,彭州駱氏子,嗣五祖演禪師。謂凡為衲子者,雖則具有見道之資質,假若不肯深蓄厚養,發用出來。所作所為必竟峻險暴虐。如此作為,非但無有補益于教化之門,吾恐異日必招禍害、謗辱矣。
△衲子不可不慎,惟深蓄厚養,是真受用。躁進奚益,切宜加察。


109.教學者以誠信為本,不可斯須去己也
圓悟禪師曰:學道存乎信,立信在乎誠,存誠於中,然後俾眾無惑。存信於己,可以教人無欺,惟信與誠有補無失。是知誠不一,則心莫能保。信不一,則言莫能行。古人云:衣食可去,誠信不可失。惟善知識當教人以誠信,且心既不誠,事既不信,稱善知識可乎!易曰:惟天下至誠,遂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而自既不能盡於己,欲望盡於人,眾必紿而不從。自既不誠於前,而曰誠於後,眾必疑而不信。所謂割髮宜及膚,剪爪宜侵體。良以誠不至,則物不感。損不至,則益不臻。蓋誠與信不可斯須去已也,明矣(與虞察院書)。

圓悟禪師曰:學道存乎信,立信在乎誠,存誠於中,然後俾眾無惑。存信於己,可以教人無欺,惟信與誠有補無失。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舉誠信為本。心實曰誠,乃信之體也。言實曰信,乃誠之用也。謂學道先須存一信字,立信全在一箇誠字。若人能存至誠于心中,然後使眾人自無所惑。存至信于自己,可以教人則無所欺。惟信之與誠,實有補于我,而無失于人也。

是知誠不一,則心莫能保。信不一,則言莫能行。古人云:衣食可去,誠信不可失。惟善知識當教人以誠信,且心既不誠,事既不信,稱善知識可乎!易曰:惟天下至誠,遂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必誠必信。是知人之誠心不一,自有輕重,則此心莫能保守。信力不一,自有勤怠,則所言莫能施行。魯論云:衣切于體,可以禦寒。食切于命,可以止饑。似俱不可去者,而猶可去。誠信二字,寧死不可失也。惟善知識者,必當教人以至誠,感人以至信。心若妄而不誠,事若欺而不信,稱之為善知識可乎!
易繫辭曰:惟天下至誠,遂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註曰:性者,德無不實,理無不具,故無人欲之私。能盡者,知之無不明,處之無不當。天下至誠者,言聖人之德,天下莫能加也。贊,助也。參者,與天地並立也。

而自既不能盡於己,欲望盡於人,眾必紿而不從。自既不誠於前,而曰誠於後,眾必疑而不信。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自盡而能盡人。設使自既不能盡誠,存信于己,而欲望人盡誠存信,眾人必欺紿而不從。紿者,欺也。自既不能盡誠行之於前,以為軌範,而曰:我之行誠。必在于後,眾人愈見疑惑而不信矣。

所謂割髮宜及膚,剪爪宜侵體。良以誠不至,則物不感。損不至,則益不臻。蓋誠與信不可斯須去已也,明矣(與虞察院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喻自誠而能致信。所謂如剃髮者,必當及于皮膚。劈爪者,自當侵于肉體。良以我之誠信若不極至,則人不能感服,如剃髮之不及膚也。我之減損若不極至,則益不能咸臻,如剪爪之不侵體也。臻者,至也。蓋誠之與信,一體一用不可斯須離于我也,明矣。斯須,蹔時也。
△今多是不誠不信者,欲作師法,如何行得去?感得動?

110.言智人能改過遷善,使道德日新也
圓悟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從上皆稱改過為賢,不以無過為美。故人之行事多有過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唯智者能改過遷善,而愚者多蔽過飾非。遷善則其德日新,是稱君子。飾過則其惡彌著,斯謂小人。是以聞義能徙常情所難,見善樂從賢德所尚。望公相忘於言外可也(與文主簿)。

圓悟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從上皆稱改過為賢,不以無過為美。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明改過為美。謂世間不論賢、不肖,君子、小人,誰得全無過失。設有些些過差,自能改革,其善莫大于此焉。從上之聖賢,皆稱贊能改過者為賢德,竟不曾以無過者為嘉美。

故人之行事多有過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唯智者能改過遷善,而愚者多蔽過飾非。遷善則其德日新,是稱君子。飾過則其惡彌著,斯謂小人。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人俱不免無過。所以人於行事之間,多有過差處。上之賢人君子,下之黎庶小人,俱所不能免。惟有智慧之人能改過自新,遷善明理。而愚癡者多遮蔽過差,掩飾其非。若能遷善,則其德業日新,是稱之為君子矣。飾過,則其惡跡日顯,即謂之不才人也。

是以聞義能徙常情所難,見善樂從賢德所尚。望公相忘於言外可也(與文主簿)。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引古以勸知言。是以聞善言則能遷徙,常情之所難得也。徙,移也。見善行即能樂從,賢德之所尚也。
孔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註曰:德必修而後成,學必講而後明,見義能徙,改過無吝。此四者日新之切要,苟未能之,聖人尚且憂之,況學者乎!
謂如我所言者,乃古人教誠之語也。望公相忘我于語言之外,唯得吾意可也。
△改過二字,是化迷為悟,轉物為道的捷徑,不可不刻意行焉。
111.言住持當以德感人,使人慕而愛之也
圓悟曰:先師言:做長老有道德感人者,有勢力服人者,猶如鸞鳳之飛,百禽愛之,虎狼之行,百獸畏之。其感服則一,其品類固霄壤矣。(贅疣集)。

《禪林寶訓筆說》:謂吾先師演和尚曰:作長老有以道德感發于人者,有以威勢制服于人者。以德感者,如鸞鳳之飛,百禽愛而從之也。以力服者,如虎狼之行,百獸畏而避之也。感之而來,服之而去。然感服雖則無二,其用德用力之不同,而名位實天地懸隔矣。
△喻得爽快之極,試看感之與服,受用何如!
 

112.言智者所從惟道,所以情通而法治也
圓悟謂隆藏主曰:欲理叢林而不務得人之情,則叢林不可理。務得人之情而不勤於接下,則人情不可得。務勤接下而不辨賢不肖,則下不可接。務辨賢不肖而惡言其過悅順其己,則賢不肖不可辨。惟賢達之士不惡言過不悅順己,惟道是從,所以得人情而叢林理矣(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平江府虎丘紹隆禪師,和之含山人,嗣圓悟勤禪師,南嶽下十五世。謂整理叢林貴得眾人之情,情不得則叢林何以治焉?然欲得人之情,貴在殷勤接引初學。如不勤于接下,則人情亦不可得。欲勤于接下,必要辯別賢德與不肖之者。若不辯賢不肖,混而為一,則下不可接。要辯賢與不肖,不可惡人言我之過,悅人順從于己。若使你惡言其過,悅順於己,則賢不肖亦不可辯。惟有賢達之士不惡人言己之過,不悅人順己之好,惟獨以道是從。所以得眾人之情,使叢林自然雍肅,條件自然整理矣。
△惟道是從一句是大關要,更須回觀自己,看情如何得通,知此可以行道也。


113.教住持所求惟善,矜細行以全大德也
圓悟曰:住持以眾智為智,眾心為心。恒恐一物不盡其情,一事不得其理。孜孜訪納,惟善是求。當問理之是非,詎論事之大小。若理之是,雖靡費大而作之何傷?若事之非,雖用度小而除之何害?蓋小者大之漸,微者著之萌。故賢者慎初,聖人存戒。涓涓不遏終變桑田,炎炎靡除卒燎原野。流煽既盛禍災已成,雖欲救之固無及矣。古云:不矜細行終累大德,此之謂也(與佛智書)。

圓悟曰:住持以眾智為智,眾心為心。恒恐一物不盡其情,一事不得其理。孜孜訪納惟善是求。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所求惟善。分別是非曰智,妙眾理而宰萬物也。謂作住持人當以眾人之智為我智,當以眾人之心為我心,常當審思。恐有一人不能盡之以情,恐有一事不能通之以理。孜孜,猶切切也。訪賢納諫,惟善是我所當求也。

當問理之是非,詎論事之大小。若理之是,雖靡費大而作之何傷?若事之非,雖用度小而除之何害?蓋小者大之漸,微者著之萌。故賢者慎初,聖人存戒。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論理之所在。凡所作為之事,但問道理之當不當,勿論所作之事大與小也。若此一事與理相當,利益叢林,成就大眾,縱奢費極大而作之何傷?若事之不當道理,雖用度些小,而除之何害?設謂些小之用,不除可也。抑知小者大之漸進,微者著之萌芽。故賢達之士慎行于初,至聖之人戒謹于微也。

涓涓不遏終變桑田,炎炎靡除卒燎原野。流煽既盛禍災已成,雖欲救之固無及矣。古云:不矜細行終累大德,此之謂也(與佛智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借事以明。涓涓,猶滴滴也。如治水者,于一滴之初而不止遏,終久成流,必變更夫桑田矣。炎炎,星火也。又如火于一星之初而不除滅,及其熾然,卒必燎於原野矣。至於水流火煽之際,勢已盛矣,而禍災亦已成矣。雖欲救之,固無能及矣。古云:若不矜持其細行,終有累失於大德。正如此言之謂也。
書云:烏乎夙夜罔或不謹。不矜細行,終累大德。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註曰:或,猶言萬一也。呂氏曰:此是勤德工夫。或之一字,最有意味。一暫止息,則非勤德也。矜者,持也。細行者,小事也。
△此章重在惟善是求,與不矜細行上留意,沉玩之其義自見。

114.言長老以利濟為心。是助宣法化之機也
圓悟謂元布袋曰:凡稱長老之職,助宣佛化,常思以利濟為心。行之而無矜,則所及者廣,所濟者眾。然一有矜己逞能之心,則僥倖之念起,而不肖之心生矣(雙林石刻)。

《禪林寶訓筆說》:元布袋即台州護國此菴景元禪師,永嘉南溪張氏子,嗣圓悟勤禪師,南嶽下十五世。以師常負布袋而行,故人稱為布袋和尚。謂凡稱為長老之職品,不是尋常,乃助佛宣化,豈容易事耶?時時常要思念以利人濟世為心。當其行化時,又要無矜高自恃之念,則所及者必廣,所濟者必眾。然一時忽有矜己逞能之心,則僥倖欲得之念便起,而不肖之心即生矣。
△矜高之病,極是難除。我願諸君,內省常歉,久自無之。

115.言人當謹始慎終,以成令名也
圓悟謂妙喜曰:大凡舉措當謹始終,故善作者必善成,善始者必善終,謹終如始則無敗事。古云:惜乎!衣未成而轉為裳,行百里之半於九十,斯皆嘆有始而無終也。故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昔晦堂老叔曰:黃蘗勝和尚亦奇衲子,但晚年謬耳。觀其始得不謂之賢(雲門菴集)。

圓悟謂妙喜曰:大凡舉措當謹始終,故善作者必善成,善始者必善終,謹終如始則無敗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謹始終。謂大凡為人舉動止措之間,必當要謹始慎終。故善于作事者,必能善成。善于慎始者,必能善終。若謹守至終猶如最初無二,則于事必無所取敗也。

古云:惜乎!衣未成而轉為裳,行百里之半於九十,斯皆嘆有始而無終也。故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舉事以驗。古云:惜乎!作上衣者未得成,便改作下裳。又如行路者百里至五十里而返,甚至行到九十里而返者,斯皆歎有始而無終也。故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昔晦堂老叔曰:黃蘗勝和尚亦奇衲子,但晚年謬耳。觀其始得不謂之賢(雲門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舉人以驗。昔晦堂老叔曰:黃檗山惟勝禪師,潼州羅氏子,嗣黃龍南和尚,南嶽下十二世。參黃龍日,挺特卓立,人皆稱之為奇衲子,及至後來作事差謬便不如也。觀其始豈得不謂之賢!
△以此觀之,人可不競競業業,夙夜殷勤,慎終如始乎!

116.言凡事以稽古為訓,乃無臆見之失也
圓悟謂佛鑑曰:白雲師翁動用舉措必稽往古。嘗曰:事不稽古,謂之不法。予多識前言往行,遂成其志,然非特好古,蓋今人不足法。先師每言:師翁執古不知時變。師翁曰:變故易常,乃今人之大患。予終不為也(蟾和尚日錄)。

圓悟謂佛鑑曰:白雲師翁動用舉措必稽往古。嘗曰:事不稽古,謂之不法。予多識前言往行,遂成其志,然非特好古,蓋今人不足法。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事必依古。昔我白雲師翁凡于動用之中,必要稽考於往聖先賢,以為法則。嘗曰:凡人作事不稽察往古,謂之沒有法則。予多博採前賢之言,往聖之行,遂成我生平之志。
易大畜卦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
註曰:前言往行,是古聖之言行也。觀其言,察其行,以成德,乃大畜之義。畜,積成也。然我非是立意好古,蓋今時人,實不足以為軌則也。

先師每言:師翁執古不知時變。師翁曰:變故易常,乃今人之大患。予終不為也(蟾和尚日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又辯當執古。先師每每謂曰:師翁大煞執古,竟不知隨時變通。師翁曰:更變故作,改易常法,乃今人之大患。予終不作此變易之事也。
△今人最怕執古,不執古便稱為風流丈夫也。異哉!


117.見古人剛方自持,不貶節以求名也
佛鑑懃和尚自太平遷智海。郡守曾公元禮問:孰可繼住持?佛鑒舉昺首座。公欲得一見,佛鑑曰:昺為人剛正,於世邈然,無所嗜好。請之,猶恐弗從,詎肯自來耶?公固邀之,昺曰:此所謂呈身長老也竟逃于司空山。公顧謂佛鑒曰:知子莫若父。即命諸山堅請,抑不得已而應命(蟾侍者日錄)。

《禪林寶訓筆說》:昔佛鑑和尚自太平移席于智海寺。郡守曾公元禮問師:既去,誰能繼此席為住持者?佛鑒舉韶州南華智昺禪師,蜀川永康人,為人嚴厲,時號昺鐵面,嗣佛鑑和尚,南嶽下十五世。曾公欲使之來,求師一見,佛鑒曰:昺為人剛毅,而中正。于世事邈然,胸中淡泊無所嗜好,請之猶恐不從公命,豈肯自來耶?公固再三邀之。昺曰:此所謂呈身媒名自衒利賣之長老也。竟逃于司空山。地在安慶太湖縣,乃二祖傳衣于三祖之處。長老者,耆德之稱。了達法性,內有智德,使學者尊崇,故稱長老。公顧佛鑒曰:知子者莫若父,果然是父是子也,此雙美之辭。即命諸山堅請。抑者,逼也,屈也。強屈不已,而後應允來命。
△從來自重者人方重之,切莫謂他不通時變好。

118.言高人胸中有一定主宰,自不為榮辱所動也
佛鑒謂詢佛燈曰:高上之士不以名位為榮,達理之人不為抑挫所困。其有承恩而效力,見利而輸誠,皆中人以下之所為(日錄)。

《禪林寶訓筆說》:珣佛燈,浙江湖州府安吉州何山佛燈守珣禪師,本郡史氏子,嗣佛鑑懃禪師,南嶽下十五世。謂凡有見識高上之士,了知世間幻妄非真。雖有名位,不以之為榮華也。通達至理之人,縱有幾多抑屈折挫,不以之為困窮也。抑,屈也。挫,摧折也。有一種承人之恩,便趨奉以力效之。見他有利,便輸誠以恭敬之。如此等輩皆中人以下之所為,何足道哉?
△若蓄中人以下之心,便孤負你自家一箇充塞天地人量也。珍重!珍重!


119.言長老不可徇私自好,為外物惑亂也
佛鑒謂昺首座曰:凡稱長老要須一物無所好,一有所好,則被外物賊矣!好嗜慾,則貪愛之心生。好利養,則奔競之念起。好順從,則阿諛小人合。好勝負,則人我之山高。好掊克,則嗟怨之聲作。總而窮之,不離一心,心若不生萬法自泯。平生所得莫越於斯,汝宜勉旃規正來學(南華石刻)。

佛鑒謂昺首座曰:凡稱長老要須一物無所好,一有所好,則被外物賊矣!
《禪林寶訓筆說》:首座,表率叢林,人天眼目,分座說法,開導後昆者。此節教人潔心無所好。凡稱曰長老者,胸中要空廓,無一物所好。設一有所好,所謂一塵起而蔽空,便被所好之物為其賊矣。

好嗜慾,則貪愛之心生。好利養,則奔競之念起。好順從,則阿諛小人合。好勝負,則人我之山高。好掊克,則嗟怨之聲作。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顯有好心隨事變。設若好嗜欲,則貪愛之賊心便生。好利養,則奔競之賊念便起。好順從,則阿屈[言*舀]詐小人之賊來合。好勝負,則人我之賊山轉高。掊克,聚斂也,謂刻剝民財。好掊克,則嗟怨之賊聲便作。

總而窮之,不離一心,心若不生萬法自泯。平生所得莫越於斯,汝宜勉旃規正來學(南華石刻)。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總結一心無所變。總而窮之,外物豈能賊我哉!其實不離我心也。心若不生,萬法自泯。予平生所知、所得無越于斯。汝當勉力而深修之。以此所得,規正夫來學可也。
△一物無所好,其清潔可知矣。一有所好,便失身於不義。可不慎乎!


120.舉師行以誡人去奢從儉也
佛鑑曰:先師節儉一鉢囊鞋袋,百綴千補猶不忍棄置。嘗曰:此二物相從出關,僅五十年矣,詎肯中道棄之。有泉南悟上座送褐布裰。自言:得之海外,冬服則溫,夏服則涼。先師曰:老僧寒有柴炭紙衾,熱有松風水石,蓄此奚為終却之(日錄)。

佛鑑曰:先師節儉一鉢囊鞋袋,百綴千補猶不忍棄置。嘗曰:此二物相從出關,僅五十年矣,詎肯中道棄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出陳節儉。節,檢束也。儉,去奢從約也。謂先師為人最節束儉約。其餘姑置不論,試看他一缽囊、一鞋袋,百綴千補。綴,聯補也。猶不忍棄置。嘗曰:此二物相從我出夔關已來,僅五十年矣,豈肯中途棄之。此正見其有節儉之實。

有泉南悟上座送褐布裰。自言:得之海外,冬服則溫,夏服則涼。先師曰:老僧寒有柴炭紙衾,熱有松風水石,蓄此奚為終却之(日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無貪愛。上是可棄不棄,此是可取不取,始見其妙。有泉南悟上座送一褐布裰,乃冰火二鼠之毛所織之布。火鼠入火不焚,毛長尺許,污則以火浣之。北方有冰厚百尺,有鼠在下,但食其冰。毛長數寸,可以為布。二者合成,冬暖夏涼,出神異記。自言得之海外,冬服則溫,夏服則涼,此見珍奇之甚。先師曰:老僧寒則有柴炭,有紙衾。紙衾,即紙縫之被。熱則有松風,有水石。蓄此之物何為?竟謝而卻之也。其節儉如此。
△若不有後節,直一慳吝長老也。知此,足見哲人之志,不為外物動矣。


121.見古人為道惜人,不是尋常哀痛之謂也
佛鑑曰:先師聞真淨遷化,設位辦供,哀哭過禮。嘆曰;斯人難得,見道根柢,不帶枝葉,惜其早亡。殊未聞有繼其道者,江西叢林自此寂寥耳(日錄)。

《禪林寶訓筆說》:師舉五祖聞真淨和尚入寂,設位上供,哀哭過禮。謂輓悼之禮太過。歎曰:如斯之人實是難得,道直徹根柢。花之根曰蒂,木之根曰柢。說法不帶枝葉。何天不佑,惜其早亡。當今之際未聞有如師之證徹,繼續道法者,江西叢林自此恐寂寥耳。
△得百庸人,不如得一賢人。一旦喪亡,非夫人之慟而誰慟!

122.舉先宗德業,使後人取法,安貧以守道也
佛鑑曰:先師言:白雲師翁平生疏通無城府,顧義有可為者,踊躍以身先之,好引拔賢能,不喜附離苟合,一榻翛然危坐終日。嘗謂凝侍者曰:守道安貧衲子素分,以窮達得喪移其所守者,未可語道也(日錄)。

佛鑑曰:先師言:白雲師翁平生疏通無城府,顧義有可為者,踊躍以身先之,好引拔賢能,不喜附離苟合,一榻翛然危坐終日。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見天性純粹。謂先師生平以來,胸襟中疏通,不存一物。城府者,能遮、能藏之地。此曰無城府,則知此老胸次廓落,無隱、無覆也。凡見義合理之事,則踊躍以身而先導之。踴躍者,欣然前進之貌。其性極愛汲引提拔賢能之士。而不喜者,是一等有利者則附之。無財者,則離之。此苟且求合之類也。時中惟一榻,翛然自如,危然獨坐而已。翛然,如鳥之孤飛自如也。

嘗謂凝侍者曰:守道安貧衲子素分,以窮達得喪移其所守者,未可語道也(日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抱道守德。上是行實,此是言切。嘗謂凝侍者曰:抱守道德,安處貧窮,是衲子家本分。若以窮通得失,改移其操守者,未可與之言道也。
△你看他一直到底,是箇本色宗師,誰得而似之!

123.教人當深操遠慮,刻苦進修也
佛鑑曰:為道不憂,則操心不遠。處身常逸,則用志不大。古人歷艱難嘗險阻,然後享終身之安。蓋事難則志銳,刻苦則慮深,遂能轉禍為福,轉物為道。多見學者,逐物而忘道,背明而投暗。於是飾己之不能,而欺人以為智。強人之不逮,而侮人以為高。以此欺人,而不知有不可欺之先覺。以此掩人,而不知有不可掩之公論。故自智者人愚之,自高者人下之。惟賢者不然,謂事散而無窮,能涯而有盡。欲以有盡之智而周無窮之事,則識有所偏,神有所困。故於大道必有所闕焉(與秀紫芝書)。

佛鑑曰:為道不憂,則操心不遠。處身常逸,則用志不大。古人歷艱難嘗險阻,然後享終身之安。蓋事難則志銳,刻苦則慮深,遂能轉禍為福,轉物為道。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歷以艱苦志則堅。謂為道之人,時中若不懷憂致想,便知他操道之心不廣遠。處身常求安逸,則知他所用之志不闊大。古人為道,歷盡多少艱難,嘗遍幾多險阻,道業成就,然後享終身之安。蓋事若難行,則志氣愈加勇銳。刻苦用力,則思慮益見淵深。由是勇猛精修,遂能轉禍為福,轉物為道也。

多見學者,逐物而忘道,背明而投暗。於是飾己之不能,而欺人以為智。強人之不逮,而侮人以為高。以此欺人,而不知有不可欺之先覺。以此掩人,而不知有不可掩之公論。故自智者人愚之,自高者人下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飾過欺人道必喪。多見近來學者,逐外物竟,忘所學之道,正如背明而投暗也。內問諸心于理不明,返要莊飾自己之不能處,而輕欺于人,使人謂我是智者。本不及人,又要強勝于人,以為他不及我,而侮慢於人,以己為高。殊不知以此無智而欺人,竟不知尚有不可欺之先覺在也。以此欺侮而掩人,竟不知尚有不可掩之公論在也。故所以自家欲智,人返以為愚。自家欲下,而人返以為高也。

惟賢者不然,謂事散而無窮,能涯而有盡。欲以有盡之智而周無窮之事,則識有所偏,神有所困。故於大道必有所闕焉(與秀紫芝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賢者存誠而道證。惟有賢達之士不然,謂世間之事萬殊,有何窮盡。人之智能本有涯量,爾今欲以有盡之智而欲周遍無窮之事,則智識自然周致不到,則有所偏。神明自然遍察不來,而有所困。識偏神困,故于大道不能完全而自闕矣!
△古今成就道業者,誰不是歷艱難嘗險阻的人。不然,立雪斷臂,俱閑事也。

124.謂應世當以三訣為主,缺則事不行矣
佛鑑謂龍牙才和尚曰:欲革前人之弊不可亟去,須因事而革之,使小人不疑,則庶無怨恨。予嘗言:住持有三訣:見事、能行、果斷。三者缺一,則見事不明,終為小人忽慢,住持不振矣。

《禪林寶訓筆說》:潭州龍牙寺智才禪師,舒州施氏子,嗣佛鑑懃禪師,南嶽下十五世。謂欲改革前人之弊病不可亟去。亟,急也。須因一法革一事,使小人不生疑惑,而亦不致生怨恨也。住持有三訣者:第一見一切事,如杲日當空,無纖毫隱蔽。第二應當行者,如大象渡河,一直向前。第三剖斷是非,如明鏡當臺,妍媸俱在。此三法中缺失一法,則見事不明白,終竟為小人忽慢。使住持之道,不得振起之矣。
△此三訣是護身符子,失之,身則不寧,事則不備矣。

125.誨住持當操守清淨,持信于人乃為真正體段也
佛鑑曰:凡為一寺之主所貴操履清淨,持大信以待四方衲子。差有毫髮猥媟之事於己不去,遂被小人窺覷。雖有道德如古人,則學者疑而不信矣(山堂小參)。

《禪林寶訓筆說》:謂凡為一寺之主人,所貴者在自己操守行履要清淨潔白。應機接物,要持大信力以待四方衲子。假若有一毫髮大的猥鄙媟污之事,于自己分上不曾去除,遂被小人窺覷。窺覷,探視也。雖則道高德備與古人無異,而學者窺其所行,將疑而不信矣。
△操履清淨,豈獨住持為然,孰不欲其然也。逸欲生,驕情起,使大信一機,隳喪殆盡矣。

126.見古人梗直有節義,人罕能及也
佛鑑曰:佛眼弟子唯高菴勁挺不近人情,為人無嗜好,作事無儻援,清嚴恭謹,始終以名節自立,有古人之風,近世衲子罕有倫比(與耿龍學書)。

《禪林寶訓筆說》:謂佛眼和尚法嗣中,唯獨有高菴悟,勁健而挺直。又不以私情親順于人,且而不貪愛自奉,作事無朋黨援引。加以清淨嚴密,端恭而敬謹。從始至終,皆以名節自立,實有古人之風範。近世衲子中,少有與人為倫為比矣。
△者是今時立身行事第一箇模範,宜刻意師之。

127.言住持臨眾,固貴無一時一刻之不謹,而於臨事時,尤貴博訪以善其行也
佛眼遠和尚曰:蒞眾之容,必肅於閒暇之日。對賓之語,當嚴於私昵之時。林下人發言用事,舉措施為,先須籌慮,然後行之,勿倉卒暴用。或自不能予決,應須諮詢耆舊,博問先賢,以廣見聞,補其未能燭其未曉。豈可虛作氣勢,專逞貢高,自彰其醜。苟一行失之于前,雖百善不可得而掩於後矣(與真牧書)。

佛眼遠和尚曰:蒞眾之容,必肅於閒暇之日。對賓之語,當嚴於私昵之時。林下人發言用事,舉措施為,先須籌慮,然後行之,勿倉卒暴用。
《禪林寶訓筆說》:舒州佛眼清遠禪師,臨邛李氏子,嗣五祖演禪師,南嶽下十四世。此節教住持作事先須審慮。蒞,臨也。謂臨于大眾之容貌,不在暫時作威、作樣,要在閑暇之日必端、必肅也。立身之道,內剛而外柔。蒞眾之容,上承而下順。不和,則不可接物。不嚴,則不可御下。凡對賓之語言,要在平日言真、語實,臨時豈能裝點整飾耶?私昵者,閑居獨處之時。蓋林下道人揭示一言,施行一事,或舉止動靜施設之間,必先要籌算思慮停當,然後行之。不得倉卒暴用,自失善利也。

或自不能予決,應須諮詢耆舊,博問先賢,以廣見聞,補其未能燭其未曉。豈可虛作氣勢,專逞貢高,自彰其醜。苟一行失之于前,雖百善不可得而掩於後矣(與真牧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己不能決,當詢先哲。至於臨事之際,或我不能自己決擇,應須諮詢,請教于耆舊。博問廣扣于先賢,以此開廣己之見聞,補益己之未能,燭破己之未曉,始為善用心者。豈可虛作氣勢,專逞貢高,自彰其醜耶!若有一事不法,失之于眾人之前,雖有百善不可得而掩飾于後矣。
△臨事不厭細審,乃防微杜漸也。致於博採見聞,不驕虛勢。又何患乎失之所有也!
128.言利欲難防,當以道德正其身心也
佛眼曰:人生天地間,稟陰陽之氣而成形,自非應真乘悲願力出現世間,其利欲之心,似不可卒去。惟聖人知不可去人之利欲,故先以道德正其心。然後以仁、義、禮、智,教化隄防之,日就月將,使其利欲不勝其仁、義、禮、智,而全其道德矣(與耿龍學書)。

佛眼曰:人生天地間,稟陰陽之氣而成形,自非應真乘悲願力出現世間,其利欲之心,似不可卒去。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利欲難以卒去。謂人生于天地造化之間,稟賦陰陽之氣而成此形。本是生成的凡夫,豈能斷除遠劫以來三毒之習。又非聖人應現真體,乘悲願力,出來現身而生此人間者,則其財利愛欲之心,似乎不能卒然而除去之也。

惟聖人知不可去人之利欲,故先以道德正其心。然後以仁、義、禮、智,教化隄防之,日就月將,使其利欲不勝其仁、義、禮、智,而全其道德矣(與耿龍學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聖人知深明遠。所以古之聖人深知一切眾生有不可除之利欲,苟今要使之轉凡為聖,故先以道德使彼修之、學之,以正其心。然後繼之以仁義禮智四端教之、化之,以為隄防之具。如是久之,積年累歲,日就月將,不覺、不知而貪利趨欲之心不勝仁義禮智之志,而道德于是乎得完全矣。
△惑習深種也,是豈卒然去哉!唯律身嚴行,乃可去其瑕玷,而全乎道德也。

129.教學者實悟自心,不可泥於語言文字也
佛眼曰:學者不可泥於文字、語言。蓋文字、語言,依他作解,障自悟門,不能出言象之表。昔達觀頴初見石門聰和尚,室中馳騁口舌之辯。聰曰:子之所說乃紙上語,若其心之精微,則未覩其奧,當求妙悟。悟則超卓傑立,不乘言不滯句,如師子王吼哮,百獸震駭。迴觀文字之學,何啻以什較百,以千較萬也(龍間記聞)。

佛眼曰:學者不可泥於文字、語言。蓋文字、語言,依他作解,障自悟門,不能出言象之表。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文字能障塞悟門。謂學者不可泥滯于文字語言之間。蓋文字語言,乃古人之糟粕也。依他人之言語,作自己之解會,返來障塞自家妙悟之門,終不能出于語言文字之外。

昔達觀頴初見石門聰和尚,室中馳騁口舌之辯。聰曰:子之所說乃紙上語,若其心之精微,則未覩其奧,當求妙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見文字於真修無力。昔潤州金山曇穎禪師,嗣石門聰和尚,南嶽下十一世。初見石門于室中,往往馳騁口舌之辯。聰曰:子之所說乃紙上語。若論你自心之精深微細,實未曾親見其玄奧,應當直求玅悟。

悟則超卓傑立,不乘言不滯句,如師子王吼哮,百獸震駭。迴觀文字之學,何啻以什較百,以千較萬也(龍間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顯悟後知文字不實。若使悟矣,則爾自能超然雄傑,卓爾成立。凡有所說,即不乘襲其文言,不留滯于語句。縱橫無礙,如獅子王哮吼,百獸皆震懼驚駭。到此地位,返觀向日文字之學,不止以十比百,以千比萬也。
△文字非真不可學,但以本末之分耳。其病在泥字上,泥則不變通,而自性障蔽。

130.訓人當以規矩防情救弊,為入道之階墀也
佛眼謂高菴曰:百丈清規大概標正檢邪,軌物齊眾,乃因時以制後人之情。夫人之情猶水也,規矩禮法為隄防。隄防不固,必致奔突。人之情不制,則肆亂。故去情息妄,禁惡止邪,不可一時亡規矩。然則,規矩禮法豈能盡防人之情,茲亦助入道之階墀也。規矩之立昭然如日月,望之者不迷,擴乎如大道,行之者不惑。先聖建立雖殊,歸源無異。近代叢林有力役規矩者,有死守規矩者,有蔑視規矩者,斯皆背道失理,縱情逐惡,而致然。曾不念先聖救末法之弊,禁放逸之情,塞嗜慾之端,絕邪僻之路,故所以建立也(東湖集)。

佛眼謂高菴曰:百丈清規大概標正檢邪,軌物齊眾,乃因時以制後人之情。夫人之情猶水也,規矩禮法為隄防。隄防不固,必致奔突。人之情不制,則肆亂。故去情息妄,禁惡止邪,不可一時亡規矩。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意制規矩。百丈所以欲立清規者,大[既/木]的意思,只要標顯正法,檢束邪行,軌法于人,整齊大眾,乃因時取用,以調制後人之情識而已。且夫人之情,猶之乎水也。規矩禮法為隄岸,以防備之。設使隄岸之土石如不堅固,其水必致奔衝而突出之也。人之情亦然,若使妄情不制止,必放肆而淫亂之。故所以去情識,止妄想,禁惡念,息邪行,不可一時一刻亡失規矩。

然則,規矩禮法豈能盡防人之情,茲亦助入道之階墀也。規矩之立昭然如日月,望之者不迷,擴乎如大道,行之者不惑。先聖建立雖殊,歸源無異。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行之在人。然則規矩禮法,又豈能盡防人之情。茲亦不過假此助人為入道之階梯,如丹墀而可及門也。規矩之建立,其昭然如日月在天,望之者不迷。其廣闊如大道在前,行之者不惑。先聖之建立雖則各有不同,總只使人至乎妙道之域,所謂歸源無異也。

近代叢林有力役規矩者,有死守規矩者,有蔑視規矩者,斯皆背道失理,縱情逐惡,而致然。曾不念先聖救末法之弊,禁放逸之情,塞嗜慾之端,絕邪僻之路,故所以建立也(東湖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不達其意。近代叢林中有專務其勢,而力役規矩者。有不達權變,而死守規矩者。有不遵禮法,而輕視規矩者。如斯等見皆為背正道,失正禮。縱私情,逐惡意,而使之然也。竟不思先聖之意,原為救末法之積弊,禁止放逸之妄情,塞人嗜慾之端,絕人邪僻之路,乃所以建立此規矩也。
△幸毋錯會古人意,教你依規矩,正是尊重自己之人品,古今陰受其賜者普矣。

131.教人責己恕人,當返觀而自知矣
佛眼謂高菴曰:見秋毫之末者,不自見其睫。舉千鈞之重者,不自舉其身。猶學者明於責人,昧於恕己者,不少異也(真牧集)。

《禪林寶訓筆說》:南康軍雲居高菴善悟禪師,泮州李氏子,嗣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秋毫者,莊子曰:秋獸生毛至微。孟子曰: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謂世人有眼力精明者,能見秋毫之微末,卻不自見其眼上之睫。睫,眉毛也。又有壯力勇健者,能舉千鈞之重,而不能自舉其身。三十斤為一鈞。比二者猶之乎學者責人最明,恕己便昧。恰似與不見睫、不舉身者,無異也。
△不自見,不自舉,是人說不到的地位。試看明昧在誰?知此,可以與言矣。


132.誨學者當具參學眼,識真正人品也
高菴悟和尚曰:予初遊祖山見佛鑑小參。謂貪欲、瞋恚過如冤賊,當以智敵之。智猶水也,不用則滯,滯則不流。不流,則智不行矣。其如貪欲瞋恚何?予是時雖年少,心知其為善知識也,遂求掛搭(雲居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謂予初行腳至祖山,見佛鑑和尚小參。曰:貪欲、瞋恚,過于有冤之賊,其利害不小,當以智慧抵敵之。夫人之智猶如水也,不用則滯塞,滯則不流通,不流則智不行矣。爭奈得貪欲、瞋恚何?予聞此開示,雖則年少,心中知其為真善知識也,遂求挂缽搭衣而依止之。
△虎生三日,有食牛氣,纔出便具識人之眼,何其偉哉!


133.教人存心正大,為入道之根基也
高菴曰:學者所存中正,雖百折挫而浩然無憂。其或所向偏邪,朝夕區區為利是計。予恐堂堂之軀,將無措於天地之間矣(真牧集)。

《禪林寶訓筆說》:謂凡做學者胸中所存的,必要中而不偏,正而不邪。設使一時遇諸難事,縱有百般折之、挫之,要使浩然之志氣常存,絕無憂慮念頭,此方是衲僧體段。設或所向偏邪,朝夕之間區區貪圖利養以為是計。區區,卑小之稱,猶碌碌也。我恐你者一表堂堂之身,將來無可安于天地之間矣。
△此是楊枝一滴水,甦人多矣。

134.教人當除妄去蔽,以全道德仁義也
高菴曰:道德仁義不獨古人有之,今人亦有之。以其智識不明,學問不廣,根器不淨,志氣狹劣,行之不力,遂被聲色所移,使不自覺。蓋因妄想情念,積習濃厚,不能頓除,所以不到古人地位耳(與耿龍學書)。

《禪林寶訓筆說》:謂道德仁義乃人生秉彝之良,不獨古人有之,今人亦未嘗不有之也。既皆有之,焉有古今之差別耶?由今人之智識不明白,學問不廣博,根器濁而不淨,志氣狹而卑劣,加之行持無有猛力,主宰不定,遂被外境聲色所移去,致使不自覺知。然則病在於何?蓋因人之妄想多,情念重,生平所積之習氣濃厚,不能頓然除去。所以不得到他古人地位耳。
△妙哉斯訓,可不一清心飲歟!

135.言比丘以清儉為貴,宜取法于古人也
高菴聞成枯木住金山受用侈靡。嘆息久之曰:比丘之法所貴清儉,豈宜如此。徒與後生輩習輕肥者,增無厭之求,得不愧古人乎(真牧集)。

《禪林寶訓筆說》:東京淨因枯木法成禪師,何朔人,嗣芙蓉道楷禪師,青原下十二世。生平好坐枯木禪,故以枯木稱之。高菴和尚聞住金山日,所受用者奢侈靡費。因歎息久之曰:比丘受用之法,所貴在清廉而儉約,豈宜作此奢華受用。若為主人者,如此華美。徒然與後生一輩翫習輕肥者,返增無有厭足之心而遍求之,得不愧草衣木食之古人乎。輕肥者,謂乘肥馬,衣輕裘也。古云:肥馬衣輕裘,佯佯過閭里。雖得市廛憐,還為識者鄙。
△多見後生輩,只要美衣美食,不知作何消受?消受不去,害亦深矣。

136.言住持為人模範,以法令為先也
高菴曰:住持大體以叢林為家,區別得宜付授當器,舉措係安危之理,得失關教化之源,為人範模安可容易。未見住持弛縱而能使衲子服從,法度凌遲而欲禁叢林暴慢。昔育王諶遣首座,仰山偉貶侍僧,載於典文,足為令範。今則各狥私欲,大墮百丈規繩,懈於夙興,多缺參會禮法。或縱貪饕而無忌憚,或緣利養而致喧爭,至於便僻醜惡靡所不有。烏乎!望法門之興,宗教之盛,詎可得耶(龍昌集)。

高菴曰:住持大體以叢林為家,區別得宜付授當器,舉措係安危之理,得失關教化之源,為人範模安可容易。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住持有體。謂為住持之大體,不可存私,當以叢林為家業。凡所作事分別要得其宜,付授須當美器。一舉一止之間,即關安危之理。于得于失之中,總成教化之源。作人模範豈可容易而能為耶?時中必須如臨深履薄可也。

未見住持弛縱而能使衲子服從,法度凌遲而欲禁叢林暴慢。昔育王諶遣首座,仰山偉貶侍僧,載於典文,足為令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師法須嚴。世未見有為師者,弛廢放縱,而能教衲子欽服而相從也。法度既已凋喪,豈能禁止叢林之橫暴侮慢乎!
○昔慶元府育王寺無示介諶禪師,溫州張氏子,得法于長靈卓禪師,南嶽下十五世。其性剛毅,有鐵面之稱。一日因普請首座告疾眾去,後座與侍僧茶友方外。知事見而詰之,座語逆抵知事。知事白諶,諶令擊鐘集眾,責之欲擯出。眾求憐免,諶令去座職,守擇木堂侍官客,座佯佯不樂。一日郡守至,座不迎管,與舊結侍僧閑語。諶怒呼二人至,重責擯出。
○袁州邱山行偉禪師,何朔人,嗣黃龍南禪師,南嶽下十二世。為人性剛,蒞事有法度。使某人幹某事,莫敢違者,嘗將十二輩名付維那,使明日俱到方丈受曲折。及茶會時,即少一人,偉問為誰。眾曰:隨州永泰。首座曰:泰遊山未回,可請他僧。偉然之。俄有告曰:泰實在,首座匿之。偉色莊使搜之果在。泰自陳拙弱,恐失所受之事,首座實不知也。偉令擊鐘集眾,白曰:昧心欺眾,他人猶不可為,況首座分座授道,是老師所賞之職,而自破壞乎,二人俱受罰出院,由此眾服其公。泰後嗣法,住黃檗山。首座即潭州大溈祖瑑禪師,福州吳氏子,得法于大溈秀禪師,南嶽下十三世。載于典文者,出僧寶傳。足可以為法門令範也。

今則各狥私欲,大墮百丈規繩,懈於夙興,多缺參會禮法。或縱貪饕而無忌憚,或緣利養而致喧爭,至於便僻醜惡靡所不有。烏乎!望法門之興,宗教之盛,詎可得耶(龍昌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師法不成。且今之為住持者不然,各隨己欲,稱性任情,大隳百丈所立之規矩準繩。隳者,壞也。叢林本有早參晚參,乃恒規也。夙興即早起。廢早參也。又多缺于尋常省會之禮法。或縱貪饕而無忌憚。求之不足曰貪,嗜之不足曰饕。或因貪取利養,以致于喧鬧而爭競之。其餘一切便僻醜惡之事,無所不有。烏乎!如是之人要望法門興,宗教盛,如何能得?斯真可歎也。
△與人作師法,當于寒煙荒雨時,細看自家是何等模樣?是何等行徑?乃為得體。

137.以父母師長期望之念,惕動學人心志,使之精進不已也
高菴住雲居,每見衲子室中不契其機者,即把其袂,正色責之曰:父母養汝身,師友成汝志,無饑寒之迫,無征役之勞,於此不堅確精進成辦道業,他日何面目見父母師友乎?衲子聞其語有泣涕而不已者,其號令整嚴如此(旦菴逸事)。

《禪林寶訓筆說》:高菴和尚住雲居日,每見禪者入室答語,不能契合其機者,即把其衣袂,正其顏色,而斥責之曰:父母生養汝之身,師友成就汝之志,而且依止叢林,受檀信之施,不為饑寒之所迫。既出家了,仗佛法之力,不為征役之所勞。軍差曰征,民差曰役。于此身安心閑之際,而不肯立堅確之志,起精進之心,成辦自家道業。他時異日,將何面目去見你父母師友乎!衲子聞其語,有泣涕而不止者,其號令整齊,教誡威嚴之如此也。
△聞語泣涕,正良心發現處,如此教之、誨之,孰不踊躍前進乎!可見人材之成敗,半由于主持者之善為造就,可不慎哉。

138.言古者以德育人,愛之至,憐之深也
高菴住雲居聞衲子病移延壽堂,咨嗟嘆息如出諸己,朝夕問候,以至躬自煎煮,不嘗不與食。或遇天氣稍寒,拊其背曰:衣不單乎?或值時暑,察其色曰:莫太熱乎?不幸不救,不問彼之有無常住,盡禮津送。知事或他辭,高菴叱之曰:昔百丈為老病者立常住,爾不病不死也。四方識者高其為人,及退雲居過天台,衲子相從者僅五十輩,間有不能往者泣涕而別,蓋其德感人如此(山堂小參)。

高菴住雲居聞衲子病移延壽堂,咨嗟嘆息如出諸己,朝夕問候,以至躬自煎煮,不嘗不與食。或遇天氣稍寒,拊其背曰:衣不單乎?或值時暑,察其色曰:莫太熱乎?不幸不救,不問彼之有無常住,盡禮津送。知事或他辭,高菴叱之曰:昔百丈為老病者立常住,爾不病不死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惻隱存誠。師住雲居時,每聞衲子有病移延壽堂。堂名延壽者,乃安撫老病之所也。古來叢林,老者送安樂堂。病者送延壽堂,今又名涅槃堂是也。師乃咨嗟歎息如出諸己,謂病者如己之所生也。早夜躬親問候,以至自己煎藥煮食,每以食與病者,先自嘗之。若未嘗,則不與之食。或遇天氣稍寒,拊彼病者之背曰:衣不單乎?或值一時暑熱,即觀彼顏色曰:莫大熱麼?不幸彼之天數已盡,無復生之理,亦不問彼人衣缽之有無,一皆出于常住。盡叢林之常禮,以津送之。知事者或以他故為辭,師即呵叱之曰:昔百丈原為老病者建立常住,難道爾不病不死也。

四方識者高其為人,及退雲居過天台,衲子相從者僅五十輩,間有不能往者泣涕而別,蓋其德感人如此(山堂小參)。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至德有在。四方有智識者,尊其為人之高玅。及至退雲居過天台,衲子相從去者,僅五十輩。間或有不能同去者,泣涕而別。蓋其師之盛德,感人留戀如此。
△邇來叢林見病人不嫌不恨足矣!吾不審慈悲之心安在!

139.見道人隨處可樂,不擇居以自適也
高菴退雲居,圓悟欲治佛印臥龍菴為燕休之所。高菴曰:林下人苟有道義之樂,形骸可外。予以從心之年,正如長庚曉月,光影能幾時!且西山廬阜林泉相屬,皆予逸老之地,何必有諸己然後可樂耶?未幾即曳杖過天台,後終于華頂峯(真牧集)。

《禪林寶訓筆說》:高菴和尚既退雲居,圓悟禪師極優愛之,欲修治佛印禪師所創之臥龍菴,為燕閑休老之所。師曰:林下學道之人,本以道德節義為樂,彼形骸可以擲于意外,何足惜哉!況予今已是從心之年,光景不久也。孔子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謂凡事從心所欲,不過法度也。年至此時,正如長庚曉月,光影能有幾時!東有啟明曰金星。西有長庚曰水星。金星在西,日出則現。水星在東,日沒則現。又先日出曰啟明,後日沒曰長庚。曉月,如二十七八之月。纔發則天曉矣。謂光景不長若此。且西山之廬阜,山林泉石,相屬相望之處,總皆可以為予休老之地,豈必要是自家所治之處,然後乃可為樂耶?未幾即拽杖過天台,後示寂於華頂峰。
△不獨萱艸忘憂,讀此自然樂矣!

140.謂住持當殷勤誘掖,使學者得以成其美材也
高菴曰:衲子無賢愚,惟在善知識委曲以崇其德業。歷試以發其器能,旌獎以重其言,優愛以全其操,歲月積久聲實並豐。蓋人皆含靈,惟勤誘致,如玉之在璞,抵擲則瓦石,琢磨則圭璋。如水之發源,壅閼則淤泥,疏濬則川澤。乃知像季非獨遺賢而不用,其於養育勸獎之道,亦有所未至矣。當叢林殷盛之時,皆是季代棄材。在季則愚,當興則智。故曰:人皆含靈,惟勤誘致,是知學者才能與時升降。好之則至,獎之則崇,抑之則衰,斥之則絕。此學者道德才能消長之所由也(與李都運書)。

高菴曰:衲子無賢愚,惟在善知識委曲以崇其德業。歷試以發其器能,旌獎以重其言,優愛以全其操,歲月積久聲實並豐。蓋人皆含靈,惟勤誘致。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人才在知識曲成。凡為衲子原無一定是智是愚,惟在師家委婉曲成,使他進德修業。時中令勤勞以磨之,將事務以試之,使之發其美器才能。更須旌表之、獎勸之,以崇重他所發之言。又要優待之、眷愛之,以曲全他所持之行。如此從年至歲,日積月累,久久之間,使其聲名行實,二者俱豐。豈不為善知識之方便作成之也。蓋人皆含具有靈知之性,此性乃種子也。其助發靈苗,要藉外緣,故須在殷勤誘致也。

如玉之在璞,抵擲則瓦石,琢磨則圭璋。如水之發源,壅閼則淤泥,疏濬則川澤。乃知像季非獨遺賢而不用,其於養育勸獎之道,亦有所未至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喻明要賢人勸獎。譬如美玉在璞石之中,若抵擲之則終成瓦石。抵擲,拋棄也。設若一遇良工琢磨之,則必成珪、成璋矣。琢磨,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言其已精而益求其精也。珪,上圓下方,瑞玉所成。公執桓圭九寸,侯執信圭,伯執躬圭,皆七寸。半圭曰璋。又如水之發源,若壅塞之,則成淤泥。使有人為之疏濬,則必成川成澤矣。閼,塞也。濬,深也。以此觀之,在像季之人,非獨遺其賢者而不用,其奈師家撫養恩育之情,勸發獎導之道,有所未到耳。

當叢林殷盛之時,皆是季代棄材。在季則愚,當興則智。故曰:人皆含靈,惟勤誘致,是知學者才能與時升降。好之則至,獎之則崇,抑之則衰,斥之則絕。此學者道德才能消長之所由也(與李都運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結成見勤誘之功。當其叢林殷盛雍肅之時,那一班人都皆是季世之棄材,豈異人哉!所以在季無人撫養,卻是愚人。當興為人誘誨,即是智者。故曰:人皆含靈,惟勤誘致。是知學者之才能,全在主法者用之耳。當其時用之則升,不當其時棄之便降,故主人美好于學者,則四來俱集。獎導于學者,則不約而崇。若使抑逼之,使人便衰。斥逐之,令人自絕。此乃是學者之道德與才能,或消或長之所由致也。
△好男兒,莫可惜。願為人師者,當懇懇于求賢而作成之也。

141.論為人模範貴在自嚴,所以上令下行也
高菴曰:教化之大莫先道德禮義,住持人尊道德,則學者尚恭敬。行禮義,則學者恥貪競。住持有失容之慢,則學者有凌暴之弊。住持有動色之諍,則學者有攻鬪之禍。先聖知於未然,遂選明哲之士,主於叢林,使人具瞻不喻而化。故石頭馬祖道化盛行之時,英傑之士出,威儀柔嘉,雍雍肅肅,發言舉令,瞬目揚眉,皆可以為後世之範模者,宜其然矣(與死心書)。

高菴曰:教化之大莫先道德禮義,住持人尊道德,則學者尚恭敬。行禮義,則學者恥貪競。住持有失容之慢,則學者有凌暴之弊。住持有動色之諍,則學者有攻鬪之禍。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教化須存大體。謂凡要行教化所至大者,莫先於以道德正其心,復以仁義修其身。住持人尊道德,則學者亦尊道德,而所懷者恭敬。主人若行禮義,則學者亦有禮義,而自能恥其貪競。主人若無雅量,而有失容之慢,則學者即有凌辱橫暴之弊。主人若不莊重,而有動色之諍,則學者即有攻擊鬥爭之禍。

先聖知於未然,遂選明哲之士,主於叢林,使人具瞻不喻而化。故石頭馬祖道化盛行之時,英傑之士出,威儀柔嘉,雍雍肅肅,發言舉令,瞬目揚眉,皆可以為後世之範模者,宜其然矣(與死心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見道成由於明哲。古人所以有先見之明,防于未然。遂選明哲之士,主于叢林,使一切人具得瞻仰,熏陶涵濡之餘,不待聲色而頑愚自化矣。故南嶽石頭希遷禪師,瑞州高安陳氏子,嗣青原行思禪師,後于衡嶽寺之東,有石狀如臺,師結菴居之,故稱石頭,諡號無際大師。及馬祖道一禪師,道法盛行之時,自有一輩英雄豪傑之士出,咸有威可畏,有儀可法,而且至性和柔,為人嘉美。動靜之間,雍雍肅肅者,端嚴威儀也。或發一言,或舉一令,乃至瞬其目揚其眉。瞬,動也。皆可以為後學之模範者,宜乎其然也!
△形正影端,聲和響順,不遇真師,法道自寂矣!

142.教人行腳當思古人備嘗之苦,自生胸中利益之境也
高菴曰:先師嘗言:行脚出關所至小院,多有不如意事。因思法眼參地藏,明教見神鼎時,便不見有煩惱也(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謂先師言:我自臨邛發足,行腳出夔關。凡至小菴舊院,多遇有不如意之事。因念當初法眼參地藏時。
○金陵清涼院法眼文益禪師,餘杭魯氏子。嘗與悟空修山主行腳,至福州湖外。值雨,忽溪流瀑漲,暫寓城西地藏,阻雪附爐次。藏曰:上座何往?眼曰:迤邐行腳。藏曰:行腳事作麼生?眼曰:不知。藏曰:不知最親切。眼豁然大悟,遂嗣其法,後創為法眼宗。
○明教嵩禪師見神鼎,鼎坐其堂上,嵩展具敬禮。鼎指堂上兩小瓮曰:子來是其時,寺中今年始有醬食,至明時食粥。見一淨人挾筐取物投僧缽中,嵩視上下有咀嚼者,有置之自若者。嵩袖之下堂看,乃碎米餅餌,嵩問於耆宿。宿曰:此寺自來不煮粥,有檀越請齋日,次第撥僧赴之,剩其乾殘者。歸納庫中。無齋之日,令碎焙均而分之,表同甘苦也。
先師言:我思他古人行腳,如法眼之成頓悟,明教之見德人,我胸中便不見有煩惱也。
△行腳到處,遇境逢緣,俱是淘汰人的器具。學人若作逆順境看過,便失參學名分也。

143.見古人言行俱實,無愧自心也
高菴表裏端勁,風格凜然,動靜不忘禮法。在眾日屢見侵害,殊不介意。終身以簡約自奉,室中不妄許可。稍不相契,必正色直辭以裁之,衲子皆信服。嘗曰:我道學無過人者,但平生為事無愧於心耳。

《禪林寶訓筆說》:謂高菴和尚為人內外一致,表端莊,裏勁直。風範格式,凜凜然不可犯。兼且一動一靜,不忘禮法。居學地在大眾中,屢次見有侵欺而凌害之。殊,絕也。介,在也。絕不留于胸臆之中。終身以簡約持身自奉也。室中不妄自許可印證于人。學者言論稍不相契,必正其顏色,直其言辭,以裁制之。要使人至于無過之地,而終成大德也。衲子皆信其言,服其教。嘗曰:我之道德學識,無有過人處,但只平生作事無有愧於自心耳。
△作事無愧于心者一句,萬牛亦挽不動。
144.教學人當涵養德性,毋攻人之過也
高菴住雲居,見衲子有攻人隱惡者,即從容諭之曰:事不如此,林下人道為急務,和乃修身,豈可苟縱愛憎壞人行止,其委曲如此。師初不赴雲居命。佛眼遣書勉云:雲居甲於江左,可以安眾行道,似不須固讓。師曰:自有叢林已來,學者被遮般名目壞了節義者,不為不少。佛鑒聞之曰:高菴去就,衲子所不及(記聞)。

高菴住雲居,見衲子有攻人隱惡者,即從容諭之曰:事不如此,林下人道為急務,和乃修身,豈可苟縱愛憎壞人行止,其委曲如此。
《禪林寶訓筆說》:師住雲居之日,每見衲子輩有攻訐他人之隱惡者,即從容諭曉之曰:做人行事不當如此,林下人唯學道最為急要,和合乃修身之本。豈可苟且放縱其心,隨自家之愛憎,壞他人之行止,其委曲于人有如此者。
△一片返魂香,惜乎人用不得。
 

145.見古人重德不重名,戒奔競以全節義也
師初不赴雲居命,佛眼遣書勉云:雲居甲於江左,可以安眾行道,似不須固讓。師曰:自有叢林已來,學者被遮般名目壞了節義者,不為不少。佛鑒聞之曰:高菴去就,衲子所不及(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師初不肯赴雲居之請,佛眼和尚遣書以勸勉之曰:雲居乃江左之首剎,極可以安眾行道。今既有請,似不須固意推讓。高菴卻之曰:自從有此招提以來,學者都要想名望,卻被遮般名字,與遮等題目,壞了自家節操,失了生平禮義者極多。佛鑒聞之,謂眾曰:高菴之當去當就的所在,尋常衲子所不能及。
△者般名目,人欲求而不可得,師視之如棄涕,大似滄海以較溝渠,何其廣也!

146.教住持愛憐老病,即遵佛敕也
高菴勸安老病僧文曰:貧道嘗閱藏教,諦審佛意,不許比丘坐受無功之食,生懶墮心,起吾我見。每至晨朝,佛及弟子持鉢乞食,不擇貴賤,心無高下,俾得福者一切均溥。後所稱常住者,本為老病比丘不能行乞者設,非少壯之徒可得而食。逮佛滅後,正法世中亦復如是。像季以來,中國禪林不廢乞食,但推能者為之,所得利養聚為招提,以安廣眾,遂輟逐日行乞之規也。今聞數剎住持不識因果,不安老僧,背戾佛旨,削弱法門。苟不住院,老將安歸?更不返思常住財物本為誰置?當推何心以合佛心?當推何行以合佛行?昔佛在日或不赴請,留身精舍,遍巡僧房,看視老病,一一致問,一一辦置。仍勸請諸比丘遞相恭敬,隨順方便,去其嗔嫌,此調御師統理大眾之楷模也。今之當代恣用常住,資給口體,結托權貴。仍隔絕老者病者,眾僧之物掩為己有,佛心、佛行渾無一也。悲夫!悲夫!古德云:老僧乃山門之標榜也。今之禪林,百僧之中無一老者,老而不納益之,壽考之無補,反不如夭死。願今當代各遵佛語,紹隆祖位,安撫老病,常住有無隨宜供給,無使愚昧專權滅裂,致招來世短促之報,切宜加察。

高菴勸安老病僧文曰:貧道嘗閱藏教,諦審佛意,不許比丘坐受無功之食,生懶墮心,起吾我見。每至晨朝,佛及弟子持鉢乞食,不擇貴賤,心無高下,俾得福者一切均溥。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舉佛制。貧道嘗看閱藏經諸教典籍,諦實審詳如來本意,卻不許年少比丘安然坐受無功之食。人若不去做些真實功夫,便生出幾多懶惰之心,人我之見。所以,每至晨朝,佛及弟子躬自持缽,循方乞食。于檀越不擇貴賤,于自己心無高下,意欲使他得福者,不論貧富貴賤,一切人平等溥濟,此是佛住世時之行持也。

後所稱常住者,本為老病比丘不能行乞者設,非少壯之徒可得而食。逮佛滅後,正法世中亦復如是。像季以來,中國禪林不廢乞食,但推能者為之,所得利養聚為招提,以安廣眾,遂輟逐日行乞之規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乞食為眾。及至後來所稱為常住者,古人之意本為老病比丘不能出門行乞者所設。原非是少壯之徒,可得安坐而食。及佛滅後,正法流行之際,叢林之中,亦復行乞。後至像法之時,中國禪林猶然不廢古轍,依舊乞食。但推舉良能者為之,所得之財物利養,聚積于常住,以便廣納其眾。故此便止逐日行乞之恒規也。

今聞數剎住持不識因果,不安老僧,背戾佛旨,削弱法門。苟不住院,老將安歸?更不返思常住財物本為誰置?當推何心以合佛心?當推何行以合佛行?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背亡佛旨。今聞有幾處為住持者,不識前因後果,不安老病僧人,違背佛之意旨,削弱古制法門。設若你不住院,老去何歸?更不返思常住所積之財物,本來原為誰人收置。你既如是做長老,將推何等心念,去合得佛之慈心?又推何等行力,來合得佛之密行?

昔佛在日或不赴請,留身精舍,遍巡僧房,看視老病,一一致問,一一辦置。仍勸請諸比丘遞相恭敬,隨順方便,去其嗔嫌,此調御師統理大眾之楷模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重引佛行。你豈不聞佛在世日,或不赴外請,留存自己在精舍中。精舍者,乃達多長者所造之精置齊整房舍也。遍處巡看各各僧房,看視老者、病者。一箇箇都去致問,一切事都去辦置。仍復勸請諸比丘等,遞相恭敬,隨順老者、病者之意。復以種種方便,去其眾人嗔嫌老病者之心。此皆是調御師統攝理治大眾之法則也。

今之當代恣用常住,資給口體,結托權貴。仍隔絕老者病者,眾僧之物掩為己有,佛心、佛行渾無一也。悲夫!悲夫!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近時流弊。今之當代主者,恣意而用常住,以資養自家口體。或將大眾財物,結托權貴之人,求情固位,仍隔絕老者病者。眾僧之物,掩覆之皆為己有。佛心、佛行,渾然無一毫髮也。可不悲歟!可不悲歟!

古德云:老僧乃山門之標榜也。今之禪林,百僧之中無一老者,老而不納益之,壽考之無補,反不如夭死。願今當代各遵佛語,紹隆祖位,安撫老病,常住有無隨宜供給,無使愚昧專權滅裂,致招來世短促之報,切宜加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勸安老病。古德云:老僧決不可少,乃山門中之標格榜樣也。今之禪林,百僧之中無一老者。若僧家到老,而叢林不收,老無所靠,即增益幾多壽考,何所補益?反不如早死為妙。願今當代,各遵佛語,既紹隆祖位,宜當安撫老病。常住之有無,隨其所宜而供給之。無使愚昧之人,專其權柄,而滅裂道法。致使來世招感短命促死之報,切宜加意而審察之。
△雞窗夜雨,請拈來細讀看,而悲心自現,維持斯道也。


147.見古人捨己利物,急于行道也
覺範和尚題靈源門榜曰:靈源初不願出世,隄岸甚牢。張無盡奉使江西,屢致之不可。久之翻然改曰:禪林下衰,弘法者多,假我偷安。不急撐拄之,其崩頹跬可須也。於是開法於淮上之太平。予時東遊登其門,叢林之整齊宗風之大振,疑百丈無恙時不減也。後十五年見此榜于逢原之室,讀之凜然如見其道骨。山谷為擘窠大書,其有激云:嗚呼!使天下為法施者,皆遵靈源之語以住持,則尚何憂乎祖道不振也哉!傳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靈源以之(石門集)。

覺範和尚題靈源門榜曰:靈源初不願出世,隄岸甚牢。張無盡奉使江西,屢致之不可。久之翻然改曰:禪林下衰,弘法者多,假我偷安。不急撐拄之,其崩頹跬可須也。於是開法於淮上之太平。
《禪林寶訓筆說》:靈源門榜其略曰:惟清名字住持,實同寄客。但以領眾弘法,仰助教風為職事耳。若其常住財物,既非己有,理不得專,悉委執事僧徒,分局主執。照依公私,合同支破。惟清止同眾僧齋嚫,隨身衣缽,任緣而住。伏望四方君子,來有所需,惟顧寢食祗接之餘,別難應供。若論世情,則屬官物。若論佛法,則屬眾財。偷眾財,盜官物,買悅人情,則實非素分志之所敢當。預具白文,冀垂鑒察也。
○此節出其舉止。覺範和尚題曰:靈源初不願出世,其意甚如堤岸之牢固,無絲毫縫罅也。丞相張商英字天覺,號無盡居士。十九登第,後留心祖道。宋哲宗元祐六年,為江西漕運使,參兜率悅禪師得悟。屢致者,頻頻請舉也。不可者,不許可也。謂張無盡常常請舉出世,師並不肯受請。久久之間,見世衰道危。翻者,反也。
○翻然者,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孟子曰:否!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湯使三往而聘之。既而翻然改曰: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民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故天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也。予將以斯道而覺斯民,非予覺之而誰也。
○師即翻然而改曰:禪林下衰,佛法濫矣。雖有弘揚道法者,多是假我佛法,偷取安閑。此時,若不急急撐之、拄之,其道法傾崩頹落,不爭半步之間即可見也。跬,半步。尺五寸遠也。于是即開堂說法于淮安之太平禪院。

予時東遊登其門,叢林之整齊宗風之大振,疑百丈無恙時不減也。後十五年見此榜于逢原之室,讀之凜然如見其道骨。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見其門風。予東遊時曾登其門,見他藂林之整齊,宗風之大振,疑與百丈住世無恙時無二也。過後又十五年,見此榜文于逢原老師之室,讀之凜然令人敬畏,如親見其道貌丰骨無異也。

山谷為擘窠大書,其有激云:嗚呼!使天下為法施者,皆遵靈源之語以住持,則尚何憂乎祖道不振也哉!傳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靈源以之(石門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居士激言。山谷居士專為作八分楷書,書此榜文。擘,分也。窠者,字眼之方楷也。末有激勵于後人云:烏呼!使天下為法施者,皆遵靈源之言以為住持,則又何憂佛祖之道不大振于將來也哉!
○魯論云:人心有覺,而道體無為。故人能大彰此道,道不能大彰于人也。子張曰:心能盡性,人能弘道也。性不能檢其心,道不能弘其人也。盡心弘道,在靈源和尚有之矣。
△古人持法,立極垂統,功深德茂,讀此榜知為萬世準則矣!


148.言善當法惡當戒,宜知所去取也
歸雲本和尚辯佞篇曰:本朝富鄭公(弼)問道於投子顒禪師,書尺偈頌凡一十四紙,碑於台之鴻福兩廊壁間。灼見前輩主法之嚴,王公貴人信道之篤也。鄭國公社稷重臣,晚年知向之如此,而顒必有大過人者,自謂於顒有所警發。士夫中諦信此道,能忘齒屈勢,奮發猛利,期於徹證而後已。如楊大年侍郎李和文都尉,見廣慧璉石門聰并慈明諸大老激揚酬唱,班班見諸禪書。楊無為之於白雲端,張無盡之於兜率悅,皆扣關擊節徹證源底,非苟然者也。近世張無垢侍郎李漢老參政呂居仁學士,皆見妙喜老人,登堂入室,謂之方外道友。愛憎逆順,雷揮電掃,脫略世俗拘忌,觀者斂袵辟易网窺涯涘。然士君子相求於空閑寂寞之濱,擬棲心禪寂,發揮本有而已。後世不見先德楷模,專事諛媚,曲求進顯。凡以住持薦名為長老者,往往書剌以稱門僧。奉前人為恩府,取招提之物苞苴獻佞,識者憫笑而恬不知恥。嗚呼!吾沙門釋子,一瓶、一鉢雲行鳥飛,非有凍餒之迫,子女玉帛之戀,而欲折腰擁篲,酸寒跼蹐,自取辱賤之如此邪!稱恩府者出一己之私無所依據,一妄庸唱之於其前,百妄庸和之於其後,擬爭奉之真卑小之耳。削弱風教莫甚於佞人,實姦邪欺偽之漸。雖端人正士巧為其所入,則陷身於不義,失德於無救,可不哀歟!破法比丘魔氣所鍾,誑誕自若,詐現知識身相。指禪林大老為之師承,媚當路貴人為之宗屬,申不請之敬,啟壞法之端。白衣登床膜拜其下,曲違聖制,大辱宗風,吾道之衰極至於此,嗚呼!天誅鬼錄,萬死奚贖,非佞者歟!嵩禪師原教有云:古之高僧者,見天子不臣,預制書則曰公、曰師。鍾山僧遠鸞輿及門,而床坐不迎。虎谿慧遠天子臨潯陽,而詔不出山。當世待其人,尊其德。是故,聖人之道振。後世之慕其高僧者,交卿大夫尚不得預下士之禮,其出、其處,不若庸人之自得也。況如僧遠之見天子乎?況如慧遠之自若乎?望吾道,興吾人之修,其可得乎!存其教,而不須其人存諸何以益乎!惟此未甞不涕下。淳熙丁酉。余謝事顯恩,寓居平田西山小塢。以日近見聞事多矯偽,古風凋落。吾言不足為之重輕,聊書以自警云(叢林盛事)。

歸雲本和尚辯佞篇曰:本朝富鄭公(弼)問道於投子顒禪師,書尺偈頌凡一十四紙,碑於台之鴻福兩廊壁間。灼見前輩主法之嚴,王公貴人信道之篤也。鄭國公社稷重臣,晚年知向之如此,而顒必有大過人者,自謂於顒有所警發。士夫中諦信此道,能忘齒屈勢,奮發猛利,期於徹證而後已。如楊大年侍郎李和文都尉,見廣慧璉石門聰并慈明諸大老激揚酬唱,班班見諸禪書。楊無為之於白雲端,張無盡之於兜率悅,皆扣關擊節徹證源底,非苟然者也。近世張無垢侍郎李漢老參政呂居仁學士,皆見妙喜老人,登堂入室,謂之方外道友。愛憎逆順,雷揮電掃,脫略世俗拘忌,觀者斂袵辟易网窺涯涘。然士君子相求於空閑寂寞之濱,擬棲心禪寂,發揮本有而已。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見主賓皆妙。
○撫州疏山歸雲如本禪師,本州台城人,嗣靈隱惠遠禪師,南嶽下十六世。
○丞相富弼字彥國,河南府人,宋仁宗拜為鄭國公,諡文忠定公,得法于投子修顒禪師,致仕洛陽,以偈答蘇州圓照本禪師云:曾見顒師悟入深,因緣傳得老僧心,東南謾說江山遠,目睹靈光演玅音。
○舒州投子悟證修顒禪師,嗣慧林宗本禪師,青原下十二世,鄭公與投子往來書尺偈頌一十四紙。碑記于台州之鴻福寺兩廊壁間。灼,昭然也。昭昭然見前輩主持佛法,如此尊嚴。王公貴人信向此道,如此篤厚也。鄭公為國家社稷重臣。社,土神。稷,穀神。建國則立壇壝以祀。蓋國以安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君之尊,係于二者之存亡。又掃蕩煙塵,曰社。起取稅賦,曰稷。公至末年,知向此道如此堅固,而投子顒和尚亦必有大境界,超過于他人處。鄭公自謂于顒有所警策,能發玅悟,故有曾見顒師悟入深之句。其如士大夫能諦實信向此道,而能忘齒,不拘于年高。又能屈勢,不拘其位重,奮然發其猛利之心,真參實究,期于大徹頓證而後乃止也。
○又如宋時楊億字大年,建州蒲城人,諡文正公,官至翰林。得法于廣慧元璉禪師,後於仁宗康定間,與慧明為友。
○駙馬都尉李遵勗號和文居士,得法于谷隱蘊聰禪師。初參聰時,問出家事。聰以崔趙公問徑山道欽禪師曰:弟子今欲出家得否?欽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將相之所能為。勗于是有省,遂呈偈曰:學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趨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後亦與慈明為方外友。
○汝州廣慧院元璉禪師,泉州陳氏子,嗣首山念禪師,南嶽下九世。激,發也。揚,舉也。激濁揚清之義。謂混濁者,激發之使自勉。清潔者,舉揚之使易見。酬,謂酬答。唱,即唱和。謂此諸大老受其激勵、舉揚、一酬、一唱,班班列列載於傳燈。皆有事實可考。
○又如楊無為之參白雲端,張無盡之見兜率悅。悅即隆興府兜率寺從悅禪師,贛州熊氏子,嗣真淨文禪師,皆扣關緊要處。難過而能過,擊節阻隔處,不通而能通也。謂扣其機關,擊其節要,提持祖印,顯露真機。使其慶快平生,徹證根源之深底,豈徒然哉!
○近如張無垢侍郎,諱九成,字子韶,號無垢居士,杭州鹽官人,得法于玅喜杲禪師。
○參政李邴字漢老,得法于玅喜禪師。
○翰林呂本中字居仁,問道于玅喜,故曰皆見。登堂入室者,學者請益問道,咨決心疑。登于禪堂,至于奧室也。方外道友者,出塵勞方隅之外,脫凡情拘繫之中,故謂方外友也。彼此胸中,或有愛憎之心,逆順之境,纔有些些奮然斥之。如雷電之揮掃不容湊泊,真果脫洒超略,不為世情俗氣之所拘執忌憚也。凡有見伊如是施為,孰不斂其衣衽,辟易惶悚,如見大海然,無有可窺見其邊涯際畔也。然彼有名有位之士君子,尚且要求禪林大老于空閑之地,寂寞之濱,水邊林下。擬度其必欲安棲此心于禪寂之中,待其發揮吾本來具有之玅性而已。上一節要使人知善者當法,次下教人不善者當戒。

後世不見先德楷模,專事諛媚,曲求進顯。凡以住持薦名為長老者,往往書剌以稱門僧。奉前人為恩府,取招提之物苞苴獻佞,識者憫笑而恬不知恥。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持法無人。上節歷舉前賢灑落境象,超悟自性。此節備陳佞人趨承情狀,敗壞法門各有所重也。謂後來世人不見先德之端楷模範,竟不以道自持,專以巧言令色諛媚名公為事。以此委曲,無不過于求權勢之人,圖其進趨顯達而已。凡叢林中以住持薦名為長老者。薦名者,本不是其人,而強為之也。書刺者,謂書寫姓名于簡牘曰刺。往往寫書帖,自稱為門下僧。奉承面前貴姓為恩府大檀越,取大眾共有之物。苞苴者,包褁珍奇以獻[言*舀]佞也。故為有智者愍而失笑。究竟自家亦恬然而不知羞恥。恬,安也。

嗚呼!吾沙門釋子,一瓶、一鉢雲行鳥飛,非有凍餒之迫,子女玉帛之戀,而欲折腰擁篲,酸寒跼蹐,自取辱賤之如此邪!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歎其無恥。烏呼二字,是歎息彼等無知之甚。然吾沙門也,釋迦之子也。理宜效佛,一瓶一缽,如雲之出岫,如鳥之高飛。所謂一缽千家供,孤身萬里遊。且無饑寒為我逼迫,又無子女玉帛為我留戀,本來是一個脫洒丈夫,何故返要折腰擁篲。酸寒跼蹐,自取凌辱,自討卑賤,至于如此耶!
○折腰者,腰折之勢也。晉時陶潛字淵明號元亮,門栽五柳,自號五柳先生。為彭澤令,性簡貴,不私事上官,一日上遣督郵至縣。吏謂應束帶見之,淵明歎曰:吾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兒。即日解綬去職,賦歸去來辭。史詠曰:英俊那堪屈下僚,門栽五柳事蕭條,鳳凰不共雞爭食,莫怪先生懶折腰
○擁篲者,掃地之形也。漢高祖即位。五日一朝,太公以父子禮待之。其家令謂太公曰:高祖雖子人主也,太公雖父人臣也,奈何以人主而拜人臣,如此則威重不行矣。後高祖朝太公,太公擁篲迎門卻行,高祖大驚下扶太公。公曰:帝人主也,奈何以我亂天下之法。於是高祖尊太公為太上皇帝。善家令之言,賜金五百斤。酸寒者,言怖畏之勢,身酸心寒也。跼,曲身也。蹐,累足小步也。謂人恐懼,身不敢伸,足不敢放。折腰下八字,形容[言*舀]佞之狀殆盡。

稱恩府者出一己之私無所依據,一妄庸唱之於其前,百妄庸和之於其後,擬爭奉之真卑小之耳。削弱風教莫甚於佞人,實姦邪欺偽之漸。雖端人正士巧為其所入,則陷身於不義,失德於無救,可不哀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重出庸人。稱恩府者,出于佞人一己之私,原無憑據。一妄庸唱之於其前,則有百妄庸和之於其後。擬其爭相奉承,此真是卑鄙下賤之小人耳。削弱我祖風聖教,莫有甚于此等之佞人。更須知,此實是姦邪欺偽之所由來也。雖有端人正士為他巧弄,即入他群隊,則使一班好人,皆陷身于不義之地。失德於無救之中,可不哀歟。

破法比丘魔氣所鍾,誑誕自若,詐現知識身相。指禪林大老為之師承,媚當路貴人為之宗屬,申不請之敬,啟壞法之端。白衣登床膜拜其下,曲違聖制,大辱宗風,吾道之衰極至於此,嗚呼!天誅鬼錄,萬死奚贖,非佞者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痛責佞者。者一等破壞我法道之比丘,皆是魔氣所鍾,故一味虛誑妄誕恬然自若,全不知恥,欺詐于人,現一箇知識的身相。指禪林有名望的大老,為己之師承,媚悅當道貴人,為己之宗屬。申其不請之敬,全是瞞人。啟其壞法之端,不知自誤。白衣人竟去登座,戒行僧返來禮拜。此是曲違佛制,大辱宗風。吾道法之衰,豈期一旦至于此耶!烏呼二字悲歎也,實痛恨之極也。歸雲和尚謂,者一等業種,天來殺他,鬼來取他,致他萬死有不可贖之罪。非佞者而誰歟!後人知此,痛宜戒之。

嵩禪師原教有云:古之高僧者,見天子不臣,預制書則曰公、曰師。鍾山僧遠鸞輿及門,而床坐不迎。虎谿慧遠天子臨潯陽,而詔不出山。當世待其人,尊其德。是故,聖人之道振。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至人自重。更推進一層,使人知佛法如此尊重,但非至人不能行之存之耳。明教和尚有原教論云:古之高僧,見天子不行臣禮。天子慕高僧,凡預有詔命之書,必尊稱之曰公、曰師
○鍾山僧遠禪師,齊高祖建元元年庚辰八月,有事駕臨鍾山。因幸沙門僧遠,帝訪之,遠床坐辭,老病不迎。高祖將詣床下見之,左右曰:房榻窄狹,不能容輿蓋,遂駐輦殷勤,致問而去。且遠居山五十餘年,初時飲食不繼,澗飲木食二十餘年。諸方仰其高風,壽終之日,以表奏帝。帝遂以為師,御葬鍾山焉。
○廬山東林虎谿慧遠禪師,鴈門樓煩賈氏子,博通六經,尤邃周易。嘗與弟慧持,造道安法師席下,聞說般若經,喜歎曰:儒道九流特糠[米*比]耳。遂祝髮出家,以大法為己任。及關中擾亂,師南遊至潯陽,見匡山愛之。結廬山中,太守桓尹,尊其道德,為刱精舍。時晉室衰微,天下奇才隱居不仕,師結蓮社,會諸賢儒並沙門千餘人,求生淨土。東晉安帝駕臨潯陽,詔遠一出,師辭以老疾不出,帝愈加敬。敕九江太守歲時送資道之具,師卜居三十年,影不出山。凡送客以虎溪橋為限,著匡山集三十卷,盛行於世。
○蓮社十八賢,社主東林辯覺慧遠大師、鴈門慧持法師、西林覺寂慧永大師、天竺佛馱跋陀羅覺賢、罽賓佛馱耶舍覺明、東林普濟道生大師、曇恒法師、僧叡法師、曇順法師、道昺法師、曇銑法師、道敬法師、南陽張銓秀碩、鴈門周續之道但、彭城劉遺民仲思、豫章雷次宗仲倫、南陽張野菜民、南陽宗炳少文。
○蓋當斯時,非以佛心為心之天子,不能尊崇其高僧。非至德高僧,亦不能感動乎天子。有其人復有其德,是故聖人之道振。

後世之慕其高僧者,交卿大夫尚不得預下士之禮,其出、其處,不若庸人之自得也。況如僧遠之見天子乎?況如慧遠之自若乎?望吾道,興吾人之修,其可得乎!存其教,而不須其人存諸何以益乎!惟此未甞不涕下。淳熙丁酉,余謝事顯恩,寓居平田西山小塢。以日近見聞事多矯偽,古風凋落。吾言不足為之重輕,聊書以自警云(叢林盛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後世無僧。後世之慕高僧者,彼此特虛名耳。今人交公卿大夫尚不得預行下士之禮。凡其出時、處時,規規然,拘拘然,不敢自縱。返不如尋常人自由自得。豈得如僧遠床坐之相見于天子乎!又何況如慧遠使命至而自若乎!既不如常人之自得,則養道無人矣!而欲望吾法門之興,吾行人之修,其可得乎!雖存其教法,而不見有真修之師,不見有真慕之士者,存之何以益乎?本和尚舉至于此,曰予思維至此,未嘗不痛心涕下。淳熙丁酉,予始謝顯恩院事,寓居於平田西山小塢,以近日偶有所見所聞之事,多諸矯偽,古風凋落。吾言不足以為重輕,聊書之以自警耳。
△古人盡情盡力,說到千萬不奈何處,只教後人知有所重。烏呼!其孰能一俗清于言下也。

149.要人遵教行道,毋負古人之意也
圓極岑和尚跋云:佛世之遠正宗淡薄,澆漓風行無所不至,前輩凋謝後生無聞,叢林典刑幾至掃地。縱有扶救之者,返以為王蠻子也。今觀疎山本禪師,辯佞詞遠而意廣,深切著明極能箴其病,第妄庸輩智識暗短,醉心於邪佞之域,必以醍醐為毒藥也(叢林盛事)。

《禪林寶訓筆說》:太平州隱靜圓極彥岑禪師,撫州台城人,嗣雲居法如禪師,南嶽下十六世。前曰序,後曰跋。云佛去世至今愈遠,正法亦淡然微薄矣。澆漓泛濫之風行,無所不至。前輩老成持重之人,俱已凋謝。後生晚學無所見聞。叢林中所有之典型,幾至掃地而盡。孟子曰:太甲顛覆湯之典刑,掃地盡矣。典刑者,謂聖人正暴除亂,懲惡勸善之法度也。縱有一二扶持救攝之者,返以為王蠻子也。此是方語,謂法門中奴。今觀疏山本禪師辯佞篇,詞極遠而意甚廣。又深切諦理,明顯佛意,極能箴除人之毒病。箴與鍼同,又規誡也。但一種妄庸之輩,智識本暗而且短。醉,昏迷也。昏醉心迷于邪佞之地,必以最上醍醐,返謂之為毒藥也。
△此跋正如錦上添花,只要人爭相珍玩也。

150.見古人謹嚴自惜,不媿為藂林主也
東山空和尚答余才茂借脚夫書云:向辱枉顧荷愛之厚,別後又承惠書益自感愧,某本巖穴間人與世漠然,才茂似知之。今雖作長老居方丈,只是前日空上座,常住有無一付主事。出入支籍,並不經眼,不畜衣鉢,不用常住,不赴外請,不求外援,任緣而住,初不作明日計。才茂既以道舊見稱,故當相忘於道。今書中就覓數脚夫,不知此脚出於常住耶?空上座耶?若出於空,空亦何有?若出常住,是私用常住,一涉私則為盜,豈有善知識而盜用常住乎?公既入帝鄉求好事,不宜於寺院營此等事。公閩人,所見所知皆閩之長老。一住著院,則常住盡盜為己有。或用結好貴人,或用資給俗家,或用接陪己知,殊不念其為十方常住招提僧物也。今之戴角披毛,償所負者,多此等人。先佛明言可不懼哉!比年以來寺舍殘廢僧徒寥落,皆此等咎。願公勿置我於此等輩中,公果見信,則他寺所許者,皆謝而莫取,則公之前程未可量也。逆耳之言不知以謂如何?時寒途中保愛(語錄)。

東山空和尚答余才茂借脚夫書云:向辱枉顧荷愛之厚,別後又承惠書益自感愧,某本巖穴間人與世漠然,才茂似知之。今雖作長老居方丈,只是前日空上座,常住有無一付主事。出入支籍,並不經眼,不畜衣鉢,不用常住,不赴外請,不求外援,任緣而住,初不作明日計。才茂既以道舊見稱,故當相忘於道。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明自己行徑。福州雪峰東山慧空禪師,本郡陳氏子,嗣泐潭善清禪師,南嶽下十四世。答書曰:向日取辱蒙枉駕相顧,感荷愛念之情甚厚。別來又承惠書,轉加增其感媿。但某巖穴間人,與世事淡然,拙性才茂似知之矣。今日雖則作長老,居於方丈。其實只是前日之慧空上座也。常住中一切錢財有無,總皆付之與主事僧徒。出入支用簿籍,總不過眼。衣缽之資本不曾蓄,不敢侵用常住。又不赴他外請,亦不攀求外助。終日只好任緣而住,初不作明日之計也。才茂既以平日道舊見稱于我,斯則爾我皆為道中人也。即當相忘于道。
出莊子大宗師篇曰:孔子云:魚相忘於江湖,鳥相忘於虛空,人相忘于道術。
註云:水深游泳,魚得其樂,故相忘也。虛空無礙,鳥得其樂,故相忘也。道闊無涯,物我俱泯,人得其樂,故相忘也。

今書中就覓數脚夫,不知此脚出於常住耶?空上座耶?若出於空,空亦何有?若出常住,是私用常住,一涉私則為盜,豈有善知識而盜用常住乎?公既入帝鄉求好事,不宜於寺院營此等事。公閩人,所見所知皆閩之長老。一住著院,則常住盡盜為己有。或用結好貴人,或用資給俗家,或用接陪己知,殊不念其為十方常住招提僧物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出呈所欲之事。今書中就我覓數腳夫,但不知此腳夫還出之于常住耶?出之于空上座耶?若使出之于空,吾無所有也。若出于常住,我則私用常住,一涉私則為盜,豈有善知識而盜用常住乎?公既入帝都,原為欲求上達最美之事。固不宜於寺院內三寶中求此等事,公本福建之人也,所知所見皆閩之長老。一住著院了,則常住之物盡盜為己有。或有用去結好貴人,或有用來資給俗家,或有用接陪知己,殊不念我所用者,原是十方常住招提僧物也。

今之戴角披毛,償所負者,多此等人。先佛明言可不懼哉!比年以來寺舍殘廢僧徒寥落,皆此等咎。願公勿置我於此等輩中,公果見信,則他寺所許者,皆謝而莫取,則公之前程未可量也。逆耳之言不知以謂如何?時寒途中保愛(語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誠勉所不當作。如今之戴角披毛,償還所欠者,多是此等盜用常住之人。先佛明言,因果昭彰,可不懼哉!近年已來,各處寺舍如是殘癈,僧徒亦皆寥落,總為是盜取常住之過。願公勿將我亦置于此一等輩中。公果見信于我,則他寺所許有腳夫者,皆往謝之而莫取,則公之前程上達不可量也。此不順情之語,乃逆耳之言也。不知尊意以謂何如?時當寒甚,途中善自保惜,加餐是禱。
△說得飄飄颻颻,如花落瓊枝,實令人愛殺、想殺、妒殺、愧殺。
○附歲貢余才茂來書 
適承慈愛,容座下領教,自違法顏以來,不勝追感。法乳之恩,未嘗忘也。近聞老師法位高遷,有缺奉賀。茲因京都科場一事,暫乏車從之給。因此[曰/月]瀆法顏,庶腳力人夫見數枚,倘若僥倖,帝都還返面謝。

151.教人拳拳奉行知因識果也
浙翁琰和尚云:此書真閻老子殿前一本赦書也。今之諸方道眼,不知若何?果能受持此書,則他日大有得力處,浙翁每以此舉似於人。璨隱山亦云:常住金穀除供眾之外,幾如鴆毒。住持人與司其出入者纔霑著,則通身潰爛,律部載之詳矣。古人將錢就庫下,回生薑煎藥蓋可見。今之踞方丈者非特刮眾人鉢盂中物,以恣口腹,且將以追陪自己非泛人情。又其甚,則剜去搜買珍奇廣作人情,冀遷大剎,只恐他日鐵面閻老子與計算哉(拈崕漫錄)。

浙翁琰和尚云:此書真閻老子殿前一本赦書也。今之諸方道眼,不知若何?果能受持此書,則他日大有得力處,浙翁每以此舉似於人。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見知法者自重。金陵鍾山如琰禪師號浙翁,嗣佛照光禪師,南嶽下十八世。師謂東山答才茂書,真果是閻羅王殿前一本釋放罪人之赦書也。今之諸方道眼見此一書,不知胸中果如何也?若信服,受持依而行之,他日大有得力處在。浙翁每常舉此書以示人,冀人人遵而行之也。

璨隱山亦云:常住金穀除供眾之外,幾如鴆毒。住持人與司其出入者纔霑著,則通身潰爛,律部載之詳矣。古人將錢就庫下,回生薑煎藥蓋可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因果須當戒。璨隱山即漳州淨眾寺佛真了璨禪師,泉南羅氏子,嗣佛鑑懃禪師,南嶽下十六世。亦云:常住金穀除供眾之外,一絲一毫猶如鴆毒。住持人與主其出入者纔一霑著,則通身骨肉潰散爛壞矣。其利害,律部中載之甚詳。古人,即瑞州洞山自寶禪師,廬州人,嗣五祖戒禪師,青原下九世,為人嚴謹,嘗在五祖為庫司。戒因病令侍者取生薑煎藥,寶叱之。侍者白戒,戒令取錢回買。後筠州洞山缺住持,郡守托戒令舉德人主之。戒曰:賣生薑漢住得。遂請住持,後移歸宗寺,一日出門,見喝道者,師問為誰?對曰:縣尉令避路。寶側立道傍,馬忽跪。寶曰:畜生亦識人耶?尉再拜而去。後又遷雲居,一夜為山神肩輿遶寺而行。寶曰:抬你爺老子上方丈去。嘗作達磨贊,譽揚叢林,今載正法眼藏中。

今之踞方丈者非特刮眾人鉢盂中物,以恣口腹,且將以追陪自己非泛人情。又其甚,則剜去搜買珍奇廣作人情,冀遷大剎,只恐他日鐵面閻老子與計算哉(拈崕漫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無知者自喪。今之踞人座于方丈者,非特刮削眾人缽盂中物,以恣口腹。且將用來追陪自己,非理泛用,以作人情。又更甚者,則剜去搜尋求買珍奇,廣作人情,望遷大剎。梵語剎瑟,此云竿,即旛柱也。凡沙門得道,建旛以告四方,出要覽。是則是,我只恐他日鐵面閻老子與你一一計較打算將來,不知你作何處分。
△前篇清如秋水,此篇厲似嚴霜。捧讀數過,敢不敬之畏之哉!


152.明選賢繼席之要,乃林下之盛事也
雪堂行和尚住薦福,一日問暫到僧,甚處來。僧云:福州來。雪堂云:沿路見好長老麼?僧云:近過信州博山住持本和尚,雖不曾拜識,好長老也。雪堂曰:安得知其為好!僧云:入寺路徑開闢,廊廡修整,殿堂香燈不絕,晨昏鐘鼓分明,二時粥飯精潔,僧行見人有禮,以此知其為好長老。雪堂笑曰:本固賢矣,然爾亦具眼也。直以斯言達于郡守吳公傅朋曰:遮僧持論頗類范延齡薦張希顏事,而閣下之賢不減張忠定公。老僧年邁,乞請本住持,庶幾為林下盛事。吳公大喜本即日遷薦福(東湖集范延齡事出皇朝類苑)。

雪堂行和尚住薦福,一日問暫到僧,甚處來。僧云:福州來。雪堂云:沿路見好長老麼?僧云:近過信州博山住持本和尚,雖不曾拜識,好長老也。雪堂曰:安得知其為好!僧云:入寺路徑開闢,廊廡修整,殿堂香燈不絕,晨昏鐘鼓分明,二時粥飯精潔,僧行見人有禮,以此知其為好長老。雪堂笑曰:本固賢矣,然爾亦具眼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因問知其人品。衢州烏巨山,雪堂道行禪師,迅州葉氏子,嗣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住薦福時,一日問暫到僧:你從甚麼處來?僧曰:福州來。雪堂曰:沿流一路曾見有甚好長老麼?僧曰:近過信州博山住持悟本和尚,江州人,嗣大慧禪師,南嶽下十六世。雖不曾禮拜相見他,卻是箇好長老也。雪堂曰:既不曾拜識,安得知其為好!僧曰:某以六事知之,入寺路徑開闢居處好,廊廡修整建立好,香燈不絕報恩好,鐘鼓分明法令好,粥飯精潔恩眾好,僧行有禮規矩好。以此故知其為好長老也。雪堂笑曰:本固賢德之人也,且你亦是箇具眼的衲僧。

直以斯言達于郡守吳公傅朋曰:遮僧持論頗類范延齡薦張希顏事,而閣下之賢不減張忠定公。老僧年邁,乞請本住持,庶幾為林下盛事。吳公大喜本即日遷薦福(東湖集范延齡事出皇朝類苑)。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轉祈薦易主人。正以斯言通達于饒州郡守吳公傅朋曰:者僧所持之議論。頗類者,略同也。略同范延齡薦張希顏之事。
○宋太宗時,張希顏為萍鄉邑宰。范延齡為殿直,押兵過金陵。陣前曰先鋒,軍後曰殿直。張詠上命知金陵事,乃問曰:天使沿路見好官員麼?范曰:昨過萍鄉邑宰張希顏好官員也。詠曰:焉得知其為好。曰:自入其境,橋路完美,田園闊闢,野無惰農,市無賭博,夜聞更鼓分明,必知有美政者。詠曰:希顏固賢矣,天使亦好官員。即日同薦於朝,上讚曰:二人皆國之良使也。遂陞延齡為閣下候,希顏為發運使。張詠字復之,封定國公。閣下,乃三公美稱,高大貌。三公者,太師,天子所師。太傅,傅相天子。太保,保安天子。又語錄云:宰相、三公、郡守,俱稱閣下。雪堂和尚謂閣下之賢,不在張忠定公之下。老僧年邁,伏乞請本為薦福住持,可以為叢林盛美之事也。吳公遂大喜,本因此即日得遷薦福。
△號令嚴,禮法備,古風俱在也。兼之養深蓄厚,為人所慕仰者必矣。

153.教學人堅志確修,自他兩利也
雪堂曰:金隄千里潰於蟻壤,白璧之美離於瑕玷。況無上妙道非特金隄白璧也,而貪慾、瞋恚非特蟻壤瑕玷也。要在志之端謹,行之精進,守之堅確,修之完美。然後可以自利而利他也(與王十朋書)。

《禪林寶訓筆說》:隄,河岸也。金隄者,非以金作隄,取其堅固如鐵作也。謂千里之堅隄,所壞只在一蟻穴。白璧之最美,所離只在一瑕玷。離者,謂人見其瑕玷,而離棄之也。且無上玅道之最尊貴、最堅剛,又不比金隄之堅、白璧之美也。而世人之貪慾、瞋恚其利害,又不比蟻壤之潰、瑕玷之離也。必在學者立志要端謹,行之要精進,守持要堅確,修習要完美,如此始可以自利而復能利於人也。
△若不如是,金隄頹、白璧壞矣。自救不暇,烏能及人哉!

154.見古人篤志深修,不為情境所遷也
雪堂曰:予在龍門時,昺鐵面住太平。有言:昺行脚離鄉未久,聞受業一夕遺火,悉為煨燼,昺得書擲之於地,乃曰:徒亂人意耳(東湖集)。

《禪林寶訓筆說》:謂予在龍門時,昺鐵面住太平。有人謂我言:昺當初行腳時,離鄉未久,忽聞受業師處,一夕失火悉為煨燼。煨燼者,火之無餘也。昺得師來書未及開讀,即擲之于地,乃曰:徒然作此攪亂吾人之意耳。
△不是鐵石心肝,畢竟為情所絆,事無濟矣。

155.謂聖賢事業貴在中正,偏邪則與道遠矣
雪堂謂晦菴光和尚曰:予弱冠之年見獨居士言:中無主不立,外不正不行,此語宜終身踐之,聖賢事業備矣。予佩其語,在家修身,出家學道,以至率身臨眾,如衡石之定重輕,規矩之成方圓,捨此則事事失準矣(廣錄見獨居士者即雪堂父也)。

《禪林寶訓筆說》:信州龜峰晦菴惠光禪師,建寧人,嗣雪堂行機禪師。男子二十方冠,謂之弱冠。獨居士,即雪堂之父。曰:人生作事,胸中不成主宰的意,決定不要立。外面不端正的事,決定不要行。此語宜當終身行之,則聖賢之事業備矣。佩,大帶也。古人凡遇嘉言善行,即書于佩,示不忘也。雪堂謂予佩書其語,在家以此而修身,出家以此而學道。及至出世之時,亦以此率身臨眾,猶如衡石之定重輕,規矩之成方圓,無不頭頭合轍。若捨此,則事事失準則矣。
△獨居士兩句語,傳之千古。只是說得真,見得透。

156.言學人當倣傚于先哲言行,始得志願不負也
雪堂曰:高菴臨眾必曰:眾中須知有識者。予因問其故,高菴曰:不見溈山道,舉措看他上流,莫謾隨於庸鄙。平生在眾,不沈於下愚者。皆出此語。稠人廣眾中,鄙者多,識者少。鄙者易習,識者難親。果能自奮,志於其間,如一人與萬人敵,庸鄙之習力盡,真挺特沒量漢也。予終身踐其言,始得不負出家之志(廣錄)。

雪堂曰:高菴臨眾必曰:眾中須知有識者。予因問其故,高菴曰:不見溈山道,舉措看他上流,莫謾隨於庸鄙。平生在眾,不沈於下愚者。皆出此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眾中須知有高人。高菴和尚每臨眾必曰:稠人眾中,須知有好人。予因問其故,高菴曰:不見溈山道,學者舉止之間,須要看他上一流輩。謾與慢同,謂不可忽意,隨于庸鄙。高菴曰:予平生在大眾中,不沉沒于下愚者。皆出此語。

稠人廣眾中,鄙者多,識者少。鄙者易習,識者難親。果能自奮,志於其間,如一人與萬人敵,庸鄙之習力盡,真挺特沒量漢也。予終身踐其言,始得不負出家之志(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倣傚要當有識者。蓋稠人廣眾中,鄙人最多,而識者甚少。況且庸人易習,有智識者甚是難親。要須是自有主宰,果能奮發大志于稠人之間,如一人與萬人相敵相似。久之,使頑庸鄙陋之習氣消盡,乃真果是一員挺特沒有涯量之大丈夫也。雪堂曰:予終身履踐斯言,始得不負我此生出家之志。
△此章書得力在如一人與萬人敵一句,你看力氣如何用。能知此者,即可以教人出頭天外望矣。

157.謂審言行務合中道,宜檢責其身心也
雪堂謂且菴曰:執事須權重輕,發言要先思慮,務合中道勿使偏頗。若倉卒暴用,鮮克有濟,就使得成,而終不能萬全。予在眾中備見利病,惟有德者以寬服人。常願後來有志力者審而行之,方為美利。靈源嘗曰:凡人平居內照多能曉了,及涉事外馳,便乖混融,喪其法體。必欲思紹佛祖之任,啟迪後昆,不可不常自檢責也(廣錄)。

雪堂謂且菴曰:執事須權重輕,發言要先思慮,務合中道勿使偏頗。若倉卒暴用,鮮克有濟,就使得成,而終不能萬全。予在眾中備見利病,惟有德者以寬服人。常願後來有志力者審而行之,方為美利。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作事應須有德。真州長蘆且菴守仁禪師,越之上虞人,嗣雪堂行禪師,南嶽下十六世。謂主法者,用執事人須權衡其重輕。若當重用者返輕,當輕用者返重,則其事難成矣。發言必先要思慮,倉卒橫暴而為之,少能有濟其事者,莫道不成。縱使得成,而終不能萬全其美。予在眾中,備悉見其利病。惟獨有德之者,以寬宏度量自能服人。常願後來有志力之主人,須當審察而細行之,方為甚美之利益也。

靈源嘗曰:凡人平居內照多能曉了,及涉事外馳,便乖混融,喪其法體。必欲思紹佛祖之任,啟迪後昆,不可不常自檢責也(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涉世全在智照。靈源和尚嘗曰:凡人燕居獨處,攝心內照,一一明白,無不曉然。及乎經涉事緣,外馳應物,便乖違靜照混融之道,喪失法體。若有志力廣大者,必欲思紹佛祖之重任,啟迪開導于後昆,不可不常常檢束其身,剋責其心也。
△內照外馳之不相應,病在於何?此中間不容髮,一有覬覦,即蒙情矣。

158.見尊人以德,不為世相所累也
應菴華和尚住明果,雪堂未嘗一日不過從。間有竊議者,雪堂曰:華姪為人不悅利近名,不先譽後毀,不阿容苟合,不佞色巧言。加以見道明白去住翛然,衲子中難得,予固重之(且菴逸事)。

《禪林寶訓筆說》:明州天童應菴曇華禪師,蘄州汪氏子,嗣虎丘隆禪師,南嶽下十六世。住明果時,雪堂每常過于室以相從之。間或有私議失尊卑之禮者,雪堂曰:雖則班次有別,而我所重者德也。華姪為人極端正,不悅利,不近名,與人交不先譽而後毀,不阿諛取容而苟且和合于人,不作佞人顏色,無巧弄人之言語。加以見徹悟理極是明白,去住舉止之間,甚是脫灑翛然。衲子中間欲求一箇如華姪者,最為難得,予故此而尊重之也。
△始知古人一片至誠忘情至此,當力效之。

159.論人氣志不可偏存,偏則無益也
雪堂曰:學者氣勝志,則為小人。志勝氣,則為端人。正士氣與志齊,為得道賢聖。有人剛狠不受規諫,氣使然也。端正之士,雖強使為不善,寧死不二,志使然也(廣錄)。

雪堂曰:學者氣勝志,則為小人。志勝氣,則為端人。正士氣與志齊,為得道賢聖。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人氣志須均等。
○志,心志也。氣,血氣也。以理養心,志不昏。以志帥氣,氣不墮。論云:氣聽命于心者,賢人也。心聽命于氣者,小人也。夫氣者,志之卒也。志者,氣之帥也。苟心隨氣變,則氣反為志之帥也。氣為帥,則吾心之志衰,斯乃心為氣役也。聖賢君子以心御氣,而不為氣所御,以心移氣,而不為氣所移也
○雪堂曰:凡學者若是氣勝而志劣者,終不能成其大事,一味用氣則小人也。若志強而氣弱者,即為端人正士,此猶是志到而氣不到,尚有欠焉。若是志氣均齊者,此必定得無上道,為聖為賢矣。何也?人雖有成聖成賢之志,若氣不勝,行之不力。何以能斷最深之惑?能除最重之昏?是所以須志氣均者,乃能斷惑證真也。

有人剛狠不受規諫,氣使然也。端正之士,雖強使為不善,寧死不二,志使然也(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用氣志之不同。今叢林下有一種剛強狠戾,不受鍵錘教訓者,氣之所使也。端正之士,雖強教他為不善之業,即至于死地,亦不改其行,此志之所使也。
△志與氣吾本有也,觀率而行之者何如。偏勝則成敗立見,並致而不相悖,聖賢事業得矣。

160.謂美器固自天成,而度量不容狹小也
雪堂曰:高菴住雲居,普雲圓為首座,一材僧為書記,白楊順為藏主,通烏頭為知客,賢真牧為維那,華姪為副寺,用姪為監寺,皆是有德業者。用姪尋常廉約,不點常住油。華姪因戲之曰:異時做長老,須是鼻孔端正始得,豈可以此為得耶?用姪不對。用姪處己雖儉,與人甚豐,接納四來略無倦色。高菴一日見之曰:監寺用心固難得,更須照管常住勿令疎失。用姪曰:在某失為小過,在和尚尊賢待士海納山容,不問細微誠為大德。高菴笑而已,故叢林有用大碗之稱(逸事)。

雪堂曰:高菴住雲居,普雲圓為首座,一材僧為書記,白楊順為藏主,通烏頭為知客,賢真牧為維那,華姪為副寺,用姪為監寺,皆是有德業者。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通舉眾材。南康軍普雲自圓禪師,綿州雍氏子,嗣高菴悟禪師,南嶽下十六世。首座,解見前。
○一材僧未詳,或指水菴。書記,執掌文翰。凡山門榜疏書簡,祈禱詞語,悉皆屬之。
○撫州白楊法順禪師,綿州文氏子,嗣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師示眾曰:染緣易就,道業難成。不了目前,萬緣差別。祇見境風浩浩,凋殘功德之林。心火炎炎,燒盡菩提之種。道念若同情念,成佛多時。為眾如為己身,彼此事辦。不見他非我是,自然上敬下恭。佛法時時現前,煩惱塵塵解脫。藏主,執掌經藏,兼通義理。函帙目錄常加點對,缺者補完,斷者粘綴也。
○通烏頭真州北山法通禪師,嗣長蘆真歇清了禪師,青原下十四世。知客,知典賓客。緇白相遇,應對款接,務令整齊。
○南康軍歸宗真牧正賢禪師,潼州陳氏子,嗣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維那,華梵兼舉也。綱維叢林,曲盡調攝。僧事內外,無不掌之。
○副寺,掌常住金穀錢帛米麥,出入隨時支籍也。
○用姪,婺州雙林德用禪師,本郡戴氏子,嗣高菴悟禪師。監寺,梵語摩監帝,此云寺主,此職早夜勤事香火,應接官員。歷事須廉能公直,內外無怨者充之。已上七位,皆是有德行道業者。

用姪尋常廉約,不點常住油。華姪因戲之曰:異時做長老,須是鼻孔端正始得,豈可以此為得耶?用姪不對。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獨論廉約。用姪尋常處己,最清廉、最儉約,以一極小者論之,不點常住油。華姪因戲之曰:異時你去做長老,只要鼻孔端正,本事明白便是,豈可以此些微而為得耶?用姪不對。

用姪處己雖儉,與人甚豐,接納四來略無倦色。高菴一日見之曰:監寺用心固難得,更須照管常住勿令疎失。用姪曰:在某失為小過,在和尚尊賢待士海納山容,不問細微誠為大德。高菴笑而已,故叢林有用大碗之稱(逸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明大體。用姪處己雖是最儉,而與人卻又甚豐。接納四來之衲子,了無倦怠之色。高菴一日見之曰:監寺尋常用心,固然難得如汝者。更須要細心照管常住,勿令有所疏失。用姪曰:若在某甲分上,縱有疏失,猶為小過。在和尚必要尊重賢德,優待智士,其量如大海之納百川,如山谷之藏萬物,不問諸瑣碎微末,此誠為住持之大德也,高菴笑而已。是故藂林有用大碗之名,言不虛也。言大碗者,能容受多物故也。
△群英畢集,大德斯彰,乃雲龍際會時也,可謂旦暮之遇。

161.謂主賓契合,固非偶然,有風雲際會之勢也
雪堂曰:學者不知道之所向,則尋師友以參扣之。善知識不可以道之獨化,故假學者贊祐之。是以主招提有道德之師,而成法社,必有賢智之衲子,是為虎嘯風冽,龍驤雲起。昔江西馬祖因百丈南泉而顯其大機大用,南岳石頭得藥山天皇而著其大智大能,所以千載一合,論說無疑。翼然若鴻毛之遇風,沛乎似巨魚之縱壑,皆自然之勢也。遂致建叢林功勳,增佛祖光耀。先師住龍門,一夕謂予曰:我無德業,不能浩歸湖海衲子,終愧老東山也。言畢潸然,予嘗思之:今為人師法者,與古人相去倍萬矣(與竹菴書)。

雪堂曰:學者不知道之所向,則尋師友以參扣之。善知識不可以道之獨化,故假學者贊祐之。是以主招提有道德之師,而成法社,必有賢智之衲子,是為虎嘯風冽,龍驤雲起。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用主賓貴在相孚。謂學人不知玅道之所趨向,必須尋明師,訪良友,參求之、扣益之。善知識欲行此道,豈以一己而能獨化,故必要假學者贊助之、扶佑之。是以主招提者,若是有道行德業之師,建立法社。自有賢能智識之衲子,來相佐助。所謂虎嘯必風冽,龍驤而雲起。嘯,吹氣之聲。冽,寒氣也。驤,騰躍遠舉之貌。
○易乾卦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乎上。本乎地者,親乎下,則各從其類也。

昔江西馬祖因百丈南泉而顯其大機大用,南岳石頭得藥山天皇而著其大智大能,所以千載一合,論說無疑。翼然若鴻毛之遇風,沛乎似巨魚之縱壑,皆自然之勢也。遂致建叢林功勳,增佛祖光耀。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顯師勝而見子強。所以昔日江西馬祖,本為有道德之師,因得百丈與南泉輩,乃為賢智衲子。故顯其大機,而發其大用。又如南嶽石頭,是有道之師,因得藥山與天皇之賢智衲子,故著其大智,而成其大能。
○澧州藥山惟儼禪師,絳州韓氏子,得法于石頭希遷禪師,青原下二世。師將順世,一夜登山經行,忽雲開見月,大嘯一聲應澧陽東九十里許。明晨居民迭相推問,直抵藥山,乃知為師嘯聲。朗州刺史李翱贈以詩曰: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雲嘯一聲。
○荊州天皇道悟禪師,婺州東陽張氏子,得法于石頭遷禪師,青原下二世。師初住荊州當陽紫陵山,學徒駕肩接踵而來,都人嚮風而至。時崇業寺僧以狀聞於郡師,請住城東天皇寺。師素不迎送,客無貴賤,皆坐而揖之。江陵令裴公稽首問法,師接之無加禮,裴愈歸敬。由是石頭道法稱為極盛。如是師徒,可謂千載奇逢,一朝契合。故凡所議論,凡有言說,師纔舉著,弟子即了然無疑也。翼然者,如大鵬纔展翅,而忽遇大風,乘之必遠舉也。沛然者,如巨魚將鼓浪,而忽逢滂沛,因之而縱壑也。壑,即大海。此皆自然之勢也。由此師與弟子合會,遂能建藂林功勳,增佛祖光耀,亦皆自然之勢。

先師住龍門,一夕謂予曰:我無德業,不能浩歸湖海衲子,終愧老東山也。言畢潸然,予嘗思之:今為人師法者,與古人相去倍萬矣(與竹菴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自謙以彰師德。先師住龍門,一夕謂余曰:我無德行,又少道業,不能浩浩然歸致湖海衲子,實自慚愧,安得如老東山之集眾也。言畢潸然淚下,雪堂曰:我嘗思之,今日之為人師法者,實與古人相去遠甚,一萬倍猶不止也。
△有聖師則賢弟子至,響順聲和,誠足以植萬古徽猷,豈偶然哉!須知其所以來賓于八表者,唯道德而已也。

162.見道人知機識宜,終不為聲勢所屈也
雪堂曰:予在龍門時,靈源住太平,有司以非意擾之。靈源與先師書曰:直可以行道,殆不可為,枉可以住持,誠非我志。不如放意於千巖萬壑之間,日飽芻粟以遂餘生,復何惓惓乎,不旬浹間有黃龍之命,乃乘興歸江西(聰首座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謂予昔住舒州龍門時,靈源和尚住持太平寺,有司官以非意擾害之。非意者,謂無罪而致害也。靈源與先師佛眼和尚書曰:直心、直行是行道之本,卻將行不去。殆,將也。枉,屈行事。實非道人本意。柳下惠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若必欲我屈意承事于人,何益之有?到不如放意于千巖萬壑之間,每日飽其芻粟。芻粟,艸子飯也。便是快活,遂我餘生之志也。何得憂憂悶悶作此去就。惓惓,憂悶也。十日為旬,十二日為浹。不旬浹間,便有黃龍之命,請師住持,乃乘其興竟歸江西。
△道人心如直弦,委曲非所宜也。凡為藂林主,合當如此。

163.言學者作事,當審思勿暴用也
雪堂曰:靈源好比類衲子曰:古人有言:譬為土木偶人相似為木偶人。耳鼻先欲大,口目先欲小。人或非之,耳鼻大可以小,口目小可以大。為土偶人,耳鼻先欲小,口目先欲大。人或非之,耳鼻小可以大,口目大可以小。夫此言雖小,可以喻大矣。學者臨事取捨,不厭三思,可以為忠厚之人也(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謂靈源和尚好比方物類于衲子者曰:古人有言:譬如世間有以土作,或以木作,而相似于人者。偶,像也。作木像之人者,耳鼻必先欲大,口目先必欲小。人有非之者曰:何故如是?須知耳鼻先大,修之、削之,而後自小也。口目孔竅先小者,開之鑿之而後自大也。又如以土做人者,耳鼻先欲小,口目先欲大。人或非之,要曉得耳鼻雖小,培之、捏之,而後可大也。口目雖大,衰之、撮之,而後可小也。靈源曰:此言雖是不要緊之小事,其實可以喻人不細心而壞大事矣。學者大凡臨事于取捨之間,莫厭三思,然後方可以為忠厚之人也。
△語平而意玅,豈徒有激而然哉。戒人孟浪不思,可謂至訓矣。

164.舉有德者為今人法,以儆求名利人也
雪堂曰:萬菴送高菴過天台回,謂予言:有德貫首座,隱景星巖三十載,影不出山。龍學耿公為郡,特以瑞巖迎之。貫辭以偈曰:三十年來獨掩關,使符那得到青山,休將瑣末人間事,換我一生林下閒。使命再至終不就,耿公嘆曰:今日隱山之流也。萬菴曰:彼有老宿能記其語者,乃曰:不體道本沒溺死生,觸境生心隨情動念,狼心狐意諂行誑人,附勢阿容狥名苟利,乖真逐妄背覺合塵,林下道人終不為也。予曰:貫亦僧中間氣也(逸事)。

雪堂曰:萬菴送高菴過天台回,謂予言:有德貫首座,隱景星巖三十載,影不出山。龍學耿公為郡,特以瑞巖迎之。貫辭以偈曰:三十年來獨掩關,使符那得到青山,休將瑣末人間事,換我一生林下閒。使命再至終不就,耿公嘆曰:今日隱山之流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古人志在於道。江州東林萬菴道顏禪師,潼州解氏子,嗣大慧杲禪師,送高菴過天台。回謂予言:彼中有箇德貫,即世奇首座,成都人,得法于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遠命分座說法,師固辭曰:此非細事,如金針刺眼,毫髦若差,睛則破矣。願生生居學地,而自鍛煉。遠美以偈曰:有道只因頻退步,謙和元自慣回光,不知已在青雲上,猶更將身入眾藏。後隱居景星巖三十載,影不出山者,謂形不動而影不流也。龍學耿公為郡守,特以瑞巖禪剎迎之。貫辭以偈曰:三十年來獨掩關,使符那得到青山。符,乃漢制以竹長六寸分而相分為符信也。休將瑣末人間事,謂做長老事多瑣碎零末,皆人世間事也。換我一生林下閑,我林間得意幽閑不為君所換也。公必欲致,請使命再至,師終不就。耿公因而歎曰:此師可為今時之隱龍山流類也。

萬菴曰:彼有老宿能記其語者,乃曰:不體道本沒溺死生,觸境生心隨情動念,狼心狐意諂行誑人,附勢阿容狥名苟利,乖真逐妄背覺合塵,林下道人終不為也。予曰:貫亦僧中間氣也(逸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顯至人行真言切。萬菴曰:彼有一老宿能記師示眾之語,曰:不體道本,沒溺死生。觸境生心,隨情動念,狼心狐意。狼多貪,狐多疑,皆害物者也。諂行誑人,謂以諂佞之行,欺誑于人也。附勢阿容,徇名苟利。乖真逐妄,背覺合塵。林下道人,終不為也。見此語,便知貫之為人。雪堂聞此乃曰:貫亦僧中間氣也。不世而出,曰間氣。如伊尹周公之類。又謂出格之人,與世無干也。
△有德者不在千人萬人圍遶為得也。建勳立事,別有良途。巖穴風規,令人攀仰莫及。

165.見清廉自守,不事于物也
雪堂生富貴之室,無驕倨之態,處躬節儉雅不事物。住烏巨山,衲子有獻鐵鏡者。雪堂曰:溪流清泚毛髮可鑒,蓄此何為,終却之(行實)。

《禪林寶訓筆說》:雪堂和尚生來本是富貴之家,而卻無驕奢倨傲之體態。于日用之間,都卻有撙節而又儉約。雖品格清雅,而不以奇好玩物關心。何以知之。師住烏巨山時,有僧獻一銕鏡,此奇物也。雪堂曰:我此溪流清而亦泚。泚,水清也。即毛髮俱可鑑炤,蓄此何為?終卻而不受,以此知其不事于物也如此。
○西蜀王名宗壽,掘地得鐵鏡一面,晦無所睹。一日忽光發,遠燭千里。偶一青衣小兒求鏡曰:鏡是吾之室宅,何得隱之。王取鏡出,小兒入鏡不見,因知為神物也。
△富貴人習氣多愛翫物,有神鏡而不蓄,足知所蓄者,道至深而德至厚也。

166.明學道要志堅、無妄、仁慈為用也
雪堂仁慈、忠恕、尊賢、敬能,戲笑俚言罕出于口,無峻阻、不暴怒。至於去就之際,極為介潔。嘗曰:古人學道於外物淡然無所嗜好,以至忘勢位,去聲色,似不勉而能。今之學者,做盡伎倆終不奈何,其故何哉?志不堅、事不一,把作匹似間耳(行實)。

《禪林寶訓筆說》:師所賦之性有仁愛,而又慈忍。忠恕者,盡己謂忠,讓人謂恕。賢者,尊之。能者,敬之。凡一切戲謔嬉笑、鄙語俗言,少出于口。形色無孤峻險阻之狀,舉止無橫暴恚怒之氣。至于去住之際,亦不留戀,極為耿介清潔。嘗曰:古人學道,于身外之物淡然無所嗜好,所以能忘勢位,能去聲色,似非勉強,蓋自然如此也。今時學者,我見他做盡了伎倆。伎倆者,能巧多藝也。終竟不奈勢位、聲色何?不能忘此,何故也?無別,只是立志不堅,持事不一。把作匹似間耳,方語匹似間,謂不要緊也。
△至人言行,聞者一皆作金石聲,豈是泛泛能比。雖是生成,亦藉造就。

167.見知識用心,逆順皆真切,乃作成人品也
雪堂曰:死心住雲巖,室中好怒罵,衲子皆望崖而退。方侍者曰:夫為善知識,行佛祖之道,號令人天,當視學者如赤子。今不能施慘怛之憂,垂撫循之恩,用中和之教,奈何如仇讐,見則詬罵,豈善知識用心乎。死心拽拄杖趁之曰:爾見解如此,他日諂奉勢位,苟媚權豪,賤賣佛法,欺网聾俗,定矣!予不忍,故以重言激之,安有他哉。欲其知恥,改過,懷慕不忘,異日做好人耳(聰首座記聞)。

雪堂曰:死心住雲巖,室中好怒罵,衲子皆望崖而退。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鉗椎迥別。舉死心和尚住雲巖日,室中凡有相見者,師好怒罵之,且怒罵豈是人好得的。此一好字,便有意思也。衲子輩不會師意,俱不敢相近,所謂望似險崖,無能進步也。

方侍者曰:夫為善知識,行佛祖之道,號令人天,當視學者如赤子。今不能施慘怛之憂,垂撫循之恩,用中和之教,奈何如仇讐,見則詬罵,豈善知識用心乎!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出請問之由。方侍者,即吉州禾山超宗惠方禪師,嗣黃龍新禪師,南嶽下十四世。因而白曰:夫為善知識,本當行佛祖之道,以號令于人天者,宜當視學者如赤子。赤子者,謂初生之子最為可憐。慘怛,即悲痛,惻隱之心也。撫,安也。循,順也。乃屈尊就卑之意。如今和尚既不能施慈悲惻隱之憂念,又不肯垂撫育隨順之恩德,且不用中和之教訓。中和者,理無偏頗,事無緩急。又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而返要如仇讎相似。讎者,懷冤相報之意。凡有來見者,便自怒罵如此,豈善知識用心乎!玅哉不因方公之申白,安見知識之玅用也。

死心拽拄杖趁之曰:爾見解如此,他日諂奉勢位,苟媚權豪,賤賣佛法,欺网聾俗,定矣!予不忍,故以重言激之,安有他哉。欲其知恥,改過,懷慕不忘,異日做好人耳(聰首座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出怒罵之意。死心和尚聞方侍者語,即拽拄杖趁之曰:你作者般見解麼?將來你去為人,必然要[言*舀]媚以奉承勢位,苟且以獻佞權豪,裨販我如來大法,欺惑彼聾夫俗子,定矣!予不忍此輩因循無知,不發勇猛,不明至道,故以重言激勵之耳。此乃吾真施慘怛之憂,真垂撫循之恩,其意不止,于痛哭流涕也。安有他哉!實欲望他知廉識恥,自新改過。聞我之厲言,使其懷慕不忘,異時令他做箇好衲僧去也。
△逆行、順行,天機莫測。陶育之私,何其篤厚如此也。




168.為主人者失德悖禮,無以垂範于人也
死心新和尚曰:秀圓通嘗言:自不能正而欲正他人者,謂之失德。自不能恭而欲恭他人者,謂之悖禮。夫為善知識失德悖禮,將何以垂範後乎(與靈源書)。

《禪林寶訓筆說》:汴梁法雲寺圓通法秀禪師,秦州隴城辛氏子,嗣天衣懷禪師,青原下十一世。秀師嘗言:為善知識者,自家身心不端正,而只要人端正,謂之失德。自家身心不恭謹,而只要人恭謹,謂之悖禮。夫為人天師表,既失德、悖禮,不知將何為法則,以垂于後乎?
△讀之使人寒毛卓豎,不端不謹者,自然無容身地。
169.誨學者心不可存物,恐害其正也
死心謂陳瑩中曰:欲求大道,先正其心。少有忿懥,則不得其正。少有嗜慾,亦不得其正。然自非聖賢應世,安得無愛惡喜怒,直須不置之於前,以害其正,是為得矣(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謂人欲求無上大道,必先要正此心,勿存疑礙。稍存些些外境於其中,此心則不正矣。忿是怒之甚。懥是怒之滯。少有忿怒于胸中,此心則偏于忿怒矣。少有嗜慾于胸中,則此心偏于嗜慾矣。然則自非聖賢應現於世,安得無愛惡喜怒之心。設或有之,直須勿安之于胸中,以害吾所守之正,如是者可謂得之矣。
△此中玅在直須不置之于前一句,果爾如是,何患乎心之不正,而道之不辦者哉。

170.謂學道以節儉為要,乃可造其所以也
死心曰:節儉放下最為入道捷徑。多見學者,心憤憤、口悱悱。孰不欲繼踵古人,及觀其放下節儉,萬中無一。恰似庶俗之家子弟不肯讀書要做官人,雖三尺孺子,知其必不能為也(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節儉,即是放下。放不下,即捨不得,安能稱為節儉。要知節儉輕,而放下二字最重。如佛語外道云:我教你放下內六根、外六塵、中六識,並者放下的亦須放下。外道從此悟入。是知放下最為入道之直捷路徑也。多見學者,心中憤憤然,欲通而未能通。口裏悱悱然,欲言而未能奇幻之其言。誰不欲相繼接踵于古人,及觀其他尋常行履中,要個放得下,有撙節儉約者,萬中難得其一。恰似世俗之家子弟,不肯讀書,只要想去做官人。不但智者為之可笑,雖三尺孺子也曉得必無此事,不能為也。
△放下二字中有百千解脫門、百千三昧門,證入者即亞聖矣。

171.謂學者要有才識雅量,懷邪逐勢者無用也
死心謂湛堂曰:學者有才識、忠信、節義者,上也。其才雖不高,謹而有量者,次也。其或懷邪觀望,隨勢改易,此真小人也。若置之於人前,必壞叢林,而污瀆法門也(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死心禪師謂湛堂曰:大凡學者之性情不一,有才學見識、有忠信、節義者,此為上也。又或才識不高,但能恭謹而有度量者,次之也。若是一種胸中所懷者私邪,傍觀窺望于人,隨其勝敗之勢,而更改其心者,此真小人也。若將此輩安置于眾人之前,必破壞叢林,而汙瀆法化之門庭,不可不慎。瀆,混也。
△舉此要人各知所守,始見習與智長,化與心成。然敗德其誰之過歟!
172.謂住持以誠信為本,感人必深也
死心謂草堂曰:凡住持之職,發言行事要在誠信。言誠而信,所感必深,言不誠信,所感必淺。不誠之言、不信之事,雖平居庶俗猶不忍行,恐見欺于鄉黨。況為叢林主,代佛祖宣化,發言行事苟無誠信,則湖海衲子孰相從焉(黃龍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凡當住持之職,非尋常人物。于發言行事之間,要在誠信。言若誠實,而取信于人,則感發者必深。言不誠信,則感之于人,必定是淺。至于不誠之言、不信之事,雖是尋常庶民俗子尚不忍行,何也?恐見欺于鄉黨。一萬二千家為鄉,五百家為黨。況為叢林主人,本為代佛祖宣揚法化者,發言行事,假若無有誠信,則湖海中之衲子,誰與之而相從焉!
△誠信存則正而不譎,孰不感之以義也。返是,遇物則落落不合矣。

173.謂道與利不得兼行,此一定之理也
死心曰:求利者不可與道,求道者不可與利。古人非不能兼之,蓋其勢不可也。使利與道兼行,則商賈屠沽閭閻負販之徒,皆能求之矣。何必古人棄富貴,忘功名,灰心泯智,於空山大澤之中,澗飲木食,而終其身哉。必謂利與道行之不相違礙,譬如捧漏巵而灌焦釜,則終莫能濟矣(因與韓子蒼書)。

《禪林寶訓筆說》:師謂求利者乃世間心,只知欲利,不可與言道也。求道者已知利為害道之機,焉得復與之言利乎!古人非不能兼此二者並行于世,蓋其事勢不能並也。若使利與道可以相兼而不悖,則世間一切人皆可行之。如行為商人,坐為賈客,與夫屠宰者、沽酒者。閭閻,即里巷之門。肩荷背負,賤買貴賣之販人,俱能求得此道。何必古人,要棄卻富貴,忘了功名。灰世間之心,泯技巧之智,深入空山大澤之中,以澗而飲,以木為食,而終此一生以求道耶?設有人必竟說利與道不妨共行而不相違礙,如是者好似甚麼。譬如有人手執漏壞之酒卮,欲要灌救焦紅之巨釜,豈能濟其事哉。漏卮,注酒之器。古云:江河不能滿漏卮。
○焦釜者,昔秦伐趙,趙取救于齊。齊不明,周子曰:今日亡趙,明日患及齊,救趙之急務,宜若捧漏卮而沃焦釜。
△果可兼求,則釋迦翻為不智。奚為必欲捨王宮而入雪山耶?必欲兼求,非愚即狂。

174.見有德者人所感慕,有如此也
死心曰:晦堂先師昔遊東吳,見圓照赴淨慈請,蘇杭道俗爭之不已。一曰:此我師也,汝何奪之。一曰:今我師也,汝何有焉(一本見林間錄)。

《禪林寶訓筆說》:謂晦堂先師昔遊東吳姑蘇時,見東京慧林寺圓照宗本禪師,常州無錫管氏子,嗣天衣懷禪師,青原下十一世。
○師因漕使李復圭,請開法瑞光,武林守陳襄,以承天、興教二剎命師擇居。蘇人擁道遮留,赴杭州淨慈請日,蘇杭兩處道俗共相爭之不止。蘇人曰:此我師也,汝何奪之?杭人曰:今已受吾等之請,乃我師也,汝何有焉?杭州郡守移文,諭蘇人曰:借師三年,為邦人植福,不敢久占道體,蘇人始從。
△看他是甚麼奇貨,爭之不已,畢竟知可爭者,人獨無而師獨有也。

175.見古人以道義處人,無所私也
死心住翠巖,聞覺範竄逐海外,道過南昌,邀歸山中。迎待連日,厚禮津送,或謂死心喜怒不常。死心曰:覺範有德衲子。鄉者極言去其圭角,今罹橫逆是其素分。予以平日叢林道義處之。識者謂,死心無私於人故如此(西山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死心住江西翠巖時,聞覺範被貶,竄逐海外,路經南昌。遂使人邀,迎入翠巖山中,款待數日。臨別盡禮,以津送之。或謂死心和尚喜怒不常。死心曰:覺範是有德之衲子。鄉與向同。向者我雖極力非之者,正所以愛惜之也,意欲使他勿露圭角于外,冀其以免禍難。今一旦遭此橫逆,乃是他素分,不可逃也。我今以平日藂林道義處置之,固無他也。識者聞之,謂死心和尚一片公正之心,無有私事于人,故所以如此。
△至人之情,真無二用。以愛憎擬之,是以常情度至人,不達其所以同也,學者當深體會。

176.謂人有生成之性,不可強移使之為善為惡也
死心謂草堂曰:晦堂先師言:人之寬厚得於天性,若強之以猛,必不悠久。猛而不久,則返為小人侮慢。然邪正善惡亦得於天性,皆不可移。惟中人之性,易上易下,可從而化之(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晦堂先師言:世人所賦之性,有寬宏厚重者,咸皆本乎天造,非勉強能之。若其性本柔,而強之以猛,原非本性,故不能悠久。若使一回猛然高舉,不久之間,則頹然息矣,返為小人輕慢。謂汝志力衰微,行之不恒耳。然不惟此者,即人之邪正善惡,亦皆得于天性,俱不可強移。惟有中人之性,隨其邪正善惡之氣,以熏之,則易得而上,易得而下,可以從其類應而變化之也。
△天賦之性,固是一定,抑性而行之過也。上智下愚,俱難移易。要知率性,亦非智人妙用。

177.教人治心當于未萌,情生念起,難以處置也
草堂清和尚曰:燎原之火生於熒熒,壞山之水漏於涓涓。夫水之微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漂木石,沒丘陵。火之微也,勺水可滅。及其盛也,焦都邑,燔山林。與夫愛溺之水、瞋恚之火,曷常異乎!古之人治其心也,防其念之未生,情之未起。所以用力甚微,收功甚大。及其情性相亂,愛惡交攻,自則傷其生,他則傷其人,殆乎危矣!不可救也(與韓子蒼書)。

草堂清和尚曰:燎原之火生於熒熒,壞山之水漏於涓涓。夫水之微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漂木石,沒丘陵。火之微也,勺水可滅。及其盛也,焦都邑,燔山林。與夫愛溺之水、瞋恚之火,曷常異乎!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舉事以驗其微。隆興府艸堂善清禪師,南雍州何氏子,嗣黃龍祖心禪師,南嶽下十三世。謂世人本有貪欲之水、瞋恚之火,極難調伏而處置之,故先舉喻以明。燎,燒也。熒,火星也。譬如燎燒原野之火,始發于一星。崩壞丘陵之水,初漏于一滴。夫水之未發,在細流之微滴,則一捧土可以塞絕之矣。及其盛大將來,漂流木石,沉沒丘陵而不已。火之未然,在一星之微小,則一勺水可以沃滅之矣。及其猛烈將來,焦燎都邑,燔爍山林而不已。天子所居曰都。周禮云:四縣曰都,四井為邑。然世人愛溺之水、瞋恚之火,又何常異乎此者也。

古之人治其心也,防其念之未生,情之未起。所以用力甚微,收功甚大。及其情性相亂,愛惡交攻,自則傷其生,他則傷其人,殆乎危矣!不可救也(與韓子蒼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防情以正始。然古人治其心也,防其念之未生,絕其情之未起,所以用力甚微,其實收功甚大也。若使情與性相亂于其境,愛與惡交攻于其心,自則傷其吾生,他則傷其同人,殆乎其危必矣!豈復能救之哉!
△人固無情乎,所謂防之、治之者,制其嗔愛之水火,不可使之逸也,逸則禍延無際,不可救矣。

178.謂住持欲經大傳遠,當察人情,知上下為要也
草堂曰:住持無他,要在審察人情,周知上下。夫人情審,則中外和。上下通,則百事理,此住持所以安也。人情不能審察,下情不能上通,上下乖戾,百事矛盾,此住持所以廢也。其或主者,自恃聰明之資,好執偏見,不通物情。捨僉議而重己權,廢公論而行私惠,致使進善之途漸隘,任眾之道益微。毀其未見、未聞,安其所習、所蔽。欲其住持經大傳遠,是猶却行而求前,終不可及(與山堂書)。

草堂曰:住持無他,要在審察人情,周知上下。夫人情審,則中外和。上下通,則百事理,此住持所以安也。人情不能審察,下情不能上通,上下乖戾,百事矛盾,此住持所以廢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以審察人情為用。住持人沒有別法,只要審實詳察其眾人之情,周遍深知通其上下之意,則事可濟矣。夫人情若能審知,則中外無不和合。上下若能周通,則百事自然調理,此住持所以安矣。若使人情不能審察,下情不與上通,使上下乖違背戾,而百事自然矛盾,此住持所以廢矣。

其或主者,自恃聰明之資,好執偏見,不通物情。捨僉議而重己權,廢公論而行私惠,致使進善之途漸隘,任眾之道益微。毀其未見、未聞,安其所習、所蔽。欲其住持經大傳遠,是猶却行而求前,終不可及(與山堂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去其私蔽為要。其或作主人者,自恃我有聰明之資格,一味好執自己偏見不通人情。僉,眾也。捨眾人之公議,而重一己之私權,而且又廢公眾之正論,行私己之小惠。如此者,致使進善之路途,漸次隘塞矣。任眾之大道,益加微薄矣,便成箇孤陋寡聞漢。本來未見未聞之事,而返毀之以為非。自家所習所蔽之過,而返安之以為是。若如是,必欲住持之道經大傳遠,猶如轉背而行,又欲求前到者,終不可及也。
○孔子在衛時,冉求言于季孫曰:國有聖人而不能用,欲以求治,是猶卻行而求前,豈可及乎!
△審人情,知上下,義無不合,何往而不達。失於義徒恃聰明,安其所蔽,則氣勢所至,無不敗也。
179.教學者處心端正,則不落異議也
草堂曰:學者立身須要正當,勿使人竊議。一涉異論,則終身不可立矣。昔大陽平侍者,道學為叢林推重。以處心不正,識者非之,遂致終身坎坷,逮死無歸。然豈獨學者而已,為一方主人尤宜祇畏(與一書記書)。

《禪林寶訓筆說》:草堂和尚曰:學者欲成立一生人品,須要正當,勿使人私竊議論。一有落于異論,則終此一身便不可立矣。昔太陽平侍者,預明安之室有年,雖盡得其旨。惟以生滅為己任,擠陷同列,忌出其右。時瑯琊廣炤公安圓鑑,居眾時,汾陽昭禪師令其探明安宗旨。明安曰:興洞山一宗,非遠即覺也。二師曰:有平侍者在。安以手指胸曰:此處不佳。又捏拇指叉中示曰:平向去當死於此耳。既明安遷化,遺囑曰:瘞身十年無難,當為太陽山打供。入塔時,門人恐平將不利於師。遂將李和文都尉所施黃白器物書于塔銘,實無也。後平住太陽,忽云:先師靈骨風水不利,取而焚之。山門耆宿切諫,平云:與我有妨,遂發塔。見師顏貌如生,薪盡儼然,眾皆驚異。平以钁破其腦,益以油薪,俄成灰燼。眾以其事聞於官,坐平謀塔中物,不孝還俗,平後自稱為黃秀才。謁瑯琊,瑯琊曰:昔年平侍者,今朝黃秀才。我在太陽時,見你做出來,遂不納。又謁公安,安亦然。平流浪無依,後于三叉路口遭大蟲食之,竟不免太陽手叉之記,悲哉!且而論其平之道學,亦為藂林推重,然由為人處心不正,故為識者非之,遂致終身坎坷。坎坷,不平貌。逮死無歸,然此豈獨學者而已,為一方主人于立身行事之際,更當要謹慎而敬畏之也。
△心誠身正,則氣蓋山河。竊議何從而施也。不誠不正者,乃自喪乎身,宜無容于天地間矣。


180.教住持當親賢遠佞,即得大體也
草堂謂如和尚曰:先師晦堂言:稠人廣眾中,賢、不肖接踵。以化門廣大,不容親疎於其間也。惟在少加精選,苟才德合人望者,不可以己之所怒而疎之。苟見識庸常眾人所惡者,亦不可以己之所愛而親之。如此則賢者自進,不肖者自退,叢林安矣。若夫主者好逞私心,專己喜怒,而進退於人,則賢者緘默,不肖者競進。紀綱紊亂,叢林廢矣。此二者實住持之大體。誠能審而踐之,則近者悅,而遠者傳,則何慮道之不行,衲子不來慕乎(疎山石刻)。

草堂謂如和尚曰:先師晦堂言:稠人廣眾中,賢、不肖接踵。以化門廣大,不容親疎於其間也。惟在少加精選,苟才德合人望者,不可以己之所怒而疎之。苟見識庸常眾人所惡者,亦不可以己之所愛而親之。如此則賢者自進,不肖者自退,叢林安矣。
《禪林寶訓筆說》:安吉州道場法如禪師,衢州徐氏子,嗣雲蓋守智禪師,南嶽下十三世。
○此節順理必得,謂先師晦堂言:稠人廣眾中,所謂龍蛇溷雜。賢與不肖者,接踵而同居。接踵者,步履相隨也。以其此法化之門庭廣大,于中不容簡擇以親之疏之也。惟在主人略加精選,衲子果有才德,能合于眾人所仰望者,自當親之。不得以己所怒,而疏之也。若果見識庸常,是眾人共所惡者,自當疏之,亦不得以己所愛,而親之也。如此使賢者自然進趨,而不肖者自然退去,則叢林即安樂矣。

若夫主者好逞私心,專己喜怒,而進退於人,則賢者緘默,不肖者競進。紀綱紊亂,叢林廢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背理自喪。若夫主者,好逞私心,專主自家喜怒而進退于人,則賢者緘默。緘,封也。默,不言也
○時孔子觀周入后稷之廟,見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天機不密,四時何行。地機不密,萬物何生。人機不密,萬事何成。此古慎言之人也。不肖者競爭而進,遂使紀綱紊亂,而叢林即廢也。

此二者實住持之大體。誠能審而踐之,則近者悅,而遠者傳,則何慮道之不行,衲子不來慕乎(疎山石刻)。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總明大體。親賢智,遠不肖,此二者實是住持之大體。誠能審察而行,親疏有道,則使近者歡悅,而遠者宣傳。如是者尚何憂乎道之不行,衲子之不來向慕乎。
△親疏得宜,是致身之要訣,拔萃之宏功也。

181.說主者善于用人,必致道昌法盛也
草堂謂空首座曰:自有叢林已來,得人之盛無如石頭、馬祖、雪峯、雲門,近代唯黃龍、五祖二老。誠能收拾四方英俊衲子,隨其器度淺深,才性能否發而用之。譬如乘輕車,駕駿駟,總其六轡,奮其鞭策。抑縱在其顧盻之間,則何往而不達哉(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草堂和尚謂性空首座。空乃黃龍悟新和尚之嗣。曰善得人者,必善用人。自有叢林已來,得人之極盛者,莫過于石頭、馬祖。
○雪峰義存禪師,南安魯氏子,嗣德山宣鑑禪師,青原下五世。
○雲門文偃禪師,嘉興張氏子,嗣雪峰存禪師,青原下六世。近代獨有黃龍南、五祖演。此二老真果能收拾四方所有的英俊衲子。智過千人曰俊。又能隨其人之器具大小,量度淺深,才力性情之能否。開發而選用之。譬如乘輕車者,駕之以駿駟。四馬在軛曰駕。駿,馬之良者。一乘四馬曰駟。總其六轡者,車有四馬,各二轡共八轡。以驂馬內兩轡繫于軾,驂馬外兩轡及夾轅兩服馬四轡,分置兩手,以為六轡。奮之以鞭策。策,馬箠,以鞭擊馬也。或抑或縱或緩或急。抑,即收也。縱,即放也。皆在吾左顧右盻之間。顧盻者,回視也。如是者,則何往而不到哉。
△收拾人,假一毫虛偽不得。唯誠唯切,慈深智廣,馭之無不得也。


182.教住持勿偏聽自專,審其可否,行之即得矣
草堂曰:住持無他,要在戒謹其偏聽自專之弊。不主乎先入之言,則小人諂佞迎合之讒,不可得而惑矣。蓋眾人之情不一,至公之論難見,須是察其利病,審其可否,然後行之可也(疎山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謂做住持別無他故,只要戒其偏聽,謹其自專,此二者大弊病也。而更要不以先入耳之言為是,但以理度之,如此則小人之諂佞,迎合于人之讒言,不可得而惑亂汝矣。蓋眾人之性情不是一樣,所以至公之論甚是難見。須在主者,察其人之利病,審其人之可否,然後行之,可保無過矣。
△偏聽病于愚,自專病于傲,皆不起之症。能戒能謹,生意在矣。

183.教人定是非以理,使姦佞不能惑也
草堂謂山堂曰:天下之事是非未明,不得不慎。是非既明,以理決之。惟道所在,斷之勿疑,如此則姦佞不能惑,強辯不能移矣(清泉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世間事俱有是者、非者,若是非未得分明,不可不自慎也。使是非既已明了,更當要以正理決之。正理,即道之所在也。決之既以理,而斷之又要勿疑。如此主宰一定,使姦佞者不能惑汝之聰明。強辯者不能移汝之定度也。
△道之所在,如衡石之定物,何有移于我哉!第不可偏,偏則是非生矣。

184.言道人以適性為樂,名不能動也
山堂震和尚初却曹山之命,郡守移文勉之。山堂辭之曰:若使飯粱囓肥作貪名之衲子,不若草衣木食為隱山之野人(清泉才菴主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隆興府黃龍山堂道震禪師,金陵趙氏子,嗣泐潭善禪師,南嶽下十四世。因曹山有請,師不肯受,本郡太守移文勸勉其出世。山堂辭曰:若使去飯粱囓肥。粱,美穀。囓,噬也。肥,膩也。言所圖佳美之食。作一箇貪名之衲子,返不如以草為衣,以木為食,作箇隱山之野人,豈不快哉!
△古人不食祿而食薇,形不肥而名肥。千古之下,斯人猶卓卓然也。

185.謂忘機即是至道,疑人而人自疑也
山堂曰:蛇虎非鴟鳶之讐,鴟鳶從而號之,何也?以其有異心故。牛豕非鸜鵲之馭,鸜鵲集而乘之,何也?以其無異心故。昔趙州訪一菴主,值出生飯。州云:鵶子見人為甚飛去。主网然,遂躡前語問州。州對曰:為我有殺心在。是故疑於人者,人亦疑之。忘於物者,物亦忘之。古人與蛇虎為伍者,善達此理也。老龐曰:鐵牛不怕獅子吼,恰似木人見花鳥。斯言盡之矣(與周居士書)。

山堂曰:蛇虎非鴟鳶之讐,鴟鳶從而號之,何也?以其有異心故。牛豕非鸜鵲之馭,鸜鵲集而乘之,何也?以其無異心故。昔趙州訪一菴主,值出生飯。州云:鵶子見人為甚飛去。主网然,遂躡前語問州。州對曰:為我有殺心在。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辯存心異不異之故。謂蛇虎惡蟲獸也,鴟鳶亦惡鳥也。蛇虎與鴟鳶雖無讎怨,而各有異心,故見則相從而號叫矣。鸚鵲即八哥。牛豕雖非鴝鵲之駕馭,以其無異心,故得集而乘之矣。昔者趙州訪一菴主值出生飯。州云:鴉子見人為甚飛去。鴉與鴉同。菴主罔然莫測,遂仍躡前語以問州。州對曰:為我有殺心在。

是故疑於人者,人亦疑之。忘於物者,物亦忘之。古人與蛇虎為伍者,善達此理也。老龐曰:鐵牛不怕獅子吼,恰似木人見花鳥。斯言盡之矣(與周居士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忘情是不是俱空,是故我不忘情而疑于人,人亦不能忘情而疑于我也。我既無心礙于物,物固無心礙于我矣。如大空和尚有二虎隨侍,嚴陽尊者蛇虎來手中就食,與之為伍者。五人相聚曰伍,又伴侶也。此皆善達于忘情之理也。
○襄州龐蘊字道玄居士,衡陽人,得法于馬祖。有偈曰:但自無心于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鐵牛不怕獅子吼,恰似木人見花鳥。木人本體自無情,花鳥逢人亦不驚,心境如如只者是,何慮菩提道不成。龐公斯言,可謂盡其忘情之理也。
△先佛有云:心生則種種法生。我方有疑于人之心,而人則先疑于我矣。我剛有忌于人之意,而人則先忌于我矣。此中響應,何其疾也。

186.謂賞罰須當有道,過之則驕怨起矣
山堂曰:御下之法恩不可過,過則驕矣。威不可嚴,嚴則怨矣。欲恩而不驕,威而不怨,恩必施於有功,不可妄加於人。威必加於有罪,不可濫及無辜。故恩雖厚,而人無所驕。威雖嚴,而人無所怨。功或不足稱,而賞之已厚。罪或不足責,而罰之至重,遂使小人故生驕怨矣(與張尚書書)。

《禪林寶訓筆說》:御者,治也,使也。謂治人之法,恩威須加之于有道。每嘗以恩與人,不可過于所賞。若過施之,返令其人生驕奢矣。用威制人亦不可過于所嚴,若迴治之,人必自然生怨恨矣。若要有恩而不令人驕,用威而不令人怨,必竟如何可得?亦有道也。但恩必施于有功,不可妄加于無任之人。用威必加于有罪,不可濫及于無辜之士。若使有功受恩,安心乘之,何驕之有?若無功受恩,勢必驕矣。若使有罪見威,甘心受之,何敢生怨?濫及無辜,勢必怨矣。故恩雖厚,而人無所驕。威雖嚴,而人無所怨,乃各有其道也。彼人之功小,本不足稱,而賞之以厚。彼人之罪輕,本不足責,而罰之至重。遂使小人,必生驕怨矣。
△善御者調適有方,險夷可以並駕。情不周,智不到,未有不見驕怨者也。

187.言持身惟在節謹,而不吝改過也
山堂曰:佛祖之道不過得中,過中則偏邪。天下之事不可極意,極意則禍亂,古今之人不節不謹,殆至危亡者多矣。然則孰無過歟!惟賢達之士改之勿吝,是稱為美也(與趙超然書)。

《禪林寶訓筆說》:謂佛祖所傳持之道,不過得中而已。得中者,得中道之至理也。過中,即出于理外,則返成偏邪。天下萬事所求,不可盡意。盡意而求,則越分也,即成禍亂。古今之人不自知持正,不自知謹慎,殆至喪身失業者多矣。然則孰無過歟!雖則有過,宜乎知改。惟有賢才達理之士,知過即改,而不吝,如是方稱為美也。
△道人于理不可過中,求情不為越分。此真警世良言,不可不細心討究。

188.見智人涉患難,皆有主宰也
山堂同韓尚書子蒼、萬菴顏首座、賢真牧,避難于雲門菴。韓公因問萬菴:近聞被李成兵吏所執,何計得脫?萬菴曰:昨被執縛,饑凍連日,自度必死矣。偶大雪埋屋,其所繫屋壁無故崩倒,是夜幸脫者百餘人。公曰:正被所執時,如何排遣?萬菴不對。公再詰之,萬菴曰:此何足道,吾輩學道以義為質,有死而已,何所懼乎!公頷之,因知前輩涉世禍害,死生皆有處斷矣(真牧集)。

《禪林寶訓筆說》:山堂同韓尚書子蒼、萬菴顏首座、及賢真牧,四人避賊難于雲門菴時。韓公名駒字子蒼,任至尚書,問道于山堂。南宋高宗紹興元年,李成作亂,聚集浙江各處,賊寇十餘萬。戰據江淮十餘州,自號李天王,劫掠襄陽。遇岳飛殺敗,投入江者,不知其數。李成敗走投金,自此襄漢悉平。韓公因而問萬菴曰:近來聞師被李成兵吏所執,未審何計而得脫去?萬菴曰:昨者被伊執縛,饑凍連日,自度必定死矣。偶因大雪埋屋,其所繫屋壁,無故一時崩倒。無故者,見非有意使之而倒,乃生機也。是夜幸然得脫者百餘人。公曰:正當被所執之時,師乃道人不知于此作何排遣?萬菴以問之不當即不對。公再詰之,萬菴曰:此事何足言哉!吾輩學道人,本以仁義為質,不過一死而已,何所畏懼乎!你將謂死是甚麼難事。公頷之,因此而知從上古人涉歷世間,凡于禍害死生之際,皆自有主宰能處斷矣。
△未得了當,而惡死之心恒情所具也。不知他得的人,視死如歸,何懼之有!此箇主宰非常人所得。
 
189.見至人必不失其正,舉止皆有道也
山堂退百丈,謂韓子蒼曰:古之進者,有德、有命,故三請而行,一辭而退,今之進者惟勢與力。知進退而不失其正者,可謂賢達矣(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師退百丈時,謂韓子蒼曰:古之進為住持者,先選其德,次待其命,故三請而後行,一辭即便退。古云:三讓而進,一辭而退,言士之自重也。今之求進為住持者,惟持之以勢,使之以力,所以失其正也。欲求其知進退而不失其正者,可謂賢達人矣。
△正人君子不蘄於必進,唯進以德,復進以命。返此,非至人矣。


190.言住持公正無私,邪無所入也
山堂謂野菴曰:住持存心要公行事,不必出於己為是,以他為非,則愛惡異同不生於心,暴慢邪僻之氣無自而入矣(幻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隆興府石亭野菴祖璇禪師,嗣大慧杲禪師,南嶽下十六世。謂住持人所存之心要公、要正,凡所行事,不必出於己者為是,以他人者為非。一味從乎正理,則愛惡異同之心不生,使外面暴慢邪僻之氣,自然無路而入矣。
△公正二字行乎天下,炳如日星,何處能隱其私?無私則道自行矣。

191.舉古人器節俱玅,人所罕及也
山堂曰:李商老言:妙喜器度凝遠,節義過人,好學不倦。與老夫相從寶峯,僅四、五載,十日不見必遣人致問。老夫舉家病腫,妙喜過舍躬自煎煮,如子弟事父兄禮。既歸,元首座責之,妙喜唯唯受教,識者知其大器。湛堂嘗曰:杲侍者再來人也,山僧惜不及見。湛堂遷化,妙喜繭足千里,訪無盡居士於渚宮求塔銘。湛堂末後一段光明,妙喜之力也(日涉記)。

山堂曰:李商老言:妙喜器度凝遠,節義過人,好學不倦。與老夫相從寶峯,僅四、五載,十日不見必遣人致問。老夫舉家病腫,妙喜過舍躬自煎煮,如子弟事父兄禮。既歸,元首座責之,妙喜唯唯受教,識者知其大器。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節義人不可及。山堂舉廬山李商老每言玅喜和尚之為人、才器與夫量度,凝澄而悠遠。又且節義過人,好學不卷。與老夫相從寶峰,謹有四、五載,而人情亦是周密。若隔去十日不見,必定遣人致問。老夫家因修造動土,觸犯土神,致舉家患腫病,求醫不效。妙喜來到我舍,躬自為之煎煮,如子弟事父兄之禮。惟勤、惟謹,遂令焚香齋戒,持熾盛光王神咒祈之,未及七日,夜夢老人著白衣,騎牛陷地,旋沒而去,翌日全家疾愈矣。妙喜既歸,元首座以叢林體段責之。元即昭覺道元禪師,嗣佛果勤禪師,南嶽下十五世。妙喜聞責,唯唯受教。唯者應之速而無疑也。加唯唯者,順從之至也。識者以此知其為法門大器。

湛堂嘗曰:杲侍者再來人也,山僧惜不及見。湛堂遷化,妙喜繭足千里,訪無盡居士於渚宮求塔銘。湛堂末後一段光明,妙喜之力也(日涉記)。
《禪林寶訓筆說》:
此節顯道眼鑑物無遺。湛堂嘗曰:杲侍者再來人也,山僧年邁,惜乎不及見其為人也。既而湛堂遷化,妙喜請覺範狀其行實,又得龍安照然禪師書而為紹介。紹介者,因相佐助也。遂繭足行千里。繭足者,謂足傷起皮如重繭也。
○昔楚欲伐宋,墨子自魯趨楚,十日、十夜,足腫如重繭,而不休息也。
○特往荊州謁無盡居士求塔銘,初見無盡問:祇恁麼著草鞋遠來。
妙喜曰:某數百里特來見相公。
公曰:年多少?喜曰:二十四。
又問:水牯牛年多少?喜曰:兩箇。
公曰:甚麼處學得箇虛頭來?喜曰:今日親見相公。
公笑曰:且坐喫茶。纔坐又問:遠來有何事緣?師趨前曰:湛堂和尚示寂茶毗,眼睛、牙齒、數珠不壞,得舍利無數。山門耆宿皆欲得相公大手筆作塔銘,激勵後學,特地遠來,[曰/月]瀆鈞聽。
公曰:被罪在此,不曾為人作文字。今有一問,若道得即作塔銘。道不得,即與錢五貫,褁足卻歸兜率參禪去。喜曰:請相公問。
公曰:聞準老眼睛不壞是否?喜曰:是。
公曰:我不問你這箇眼睛。喜曰:問甚麼眼睛?
公曰:金剛正眼。喜曰:若是金剛正眼,在相公筆頭上。
公曰:如此老夫則為點出光明,令他照天照地去也。喜乃揖曰:先師多幸,謝相公塔銘。公唯唯而笑。
其略曰:舍利,孔老之書無聞也。先佛世尊滅度之後,弟子收其舍利,起塔供養。趙州從諗禪師,舍利多至萬粒。近世龍慶閑、百丈肅,煙氣所及,皆成舍利。大抵出家人本為生死事大,若生死到來,不知下落,則不如三家村裏省事漢。臨終囑付,一一分明。四大色身諸緣假合,從本以來,舍利豈有體性。若梵行清潔,白業堅固,靈明廓徹,預知報謝,不驚、不怖,則依、正二報毫釐不失。若世間麤心,于本分事上,十二時中不曾照管,微細流注,生大我慢,此是業空鬼來借宅。如此而欲舍利數珠諸根不壞,豈可得乎?由是則湛堂和尚。末後一段光明,乃得妙喜忠孝之力也。
△雅量殊特,大義昭然。自天性中出,非汎汎輩,可得而擬。

192.見古人雅尚賢德,恭儉如此也
妙喜杲和尚曰:湛堂每獲前賢書帖,必焚香開讀,或刊之石曰:先聖盛德佳名詎忍棄置。其雅尚如此,故其亡也,無十金之聚。唯唐宋諸賢墨蹟,僅兩竹籠。衲子競相詶唱,得錢八十餘千,助茶毘禮(可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謂湛堂和尚每得前賢書集筆帖,必欲焚香而後開展讀之,或將之刊於石。乃曰:此皆先聖之盛德佳名,豈忍棄置於高閣,而不永垂於世耶?其雅愛尊尚前輩有如此,故去世之日,撿點所存無十金之聚,唯所蓄唐宋諸賢墨蹟字帖,僅兩竹籠。比時諸衲子輩爭相詶唱,得錢八十餘千,以資茶毗之禮。梵語茶毗,此云火化。
△尊前賢,存遺德,正所以見胸襟磊落,誠敬難似也。錢穀奴,曷克臻此。

193.言上下名分當正,不可忽也
妙喜曰:佛性住大溈,行者與地客相歐(於口切捶也),佛性欲治行者。祖超然因言:若縱地客摧辱行者,非惟有失上下名分,切恐小人乘時侮慢,事不行矣。佛性不聽,未幾,果有莊客弒知事者(可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潭州大溈佛性法泰禪師,漢州李氏子,嗣佛果勤禪師,南嶽下十五世。住大溈日,行者與地客相打。地客,即佃民也。佛性欲以叢林規法處行者。祖超然不肯,因而言曰:若縱佃戶,摧辱行者,不獨有失上下名分,切恐小人乘機生事,慢主輕僧,則常住之事不得而行矣。況行者佛子上也,地客佃民下也,各有名分所存,不宜失也。佛性不聽,必謂僧家豈有與人交拳相打,宜當處之。未久之間,果有佃戶弒知事者。以下殺上,曰弒。此見超然之有識如此。
△住持處斷必應得宜,權不可失。況小人不知法,情不可縱。失之、縱之,群機生矣。

194.謂小人狡猾,當預知之也
妙喜曰:祖超然住仰山,地客盜常住穀。超然素嫌地客,意欲遣之。令庫子行者為彼供狀,行者欲保全地客。察超然意抑令供起離狀,仍返使叫喚,不肯供責。超然怒行者擅權,二人皆決竹篦而已。蓋超然不知陰為行者所謀,烏乎!小人狡猾如此(可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臨安府佛日超然文祖禪師,嗣天衣懷禪師,青原下十一世。住仰山時,地客盜常住穀,超然平素極嫌地客,意中必欲遣去。令庫下行者為彼以盜穀事,特去呈狀,以便逐去。而不知行者亦小人類,不惟不呈狀,而返欲保全地客。察知超然有強令地客供起離狀之意,仍返使地客叫喚不服,不肯供呈其責。超然怒行者擅自行權,返與地客作主。如是二人只好俱決竹篦而止,竟不能遣也。蓋超然不知小人黨與,暗地商謀已就,竟不能驅逐之也。烏乎!小人奸詐狡猾勢有如此。狡猾者,奸頑多詐也。
△古人舉此一章以為後人法令,須知小人肝膽極險極惡,不可不察也。


195.言愛惡不可輕信,有妨大體也
妙喜曰:愛惡異同,人之常情,惟賢達高明不被其所轉。昔圓悟住雲居,高菴退東堂。愛圓悟者,惡高菴。同高菴者,異圓悟,由是叢林紛紛然,有圓悟、高菴之黨。竊觀二大士,播大名于海上,非常流可擬。惜乎昧於輕信小人諂言,惑亂聰明,遂為識者笑。是故,宜其亮座主隱山之流為高上之士也(智林集)。

妙喜曰:愛惡異同,人之常情,惟賢達高明不被其所轉。昔圓悟住雲居,高菴退東堂。愛圓悟者,惡高菴。同高菴者,異圓悟,由是叢林紛紛然,有圓悟、高菴之黨。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聽言須當審察。謂愛與惡相返,異與同有別,此人人之恒情也。惟有賢達高明,不被其情之所轉。昔圓悟和尚住雲居,高菴禪師退東堂之時,有一等愛圓悟者,即惡高菴。又有同高菴者,便異圓悟。由是叢林中到處皆紛紛紜紜,有圓悟、高菴之黨類。

竊觀二大士,播大名于海上,非常流可擬。惜乎昧於輕信小人諂言,惑亂聰明,遂為識者笑。是故,宜其亮座主隱山之流為高上之士也(智林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輕信必然成累。竊觀二大士。大士者,有德之稱,謂常代英賢志拔群類,才出眾情,弘道利生,故稱大士。此二老播揚大名於海內,非泛常人物之可擬。惜乎輕信小人諂媚之言,以致惑亂自己之聰明,遂為有智識者所笑。以此觀之,為人最難。與其出世,不如避世為高。宜乎亮座主與隱龍山之流,誠為高尚之士也。
○亮座主西蜀人,頗講經論。因參馬祖發明大事,隱于洪州西山,更無消息。至北宋政和間,有熊秀才遊西山,過翠巖,謁思文長老。文與秀才俱是鄱陽人,故遣二力士輿送,所經林壑草木蔭翳。偶見一僧,貌古神清,龐眉雪頂,編葉為衣,坐于盤石,如壁間畫佛圖澄之狀。
○佛圖澄西域人,在臂傍有一孔,圍四五寸,以帛塞之。齋後就水邊,取腸胃出洗之,復納孔中。夜則除帛,讀經光照一室。
○熊自謂曰:今時無這般僧。嘗聞亮座主隱于西山,疑其猶在。出輿踧踖,而前曰:莫是亮座主麼?僧以手向東指,熊方與二力隨手東看,遂回視失僧所在。時小雨初歇,熊登石視其坐處猶乾,躊躇四顧,大息曰:宿緣不厚,雖遇而不遇也。
○隱山即潭州龍山禪師,亦參馬祖,發明心要,後隱龍山。一日洞山與密師伯遊山,見溪流菜葉,莫有道人居否?遂撥草,循溪行六七里,忽見師在菴前。便問:此山無路,闍黎何處來?
洞曰:無路且置,和尚從何而入?師曰:我不從雲水來。
洞曰:和尚住此山多少時?師曰:春秋不涉。
洞曰:此山先住?和尚先住?師曰:不知。
洞曰:為甚麼不知?師曰:我不從人天來。
洞曰:和尚得何道理,便住此山。師曰:我見兩箇泥牛鬥入海,直至如今絕消息。
洞山良久具威儀禮拜,便問:如何是主中主?師曰:長年不出戶。
洞曰:如何是主中賓?師曰:青山覆白雲。
洞曰:賓主相去幾何?師曰:長江水上波。
洞曰:賓主相見有何言句?師曰:清風拂白雲。
洞山辭退,師乃述偈曰:
三間芽屋從來住,一道神光萬境閑,莫把是非來辯我,浮生穿鑿不相干。自此焚菴,遁入深山不知所在,因號隱山。
△出世、避世,各有作用,未可[既/木]論,以不出為高。但輕信二字,最要理會。

196.謂住持能遷善改過,乃足為法則也
妙喜曰:古人見善則遷,有過則改,率德循行,思免無咎。所患莫甚於不知其惡,所美莫善於好聞其過。然豈古人之才智不足,識見不明,而若是耶?誠欲使後世自廣而狹於人者為戒也。夫叢林之廣,四海之眾,非一人所能獨知,必資左右耳目思慮,乃能盡其義理,善其人情。苟或尊居,自重謹細,務忽大體。賢者不知,不肖者不察,事之非不改,事或是不從。率意狂為,無所忌憚。此誠禍害之基,安得不懼!或左右果無可諮詢者,猶宜取法於先聖。豈可如嚴城堅兵無自而入耶!此殆非所謂納百川,而成大海也(與寶和尚書)。

妙喜曰:古人見善則遷,有過則改,率德循行,思免無咎。所患莫甚於不知其惡,所美莫善於好聞其過。然豈古人之才智不足,識見不明,而若是耶?誠欲使後世自廣而狹於人者為戒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舉古法為戒。古之人見人有善,我即遷改而從之。自家有過,即時革除而悔之。率,遵修也。遵修其德,依操其行,而每每常思勉其無過耳。人之所患者,莫甚於不知己之惡。所美者,莫善於好聞己之過。如是慎謹,豈古人之才智不足,識見不明,而如此耶!非也,誠欲使後世自尊自大,而卑小于人者為戒也。

夫叢林之廣,四海之眾,非一人所能獨知,必資左右耳目思慮,乃能盡其義理,善其人情。苟或尊居,自重謹細,務忽大體。賢者不知,不肖者不察,事之非不改,事或是不從。率意狂為,無所忌憚。此誠禍害之基,安得不懼!或左右果無可諮詢者,猶宜取法於先聖。豈可如嚴城堅兵無自而入耶!此殆非所謂納百川,而成大海也(與寶和尚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事當謹畏。夫叢林建置之廣,四海儕類之眾,固非一人所能獨知,必竟要假左右之耳目,眾人之思慮,乃能盡其經常之義理,善其海眾之人情。若使主人尊居自重,細末之事毫不放過,大體段處忽略不經。賢者竟不能知,不肖者自不能察,自己所行非處不知改,眾人所作是處不肯從,縱意妄為,全不忌憚。如此誠為滋培禍害之基本,如何不畏!若使左右之耳目,眾中之思慮,果無有可扣問者,即當取法則于先聖之成言,豈可自封己見。如嚴禁之城,堅勇之兵竟無門無路而可入也耶!即此取法先聖亦一路也。住持人若不能取法于先聖,又豈得所謂收納百川而成大海之胸襟也。
△自滿自大,玅藥難醫。能革能遷,聖域可躋,學者不可不知此。

197.言舉人貴要端正,可以救今時之利弊也
妙喜曰:諸方舉長老,須舉守道而恬退者,舉之則志節愈堅,所至不破壞常住,成就叢林,亦主法者救今日之弊也。且詐佞狡猾之徒不知羞恥,自能諂奉勢位,結托于權貴之門,又何須舉(與竹菴書)。

《禪林寶訓筆說》:謂今諸方舉長老出世為一方主人者,必須要舉箇有道德節義,及恬靜退守之人,乃可當也。蓋此人一舉出,則其所守之志,所存之節,轉加堅固。凡所至之處,自然不破壞常住,事事俱能完美,成就叢林。此亦是今日主法者,具擇賢之能,得賢人繼席,正所以救今日之弊病也。若是那一等詐佞狡猾之徒,不知羞恥。若使居其位,必欲諂奉有勢位之人,結托于權貴之門。如是者用亦何為,則不必舉也。
△舉人者宜諦審諦思,稍一不法,其害非細,關係亦非小可。

198.謂叢林舉人若合公論,自無缺失也
妙喜謂超然居士曰:天下為公論不可廢,縱抑之不行,其如公論何?所以叢林舉一有道之士,聞見必欣然稱賀。或舉一不諦當者,眾人必慼然嗟嘆,其實無他,以公論行與不行也。烏乎!用此可以卜叢林之盛衰矣(可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郡王趙令衿字表之,號超然居士,任南康,嗣圓悟勤禪師。
○謂公論乃天下古今之正議,不可廢也,縱使勉強抑止之不行,又怎奈公論何?所以叢林中或舉一住持,或立一首職,若是箇有道德節義之人,聞見必欣然稱賀者,公論也。若舉道行不諦實之人,眾人必慼然嗟歎之。慼,憂也。其實無他,以至公之論有行與不行故也。烏乎!以公論推之,則可以卜知叢林將來之盛衰矣。
△大抵一切是非真假不可固執,有公論在。公論在,則天下之至正在矣。

199.明修身入道,以節儉為要也
妙喜曰:節儉、放下乃修身之基入道之要,歷觀古人鮮有不節儉、放下者。年來衲子遊荊楚,買毛褥,過浙右求紡絲,得不愧古人乎!

《禪林寶訓筆說》:世人為貪毒所害,累劫縈纏。如今欲超凡入聖,第一要放得下、有節度、能簡儉。所謂頓捨塵勞,便是修身之基,入道之要也。細看從上古人,誰不是能節儉、能放下者。近年已來衲子,遊荊楚者,便去買幾件毛褥氈子。過浙右者,便去買他些紡絲紬物。如此行腳,豈得不有媿于古人乎!
△此說搜盡時人放不下的弊病,讀者當生慚愧。


200.教住持當存大體,合公論也
妙喜曰:古德住持不親常住,一切悉付知事掌管。近代主者自恃才力有餘,事無大小皆歸方丈,而知事徒有其虛名耳。嗟乎!苟以一身之資,固欲把攬一院之事,使小人不蒙蔽,紀綱不紊亂,而合至公之論,不亦難乎(與山堂記)。

《禪林寶訓筆說》:謂古人立住持,原只為主持大法,提獎衲子,本不教親理常住事件。一切所有悉付與知事人掌管,此大體也。于今作主人者,自恃才力有餘,凡事不論大小,俱皆要歸于方丈掌管。而知事者,徒有其虛名而已。嗟乎!苟以一身之資力,固欲把持主張一院之事,而欲使小人不來蒙蔽,法令不致參差,又要合于至公之論,豈可得乎!
△凡事合公論至要也,一涉私足為小家氣象。

201.教學道須要及時,光陰不可虛棄也
妙喜曰:陽極則陰生,陰極則陽生,盛衰相乘乃天地自然之數,惟豐亨宜乎日中。故曰:日中則昃,月滿則虧,天地盈虧與時消息,而況於人乎。所以古之人,當其血氣壯盛之時,慮光陰之易往,則朝念夕思戒謹彌懼,不恣情不逸欲,惟道是求,遂能全其令聞。若夫墮之以逸慾,敗之以恣情,殆於不可救,方頓足扼腕而追之晚矣,時乎難得而易失也(薌林書)。

妙喜曰:陽極則陰生,陰極則陽生,盛衰相乘乃天地自然之數,惟豐亨宜乎日中。故曰:日中則昃,月滿則虧,天地盈虧與時消息,而況於人乎。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陰陽迭變之理。謂世間循環,總不出陰陽之數。如純陽既盡,則一陰生于其下。純陰既極,則一陽生于其下。有盛有衰兩相乘除,乃天地一定自然之數也,惟豐亨宜乎日中。
○【圖】上震為雷,下離為火,名雷火豐卦。豐者,大也。以明而動,盛大之勢也,故其占有亨道焉。然盛極將衰,又有憂道焉。聖人以為徒憂無益,但守常不至過盛。故彖辭云: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人乎?況于鬼神乎?蓋言豐盛難常,以常為戒也。日中盛極,則當昃昧。月望盈極,則有虧缺。天地之盈虧,尚隨時消息,況人生于天地之間,鬼神為天地之氣。豐盛之時,以此為戒,欲人守中不至於過盛也。處豐之道,豈容易哉!陰死為消,陽死為息。

所以古之人,當其血氣壯盛之時,慮光陰之易往,則朝念夕思戒謹彌懼,不恣情不逸欲,惟道是求,遂能全其令聞。若夫墮之以逸慾,敗之以恣情,殆於不可救,方頓足扼腕而追之晚矣,時乎難得而易失也(薌林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見古人究心之切。所以古人當年少血氣壯盛之時,便自痛惜光陰之易去,歲月固難留。朝也念道,夕也思道,必謹必戒更加恐懼,不敢恣縱于七情,不敢放逸于五欲。時時惟以守道為心,遂能保全生平之美名也。若使放縱于五欲,其身則隳壞矣。恣蕩于七情,其心則滅裂矣,其危亡必至于不可救之地。然後纔頓足扼腕追之晚矣,足見時字最為緊要,時乎難得而易失也。
○李左軍謂韓信曰:夫功難成而易敗,時難得而易失。謂時乎!時乎!不再來。
△古云:難平者事也,易失者時也。若非從深定中融會過來,畢竟究不到這等細密處,慎勿輕易看過。

202.教學者名節當立,而自思造入也
妙喜曰:古人先擇道德,次推才學而進。當時苟非良器,置身于人前者,見聞多薄之,由是衲子自思砥礪名節而立。比見叢林凋喪,學者不顧道德,少節義無廉恥。譏淳素為鄙朴,獎囂浮為俊敏。是故晚輩識見不明,涉獵抄寫,用資口舌之辯。日滋月浸,遂成澆漓之風,逮語于聖人之道,瞢若面牆,此殆不可救也(與韓子蒼書)。

妙喜曰:古人先擇道德,次推才學而進。當時苟非良器,置身于人前者,見聞多薄之,由是衲子自思砥礪名節而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以道德才學為本。謂古人揀選學者,先擇道德,須是見地明白,德業正當。次則方取他才學,而進用須當其時。倘不是美器,將他置于眾人之前,見聞者多是輕之薄之也。由是衲子,自己思量必須琢磨,操守名節而成立焉。

比見叢林凋喪,學者不顧道德,少節義無廉恥。譏淳素為鄙朴,獎囂浮為俊敏。是故晚輩識見不明,涉獵抄寫,用資口舌之辯。日滋月浸,遂成澆漓之風,逮語于聖人之道,瞢若面牆,此殆不可救也(與韓子蒼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返顯人要實學。比見叢林凋喪,學者道不實學,德不真修,少節義無廉恥。返去譏誚性淳質素之人為之鄙朴,獎美囂頑浮薄者為之俊敏。是故,晚輩識見不明,猶如涉水捕魚,獵山取獸的相似。東抄西寫,謀聚些語言文字以為實學,用助口舌之辯。今日滋培,明日浸長,久久之間,遂成澆漓淺薄之風。及至問他聖人之至道,口似磉盤,眼如瞢瞽,四面不通如睹墻壁然。如此等人殆乎不可救也。
○論語云:子謂伯魚曰:汝為周南、召南矣乎?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猶面墻而立也歟。言其一物無所見,一步不可行也。
△學者所謂究心也,得心而後,可以合天下之異以為同,融萬類之疏以為親。抄寫之學,徒喪光陰,復何益也?

203.警後人各知所守,以利人為急也
妙喜曰:昔晦堂作黃龍題名記曰:古之學者居則巖穴,食則土木,衣則皮草,不係心於聲利,不籍名於官府。自魏晉齊梁隋唐以來,始剏招提,聚四方學徒,擇賢者規不肖,俾智者導愚迷,由是賓主立上下分矣。夫四海之眾聚于一寺,當其任者誠亦難能,要在終其大捨其小,先其急後其緩,不為私計專利於人,比汲汲為一身之謀者,實霄壤矣。今黃龍以歷代住持題其名于石,使後之來者見而目之,曰:孰道德?孰仁義?孰公於眾?孰利於身?嗚呼!可不懼乎(石刻)。

妙喜曰:昔晦堂作黃龍題名記曰:古之學者居則巖穴,食則土木,衣則皮草,不係心於聲利,不籍名於官府。自魏晉齊梁隋唐以來,始剏招提,聚四方學徒,擇賢者規不肖,俾智者導愚迷,由是賓主立上下分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當正名分。謂昔日晦堂作黃龍題名記曰:上古之學道者,居則高巖深穴,食則土菜木果,衣則樹皮草葉。不關心於聲利,不投名於官府,此真天地間閑人也。自曹操稱魏時,司馬懿稱晉時,蕭道成稱齊時,蕭衍稱梁時,楊堅稱隋時,李淵稱唐時,諸朝代已來。始創建招提,聚四海之廣眾,選有德者規正夫不肖,令智慧者引導乎愚迷,由是賓主立,上下分矣。

夫四海之眾聚于一寺,當其任者誠亦難能,要在終其大捨其小,先其急後其緩,不為私計專利於人,比汲汲為一身之謀者,實霄壤矣。今黃龍以歷代住持題其名于石,使後之來者見而目之,曰:孰道德?孰仁義?孰公於眾?孰利於身?嗚呼!可不懼乎(石刻)。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當全道德。夫四海之多人,聚集于一院,擔荷此大任者,誠非容易所能為。要在總其大綱,捨其小節。先其當急,後其可緩。更不為私自作計,專以利人為要,較之於切切為自己一身謀受用者,實如天地之隔矣。今黃龍以歷代住持,題其名,勒之于石,使後來繼住此者,見而目之曰:誰是有道德者?誰是有仁義者?誰能公于眾?誰獨利于身?烏乎!為住持者,可不懼乎!
△者箇名字怕殺人,難當!難當!若不慎思力行,未免不失身于世,津津為人唾棄也。
204.謂舉首領須是其人,否則無補於法門也
張侍郎子韶謂妙喜曰:夫禪林首座之職乃選賢之位,今諸方不問賢不肖,例以此為僥倖之津途,亦主法者失也。然則像季固難得其人,若擇其履行稍優,才德稍備,識廉恥、節義者居之,與夫險進之徒亦差勝矣(可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曰夫叢林中首座之職,乃人天眼目,實是選賢才之位。今諸方竟不管賢不肖,一[既/木]以此為僥倖之津路,藉此射名網利,破壞規模,亦皆是主法者之失于用人也。雖則末法中,本難得好人,也須要擇其操履行事稍勝于人,才力德業稍備于己,要識些廉恥,有些節義者居于此位,方纔稱職。比夫[曰/月]險競進之徒,差可以勝些些也。
△近今居此位者尤然可恥,法門大體不顧,人間利害不知,正猶蛇虎睥睨其傍,蜋雀不顧其後也,惜哉!

205.舉有德人為後學之法式也
妙喜謂子韶曰:近代主法者無如真如哲,善輔弼叢林莫若楊岐。議者謂:慈明真率,作事忽略,殊無避忌。楊岐忘身事之,惟恐不周,惟慮不辦,雖衝寒冒暑,未嘗急己惰容。始自南源,終于興化,僅三十載總柄綱律,盡慈明之世而後已。如真如者,初自束包行脚,逮于應世領徒,為法忘軀,不啻如饑渴者,造次顛沛不遽色無疾言。夏不排窓,冬不附火,一室翛然凝塵滿案。嘗曰:衲子內無高明遠見,外乏嚴師良友,尠克有成器者。故當時執抝如孚鐵脚,倔強如秀圓通諸公皆望風而偃。嗟乎!二老,實千載衲子之龜鑒也(可菴記聞)。

妙喜謂子韶曰:近代主法者無如真如哲,善輔弼叢林莫若楊岐。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雙標二美。謂近代之主持大法者,無有如真如哲禪師。善輔弼叢林者,莫有過于楊岐和尚。

議者謂:慈明真率,作事忽略,殊無避忌。楊岐忘身事之,惟恐不周,惟慮不辦,雖衝寒冒暑,未嘗急己惰容。始自南源,終于興化,僅三十載總柄綱律,盡慈明之世而後已。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輔弼之實行。有議論者謂:慈明為人真誠[既/木]率,作事忽略,無迴避、無忌諱。楊岐忘其身以奉其事,惟恐一事不周全,惟慮一法不具辦。雖即衝嚴寒,冒溽暑,未嘗有急于愛惜自己,生懈惰之容。自慈明始受宜春太守黃守旦南源之請,次受定林沙門本延道吾之請,後遷石霜及福嚴,終于興化諸剎,且三十載,總柄叢林紀綱法律,以至盡慈明終世而後方止,由此知其補弼之實也。

如真如者,初自束包行脚,逮于應世領徒,為法忘軀,不啻如饑渴者,造次顛沛不遽色無疾言。夏不排窓,冬不附火,一室翛然凝塵滿案。嘗曰:衲子內無高明遠見,外乏嚴師良友,尠克有成器者。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主法之清嚴。又如真如者,始自出家束包行腳,做禪和子時,至于出世領眾匡徒,弘法忘身,不止如饑渴者而求飲食相似。造次者,急遽苟且之時。顛沛者,傾覆流離之際。當此之時,不見有勃然而變其色,疾然而出其語。夏不排窗取涼,冬不附爐求煖。一丈室翛然,無物自如,唯凝塵滿案而已,即此知其奉法之誠也。嘗曰:衲子家自己心內,無高明遠見,而外又乏嚴師良友,罕有能成器者。

故當時執抝如孚鐵脚,倔強如秀圓通,諸公皆望風而偃。嗟乎!二老,實千載衲子之龜鑒也(可菴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總結楷模。故當時執拗如孚鐵腳。孚,即長蘆應天永孚禪師,嗣泐潭懷澄禪師,青原下十四世。執拗者,謂剛硬孤高不近人情也。師行腳時,夜至一旅邸,有娼女為母逼惑。師趺坐達旦,女告母。母嘆曰:真佛子也。師性好遊歷,故叢林有平生孚鐵腳,道價喧宇宙之語。倔強如秀圓通。倔,梗也。強,孤硬也。諸公者,指同時出世諸知識,見真如與楊岐二師,如此認真,皆望風而偃。偃者,仆也,倒也。
○孔子曰: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嗟乎!以此而知真如之與楊岐二大老,實為千載已下,衲子之神龜寶鑑也。
○龜知未來之禍福,鑑照現在之妍媸。
△自古德風拂人,快有餘想,至千百年猶清涼不已,人何其不為也耶?

206.言為法者不顧身,義有所在也
子韶同妙喜、萬菴三人詣前堂本首座寮問疾。妙喜曰:林下人身安然後可以學道。萬菴直謂不然,必欲學道,不當更顧其身。妙喜曰:爾遮漢又顛邪。子韶雖重妙喜之言,而終愛萬菴之語為當(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謂三人同往前禪堂本首座寮問安。本即博山悟本。妙喜曰:林下人身安然後可以學道。萬菴直言不迴互也,以謂不然,必欲造進此道,不當要更顧惜此身,忘身乃可以學道也。妙喜曰:爾者漢又顛耶?即今爾我來此,原為安慰病者之心,又作與麼說話。子韶雖重妙喜之言,而終愛萬菴之語以為切當。當字去聲,謂發言之中節也。
△玅喜以情通為言,萬菴唯據理而論,各有所見,慎勿泥矣。


207.謂住持得衲子,使法道隆而己事盡也
子韶問妙喜:方今住持何先?妙喜曰:安著禪和子不過錢穀而已。時萬菴在座,以謂不然,計常住所得,善能撙節浮費,用之有道,錢穀不勝數矣。何足為慮?然當今住持,惟得抱道衲子為先。假使住持有智謀,能儲十年之糧,座下無抱道衲子。先聖所謂坐消信施,仰愧龍天,何補住持?子韶曰:首座所言極當。妙喜回顧萬菴曰:一箇箇都似爾。萬菴休去(已上並見可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子韶問妙喜曰:于今叢林住持,以何務為先?妙喜答曰:安著禪和子,不過要銀錢米穀而已。時萬菴在座,以謂不然,若論錢穀,有好執事計較常住所有或多或少,善能撙節。撙節者,量其所入,度其所出,無使浪費。用之有道,則錢穀不勝其多矣。何足為慮?然當今住持惟得抱守道德之衲子,最為先務。假使住持人有智能有謀略,能儲積十年之糧,座下若無得箇抱守道德之人,先聖謂之坐消信施,仰愧龍天,于住持者有何所補?子韶美之曰:首座所言甚為當理,誠不謬為人天眼目。妙喜回首顧視萬菴曰:人之智識深淺不同,一箇箇都像似你。萬菴休去,默然領之也。
△聖賢應世原為了一大事因緣,必以得人為要。不得人,乃古人之隱憂也。

208.謂主法者要自重,不可率然而語也
萬菴顏和尚曰:妙喜先師初住徑山,因夜參持論諸方,及曹洞宗旨不已。次日音首座謂先師曰:夫出世利生,素非細事,必欲扶振宗教,當隨時以救弊,不必取目前之快。和尚前日作禪和子,持論諸方猶不可妄,況今登寶華王座,稱善知識耶?先師曰:夜來一時之說焉。首座曰:聖賢之學本於天性,豈可率然。先師稽首謝之。首座猶說之不已。

《禪林寶訓筆說》:江州東林萬菴道顏禪師,潼川鮮于氏子,嗣大慧禪師。曰:玅喜先師初住徑山,因夜參持論諸方法,道有深淺不同,及論曹洞所立宗旨,說之不已。曹洞者,即撫州曹山本寂禪師,嗣洞山良价禪師。初離洞山,入曹溪禮祖塔,回吉州之吉水。眾響師名,遂請開法。師擬曹溪,凡所居處,立曹為號。洞山之道至師大弘,諸方推尊故稱曹洞宗。次日音首座乃謂先師曰:夫出世本為利益眾生,原非細事,必要扶持法門,大振五宗之教化,正好隨時以捄末法之積弊可也。不必要趁目前一時快意苾性而談。和尚昔日做禪子,持論諸方猶不可妄,恐有失言之過,況今日已登寶華王座,弘宣大法,稱為善知識耶?先師曰:昨夜偶爾一時之說耳。首座曰:為聖賢之學,本出乎人之天性,豈可率然語耶?率然者,忽略也。先師稽首謝之,首座猶說之不止。
△首座有直言敢諫之誠,和尚有寬宏納諫之量,咸可以為人天法式。

209.謂德人臨難,猶為人慕戀不已也
萬菴曰:先師竄衡陽,賢侍者錄貶詞,揭示僧堂前,衲子如失父母,涕泗愁歎,居不遑處。音首座詣眾寮白之,曰:人生禍患不可苟免,使妙喜平生如婦人女子,陸沈下板緘默不言,故無今日之事。況先聖所應為者不止於是,爾等何苦自傷!昔慈明、瑯琊、谷泉、大愚。結伴參汾陽,適當西北用兵,遂易衣混火隊中往。今徑山衡陽相去不遠,道路絕間關,山川無險阻,要見妙喜復何難乎?由是一眾寂然,翌日相繼而去(廬山智林集)。

萬菴曰:先師竄衡陽,賢侍者錄貶詞,揭示僧堂前,衲子如失父母,涕泗愁歎,居不遑處。音首座詣眾寮白之,曰:人生禍患不可苟免,使妙喜平生如婦人女子,陸沈下板緘默不言,故無今日之事。況先聖所應為者不止於是,爾等何苦自傷!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示其素分。昔先師因侍郎張九成未第時,談及楊文公、呂微仲諸儒,所造精妙,皆由學禪而至。於是慕禪學,聞寶印楚明禪師道風,敬往參請。明舉柏樹子話,令時時提撕。一日聞蛙鳴,釋然契入。有偈曰:春天月下一聲蛙,撞破乾坤共一家,正恁麼時誰會得,嶺頭腳痛有玄沙。
宋高宗紹興七年七月十一日,詔玅喜住徑山能仁寺。至紹興十一年,張九成與諸大夫輩往謁,評議格物話。玅喜曰:公祗知有格物,不知有物格。諸公茫然,妙喜大笑。公曰:師能開諭乎?喜曰:不見小說載。唐人有安祿山叛者,其人先為閬州守,有畫像在焉。時唐明皇幸蜀,見之怒。令使臣以劍擊之,像首落。時其人隱居陝西,首忽然墮地。公聞頓領深旨,呈偈題于軒壁曰:子韶格物,妙喜物格。欲識一貫,兩箇五百。
妙喜重其悟入,時為上堂。引神臂弓一發,透過千層甲,老僧拈來看,直甚臭皮襪之句。是時軍國邊事,方議神臂弓之用。右相秦檜以為譏議朝政。五月民佛日竄衡陽,貶九成為南康軍。妙喜自紹興七年住徑山,至十一年五月內。貶衡州府衡陽縣也。
了賢侍者,嗣大慧禪師,錄貶詞揭示僧堂前。揭示者,高舉張示也。衲子見之如失父母,涕泗愁歎,居處不安。音首座往眾人寮中白之曰:人生于天地間,禍與患難原不可苟免。設使妙喜平生如婦人女子,但有閨門之志,而無境外之心者。又或如陸行水宿居于下位者,緘封其口默然無語者,故無今日之事。況先聖如獅子尊者罹難,二祖鄴都償債,皆所當為,以示現于人者。又豈止如此耶?爾等何苦自傷自痛。

昔慈明瑯琊谷泉、大愚,結伴參汾陽,適當西北用兵,遂易衣混火隊中往。今徑山衡陽相去不遠,道路絕間關,山川無險阻,要見妙喜復何難乎?由是一眾寂然,翌日相繼而去(廬山智林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欲見不難。昔慈明瑯琊,南嶽芭蕉菴大道谷泉禪師,泉州人,嗣汾陽昭禪師,南嶽下十世。瑞州大愚山守芝禪師,亦嗣汾陽,結伴參汾陽,即汾州太子院善昭禪師,大原俞氏子,嗣首山念禪師,南嶽下九世。適當西北用兵。時澤州潞安一帶屯兵無敢往者,慈公六人不顧危阻,渡榮澤河,登太行山。易衣混兵隊中,露眠艸宿,不辭勞苦,而往參汾陽。今徑山與衡陽相去不甚遠,道路中本絕間關,且無妨礙。山川又無險阻,一直可往,要復相見于妙喜,有何難乎?由是大眾寂然,明日相繼而去。
△莊子曰:豚子之不飼于死母,非愛其形。愛其使形者,衲子之奔趨于衡陽,德所致也。

210.謂評議人品,須異跡原心,不可以偶然貶抑論也
萬菴曰:先師移梅陽,衲子間有竊議者。音首座曰:大凡評論於人,當於有過中求無過,詎可於無過中求有過。夫不察其心,而疑其跡,誠何以慰叢林公論?且妙喜道德才器出於天性,立身行事惟義是從,其量度固過於人,今造物抑之必有道矣!安得不知其為法門異時之福耶?聞者自此不復議論矣(智林集)。

萬菴曰:先師移梅陽,衲子間有竊議者。音首座曰:大凡評論於人,當於有過中求無過,詎可於無過中求有過。夫不察其心,而疑其跡,誠何以慰叢林公論?
《禪林寶訓筆說》:玅喜既貶衡陽,因集正法眼藏三帙,被人重譖。復貶廣東潮州府梅陽縣,未幾詔復形服。時四方虛席以邀不就。紹興二十年十一月,詔住明州阿育王寺。二十八年,詔再住徑山。孝宗隆興元年八月初一日示寂。宋時自秦檜專國士大夫名望者,悉屏之遠方,齷齪委靡不振之徒一言契合,即登正府。仍止除一廳,謂之伴拜。稍出一言,斥而去之,不異奴隸也。
○此節言評人不可妄議。衲子間有竊議者,音首座曰:大凡評論于人,當于有過失之中,求他一段無過失之理,使人所有之過,亦可改革。豈可于無過失中,返去求其有過,此非理也。夫不察妙喜集書之心,而但疑再貶之跡,誠何以安慰叢林之公論?

且妙喜道德才器出於天性,立身行事惟義是從,其量度固過於人,今造物抑之必有道矣!安得不知其為法門異時之福耶?聞者自此不復議論矣(智林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遇難必有道理。且妙喜道德才器,出于天性。立身與行事惟義是從。其豁達量度,本過于人,今天道故抑遏之,似必別有道理也。安知此事,不為法門他日之福耶?聞者自此之後,更不復議論矣。
△于有過中求人無過,惟常不輕是其人。微是皆不可語于此者也。

211.教主者當以公正接人,勿涉于私也
音首座謂萬菴曰:夫稱善知識,當洗濯其心,以至公、至正接納四來。其間有抱道德、仁義者,雖有讐隙,必須進之。其或姦邪、險薄者,雖有私恩,必須遠之。使來者各知所守,一心同德,而叢林安矣(與妙喜書)。

《禪林寶訓筆說》:謂稱善知識,弘宣大法。先當洗滌自己之心,勿使有一毫染污習氣存于胸中。然後以至公之法,至正之道,接納于四來之學者。其中,若有抱守道德、仁義者,雖與他有些讎隙,必須要推舉而進用之。其或所懷的是姦邪險薄者,雖與我有些私恩,必須要屏去而疏遠之。如是使四方來者,各知其己之所守,有德、無德而後從焉。其間雖千人、萬人,亦皆同一心而修德行,則叢林自然安泰矣。
△剖斗折衡,只為自平,至公、至正,復何言哉!

212.教住持當正己、利人,存誠厚德也
又曰:凡住持者孰不欲建立叢林,而鮮能克振者。以其忘道德,廢仁義,捨法度,任私情,而致然也。誠念法門凋喪,當正己以下人,選賢以佐佑,推獎宿德,疎遠小人。節儉修於身,德惠及於人。然後,所用執侍之人稍近老成者存之,便佞者疎之,貴無醜惡之謗,偏黨之亂也。如此則馬祖百丈可侔,臨濟德山可逮(智林集)。

《禪林寶訓筆說》:謂既作住持為主法之人,誰不欲建立叢林,光大門閭。然而竟少能有克振其家聲者,無別。以其人道未實悟,德不真修,加之廢失仁義,捨擲法度,又兼私情而不改,致使其家聲不振也。果實有念法道凋零,門庭冷落,自當先正其心,以謙下于人。稠人眾中,選擇賢良端正之士,以為輔弼而佐佑之。必須要推獎耆舊有德之者,疏遠小人無知之輩。更加以節儉修吾身,以德惠施于人。然後身傍所用執侍左右者,要稍近于老成者存之,便佞者疏之。何故?貴在無醜惡之讒謗,而免使偏邪黨類為之攪亂也。若能如此,即使馬祖與百丈之道望,可與之相齊。而臨濟德山之家聲,亦可與之相及也。
○鎮州臨濟院義玄禪師,曹州南華刑氏子,嗣黃檗希運禪師,南嶽下四世。
○鼎州德山宣鑑禪師,簡州問氏子,嗣龍潭崇信禪師,青原下四世。△理叢林者,守道藏德,乃公天下之大宗大本也。又能選賢遠佞,修身惠物,自然群英畢集,何患乎道之不行也!

213.教人知憂勞是良藥,禍患不可逃也
音首座曰:古之聖人以無災為懼,乃曰:天豈棄不穀乎!范文子曰:惟聖人能內外無患,自非聖人外寧必內憂。古今賢達知其不能免,嘗謹其始為之自防,是故人生稍有憂勞,未必不為終身之福。蓋禍患謗辱雖堯舜不可逃,況其他乎(與妙喜書)。

《禪林寶訓筆說》:古之至人,每每見無災、無患即生恐懼,乃自愧曰:天道無私,豈獨棄我之不穀乎!穀,善也。不穀者,不善人也,又罪也,謂我有罪。天似棄而不憐我也。范文正公有言:惟聖人能于內外俱無所患,自非聖人外身雖安,而內心必憂。古今賢人達士,自知憂患不能免,故嘗嘗以戒、忍二度為墻籬,以禪定、智慧為鎧杖,而自防也。故人生于世稍有憂勞,有患難,未必不為終身之福。蓋人身之禍患,世之謗辱,雖堯舜至聖,亦有不仁之謗,不孝之辱。尚不可逃,況今人為凡品乎!
△要知多勞多苦,即是削欲除邪之鏌[金*耶],誠不可得。勞苦中有無限受用,宜深體究。

214.謂住持要行解相應,勿苟名利也
萬菴顏和尚曰:比見叢林絕無老成之士,所至三百、五百,一人為主,多人為伴,據法王位。拈槌竪拂,互相欺誑,縱有談說,不涉典章,宜其無老成人也。夫出世利生,代佛揚化,非明心達本,行解相應,詎敢為之!譬如有人妄號帝王,自取誅滅。況復法王,如何妄竊?烏乎!去聖逾遠。水潦鶴之屬又復縱橫,使先聖化門日就淪溺,吾欲無言可乎!屬菴居無事,條陳傷風敗教為害甚者一二,流布叢林。俾後生晚進知前輩兢兢業業,以荷負大法為心。如氷凌上行,劍刃上走,非苟名利也。知我!罪我!吾無辭焉(智林集)。

萬菴顏和尚曰:比見叢林絕無老成之士,所至三百、五百,一人為主,多人為伴,據法王位。拈槌竪拂,互相欺誑,縱有談說,不涉典章,宜其無老成人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返顯叢林,須仗老成之士。謂比來所見叢林之中,竟沒有幾多老練成實之人。所至之處,或三百或五百,共居一院,以一人為主,多人即其伴侶也。為主者,自無正見,登據法王座上,胡言亂語。上首白椎,長老豎拂,大家打哄互相欺誑。縱有些言談說話,都是杜撰,竟不涉于典章。此皆由其無老成人,隨情稱意而亂為之也。

夫出世利生,代佛揚化,非明心達本,行解相應,詎敢為之!譬如有人妄號帝王,自取誅滅。況復法王,如何妄竊?烏乎!去聖逾遠。水潦鶴之屬又復縱橫,使先聖化門日就淪溺,吾欲無言可乎!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正明持法,必欲行解相應。夫出世利濟眾生,本是代替如來宣揚法化的事。若非明了自心,洞徹根源,行與解其互相應者,豈敢妄自而為之耶?楞嚴云:譬如有人妄號帝王,自取誅戮,況復出世的法王!如不見到佛祖地位,無真實道德,敢虛妄而竊取乎!嗚呼!去佛世愈遠矣。而一種水潦鶴之屬,到處稱揚稱鄭,縱橫於世。
○昔阿難至竹林中,聞有比丘誦偈曰:若人生百歲,不見水潦鶴,不如生一日,而得睹見之。阿難聞已,慘然歎曰:世間眼滅,何期速乎!煩惱諸惡,如何便起,違返聖教,自生妄滅。無有慧明,常處癡暗,永當流轉生死。便語比丘:此非佛語,不可修行。汝今當知,二人謗佛。一雖多聞,而生邪見。二解深義,顛倒妄說。有此二法為自毀傷,不能令人,離三惡道。汝今當聽我演佛偈:若人生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知。爾時,比丘即語其師,師曰:阿難老朽,言多錯謬,不可信也,汝還如前誦。阿難後聞比丘,復誦前偈,問其故?比丘具呈師言。阿難思惟:彼輕我言,或受餘教,即入三昧,推求勝德,不見有能回挽彼意。作是念言:異哉!異哉!不復正也,當墮三途。文出阿育王傳。
○仗先聖教化之門庭,日愈下矣,沉淪而沒溺也。我豈得不言可乎!

屬菴居無事,條陳傷風敗教為害甚者一二,流布叢林。俾後生晚進知前輩兢兢業業,以荷負大法為心。如氷凌上行,劍刃上走,非苟名利也。知我!罪我!吾無辭焉(智林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囑令荷負大法。屬者,值遇也。正值菴居無事。條陳者,謂布列條章,陳設法度,以救末法之弊。故我條陳者,近今叢林中,有許多傷風化,敗教門,為害至甚者。略陳數件以流布于叢林,使後生晚進得知前輩主持者,兢兢然如履薄冰,而懼陷。業業然如蹈劍刃,而恐傷。惟以荷負大法為心,非苟且圖其虛名,貪其財利也。知我者,以吾言為是。罪我者,以語言為非。是非之責,吾豈敢辭焉!
○知我罪我者,孔子作春秋以寓王法,其大要皆天子之事。知孔子者,謂此書之作,遏人欲于橫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後世慮至深遠也。罪孔子者,以謂無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敢肆則慼矣。
△要知古人一片血心,總只教人做出世丈夫。莫自陷其身,豈有他哉!
215.言法久成弊,慎勿以生滅為心也
萬菴曰:古人上堂先提大法綱要,審問大眾。學者出來請益,遂形問答。今人杜撰四句落韻詩,喚作釣話。一人突出眾前,高吟古詩一聯,喚作罵陣。俗惡!俗惡!可悲!可痛!前輩念生死事大,對眾決疑,既以發明未起生滅心也。

萬菴曰:古人上堂先提大法綱要,審問大眾。學者出來請益,遂形問答。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理所當然。謂古人所以上堂者,原為要與學人抽釘拔楔,先舉大法綱領要旨,審問大眾。看眾中有會其意者否!學者因不會其意,故出眾請求利益,遂形之而有問答,此自然之理也。

今人杜撰四句落韻詩,喚作釣話。一人突出眾前,高吟古詩一聯,喚作罵陣。俗惡!俗惡!可悲!可痛!前輩念生死事大,對眾決疑,既以發明未起生滅心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非理妄作。今人不然,長老先自杜撰四句落韻譜的詩,喚作釣他學者。杜撰者,杜塞也。撰,造也,述也。言不通古法而自造也。如杜光庭道士,假竊佛經而作道經也。忽有一人突然而出眾人之前,高聲吟他古詩兩句。喚作相罵的陣勢,以為法戰。有是理乎!俗惡之極,可悲、可痛者,總歎法道凋零也。竟不知前輩自己痛念生死不明,乃最大之事。凡所到處放下腰包,便來扣請師家,或上堂小參。他即對大眾前決擇深疑,既得發明己躬大事。何曾有一毫生滅之心,人我之見耶?
△此章說出古今為法者,如明鏡在架,令人無處逃遁,學者可不慎歟!

216.教主法者須知賓主之儀不可忽也
萬菴曰:夫名行尊宿至院,主人陞座,當謙恭敘謝,屈尊就卑,增重之語。下座同首座大眾,請陞于座,庶聞法要。多見近時,相尚舉古人公案,令對眾批判,喚作驗他。切莫萌此心,先聖為法忘情,同建法化互相詶唱,令法久住。肯容心生滅,興此惡念耶?禮以謙為主,宜深思之。

萬菴曰:夫名行尊宿至院,主人陞座,當謙恭敘謝,屈尊就卑,增重之語。下座同首座大眾,請陞于座,庶聞法要。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教如理。謂凡有德行名望的尊宿知識至院,主人先須為他陞座說法,謂之引座。必要謙和恭順,敘謝他降重之意。或班序大小,當屈尊就卑,說話益加用厚重之語。說法訖,下座同首座與大眾請尊宿知識陞座。庶者,冀也。有望聞于法要,此正理也。

多見近時,相尚舉古人公案,令對眾批判,喚作驗他。切莫萌此心,先聖為法忘情,同建法化互相詶唱,令法久住。肯容心生滅,興此惡念耶?禮以謙為主,宜深思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不如理。每見近時沿習相尚者,舉則古人公案,令他尊宿來對眾批評判斷,勘驗他識見何如,有此禮耶?後之為主人者,切忌莫萌此勝負之心,有傷風化。先聖為法念切,彼此忘情,本要同建法幢,興隆教化,而必要互相詶唱。令佛法久住世間,豈肯容心起生滅,而興此惡念耶?況賓主之禮,原以謙下為主。此一節事當深思之。
△知識本欲與人解黏去縛,而返以法作弊,吾不知其是何心行也!

217.教接納外護須存大體,勿節外生枝也
萬菴曰:比見士大夫監司郡守入山有處,次日令侍者取覆長老,今日特為某官陞座,此一節猶宜三思。然古來方冊中雖載,皆是士大夫訪尋知識而來,住持人因參次略提外護教門光輝泉石之意。既是家裏人,說家裏兩三句淡話令彼生敬。如郭公輔楊次公訪白雲,蘇東坡黃太史見佛印,便是樣子也。豈是特地妄為取笑識者!

萬菴曰:比見士大夫監司郡守入山有處,次日令侍者取覆長老,今日特為某官陞座,此一節猶宜三思。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待外護之大體。謂比來見士君子,與諸大夫及地方所監司之官,或是本郡太守,因其事或有處分來入山中。知事頭首次日報侍者,取覆長老。取覆者,反白也。謂取士名通報長老也。今日特為某官長陞座,此一節事不可亂做,猶宜三思而行也。

然古來方冊中雖載,皆是士大夫訪尋知識而來,住持人因參次略提外護教門光輝泉石之意。既是家裏人,說家裏兩三句淡話令彼生敬。如郭公輔楊次公訪白雲,蘇東坡黃太史見佛印,便是樣子也。豈是特地妄為取笑識者!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士大夫來訪尋。然古來語錄中雖載有為官長上堂的事,要知皆是他士大夫慕道而來訪,尋知識開發指示。住持因他來求參語畢。次後略提外護教門,光輝泉石之意。他若是佛法中人,便向他說佛法中幾句無義味話,使彼增長敬信,如郭功輔楊次公,訪白雲于舒州之海會。
○功輔事蹟見前。
○楊次公官至禮部,夜思無托,遂樂佛教。歷參十二員知識,未契其旨,後聞白雲道風大振,往見之。值白雲為眾入室,夜至三更。公求見,雲弗之。公于窗外效雞鳴。雲曰:不知時節之物,惑亂諸方即得。令侍者擒來殺之,者扭入方丈,公鳴不止。雲作犬聲,公乃休,遂引頸于師前。雲執公鬚曰:長毛似尾。公曰:棄取毛尾時如何?雲曰:看雞。公鳴一聲,雲搊住托開曰:雞在籠裏,討甚麼碗。遂閉卻門。復召曰:次公。公應諾,雲曰:出籠也未?公無語。侍者云:相公且歇,來日再見和尚。公休去。
○東坡詣金山,值佛印與學徒入室次。印曰:此間無坐榻。坡曰:暫借佛印四大為坐榻。印曰:山僧有一問,居士道得即請坐,道不得即輸腰間玉帶子。坡欣然曰:便請。印曰:適來道,暫借山僧四大為坐榻,祇如山僧四大本空,五陰非有,你向甚麼處坐?坡不能答。印召侍者:收取玉帶,永鎮山門。印卻贈以衲衣。坡述偈曰:病骨難堪玉帶圍,鈍根仍落箭鋒機,欲教乞食歌姬院,故與雲山舊衲衣
○黃太史見佛印在禪床上坐。問:雙林滅後誰為佛?海印發光印是誰?印曰:江南東瓜江北種,江北西瓜江北栽。史無語,一夜不安。次日飯間印云:天地玄黃未見黃,輸盤造閭未見堅,如何是黃庭堅?史起身拱立,印曰:我不問者黃庭堅。史曰:豈有兩箇。印曰:瞎云云。如上諸公皆是自己為道訪求而來,是家裏人說家裏話,便是樣子也,豈是無知輩。特地者,無故也。又不請你,又不問你,無故要上堂,虛妄作為,得不取笑于識者。
△而今不止與他上堂,還去多方攀仰,惟恐不至。俾萬菴聞之,又不知作何說也!

218.教主者勿以法抑人,須存古規也
萬菴曰:古人入室先令掛牌,各人為生死事大,踊躍來求決擇。多見近時無問老病,盡令來納降款。有麝自然香,安用公界驅之。因此妄生節目,賓主不安,主法者當思之。

《禪林寶訓筆說》:謂古來主法者鍛煉學人,要人入室。先令侍者挂牌,曉諭大眾。學人各以生死事大,他自然踊躍歡喜來求知識決擇疑滯,此正理也。多見近時叢林不管老者、病者,都要他來納箇降款。降疑者,輸誠盡敬之貌。設有不到者,便謂不依規矩,輕視方丈,此何故也?你果是個通天徹地的知識,所謂有麝自然香,何必要公然立其界限以制之,強驅其來也。因此謂之妄生枝節,妄假條目,以致賓主不安矣。主法之人宜深思之。
△敬生于誠,誠仰其德,我果備德,鬼神將來室,何況人乎!


219.謂道源以法古尊先,無所分別也
萬菴曰:少林初祖衣法雙傳,六世衣止不傳,取行解相應,世其家業,祖道愈光,子孫益繁。大鑑之後,石頭、馬祖皆嫡孫,應般若多羅懸讖,要假兒孫脚下行是也。二大士玄言妙語流布寰區,潛符密證者比比有之。師法既眾,學無專門,曹溪源流派別為五,方圓任器水體是同,各擅佳聲力行己任。等閒垂一言,出一令,網羅學者,叢林鼎沸非苟然也。由是互相詶唱,顯微闡幽,或抑、或揚佐佑法化,語言無味,如煮木札羹,炊鐵釘飯,與後輩咬嚼,目為拈古。其頌始自汾陽,暨雪竇宏其音,顯其旨,汪洋乎不可涯。後之作者,馳騁雪竇而為之,不顧道德之奚若。務以文彩煥爛相鮮為美,使後生晚進不克見古人渾淳大全之旨。烏乎!予遊叢林及見前輩,非古人語錄不看,非百丈號令不行,豈特好古,蓋今之人不足法也,望通人達士,知我於言外可矣。

萬菴曰:少林初祖衣法雙傳,六世衣止不傳,取行解相應,世其家業,祖道愈光,子孫益繁。大鑑之後,石頭、馬祖皆嫡孫,應般若多羅懸讖,要假兒孫脚下行是也。二大士玄言妙語流布寰區,潛符密證者比比有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法源有自。謂自有佛祖已來,傳宣此道至我震旦中,以少林達摩大師為始祖,傳衣、授法,二者雙行。至六祖始謂衣乃爭端,不復傳矣。但取行與解相應,行、說俱到者,世其家業。世者,代代相承也。由是祖道愈見其光大,子孫益見其繁茂。大鑒六祖之後,石頭希遷禪師、馬祖道一禪師,皆面稟親承于青原南嶽,是六祖之嫡孫。正當般若多羅懸遠之符讖,謂要假兒孫腳下行是也。
○達摩大師得法後,問般若多羅云:當往何國而作佛事?祖曰:汝雖得法,未可遠往,且止南天。待吾滅後六十七歲,當往震旦施大法藥,直接上根。慎勿遠行,衰於日下。又問:彼有大士堪為法器否?千載之下有留難否?祖曰:汝之所化獲菩提者不可勝數,吾滅度後六十七載,彼國有難。水中文布,善自降之,汝至時勿住。彼國唯好有為功德,不見佛理。
聽吾偈曰:
路行跨水復逢羊。路行跨水者,謂遇梁武名衍。復逢羊者,魏武帝是[羌-儿+(鬼-((白-日)/田))]人。
獨自凄凄暗渡江,謂摘蘆的事。
日下可憐雙象馬,日下即洛陽,可憐雙象馬。謂梁武魏武。
二株嫩桂久昌昌,即臨濟、曹洞二宗。
又云:一百五十年有小難。
聽吾偈曰:
心中有吉外頭凶,心中有吉是周字。外頭凶,謂周武滅僧。
川下僧房名不中,川下即太湖縣。僧房名不中,即司空山。
若遇毒龍生武子,若遇毒龍明帝是,武王之父,生武子即武帝。
忽逢小鼠寂無窮,忽逢小鼠,謂子年生宣帝,大興佛法。寂無窮者,周為楊堅滅稱隋。
又曰:卻後林下見一人當得道果。
聽吾偈曰:
震旦雖闊無別路,謂馬祖道一也。
要假兒孫腳下行,即石頭也。
金雞解銜一粒粟,謂南嶽讓乃金雞縣人。
供養十方羅漢僧,謂馬祖是四川什邡縣羅漢寺僧,祖嗣南嶽之法故爾。
謂般若多羅懸讖石頭、馬祖為曹洞臨濟之宗祖也。二大士玄奧之言,精玅之語,已流通于寰區之中矣。潛符者,謂暗合默契于無言之表者也。密證者,明教曰:密非不言而暗證也。真密也,謂外傳信衣,內授密證,乃吾佛祖真實秋密之法也。每每有之者,言符證之人恒有也。

師法既眾,學無專門,曹溪源流派別為五,方圓任器水體是同,各擅佳聲力行己任。等閒垂一言,出一令,網羅學者,叢林鼎沸非苟然也。由是互相詶唱,顯微闡幽,或抑、或揚佐佑法化,語言無味,如煮木札羹,炊鐵釘飯,與後輩咬嚼,目為拈古。其頌始自汾陽,暨雪竇宏其音,顯其旨,汪洋乎不可涯。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派別分流。師家之法既眾,使學者所習無一定之法門,故令曹溪源流一派,而分之為五矣。宗雖分為五家,法則不異也。如器有方圓,水體無二。然而五家各各專敷教化之門,而各有佳聲。又各各致力,以行己任。等閒之間,或出一言,或行一令。網羅者,收拾籠絡之意。網羅四方學者,叢林興盛如鼎之沸然,豈徒然哉!由是五家互相詶唱,顯其微妙,闡其幽深。或抑而奪之,或揚而縱之,無非是彼此佐佑,以助成其法門教化而已。凡所發之言,皆是無義味語,如煮木札為羹,如炊鐵釘作飯,與後人咬嚼,名之為拈古,以拈提古人之公案也。其所謂頌古者,始自汾陽善昭禪師,及明州雪竇重顯禪師,遂州李氏子,嗣智門光祚禪師,青原下九世。自此二老大弘其音,著顯其旨,而所以發揮其意者,汪洋浩瀚如大海之不可涯際,亦皆出乎二老之宏才博學也。

後之作者,馳騁雪竇而為之,不顧道德之奚若。務以文彩煥爛相鮮為美,使後生晚進不克見古人渾淳大全之旨。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變故失宗。後來欲倣效其法,強為頌古者,馳騁雪竇而作之。馳騁者,如二馬之並驅也。竟不顧自己見解為何如?專以華美之言,新鮮之句為奇特,而不知聖人之本旨失矣!致使後生晚進不克見古人渾融淳厚大全之意旨。

烏乎!予遊叢林及見前輩,非古人語錄不看,非百丈號令不行,豈特好古,蓋今之人不足法也,望通人達士,知我於言外可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以古為法。烏呼!予曾行腳遊歷各處叢林,及見他前輩尊宿。非古人語錄必不肯看,非百丈號令必不肯行,豈是特為好古,蓋近時人不足以為法則也。如我作此說話,惟望通人達士,知我之意于言語之外,斯可矣也。
△道味本是醍醐,三變即成水矣。昧本求華,渾淳大全之旨,夫復何得?

220.教學者要豁達通情,莫以偏見自蔽也
萬菴曰:比見衲子好執偏見,不通物情,輕信難迴,愛人佞己。順之則美,逆之則疎。縱有一知半解,返被此等惡習所蔽,至白首而無成者多矣(已上並見智林集)。

《禪林寶訓筆說》:謂比來每見衲子,好固執一己之偏見,竟不通曉眾人之情,纔有一言入耳,不察其是非,便自輕信。一信決定難以挽迴,加之又喜人奉承于己。順則歡悅而美近之,逆則惱恨而疏遠之。這般學者縱有一知半解,返被此等惡見習氣所蔽,到老不得成器者多矣。
△良醫用藥,不在海方。隨拈一味,可以醒狂迷矣!受用得者一篇,百事可成。

221.摧邪顯正,要人持誠存信也
萬菴曰:叢林所至,邪說熾然,乃云戒律不必持,定慧不必習,道德不必修,嗜慾不必去。又引維摩、圓覺為證,贊貪、瞋、癡、殺、盜、婬為梵行。烏乎!斯言豈特起叢林今日之害,真法門萬世之害也。且博地凡夫,貪、瞋、愛慾、人我無明,念念攀緣,如一鼎之沸,何由清冷?先聖必思大有於此者,遂設戒定慧三學以制之,庶可迴也。今後生晚進戒律不持,定慧不習,道德不修,專以博學強辯搖動流俗,牽之莫返,予固所謂斯言乃萬世之害也。惟正因行脚高士,當以生死一著辨明持誠存信,不為此輩牽引,乃曰此言不可信,猶鴆毒之糞、蛇飲之水,聞見猶不可,況食之乎!其殺人無疑矣,識者自然遠之矣(與草堂書)。

萬菴曰:叢林所至,邪說熾然,乃云戒律不必持,定慧不必習,道德不必修,嗜慾不必去。又引維摩、圓覺為證,贊貪、瞋、癡、殺、盜、婬為梵行。烏乎!斯言豈特起叢林今日之害,真法門萬世之害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邪說無知為害不細。謂如今叢林中正法無人舉揚,而凡所到處,多種邪謬之說,如火之熾然而不息也。乃曰:戒律極為繁雜,拘束其身,不必持也。定慧是小果禪,止息其心,不必習也。道德乃本有之故物,何必要修?嗜慾乃人之常情,何必要除?恐人不信以為魔言,又引維摩經居士說:大乘菩薩入諸婬舍,示欲之過,雖有妻子常修梵行等語。又圓覺了義說:一切障礙即究竟覺,乃至諸戒定慧,及婬怒癡俱為梵行。假此等說話,以為證據,竟不知彼大權聖人示跡利生,為同事攝。經意何等明白,而外道邪人返以此誑人,濫膺恭敬。烏乎!者般說話,豈獨引發叢林今日目前之害,實實為法門千萬世之害也。

且博地凡夫,貪、瞋、愛慾、人我無明,念念攀緣,如一鼎之沸,何由清冷?先聖必思大有於此者,遂設戒定慧三學以制之,庶可迴也。今後生晚進戒律不持,定慧不習,道德不修,專以博學強辯搖動流俗,牽之莫返,予固所謂斯言乃萬世之害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凡夫惑重,須假法化。博地,即大地也。貪者,引取無厭。又愛欲也,由愛心計著而發。瞋者,忿怒之盛,又剛烈也。由心氣相作而發,然心屬火,氣屬金。心火轉熾,氣金轉剛故也。癡者,述惑無知,又愚昧也。由輕慢恃己而發,且世人之貪瞋愛慾,人我無明,念念不息,猶如一鼎沸湯相似,何由而得清冷?先聖思念眾生三毒利害,最難制伏,必須用箇大有制伏之方,然後可除。故特為凡夫興大慈悲,作大利益,遂設戒定慧三學以制之。防非止惡曰戒,止息諸緣曰定,破惑證真曰慧,此三者乃入道之門也。有此三法,則三毒庶幾可挽迴矣。今後生晚進戒律不持,定慧不習,道德不修。專以博學強辯惑弄無智之人,搖動流俗之輩,一往捏怪牽去不自返。我固所謂斯言,乃萬世之害也。

惟正因行脚高士,當以生死一著辨明持誠存信,不為此輩牽引,乃曰:此言不可信,猶鴆毒之糞、蛇飲之水,聞見猶不可,況食之乎!其殺人無疑矣,識者自然遠之矣(與草堂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智者知非,自然遠之。惟有因心端正之人,本分行腳具高舉遠見之志,單單以生死一著,子必欲辯明。持其誠心,守其正信,自能不為此輩業人牽引。乃曰:此等妄談最不可信,猶鴆毒鳥之糞,如惡蛇飲之水。聞見尚乎不可,況欲食之乎!若使一滴沾著,其殺人無疑矣。惟有智識之君子自能遠之。
△真風既墜,大偽斯彰,誰不疾首痛心焉!萬菴和尚如此激濁揚清,乃萬世之箴規也。

222.見主人嚴潔有禮,所以上行下效也
萬菴曰:草堂弟子惟山堂有古人之風,住黃龍日,知事公幹必具威儀,詣方丈受曲折。然後備茶湯禮,始終不易。有智恩上座,為母修冥福,透下金二錢,兩日不尋。聖僧才侍者因掃地而得之,掛拾遺牌,一眾方知。蓋主法者清淨,所以上行下效也(清泉集)。

《禪林寶訓筆說》:謂草堂弟子惟獨山堂有古人之風化。何以見知?住黃龍日,凡知事者或常住有公幹,必先具威儀,往方丈受分付。然後始備茶湯之禮,以酬復之,始終不易。眾中有智恩上座,為母修冥福,以追悼慈恩,移下金二錢,兩日竟不知尋。有聖僧才侍者因掃地得之,將金挂于拾遺牌上,大眾見而皆知,法令有在也。此蓋知主法者清淨,所以上既行而下必效也。
△鋤金不顧,拾金不取,非難也。而所難者,在不欺騙人耳。

223.見古人提持有道,使人各知所守也
萬菴節儉,以小參普說當供。衲子間有竊議者,萬菴聞之曰:朝饗膏梁,暮厭麁糲,人之常情。汝等既念生死事大,而相求於寂寞之濱,當思道業未辦,去聖時遙,詎可朝夕事貪饕耶(真牧集)。

《禪林寶訓筆說》:萬菴節儉,有以小參普說當供此真供養。以其持法真認道實,乃能如是。衲子中間亦有私自議論者,萬菴聞之曰:大凡世人朝餐膏粱美味,暮來便厭粗食,此常情也。汝等既然痛念生死莫大之事,而來相求我于此寂寞山水之間,則不可負汝之來意。宜當以法為食,資汝慧命也。汝等亦當思念道業未辦,去聖時遙,努力真修,方是丈夫志節。豈可朝夕貪饕,希圖口腹為事耶?貪財為饕,貪食為餮。
△普賢菩薩凡設供養種種如須彌山,尚謂諸供養中,法供養最。而今返欲竊議者,真饕餮之徒。


224.見機思至妙,曉人如目睹也
萬菴天性仁厚,處躬廉約,尋常出示語句,辭簡而義精,博學強記,窮詰道理,不為苟止而妄隨。與人評論古今,若身履其間,聽者曉然,如目覩。衲子嘗曰:終歲參學,不若一日聽師談論,為得也(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萬菴和尚所稟之天性有仁慈,又忠厚,處己最為廉約。尋常出言開示于人,言辭雖簡,而義理至精。學最廣,記猶強,善能窮究詳詰其中旨趣。于理于事,決不苟且而止息。又不虛妄而隨人言說。凡與人評論古今事理,說得最清白,猶如自己親到其間,使聽者了然如目所見。衲子嘗曰:我輩終歲參學,不如一日聽師談論,深有所得也。
△自家既到七通八達之地,凡所發言自然如天繒妙綵,見之必定甜目。

225.教人直心直行,勿趨勢利也
萬菴謂辯首座曰:圓悟師翁有言:今時禪和子,少節義勿廉恥,士大夫多薄之。爾異時儻不免做遮般蟲豸,常常在繩墨上行,勿趨勢利,佞人顏色,生死禍患一切任之,即是不出魔界而入佛界也(法語)。

《禪林寶訓筆說》:辯首座即成都府昭覺寺大辯禪師,嗣大溈法泰禪師,南嶽下十六世。謂我圓悟師翁有言:今時禪和子既少節義,又勿廉恥,所以士大夫多有輕薄之者,自所致也。汝輩他年後日,儻或不免也要去做遮般手腳。有足曰蟲,無足曰豸。要須常常在規矩正路上行,甚不可趨求勢利,作媚人之顏色,至于生死禍患之際,一切任之而無所卻。若能如是,即是不出魔界而入佛界也。
△有如是主宰,也須是其人始得,不然依舊隨他去也。

226.見道人不貴裝點,惟在自適也
辯首座出世,住廬山棲賢,常携一筇穿雙屨,過九江東林。混融老見之呵曰:師者人之模範也,舉止如此,得不自輕,主禮甚滅裂。辯笑曰:人生以適意為樂,吾何咎焉?援毫書偈而去,偈曰:勿謂棲賢窮,身窮道不窮,草鞋獰似虎,拄杖活如龍。渴飲曹溪水,饑吞栗棘蓬,銅頭鐵額漢,盡在我山中。混融覽之有愧(月窟集)。

《禪林寶訓筆說》:辯首座出世,住廬山棲賢之時,凡出山但攜竹杖著艸鞋過九江。轉至東林,混融長老即普融知藏,福州人,得法于五祖演禪師,南嶽下十四世,在五祖典藏主。凡人至,則以閩語誦俚言,人謂之混融。一日見辯即呵之曰:師者人之模範也,一舉一止皆宜與人取法。你者等行徑,豈不自輕,況且為主人之禮,大煞無體裁之甚。辯笑曰:人生以稱適其性即為樂也,吾但率吾性而動止也,何過咎焉。乃援筆書偈而歸,偈曰:
勿謂棲賢窮,者箇窮境界,誰能及得。
身窮道不窮,取之不竭,用之不盡。
草鞋獰似虎,踏殺天下人。
拄杖活如龍,極能興波作浪。
渴飲曹溪水,一口吸盡。
饑吞栗棘蓬,碎嚼無餘
○楊岐示眾云:透得金剛圈,吞得栗棘蓬。便與三世諸佛把手共行,歷代祖師同一鼻孔。其或未然,參須真參,悟須實悟。
銅頭銕額漢,車載斗量。
盡在我山中,游泳自在。
混融老一見此偈,甚有媿焉。
△威鳳俊鶻,終非籬邊野雀所能企及。

227.教衲子宜修實行,勿恃浮華也
辯公謂混融曰:像龍不足致雨,畫餅安可充饑。衲子內無實德,外恃華巧,猶如敗漏之船,盛塗丹艧。使偶人駕之,安於陸地,則信然可觀矣。一旦涉江湖,犯風濤,得不危乎(月窟集)。

《禪林寶訓筆說》:謂如世人所作相似之龍。像者,似也。豈能興雲布雨。又如所畫之餅,豈可飽腹充腸,此由其不真也。師以之喻禪者家。論其道德,內實無有,而外面徒然恃著些華言巧語,以哄弄于人。此等人大似朽敗之船,甚塗五彩,裝點得極齊整。又使箇土木做的偶人駕之,安于陸地之上,人見之誰不信以為美觀。若使一旦泛之于江湖,一觸著于風濤,只好隨之而沒,安得不危乎。
△者等錦心繡口,一似楊花柳絮,輕輕一點,使人痛入骨髓。不真不實者,未審作何去就!

228.謂主者作事,當盡其誠,勿擇利害也
辯公曰:所謂長老者,代佛揚化,要在潔己。臨眾行事,當盡其誠,豈可擇利害,自分其心!在我為之固當如是,若其成與不成,雖先聖不能必,吾何苟乎(月窟集)。

《禪林寶訓筆說》:謂做長老者,本是替佛祖宣揚法化,貴乎潔己身心。臨于大眾,凡所有之事,當質直無偽,盡己之至誠,不可揀擇其利害,以分其心。此事在我以至誠之心行之,理應如此。若論事之成與不成,一有定數。雖在古聖先賢尚不能必使之而成,吾何能苟且而強成乎。
△一尺水、一丈波,令人下腳不得。若說是容易話,卻行不去。真箇措置人于不可奈何之地。


229.要人尚清廉,而勿為虛飾也
辯公曰:佛智住西禪,衲子務要整齊。惟水菴賦性沖澹,奉身至薄,昂昂然在稠人中,曾不屑慮。佛智因見之呵曰:奈何藞苴如此。水菴對曰:某非不好受用,直以貧無可為之具。若使有錢,亦欲做一兩件皮毛同入社火,既貧固無如之何。佛智笑之,意其不可強,遂休去(月窟集)。

《禪林寶訓筆說》:慶元府育王寺佛智裕禪師,吳楚王之裔也,嗣圓悟勤禪師。
○臨安府淨慈水菴端一禪師,婺州馬氏子,嗣佛智裕禪師,南嶽下十六世。謂佛智和尚住西禪時,相隨衲子俱要威儀端肅,衣帽整齊。惟獨水菴一人,所賦之性本沖虛而澹泊,奉身至薄,其志氣昂昂然,在稠人眾中不自輕屑,亦無憂慮。昂昂者,高舉自如之貌。佛智見而呵之曰:奈何[若/(若*若)]苴如此。[若/(若*若)]苴者,中州人謂蜀人不遵軌轍也。水菴對曰:端一非不好受用。直云總是箇貧字,無可以為之得具齊也。此一貧字大有主宰。若使我有錢,也好去做一兩件皮毛,同入社火,也好隨群逐隊,既貧固無可奈之何也。佛智聞而笑之,意知此人不在外貌上著腳,不強使為之也,遂乃休去。
△衲僧家宜其念念在道,如救頭然。豈有閑工夫,去裝點者速朽之具。

230.言制妄想,須覺照之力也
佛智裕和尚曰:駿馬之奔逸而不敢肆足者,銜轡之禦也。小人之強橫不敢縱情者,刑法之制也。意識之流浪不敢攀緣者,覺照之力也。烏乎!學者無覺照,猶駿馬無銜轡。小人無刑法,將何以絕貪慾,治妄想乎(與鄭居士法語)。

《禪林寶訓筆說》:先用喻明。謂駿馬之性追風可及,而不敢肆足奔逸者,由有銜勒韁轡以禦之也。小人最剛強橫暴,而不敢恣縱情欲者,由國法典刑以制之也。人之意識如暴流猛浪,而竟不敢攀引妄緣者,由覺照之力也。烏乎!學者時中若無覺照,實如駿馬無銜轡,如小人無刑法。復將何以絕諸貪慾而治諸妄想乎?
△事理雙彰,無不入妙。但時中有幾人能覺照者,欲得不負古人,完全自己,何異星中揀月。

231.言住持之本末惟道德、仁義,推而廣之,以完佛祖之道也
佛智謂水菴曰:住持之體有四焉:一道德、二言行、三仁義、四禮法。道德、言行乃教之本也,仁義、禮法乃教之末也。無本不能立,無末不能成。先聖見學者不能自治,故建叢林以安之,立住持以統之。然則叢林之尊非為住持,四事豐美非為學者,皆以佛祖之道故。是以善為住持者,必先尊道德,守言行。能為學者,必先存仁義,遵禮法。故住持非學者不立,學者非住持不成。住持與學者,猶身之與臂,頭之與足,大小適稱而不悖,乃相須而行也。故曰:學者保於叢林,叢林保於道德,住持人無道德,則叢林將見其廢矣(實錄)。

佛智謂水菴曰:住持之體有四焉:一道德、二言行、三仁義、四禮法。道德、言行乃教之本也,仁義、禮法乃教之末也。無本不能立,無末不能成。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舉四法為要,謂作住持之大體有四法焉:一道德、二言行、三仁義、四禮法。道德與言行,乃教化之根本也。仁義、禮法,乃教化之枝末也。無根本何以立乎身?無枝末烏能成其事?

先聖見學者不能自治,故建叢林以安之,立住持以統之。然則叢林之尊非為住持,四事豐美非為學者,皆以佛祖之道故。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正明建立之故。先聖見學者無識力不能自治,故建立叢林使身有所歸。又立一有道德節義者為住持,而統理之,使學者性有所徇。然則叢林眾中之所尊,非尊為住持之人。要飲食、衣服、臥具、醫藥四事俱豐美者,非獨為學者作受用也。總皆為欲人行持佛祖之道,故尊之、備之也。

是以善為住持者,必先尊道德,守言行。能為學者,必先存仁義,遵禮法。故住持非學者不立,學者非住持不成。住持與學者,猶身之與臂,頭之與足,大小適稱而不悖,乃相須而行也。故曰:學者保於叢林,叢林保於道德,住持人無道德,則叢林將見其廢矣(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乃勸修道德。是以善能為住持者,必先要尊崇道德,謹守言行。善能為學者的,必先要懷存仁義,遵依禮法。故住持人若無學者佐佑,如孤掌難鳴,豈獨能豎立耶?學者若非住持教化,如根苗不雨,豈自能成就耶?住持之與學者相須而不離。須者,資用也。如人身之有臂,頭之有足。大小相適相稱而不逆,乃相資用而行也。故曰:學者所保守者叢林,而叢林所保守者道德。住持人若不敬存道德,謹守言行,叢林將來必見其廢矣。
△如嫋如縷綿綿不絕,只要持循道德,秉權據令者寧不愓然于衷乎!

232.言生死乃人之大患,當預為處置可也
水菴一和尚曰:易言:君子思患而預防之。是故,古之人思生死大患,防之以道,遂能經大傳遠。今之人謂求道迂闊,不若求利之切當,由是競習浮華,計較毫末。希目前之事,懷苟且之計,所至莫肯為周歲之規者,況生死之慮乎!所以學者日鄙,叢林日廢,綱紀日墜,以至陵夷顛沛,殆不可救。嗟乎!可不鑑哉(雙林實錄)。

水菴一和尚曰:易言:君子思患而預防之。是故,古之人思生死大患,防之以道,遂能經大傳遠。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古人念念思道。謂易經水火既濟卦云:成德君子心中時時慮患,而預先防之。是故古之人思念生死乃吾人之大患,故將聖人指迷之大道,念念于心為之隄防。故所經濟必大,所傳持必遠。

今之人謂求道迂闊,不若求利之切當,由是競習浮華,計較毫末。希目前之事,懷苟且之計,所至莫肯為周歲之規者,況生死之慮乎!所以學者日鄙,叢林日廢,綱紀日墜,以至陵夷顛沛,殆不可救。嗟乎!可不鑑哉(雙林實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今人時時競利。今之人則不然,謂求道甚迂遠,極曠闊,難以應目前衣食之急,到不如求其財利尤為切當。由是奔競成習,侈其浮費,用之奢華,計較于毫釐細末。只圖眼前之事,而不存大計,第懷苟求利養之心,得一日便過一日。欲求箇終歲之恒規尚未有也,況有究生念死之慮乎?所以學者見識日愈鄙陋,叢林禮法日益凋殘,紀綱號令日至隳墜。陵夷者,夷,平也。言法道之將頹,如丘陵之漸平也。顛沛流離,殆不可救。嗟乎!有志之士可不一鑑照之哉。
△古云:修德者矜細行,圖治者憂未然。況生死之至重、至切者也,人不重其所當重,而返重其所不當重者,迷中之倍人也。

233.謂學道心要極正,勿涉于偏邪也
水菴曰:昔遊雲居,見高菴夜參謂至道逕挺,不近人情,要須誠心、正意,勿事矯飾、偏邪。矯飾則近詐佞,偏邪則不中正,與至道皆不合矣。竊思其言近理,乃刻意踐之。逮見佛智先師,始浩然大徹,方得不負平生行脚之志(與月堂書)。

《禪林寶訓筆說》:言吾昔行腳到雲居時,見高菴和尚夜參云:至道徑直而挺特,勢不近于人情。學者要誠心、正意以學此道,勿事矯妄粉飾,偏僻私邪。矯飾與詐佞相近,偏邪乃不中正。此皆是人情,與至道相返,則不合矣。我聞此言,竊思之,甚是有理,乃銘刻于意,而履踐之。及至後來見佛智先師,始得于一言之下,浩然大徹,皆本于此也。由是方得不負平生行腳之志。
△要知刻意踐之,正是得大徹大悟的根本。多少人聞過去,便置在無事甲裏,如何得徹透!


234.戒人勿事貪求,恐滋咎累也
水菴曰:月堂住持所至,以行道為己任,不發化主,不事登謁。每歲食指隨常住所得用之。衲子有志充化,導者多却之。或曰:佛戒比丘持鉢以資身命,師何拒之弗容?月堂曰:我佛在日則可,恐今日為之必有好利者,而至於自鬻矣。因思月堂防微杜漸,深切著明,稱實之言,今猶在耳。以今日觀之,又豈止自鬻而已矣(法語)。

《禪林寶訓筆說》:臨安府淨慈月堂道昌禪師,潮州寶谿吳氏子,嗣妙湛慧禪師,青原下十四世。謂月堂和尚其性梗介,為住持日,凡所到之處,只以行持道法為自己重任,不遣發化主,不登謁貴人。指與旨同。言每歲所需飲食之甘旨,一皆隨常住恒產恒規之所得,或多或少隨其豐儉而用之也。衲子有見常住艱難,欲為化主者,多卻之不許。或曰:佛戒諸比丘,每常晨朝托缽乞食以資身命,師何故拒絕之而不容耶?月堂曰:我佛在日則可,到今日作此等事,必有好利者,乘其貪圖之固習,廣費信心之重施,必招將來苦報。豈不是使人自賣其身,非是益人,而返為害己,我故不許為緣事也。水菴謂:因思月堂防之細微,杜絕漸進之弊。此深而切,著而明。唐丘志曰:安居慮危,防微杜漸。此古人憂之深,慮之遠,而防之於未然也。吾聞此稱真實之言,至今猶然在耳。若以今時叢林之住持與夫化募者,百計搜尋,又豈止自賣而已哉。
△禪和子是誰敢賣,只好自賣。但不知賣了的物事,將為何用?返思之,自有驚心萬斛。


235.見古人忘身為法,不憚勞苦也
水菴謂侍郎尤延之曰:昔大愚慈明谷泉瑯琊,結伴參汾陽,河東苦寒,眾人憚之。惟慈明志在於道,曉夕不怠,夜坐欲睡,引錐自刺。嘆曰:古人為生死事大,不食、不寢,我何人哉?而縱荒逸,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是自棄也。一旦辭歸,汾陽嘆曰:楚圓今去。吾道東矣(西湖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侍郎姓尤名裒字延之,號遂初居士,問道于水菴端一禪師。水菴和尚引古人為道真切,與尤延之說。昔日大愚芝、慈明圓、谷泉道、瑯琊覺,結伴參汾陽昭禪師。河東即太原汾州所屬地。值冬嚴寒,眾人多畏憚之。惟有慈明志力深廣,念念在道,曉夜不敢自縱生怠惰想。每常夜坐力究此道,設欲昏睡,即引錐自刺其股。復歎曰:古人為生死事大,日切於斯,則忘其食。夜切于斯,則忘其寢。我是何等人才,遠不逮古人,而返縱其荒怠,生放逸之心。致使在生之日,自無所益,故無所益于時。至死之後,自無道行,故無以聞于後,實自慚之甚也。及至異時功成業就,一旦辭師歸去,汾陽歎曰:楚圓今既歸去,吾道法亦隨之而東矣。
○昔山東丁寬學易於田何,一日辭歸,何曰:吾道東矣!
△乘萬里雲,衝大海水,可謂孤風絕侶矣。然千載之下,猶凜然道骨。

236.教真率為人,不可苟簡自恣也
水菴曰:古德住持率己行道,未嘗苟簡自恣。昔汾陽每嘆:像季澆漓,學者難化。慈明曰:甚易,所患主法者不能善導耳。汾陽曰:古人淳誠,尚且三二十年方得成辦。慈明曰:此非聖哲之論,善造道者千日之功。或謂慈明妄誕不聽。而汾地多冷,因罷夜參。有異比丘謂汾陽曰:會中有大士六人奈何不說法,不三年果有六人成道者。汾陽嘗有頌曰:胡僧金錫光,請法到汾陽,六人成大器,勸請為敷揚(西湖記聞及僧傳)。

水菴曰:古德住持率己行道,未嘗苟簡自恣。昔汾陽每嘆:像季澆漓,學者難化。慈明曰:甚易,所患主法者不能善導耳。汾陽曰:古人淳誠,尚且三二十年方得成辦。慈明曰:此非聖哲之論,善造道者千日之功,或謂慈明妄誕不聽。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道無難易而在人。言古為住持者,先尊率己躬,力行此道。凡所當為者,未嘗苟且簡略,而自生恣縱。昔者汾陽每每歎息像季之時甚是澆漓,學者實不易化。慈明曰:不難,所憂者在主法之人不能善為誘引耳。汾陽曰:上古之人賦性淳素,而且誠篤,尚要二十三年工夫,方得成辦此件大事,豈容易耶?慈明曰:此非聖賢之至論。若是肯發勇猛力究真參,善能深造此道者,只消千日之功,便自七通八達矣。或謂慈明狂妄虛誕之言,不足以為聽。

而汾地多冷,因罷夜參。有異比丘謂汾陽曰:會中有大士六人奈何不說法,不三年果有六人成道者。汾陽嘗有頌曰:胡僧金錫光,請法到汾陽,六人成大器,勸請為敷揚(西湖記聞及僧傳)。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證其靈應而不妄。且汾地近北多冷,有夜立而足破血流者,因罷止夜參。忽有一異比丘乃聖僧也,謂汾陽曰:今會中有大士六人,奈何止參而不說法,言訖即自隱去。過後不尚三年,果有六人成道者,即慈明、大愚、瑯琊、谷泉、法華舉、天勝泰。汾陽嘗有偈曰:胡僧金錫光,請法到汾陽,六人成大器,勸請為敷揚。
△獅是獅行,象是象步,安有跛腳驢,能蹈波涉海,跨倒神州耶?

237.因弟子而顯師家之高尚也
投子清和尚畫水菴像求贊曰:嗣清禪人,孤硬無敵,晨昏一齋,脇不至席,深入禪定,離出入息,名達九重。談禪選德,龍顏大悅,賜以金帛,力辭者三,上乃嘉歎真道人也。草木騰煥傳予陋質,炷香請贊。是所謂青出於藍,而青於藍者也(見畫像)。

《禪林寶訓筆說》:舒州投子山義清禪師,嗣水菴一禪師,南嶽下十七世,畫水菴和尚幀子,仍請求贊。水菴贊曰:清禪人吾嗣也,其人之孤硬,世無能與敵者。每日只是一齋,無餘食也,脅不至席,惟兀坐也。深入禪定,離出入息,見定之深也。於禪定中有出入息,則不名深定。名聞達於九重,謂天子之居有九重也。談禪選德,謂召入選德殿中問道也。龍顏大悅,賜以金帛。若有錫即受不為高也,力辭者三上乃嘉歎。凡屬人君,皆稱曰上,此指宋孝宗也。嘉歎投子為真道人。天子一言,不惟法門有幸,致使草木皆騰煥而發光矣。傳予陋質,復炷香而請予贊,吾無所置啄焉。如子者是所謂青出於藍,而青返過于藍者也。
○荀子勸學篇:青色乃由藍而染,其色返深於藍。弟子學不輟而勝于師,乃後賢勝前賢也。
△會說話者,所謂入室操戈不資餘力,者般手筆是最不易得的。

238.謂利生全在得人,非獨力能化也
水菴曰:佛智先師言:東山演祖嘗謂耿龍學曰:山僧有圓悟,如魚之有水,鳥之有翼,故丞相紫巖居士贊曰:師資相可,希遇一時,始終之分,誰能間之。紫巖居士可謂知言矣。比見諸方尊宿,懷心術以御衲子,衲子挾勢利以事尊宿,主賓交利上下欺侮,安得法門之興叢林之盛乎(與梅山潤書)。

水菴曰:佛智先師言:東山演祖嘗謂耿龍學曰:山僧有圓悟,如魚之有水,鳥之有翼,故丞相紫巖居士贊曰:師資相可,希遇一時,始終之分,誰能間之。紫巖居士可謂知言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師資道合。佛智先師言:東山演祖嘗謂耿龍學曰:山僧有圓悟,如魚之有水,鳥之有翼,此見其得人之相孚也。有水乳針芥之相合,如魚有水者,乃劉玄德得武侯時。雲長、翼德皆不悅。玄德云: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願君請無復言。重孔明以曉二人也。丞相張浚字德遠,號紫巖居士,紹興初拜封為和國公,問道于圓悟勤禪師,嘗為贊曰:凡師資之相可相得授受相應,可謂千載之奇逢,而不多遇,如雲龍風虎之一時也。始終相契有一定之素分,是誰得而間隔之哉。紫巖居士可謂知人之言也。師資者,師乃人之模範,為人之長,訓物之規。資者,助也。助發己身之行業。又師以道傳于弟子,弟子資學於師,非即謂師徒也。

比見諸方尊宿,懷心術以御衲子,衲子挾勢利以事尊宿,主賓交利上下欺侮,安得法門之興叢林之盛乎(與梅山潤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上下相欺。比,及也。及見諸方尊宿巧用心術以御衲子。御,使用也。而衲子所挾者唯勢與利以事尊宿,致使主賓所交者皆利也,上下所懷者皆欺也。如此又安能得法門之興,叢林之盛乎。
△師資相契處,有刀斧劈不開之勢。苟上下欺侮,求其不喪心背理足矣!安得有投契若是乎?

239.引昔人以教子,尊道濟世為急務也
水菴曰:動人以言,惟要深切。言不深切,所感必淺,人誰肯懷。昔白雲師祖送師翁住四面,叮嚀曰:祖道凌遲,危如累卵,毋恣荒逸,虛喪光陰,復敗至德。當寬容量度,利物存眾,提持此事,報佛祖恩。當時聞者孰不感慟。爾昨來召對宸庭,誠為法門之幸,切宜下身尊道,以利濟為心,不可矜己自伐。從上先哲謙柔敬畏,保身全德,不以勢位為榮,遂能清振一時,美流萬世。予慮光景不長,無復面會,故此切囑(見投子書)。

水菴曰:動人以言,惟要深切。言不深切,所感必淺,人誰肯懷。昔白雲師祖送師翁住四面,叮嚀曰:祖道凌遲,危如累卵,毋恣荒逸,虛喪光陰,復敗至德。當寬容量度,利物存眾,提持此事,報佛祖恩。當時聞者孰不感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言切而能動人。謂為主者其感動乎人之言,貴要真實,要切當。言若不真實、切當,縱能感人必定膚淺,誰人肯相、懷慕也。昔日白雲師祖送演師翁住四面時,叮嚀囑付曰:祖道凌遲。凌遲者,凋敗也。其危殆真如累卵也。
○晉靈公建九層之臺三年不成,有臣荀息諫曰:臣能累十二棋子,又加九卵在其上。公曰:危哉!息曰:不危。公造九層之臺,三年不成,男不耕,女不織,其危甚矣!公聞之遂止。毋,莫也。謂切莫恣縱其心,荒其道而逸其行。虛喪光陰,必敗自己之至德。更當以寬宏之量,容納于眾。利人存人,實為至緊。時時提持此一大事,報佛祖之深恩,乃吾願也。老祖如是所囑,當時聞者孰不感動而慟念之。

爾昨來召對宸庭,誠為法門之幸,切宜下身尊道,以利濟為心,不可矜己自伐。從上先哲謙柔敬畏,保身全德,不以勢位為榮,遂能清振一時,美流萬世。予慮光景不長,無復面會,故此切囑(見投子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德全而能利物。以下乃水菴和尚語投子曰:汝昨來聖天子召對宸庭。宸庭,乃天子北辰之宮也。誠為法門之幸事,切宜屈己尊行此道,要以利人濟物為心,不可矜誇自己,以恃聲勢也。你試看從上先德,誰不是謙柔敬畏,保其身,全其德者。先哲雖有勢位,而自不以為榮顯,所以得清聲振揚於當世,美名流播于萬代,豈不為成始成終之大丈夫耶?吾老矣!如晨星曉月,慮光景不久,恐將去無復面會之期,故爾切切囑公也。
△至人一片舌,是轉凡成聖的妙藥。說到極真極實處,不覺令人心如水洗。

240.出陳古人天資奇異,以行道建立為心也
水菴少倜儻有大志,尚氣節,不事浮靡,不循細檢,胸次岸谷,徇身以義。雖禍害交前,不見有殞穫之色。住持八院,經歷四郡,所至兢兢業業,以行道建立為心。淳熙五年退西湖淨慈,有偈曰:六年灑掃皇都寺,瓦礫翻成釋梵宮,今日功成歸去也,杖頭八面起清風。士庶遮留不止,小舟至秀之天寧。未幾示疾,別眾告終(行實)。

《禪林寶訓筆說》:倜儻者,卓異也,謂雅致慷慨,瀟灑無羈也。言水菴和尚年齒少稚之時,便能倜儻自若。生來有遠大之志,而又能高其氣節,不事習浮華,不檢校毫末。胸襟闊大,如高岸、如深谷,不可涯量也。徇,從也。唯以身從義。雖有極大的禍害交攻于前,不見有殞穫之色。
○儒行篇云:不殞穫於貧賤。
註云:如籜殞而飄零,似禾穫而枯槁也。又殞者,如有所墜。穫者,如有所割刈也。乃困迫失志之貌。住持八處叢林,經歷四郡教化,凡所到之處,無不自存兢兢業業之心,以行道教化,建立叢林為己任。淳熙五年,退西湖淨慈,上堂說偈曰:六年灑掃皇都寺,瓦礫翻成釋梵宮,今日宮成歸去也,杖頭八面起清風。士庶強欲遮攔稽留而不止,乃以小舟至嘉興秀水縣之天寧寺,未久示疾,別眾告終。
△哲人君子骨頭節節皆香,立在人前使人慕羨不已,涎唾咽盡。

241.教學者當遵先聖禮法,不可隨情越矩也
月堂昌和尚曰:昔大智禪師慮末世比丘驕惰,特製規矩以防之,隨其器能各設攸司。主居丈室,眾居通堂,列十局頭首之嚴肅如官府。居上者提其大綱,在下者理其眾目,使上下相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從。是以前輩遵承翼戴,拳拳奉行者,以先聖之遺風未泯故也。比見叢林衰替,學者貴通才,賤守節,尚浮華,薄真素,日滋月浸,漸入澆漓。始則偷安一時,及玩習既久,謂其理之當然,不謂之非義,不謂之非理。在上者,惴惴焉畏其下。在下者,睽睽焉伺其上。平居則甘言屈體,以相媚悅。得間則狠心詭計,以相屠獪。成者為賢,敗者為愚。不復問尊卑之序,是非之理。彼既為之,此則傚之。下既言之,上則從之。前既行之,後則襲之。烏乎!非彥聖之師乘願力積百年之功,其弊固則莫能革矣(與舜和尚書)。

月堂昌和尚曰:昔大智禪師慮末世比丘驕惰,特製規矩以防之,隨其器能各設攸司。主居丈室,眾居通堂,列十局頭首之嚴肅如官府。居上者提其大綱,在下者理其眾目,使上下相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從。是以前輩遵承翼戴,拳拳奉行者,以先聖之遺風未泯故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前輩遵行不背。謂昔日百丈大智禪師每慮末世時人,性多驕奢,而又懶惰,何能成就無上妙道,故特製規矩以隄防之。隨其人之器量才能,各以一事與伊掌執。為主者居于方丈,眾居則通堂耳。于眾人之間,開列作十局頭首,即兩堂首座、書記、藏主、知客、都管、監寺、副寺、維那、典座,各各所掌之職,嚴令恭肅如官家之有法度森嚴也。為主者居于上,提持其大綱,法令也。為職事者居于下,分理其眾目事務也,使上下各相承接,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統率而相從焉。此百丈之始創也。以是前輩遵承其所製之典型,與建立之禮法,無不翼翼恭敬而頂戴,拳拳服膺而奉行之也。此皆由先聖所遺來之風化,猶然而未泯絕故耳。

比見叢林衰替,學者貴通才,賤守節,尚浮華,薄真素,日滋月浸,漸入澆漓。始則偷安一時,及玩習既久,謂其理之當然,不謂之非義,不謂之非理。在上者,惴惴焉畏其下。在下者,睽睽焉伺其上。平居則甘言屈體,以相媚悅。得間則狠心詭計,以相屠獪。成者為賢,敗者為愚。不復問尊卑之序,是非之理。彼既為之,此則傚之。下既言之,上則從之。前既行之,後則襲之。烏乎!非彥聖之師乘願力積百年之功,其弊固則莫能革矣(與舜和尚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舉時弊縱情違理。比來所見叢林道衰法替參,學者只以通些才學為貴重,以守節義為卑賤,所尊尚者是虛浮華飾,所輕薄者是真實朴素。由此日滋月浸,漸漸不覺,便入澆漓。澆者,沃也。漓,水入地也。始則不過上下偷安於一時之際,及狎翫慣習已久,反以謂理該如是。人之才識必要通,節義不必守可也,竟不知如此所行非義也、非理也。惴惴者,憂也。在上者既是苟利偷安,常懷憂悶,以畏其在下者之檢點。睽睽者,斜視貌。在下者亦苟利違心,常行窺探,以候其在上者之過隙。閒暇無事之際,則甘言美語,卑顏屈體,以相[言*舀]媢而取豫悅。少間背後,則狼心詭計,以相屠獪。宰殺曰屠,殺戮曰獪,皆謀害之意。或于事有能成立者,即謂之賢。若于事少有乖違者,便謂之愚。竟不問于人有尊卑智愚之次序,于事有是非善惡之道理。先一人既如此行,後來者必去倣傚。在下者既已狂言亂語,在上者竟相從而不敢違。前者作俑之,後者蹈襲之,總不察道理之何如也。烏呼!到者般時事,若不是賢聖之師,乘宿生大願,更要積百年之化功,方能轉攝乃可入道。不然,其弊惡堅固而不能革除矣!
△遺風凋喪,敗弊紛然,上下一皆以虛文飾貌相處,何能還復先聖之製也。

242.見授受不苟,慎重其道也
月堂住淨慈最久。或謂:和尚行道經年,門下未聞有弟子,得不辜妙湛乎!月堂不對。他日再言之,月堂曰:子不聞,昔人種瓜而愛甚者,盛夏之日方中,而灌之瓜,不旋踵而淤敗,何也?其愛之非不勤,然灌之不以時,適所以敗之也。諸方老宿提挈衲子,不觀其道業內充,才器宏遠,止欲速其為人。逮審其道德則淫污,察其言行則乖戾。謂其公正則邪佞,得非愛之過其分乎,是正猶日中之灌瓜也。予深恐識者笑,故不為也(北山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謂月堂和尚住淨慈多年,未有嗣續法道者。或問曰:和尚行道已經多載,門下未聞有付受弟子,承紹宗旨者,豈不辜負妙湛師乎!福州雪峰妙湛思慧禪師,錢塘俞氏子,嗣法雲善本禪師,青原下十三世。月堂不對。他日再言之,月堂曰:子不聞昔日有人種瓜,愛之至甚,欲其速成之。盛夏者,謂于六、七月極猛熱之時,當日正中而澆灌之,其瓜不唯不速長而能茂,未及退步,瓜則淤敗枯瘁矣。此何故也?其愛之非不殷勤,由灌之不及時,適所以返成敗壞矣!如今之諸方老宿,作養提挈諸衲子輩,亦然。竟不觀他道德、福慧充足否!又不顧他才智、器度遠大否!止要速令他出來做人。及至出頭之際,審他的道德,則淫泆穢污而不堪。察他的言行,則乖違背戾而不當。說他有公正,其實私邪便佞而無恥,事事總皆虛浮如此,得非愛之過其分乎!此正似日中之灌瓜者無異也。予深恐為識者所笑,故不作此虛妄付授之事也。
△金鑄之不可也,錦繡之不可也,然則何物方可?只要四字足以克選:道德、言行。

243.見古人敬師重道,至誠之甚也
月堂曰:黃龍居積翠,困病三月不出。真淨宵夜懇禱,以至然頂煉臂,仰祈陰相。黃龍聞之責曰:生死固吾分也,爾參禪不達理若是。真淨從容對曰:叢林可無克文,不可無和尚。識者謂:真淨敬師重法,其誠至此,他日必成大器(北山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謂黃龍和尚居積翠時,因病三月不愈,未出方丈。真淨至午夜,誠懇禱祝于三寶前,以至頂上然香,臂間灼燈,以作供養,仰祈神力陰相致助,使師病愈,則法有所賴也。黃龍聞而責之曰:生死固吾定分,苟可免乎!爾為參禪衲子,不通曉道理,亦至於此。真淨從容對曰:叢林可以無我克文,必不可無和尚。禱祝之意,法源所係也。識者謂真淨敬師重法,其誠切至此,則他日之成大器不待言也。
△此事非他人使能為之,一皆出于誠信。今時之敬師重法之心,總皆如波頹瀾倒矣!痛哉!

244.言以至誠待人,而道自行也
月堂曰:黃太史魯直嘗言:黃龍南禪師器量深厚,不為事物所遷,平生無矯飾,門弟子有終身不見其喜怒者。雖走使致力之輩,一以誠待之,故能不動聲氣而起慈明之道,非苟然也(一本見黃龍石刻)。

《禪林寶訓筆說》:山谷居士嘗言:黃龍和尚器深不可測,量廣而有容,不為一切事物之所遷變。一生來作事,無矯詐、無修飾。在門下久居弟子有終身不見師有喜怒之色者,雖于走使致力之輩,一皆以誠心待之,無二意也。所以他全不動聲氣,而自然振起慈明之道法,豈苟且徒然而致哉!
△黃太史述黃龍和尚生平行實太似一座須彌山,撼搖不動。所以從古迨今,猶令人感愧交集也。


245.見古人臨難不苟,視死如歸也
月堂曰:建炎己酉上巳日,鍾相叛於澧陽,文殊導禪師厄於難,賊勢既盛,其徒逸去。師曰:禍可避乎?即毅然處于丈室,竟為賊所害。無垢居士跋其法語曰:夫愛生畏死,人之常情。惟至人悟其本不生,雖生而無所愛,達其未嘗滅,雖死而無所畏。故能臨死生禍患之際,而不移其所守。師其人乎!以師道德節義,足以教化叢林垂範後世。師名正導,眉州丹稜人,佛鑒之嗣也(一本見廬山岳府惠太師記聞)。

月堂曰:建炎己酉上巳日,鍾相叛於澧陽,文殊導禪師厄於難,賊勢既盛,其徒逸去。師曰:禍可避乎?即毅然處于丈室,竟為賊所害。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師遇難不可避。建炎宋高宗年號,己酉上巳日。上巳即三月三。鍾相乃賊名。紹興五年,洞庭湖鍾相作亂,自稱天皇大王,傷殘人民,得張俊官兵敗死。澧陽,即湖廣常德府澧陽州。文殊導禪師困于難,師于建炎三年春示眾,舉臨濟將滅,囑三聖因緣。曰:正法眼藏瞎驢滅,臨濟何曾有此說,今古時人皆妄傳,不信但看後三月。果至明年三月,鍾相兵至,其徒欲與師南奔。師曰:學道所以了生死,何得避之?毅者,剛也,果決也。師即毅然處于丈室。俄而賊至,師曰:速當見殺,快汝心志。賊舉槊刺之,血皆白乳。賊大驚,引蓆覆之而去。

無垢居士跋其法語曰:夫愛生畏死,人之常情。惟至人悟其本不生,雖生而無所愛,達其未嘗滅,雖死而無所畏。故能臨死生禍患之際,而不移其所守。師其人乎!以師道德節義,足以教化叢林垂範後世。師名正導,眉州丹稜人,佛鑒之嗣也(一本見廬山岳府惠太師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判師節操必當法。無垢居士跋其法語曰:夫愛生惡死,乃世人之常情,惟至理之人悟知本來不生。雖生而實無所愛,達其本來不滅。雖死而實無所畏,故能臨死生患禍之際。雖白刃加身,而終不移其所守之道,即導禪師是其人也。以師生平所存之道德節義,足可以教化于叢林,垂範于後世。又何況此末後一段神跡也。師名正導,眉州丹稜徐氏子,佛鑑之嗣也。△有曰:禍當趨避,君子之風範也。有曰:禍不可避,丈夫之作略也。如導師曰:速當見殺,快汝心志。則視身固如浮雲,視死亦等兒戲,足見學道之有驗如此。
246.言本色師家極能針人之病,使之得至道也
心聞賁和尚曰:衲子因禪致病者多,有病在耳目者,以瞠眉努目,側耳點頭為禪。有病在口舌者,以顛言倒語胡喝亂喝為禪。有病在手足者,以進前退後指東劃西為禪。有病在心腹者,以窮玄究妙超情離見為禪,據實而論無非是病。惟本色宗師明察幾微,目擊而知其會、不會,入門而辨其到、不到。然後用一錐、一劄,脫其廉纖,攻其搭滯,驗其真假,定其虛實。而不守一方便,昧乎變通,俾終蹈於安樂無事之境,而後已矣(語錄)。

心聞賁和尚曰:衲子因禪致病者多,有病在耳目者,以瞠眉努目,側耳點頭為禪。有病在口舌者,以顛言倒語胡喝亂喝為禪。有病在手足者,以進前退後指東劃西為禪。有病在心腹者,以窮玄究妙超情離見為禪,據實而論無非是病。
《禪林寶訓筆說》:台州萬年寺心聞曇賁禪師,永嘉人,嗣育玉介諶禪師,南嶽下十六世。四明太守以雪竇請師主之,師辭以偈曰:鬧藍方喜得抽頭,退鼓而今打未休,莫把乳峰千丈雪,重來換我一雙眸。
○此節言造道不真。師一日示眾曰:如今衲子因學禪而返致病者極多。有一種人病在耳目者,以瞠眉努目,側耳點頭。將者些瞎弄,便喚作六根門頭放光動地,以為是禪。有病在口舌者,以顛言倒語,胡喝亂喝,哄弄愚夫。說者箇是剿絕葛藤,最為直指以為是禪。有病在手足者,以進前退後,指東劃西,便謂之不涉咽喉唇吻,格外之家風以為是禪。有病在心腹者,以窮玄究妙,超情離見,便去閉卻眼睛,只顧向鬼窟裏作想,謂之離相、離名以為是禪。若據真實,是佛祖所指示的第一義諦而論,此等總皆謂之病也。

惟本色宗師明察幾微,目擊而知其會、不會,入門而辨其到、不到。然後用一錐、一劄,脫其廉纖,攻其搭滯,驗其真假,定其虛實。而不守一方便,昧乎變通,俾終蹈於安樂無事之境,而後已矣(語錄)。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師真不妄。惟有本色宗師明眼道者,自能明察於極微極細之地。纔一相見,便曉得他是會的、他是不會的。纔一到門,即辯知此為到家者、此為未到家者。然後于未會、未到的,與他痛處下一錐,深處用一劄,使纏綿不斷之廉纖一時脫去,凝結不開之搭滯盡情攻發。更要驗其所得之真假,定其所行之虛實。如其不然,須別用方便,不是死守一法,昧其利人之變通。必竟要使學者蹈于安樂無事之境,大休大歇之場而後已,方纔是本色師家濟人之作略也。
△拘方用藥,殺人無疑,須看何等人?受何等病?以何等方?下何等藥?始是良醫。然而病雖無盡,藥亦無窮。一味用香蘇散,決非醫家妙手。

247.教人勤學聚德,去虛取實為根本也
心聞曰:古云:千人之秀曰英,萬人之英曰傑。衲子有智行,聞于叢林者,豈非近英傑之士耶?但能勤而參究,去虛取實,各得其用,則院無大小,眾無多寡,皆從其化矣。昔風穴之白丁,藥山之牛欄,常公之大梅,慈明之荊楚,當此之時悠悠之徒,若以位貌相求,必見而詒之。一旦據師席,登華座,萬指圍繞,發輝佛祖叔世之光明,叢林孰不望風而靡?矧前輩皆負環偉之材、英傑之氣,尚能區區於未遇之際,含恥忍垢,混世同波而若是,況降茲者歟?烏乎!古猶今也,此猶彼也。若必待藥山、風穴而師之,千載一遇也。若必待大梅、慈明而友之,百世一出也。蓋事有從微而至著,功有積小而成大,未見不學而有成,不修而先達者。若悟此理,師可求,友可擇,道可學,德可修,則天下之事何施而不可。古云:知人誠難,聖人所病,況其他乎(與竹菴書)。

心聞曰:古云:千人之秀曰英,萬人之英曰傑。衲子有智行,聞于叢林者,豈非近英傑之士耶?但能勤而參究,去虛取實,各得其用,則院無大小,眾無多寡,皆從其化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取人須識其誠。古云:積千人之秀氣于一己,方謂之英。積萬人之英才于一身,方謂之傑。凡衲子有智慧、德行之名,聞之于叢林者,豈非是近于英傑之人耶?但只自能去其虛假,存乎真實,各有智行隨得而用之。如是則院不在大小,眾不在多少,皆可以從其化矣。

昔風穴之白丁,藥山之牛欄,常公之大梅,慈明之荊楚,當此之時悠悠之徒,若以位貌相求,必見而詒之。一旦據師席,登華座,萬指圍繞,發輝佛祖叔世之光明,叢林孰不望風而靡?矧前輩皆負環偉之材、英傑之氣,尚能區區於未遇之際,含恥忍垢,混世同波而若是,況降茲者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非時宜當自重。風穴延沼禪師,錢塘餘杭劉氏子,嗣南院慧顒禪師,南嶽下七世。白丁地名,在郢州,多小人,風穴因寇亂,隱居數年,人無知者。牛欄即山名,在燕京東北,藥山隱居于此。法常禪師,襄陽鄭氏子,見馬祖後,隱于鄞縣南七十里大梅山。慈明未出世時,寓跡于荊楚間。此四老當其未遇之時,凡世間悠悠之徒,見之亦不過一泛常之師而已。若以位求猶在學地,若以貌取亦似常人,所以見者多忽慢之。詒者,慢也。一旦龍天推出,據于師席,登寶華王座,萬指圍繞,發揮顯明佛祖之道。叔世,即末法也。于末法之際,建大光明幢。諸方叢林孰不望風而偃?且前輩皆負瑰偉奇大之材。瑰與瑰同,瓊瑰次玉。又偉也。偉者,奇也、大也。而又有英傑之氣[既/木]。此所謂天降斯人。尚且于碌碌未遇之際,亦常含人之羞恥,忍人之汙垢,混于人世,同其波流而如此,況下此者歟?

烏乎!古猶今也,此猶彼也。若必待藥山、風穴而師之,千載一遇也。若必待大梅、慈明而友之,百世一出也。蓋事有從微而至著,功有積小而成大,未見不學而有成,不修而先達者。若悟此理,師可求,友可擇,道可學,德可修,則天下之事何施而不可。古云:知人誠難,聖人所病,況其他乎(與竹菴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品操總在力學。烏乎!古之人猶今之人也,此之世猶彼之世也。若必欲待如藥山、風穴乃可以為師,千載始得一遇也。若必欲待如大梅、慈明可以為友,百世方能一出也,此亦不必若是也。蓋事先本從于隱微,而至於顯著。功有以些小,而至廣大,亦皆積累而成。未見世有不學而能成,不修而先達者。若悟此必學、必修之理,則師不待高而可求,友不待奇而可擇,道不待時而可學,德不待人而可修,則天下之事頭頭法法,何施而不可為也。由此而知,在人不在法。古云:知人誠難,聖人所患,又況其他乎!
△佛非生成,聖是人作。若欲分聖凡,論今古,又隔卻了自己。孰非堯舜,但患其力弗銳耳。

248.謂至道不繁,變之即成弊也
心聞曰:教外別傳之道,至簡、至要。初無他說,前輩行之不疑,守之不易。天禧間雪竇以辯博之才,美意變弄,求新琢巧,繼汾陽為頌古,籠絡當世學者,宗風由此一變矣。逮宣政間,圓悟又出己意,離之為碧巖集。彼時邁古淳全之士,如寧道者、死心、靈源、佛鑒諸老,皆莫能迴其說。於是新進後生珍重其語,朝誦暮習謂之至學,莫有悟其非者。痛哉!學者之心術壞矣。紹興初,佛日入閩,見學者牽之不返。日馳月騖,浸漬成弊,即碎其板,闢其說,以至祛迷援溺,剔繁撥劇,摧邪顯正,特然而振之,衲子稍知其非而不復慕。然非佛日高明遠見,乘悲願力,救末法之弊,則叢林大有可畏者矣(與張子韶書)。

心聞曰:教外別傳之道,至簡、至要。初無他說,前輩行之不疑,守之不易。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道本不易。謂教外別傳者,言此道人人本來自具。三藏聖教,詮註不到。別有拈花一機,是謂別傳心要也。此事至簡而不繁,至要而切當。初祖傳至震旦,但曰行解相應。初有何說,前輩尊承此道,行之無所疑,守之無所變。

天禧間雪竇以辯博之才,美意變弄,求新琢巧,繼汾陽為頌古,籠絡當世學者,宗風由此一變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宗風初變。天禧,是宋三帝真宗年號。雪竇具有宏辯博學之才,美其意思,更變欺弄。向古人意中,求其新鮮,琢磨奇巧。繼續汾陽為頌古,籠絡當世學者。籠絡者,如鳥之在籠,馬之羈絡不得自由,祖師風化由此一變矣。

逮宣政間,圓悟又出己意,離之為碧巖集。彼時邁古淳全之士,如寧道者、死心、靈源、佛鑒諸老,皆莫能迴其說。於是新進後生珍重其語,朝誦暮習謂之至學,莫有悟其非者。痛哉!學者之心術壞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流入義學。宣政,乃宋八帝徽宗年號。圓悟禪師又出自己之意,將雪竇顯公之頌古,評釋之,提唱之,分之名為碧巖集。碧巖山名,圓悟和尚居此作評唱,故置此名。比時尚有諸方大老,能超今越古者,皆道德淳全之士。如寧道者,即潭州開福道寧禪師,歙溪汪氏子,嗣五祖演禪師,南嶽下十四世。又如死心、靈源、佛鑒輩,皆莫能挽迴他評唱之說。于是新進法門後生晚學見此評論,有義路可求,皆珍惜以尊重其說,朝誦暮習謂之至學。莫有箇學人悟此以為非者。痛哉!學者之心體道術,皆為義學所害,不可救也。

紹興初,佛日入閩,見學者牽之不返。日馳月騖,浸漬成弊,即碎其板,闢其說,以至祛迷援溺,剔繁撥劇,摧邪顯正,特然而振之,衲子稍知其非而不復慕。然非佛日高明遠見,乘悲願力,救末法之弊,則叢林大有可畏者矣(與張子韶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明救正。紹興,是宋十帝高宗年號。佛日寺名,是大慧和尚之道場。閩,即福建。見學者被一本碧巖集牽引習學而不能止。馳騖,皆奔走義。日馳一日,月奔一月,愈行愈遠。浸漬,如水之潤物。已成弊病。所以大慧和尚,親往福建,即碎燬其板。復出示語以闢其說,故能祛遣學者之迷執,拯援學者之沉溺,剔削其繁,撥置其劇。劇者增也、甚也。摧邪顯正,使別傳之道,特然而振起之。由是衲子稍知其非,而不復羨慕此書也。然則非妙喜之高明遠見,乘大悲普濟之願,救末法義學之弊,則叢林大有可畏者。其混亂可知矣!
△古人之意,非不善也。但恨學者習之不以時,棄本逐末,故致罪于師。佛日乃待法不待人,正為圓悟老人顯發光明之無際也。
249.見美器固自生成,非心思可擬也
拙菴佛照光和尚,初參雪堂於薦福。有相者一見而器之,謂雪堂曰:眾中光上座,頭顱方正,廣顙豐頤,七處平滿,他日必為帝王師。孝宗皇帝淳熙初,召對稱旨,留內觀堂七宿,待遇優異,度越前來,賜佛照之名,聞于天下(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慶元府育王山佛照德光禪師,臨江軍彭氏子,嗣大慧杲禪師,南嶽下十六世。初參雪堂和尚於薦福寺,有相士一見而歎曰:此美器也。即謂雪堂曰:眾中有光上座生成人也,試觀他頭顱頂骨方而且正。顙,即額。頤,即頷也。額廣而頤豐。又加兩手、兩足、兩肩及頂,七處俱皆平滿。此人他日必為帝王之師。孝宗皇帝淳熙初,召師見對,果稱帝心。留于內觀堂七宿,其款待相遇,甚為優勝而特異之。度越,即超過也,超過從前已來。帝王禮師尊法之誠,賜佛照之名,聞於天下。
△我見一等人,生出幾多奇異心想,要望去作國師,而不知五鳳樓猶高在。

250.謂道不可以智愚論,惟得其人而成之也
拙菴謂虞尹文丞相曰:大道洞然,本無愚智。譬如伊呂起於耕漁,為帝王師,詎可以智愚階級而能擬哉!雖然非大丈夫,其孰能與焉(廣錄)。

《禪林寶訓筆說》:允文姓虞名尹字彬甫,十歲時善賦詩詞,有驚人語。後孝宗時拜為相,置翹村館舍,以筵四方賢士。拙菴謂丞相曰:凡選賢之道在人之德,而不在名位上論。且大道之體,空洞無私,品質于人,原無愚智。譬如伊尹傷中國無賢君,歎斯道不行,隱耕有莘之野,以樂堯舜之道。有莘,古城名,在開封東五十里。湯三往聘之拜為相。自曰:世無成湯之君,則終于有莘之野,必不枉道而求從也。
○又如呂望東海人姓姜名尚字子牙,釣魚于寶雞縣之磻溪。周西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者非熊、非羆、非彪、非虎,霸王之輔。既出獲姜尚于渭水之陽,與語大悅,乃曰:自吾先君太公嘗言:當有至人適周,子莫是乎!尚曰:然。曰太公望子久矣!故號太公望,立以為師,封為呂侯,後佐武王伐紂。胡曾詩云:
岸艸青青渭水流,子牙從此獨垂鉤,當時未入非熊兆,幾向斜陽歎白頭。
此二人者,可謂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矣,豈可以智愚階級而能比擬之哉。雖則不以智愚論,若非伊呂如是之大丈夫,其孰能及焉!
△大道本不可以智愚論,而得道者反出于智愚之表。若必以智愚論道,其得者無幾矣。

251.言至人自重,起居不二也
拙菴曰:璇野菴常言:黃龍南禪師寬厚、忠信,恭而慈愛,量度凝遠,博學洽聞。常同雲峯悅遊湖湘,避雨樹下,悅箕踞相對,南獨危坐。悅瞋目視之曰:佛祖妙道不是三家村古廟裏土地,作死模樣。南稽首謝之,危坐愈甚。故黃太史魯直稱之曰:南公動靜不忘恭敬,真叢林王也(幻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野菴祖璇禪師,嗣大溈果禪師,南嶽下十八世。常言:黃龍南禪師所賦之性,寬厚忠信,其身至恭、至肅,而慈愛于人,兼且量度凝遠,博學多聞。常同雲峰悅和尚遊湖西湘,陰時避雨于樹下,悅箕踞相對。箕踞,即長伸兩足以兩手按膝上,其形似箕。南和尚獨危然而坐。悅即瞋其目而視之曰:佛祖微玅之道,原不是那三家村古廟裏的土地,你作者死模樣做麼?南公稽首謝之,然後仍更危坐而復愈甚。故黃太史魯直稱之曰:南公動靜不忘恭敬,真果是叢林主人也。
△即此真見寬厚其性,凝遠其量,無些毫執相。悅公如是琢磨,真良友也。

252.謂學道以智覺為先,失之則亂矣
拙菴曰:率身臨眾,要以智遣妄。除情須先覺,背覺合塵,則心蒙蔽矣。智愚不分,則事紊亂矣(晝監寺書)。

《禪林寶訓筆說》:凡衲僧家率身臨于大眾之中,要以智慧為先導,至于遣妄想,除情識,又須以覺照為根本。若使背了覺照,合於塵境,此心即蒙蔽矣。若于大眾之中,智愚不能分別,則于事必紊亂矣。
△只此數語,大似三百斤擔子,無人挑得起。有力者試挑看。

253.見古人智量深玅,主賓皆有道也
拙菴曰:佛鑑住太平,高菴充維那。高菴齒少氣豪,下視諸方,少有可其意者。一日齋時鳴楗,見行者別器置食于佛鑑前。高菴出堂厲聲曰:五百僧善知識作遮般去就,何以範模後學?佛鑑如不聞見。逮下堂詢之,乃水齏菜。蓋佛鑑素有脾疾不食油,故高菴有愧,詣方丈告退。佛鑑曰:維那所言甚當,緣惠懃病乃爾,甞聞聖人言:以理通諸礙,所食既不優於眾,遂不疑也。維那志氣明遠,他日當柱石宗門,幸勿以此芥蔕。逮佛鑑遷智海,高菴過龍門,後為佛眼之嗣。

《禪林寶訓筆說》:昔佛鑑住太平時,高菴當維那。高菴年雖少而志氣甚豪,下視諸方尊宿,似無有人可當其意者。一日鳴楗錘,將受齋時,忽見行者別以一器置食于佛鑑前。高菴未審其為何物,即出眾厲聲曰:五百僧善知識做遮般行止,不知將何以模範于後學?佛鑑默然如不聞其聲,不見其色。及至下堂去詢問之,乃水虀菜。蓋佛鑑素來有脾疾,不敢食油故耳。高菴即有愧,遂詣方丈告退。佛鑒曰:維那所言甚是當理,緣惠懃病故乃爾。嘗聞聖人言:惟以理能通諸礙,今我所食者既不勝過大眾,人何所疑哉!維那志氣甚是高明遠達,他日當為宗門之棟梁。支撐大法,如磐石之固也,幸勿以今日些小之言而自鯁逆也。芥蔕,刺鯁也,如骨不下咽。謂人直言難受,如鯁骨留咽也。又望人豁略,曰幸勿芥蔕。及佛鑑遷主智海,高菴即過龍門,後為佛眼之嗣。
△高菴氣魄雄厲,能于萬人叢裏奪標。若非佛鑒有天空海闊之量,賓主必有間隙矣。

254.謂與官人論道,要去他知解,使超然直入也
拙菴曰:大凡與官員論道酬酢,須是剗去知解,勿令他坐在窠窟裏,直要單明,向上一著子。妙喜先師嘗言:士大夫相見有問即對,無問即不可。又須是箇中人,始得此語,有補於時,不傷住持之體,切宜思之(與興化普菴書)。

《禪林寶訓筆說》:住持人大凡與護法宰官評論至道,于一酬一酢之間,莫涉連纖,須是鏟削他心知意解,毋令坐在葛藤窠裏。直要單提直指,與他發明向上一著子,乃是衲僧體段。妙喜先師嘗言:凡與士大夫相見,有問必要如法相對,無問則不必強與之言。至于談論之時,又須知是道法中人,始得與他說箇中話。不然!說無益也。先師此語,實有補益于今時,庶不傷住持之體。凡為主法者,于此一節,切宜思之。
△多見近時接待士大夫,不管他信不信,只顧和盤子遞將去,爭奈渠棄如涕唾,可笑!可笑!

255.誨主人當善養士,使法門光大也
拙菴曰:地之美者善養物,主之仁者善養士。今稱住持者,多不以眾人為心,急己所欲,惡聞善言,好蔽過惡,恣行邪行,徒快一時之意。返被小人就其好惡取之,則住持之道安得不危乎(與洪老書)。

《禪林寶訓筆說》:譬如世間土地之膏腴者,必能生長良苗。為住持者之有仁慈,必能保養智士,此一定之理也。今時之稱為住持者,多不以仁愛保持大眾為心,每以己之所好以為急務。凡有善言厭惡不肯聽受,自己過惡都將掩飾,一切不正之事任意而行,縱快目前一時之意。由是被一輩小人乘其機罅,迎就己之好惡而取得之也。如此者,則住持之道,安得不致危險乎!
△以仁愛養士,天下之至當也。竊權私用,喪心背理,幸毋蹈其故轍,喪不旋踵也。

256.謂鋒鋩不可太露,恐招傷闕也
拙菴謂野菴曰:丞相紫巖居士言:妙喜先師平生以道德、節義、勇敢為先,可親不可疎,可近不可迫,可殺不可辱,居處不淫,飲食不溽,臨生死禍患視之如無。正所謂干將、鏌鎁難與爭鋒,但虞傷闕耳,後如紫巖之言(幻菴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昔丞相紫巖居士言:妙喜和尚平生修身治心,惟道與德,故此身既正而有節,則此心亦正而合義。凡時有所作為,亦皆以勇銳果敢為先。所以其為人也,如孔子儒行篇言:士但可親而不可疏,只可近而不可迫,寧可殺而不可辱。禮記云:居家不淫,飲食不溽。淫,流蕩也。恣縱貪味曰溽。即使臨于生死禍患之間,視之如無。操持如此,正所謂干將、鏌[金*耶]誰能與之較鋒利哉。虞,憂也。但恐有不測之患為傷闕耳,後果如紫巖之言。
○按孝子傳云:楚襄王夫人夏乘涼,抱鐵柱感孕,生一銕塊。王令匠者干將造劍,三年乃成雌雄二劍。匿雄持雌進王,王秘之匣中,每聞悲鳴,王問群臣。臣曰:劍有雌雄,鳴者雌憶雄耳。王大怒,欲誅干將。將知必死,藏劍于屋柱中。其妻名鏌[金*耶],有孕將產。干將以簡囑云:日出戶東,南山有松,松生于石,劍在其中。又云:汝若生男長而告之。其妻後果生男,眉間有赤點,因名眉間赤。至年十五問母曰:吾父安在。母出簡示云:汝父枉被誅戮。赤聞大怒,日夜思惟與父報讎,遂出戶三反望山松不見,悶臥堂中。忽見堂壁松柱省之,剖而得劍。王預夢一小兒眉間有赤言報父讎。王懼出令,凡能擎眉間赤,或得首者,當厚賞之。赤聞逃入山中,忽遇樵客見而問曰:子莫非眉間赤否?答曰:然。客曰:吾甑山人,近聞王令拘子,子定難逃,何不將子頭共劍付吾?吾為子報讎。赤曰:幸甚。遂將劍自刎其頭與客,客將劍隱于身,持頭進王。王大喜,客曰:勇士之首,恐有後患,當以油烹之。王甚喜,遂設油鑊烹之三晝夜不爛,口目開合如生。客請王視,乃出劍揮王頭落于鑊中,于是二頭相囓。客恐赤頭不勝,遂自刎頭助之。三頭相囓,俄頃俱爛,群臣不可識別。分其湯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在汝南府宜春縣。
△吹毛利刃,須待巧力磨之。造化若不砥礪,則鈍滯矣。

257.教住持要賢德者佐之,則道乃大也
拙菴曰:野菴住持通人情之始終,明叢林之大體。嘗謂予言:為一方主者,須擇有志行衲子相與毘贊,猶髮之有梳,面之有鑑,則利病好醜不可得而隱矣。如慈明得楊岐,馬祖得百丈,以水投水莫之逆也(幻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言野菴和尚為住持極善通人情,保始慎終,又能明知叢林大體。嘗謂予言:為一方主者,必須要選擇有志力廣大,道行精進之衲子,相與輔揚而贊助之。毗,輔也。若得好人輔佐,則為住持者如髮之有梳,面之有鑒。凡所有一切利病好醜皆不可得而隱之矣!如慈明得楊岐,無事不周。馬祖得百丈,無法不圓。此皆心心相應,猶若以水投水,豈復更有違逆哉!
△賢智者置其前,若目辯蒼黃,手數奇偶,何弊跡之可隱?則使住持之道,恢弘無際矣!

258.教學道須盡底蘊,乃可鑒深知遠也
拙菴曰:末學膚受徒貴耳賤目,終莫能究其奧妙。故曰:山不厭高,中有重巖積翠。海不厭深,內有四溟九淵。欲究大道要在窮其高深,然後可以照燭幽微,應變不窮矣(與覲老書)。

《禪林寶訓筆說》:謂末法時人不肯深究本源,所學者皆皮面上工夫耳。
○東京賦云:末學膚受,貴耳賤目。膚,皮膚也。皮膚之受,言無深學也。外受淺薄,內實無有。貴耳者,喜于聽聞。賤目者,懶于看讀。謂纔聽得別人幾句澹話,便自以為得。雖有前人教誡之言,竟不過目。如此者,必不能窮究到至深至妙之地。故云:山不厭高,惟其高所容亦廣,其中有重巖積翠之幽奇也。海不厭深,惟其深所納亦厚,其間有四溟九淵之浩瀚也。四溟,即東西南北之四海也。水黑色,謂之溟。
○九淵,列子云:鯤旋之潘為淵,止水不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濫水之潘為淵,沃水之潘為淵,氿水之潘為淵,雍水之潘為淵,汧水之潘為淵,肥水之潘為淵。是為九淵。淵者,深也,止水也。水盤旋處為淵。學者欲究明大道,必竟要窮其極高、極深,然後自能炤燭幽微,應用權變無窮之妙,自然得矣。
△貴耳賤目,時人通病,其能究深知遠,陶鑄堯舜者,乃天生之間氣也。

259.言聖賢之學貴在持久,乃無過失也
拙菴謂尤侍郎曰:聖賢之意,含緩而理明,優游而事顯,所用之事不期以速成,而許以持久。不許以必進,而許以庶幾,用是推聖賢之意,故能亘萬世而持之無過失者乃爾(幻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謂聖賢所立之本意,貴在含緩,而使道理開明。又貴在優游自如,而令事務彰顯。凡所用之事,不要倉卒期以速成,惟許人以持久為要。不許以必然競進,而許人以庶幾近之也。如能用是功夫,推詳聖賢之意,得其鄭重持久之法,故能通[一/旦]萬世而持守之,乃保其無有過失,故能如是也。
△聖賢之意,多生造就,豈是躁進得的。果欲達聖賢之意,須辦一片劫石心肝做去,自有萬古不磨之功也。


260.以古語誡人,冀其遵信而奉行也
侍郎尤公曰:祖師以前無住持事,其後應世行道迫不得已。然居則蓬蓽,取蔽風雨,食則麁糲,取充饑餒。辛苦憔悴,有不堪其憂,而王公大人至有願見,而不可得者,故其所建立,皆磊磊落落,驚天動地。後世不然,高堂廣廈,美衣豐食,頤指如意於是波旬之徒。始洋洋然動其心,趑趄權門,搖尾乞憐。甚者巧取豪奪,如正晝攫金,不復知世間有因果事。妙喜此書,豈特為博山設。其拈盡諸方自來習氣,不遺毫髮,如飲滄公上池之水,洞見肝腑。若能信受奉行,安用別求佛法(見靈隱石刻)。

侍郎尤公曰:祖師以前無住持事,其後應世行道迫不得已。然居則蓬蓽,取蔽風雨,食則麁糲,取充饑餒。辛苦憔悴,有不堪其憂,而王公大人至有願見,而不可得者,故其所建立,皆磊磊落落,驚天動地。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至人以道自樂。尤公述妙喜之言,教誡時人曰:祖師已前,原沒有立住持之事。待後出來應化世間,行持此道,皆是人尊其有道,逼迫不得已,而始出世。然所居只是蓬蓽,織荊為門。
○儒行云:儒有一畝之宮,環堵之室,蓽門圭竇,蓬戶甕牖,取其遮蔽風雨而已。食則粗糲,取其充足饑餒而已
○每每自樵自種,辛苦其身,憔悴其心,外面似有不堪之憂。然形貌雖勞,而道德實充。王侯公卿有願欲求一相見,而不可得者,故此前輩凡有所建立,皆磊磊落落,如眾石之崩落而無阻也。此皆喻大人之相,無物滯於胸中,如干戈叢裏,橫身直過。荊棘林中,擺手便行。腳跟下無五色線,舌頭上無十字關,鼻端無泥痕,眼中無金屑。生平作用,乃能驚天動地也。

後世不然,高堂廣廈,美衣豐食,頤指如意於是波旬之徒。始洋洋然動其心,趑趄權門,搖尾乞憐。甚者巧取豪奪,如正晝攫金,不復知世間有因果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愚夫競習浮華。後代人則不然矣,高堂廣廈,美衣豐食。頤,頷也。但動其頤,揮其指。顧盻舉止之間,無有不如意者。由是有一輩波旬魔者之徒,貪求無厭,洋洋然動其心。洋洋者,流蕩之貌。趑趄權門。趑趄者,欲行而不行也。搖尾乞憐。更其甚者,百般巧取,恃勢豪奪,猶如正晝攫金,不顧有傍觀者。攫,爪取也。
○列子云:昔齊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之市,適鬻金所,竊金而去。金主捕之曰:人皆在焉,爾何攫人之金?答曰:正取金時,不見有人。以此言世人但貪其利,而忘其恥。見其利,而忘其害也。只知妄求,竟不復知世間有善惡因果之事也。

妙喜此書,豈特為博山設。其拈盡諸方自來習氣,不遺毫髮,如飲滄公上池之水,洞見肝腑。若能信受奉行,安用別求佛法(見靈隱石刻)。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尤公因之以勸勉。妙喜和尚此書,豈獨獨為博山所設,其實拈盡了諸方長老自來所懷之習氣,一絲一髮皆不遺失。如人得飲倉公上池之水,洞然能見肝膈與諸肺腑。若人能信受妙喜此語,不必更別求諸佛法也。
○滄公上池之水。古史云:蘆越之東,有扁鵲姓秦名緩,渤海郡人,故稱滄公。少時為舍長,客張桑君,見扁鵲獨奇,常勤遇之。出入十餘年,一日與鵲私坐間,語之曰:予有藥方,今年老,欲傳與公,公勿洩漏。鵲敬諾。君遂出懷中藥與之,示以上池之水服之。上池,即竹木上露水。三七日,當自見物。盡取藥方授之,忽不見,始悟其為仙人也。鵲如其言服之,三七日能視垣外一方人物,後視病,洞見五臟癥結,故特以胗脈,遂得名耳。
△感古傷今,字字皆從大悲心裏流出,幾人能加額信受也。

261.謂為主者要謙恭持法,使後輩有所取則也
侍郎尤公謂拙菴曰:昔妙喜中興臨濟之道於凋零之秋,而性尚謙虛,未甞馳騁見理,平生不趨權勢,不苟利養。嘗曰:萬事不可佚豫為,不可奢態持。蓋有利於時,而便於物者。有其過,而無其功者,若縱之奢佚,則不濟矣。不肖佩服斯言,遂為終身之戒。老師昨者遭遇主上留宿觀堂,實為佛法之幸,切冀不倦悲願,使進善之途開明,任眾之道益大,庶幾後生晚輩。不謀近習,各懷遠圖,豈不為叢林之利濟乎(然侍者記聞)。

侍郎尤公謂拙菴曰:昔妙喜中興臨濟之道於凋零之秋,而性尚謙虛,未甞馳騁見理,平生不趨權勢,不苟利養。嘗曰:萬事不可佚豫為,不可奢態持。蓋有利於時,而便於物者。有其過,而無其功者,若縱之奢佚,則不濟矣。不肖佩服斯言,遂為終身之戒。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舉昔言為戒。中興者,謂廢而復興也,如光武中興漢業。昔日玅喜和尚中興臨濟之道,于落末凋零之秋。而所稟之性,其崇尚者唯謙唯虛。雖是見道幽深,而未嘗馳騁自負。生平以來不肯趨承權勢之人,不苟且貪求利養。嘗言:世間萬事不可縱情悅意而為,須用勤勞而作之也。又不可以奢華驕態而持,須是節儉而用之也。世事散漫,原非一種。蓋有一般事業能利于時,而與物相便者。又有一種事務作之祇益其過,而無其功者。若使一皆以奢華佚悅而為,則于事必不濟矣。不肖佩服斯言,遂以為終身之戒。

老師昨者遭遇主上留宿觀堂,實為佛法之幸,切冀不倦悲願,使進善之途開明,任眾之道益大,庶幾後生晚輩。不謀近習,各懷遠圖,豈不為叢林之利濟乎(然侍者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勸力行其道。老師昨者遭遇聖上殊恩,留宿于內觀堂,誠為佛法中之大幸事也。切冀莫倦悲心,勿忘慈願,使人間進善之路益見其開明,令衲僧任眾之道愈加其廣大,庶幾後生晚輩各知趨向,自然不謀小近之習,各懷遠大之求,豈不為叢林之利益,而遍濟群生耶?
△述妙喜和尚胸襟豁達為自己大戒,轉以勸行悲濟,為後人法式,真庖丁妙手也。
262.教人當知所習,宜崇乎禮也
密菴傑和尚曰:叢林興衰在於禮法,學者美惡在乎俗習。使古之人巢居穴處,澗飲木食,行之於今時,則不可也。使今之人豐衣文采,飯粱囓肥,行之於古時,亦不可也。安有他哉,習不習故。夫人朝夕見者為常,必謂天下事正宜如此。一旦驅之,就彼去此,非獨生疑而不信,將恐亦不從矣。用是觀之,人情安於所習,駭其未見,是其常情,又何足怪(與施司諫書)。

《禪林寶訓筆說》:慶元府天童密菴咸傑禪師,福州鄭氏子,嗣應菴華禪師,南嶽下十七世。曰:大凡叢林之興衰,果何所致也。無他,在于禮法之有無而已。若使主人端正,法令肅齊,上下之情通,而叢林自見其興。苟若返此,必然衰矣。學者之美惡亦非別法,在于風俗之所習。若平時習之于善,則為美。習之于不良,則為惡。彼古之人以巢為居,依穴而處,澗而飲,木而食,皆一時所習,各以為安。若使今人行之,則斷斷乎不能為也。以今人之豐衣文采,飯粱囓肥,必欲使古人亦如是作,更不可也。此豈別有一道,使古今之人大相逕庭之如是耶?非也。總只在人之習與不習之故耳。夫人從朝至暮所見所聞,以為常事,便謂天下之事本當要如是作為,乃是箇當然之事。設若一旦有人驅遣他,卻此豐衣文采,就彼之草衣木食,非獨生疑而不信,將恐必不從其所遣也。用是觀之,人情安于平時所習,驚駭其未見未聞者蓋常情耳,又何足為之怪。
△學者于靜深午夜中,清心返照看我之所習是何等光境?得何等受用?久之,自然寒生骨肋也。

263.教人守中晦跡,勿惑於聲利也
密菴謂悟首座曰:叢林中惟浙人輕懦少立,子之才器宏大,量度淵容,志尚端確,加以見地穩密,他日未易言,但自韜晦無露圭角,毀方瓦合,持以中道。勿為勢利少枉,即是不出塵勞而作佛事也(與笑菴書)。

《禪林寶訓筆說》:臨安府五雲悟禪師,苕溪吳興人。密菴和尚語之曰:叢林中惟獨有浙中人輕忽懦弱,少有能卓立者。子雖浙人,且才力與夫器質皆宏大矣,加以量度淵深,容納一切,志氣高尚,端嚴確實,兼之見道地步甚是穩密,他時後日其發揚未可容易言也。但自己更要韜光晦跡,不要露其圭角,須是毀方瓦合可也。
○儒行云:儒有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慕賢而容眾,毀方而瓦合,寬裕有如此者。
註云:如陶瓦者,其初則圓,剖而為四,其形則方,是為毀其圓而為方,合其方而為圓。蓋于涵容之中,未嘗無分辨也。此所以教人勿偏于一邊,但持之中道,又要不為勢利所屈。若能如此,即是不出塵勞而能作諸佛事。隨寓而安,無不裕如也。
△才器宏,見地穩,已超凡品。若能涵容不枉,則入聖矣。


264.謂賢、不肖當擇,宜自慎也
密菴曰:應菴先師嘗言:賢、不肖相返,不得不擇。賢者持道德仁義以立身,不肖者專勢利詐佞以用事。賢者得志必行其所學,不肖者處位多擅私心,妬賢嫉能,嗜慾苟財,靡所不至。是故得賢則叢林興,用不肖則廢,有一于斯必不能安靜(見岳和尚書)。

《禪林寶訓筆說》:曰應菴先師嘗言:賢不肖二者相反,為主人者當須擇識。若是賢者,他自能持道德,守仁義以立身。不肖者本無廉恥,專以勢利詐佞用事。賢人一得其志,必要行他所學之道德仁義。不肖者一處其位,多專一己之私心,而且嫉賢妒能,嗜慾苟利,無所不為。是故得賢者,則叢林必興。用不肖者,使法度便廢。此等小人若有一箇于眾中,攪亂擾害于叢林,使內外俱不能安靜矣。
△古人出言立義,元為要人持正道,識大體。賢不肖非一定不易者,在人之所習也。若甘心為世所棄,其誰之過歟!

265.教主人于三事,不可不知也
密菴曰:住持有三莫:事繁莫懼、無事莫尋、是非莫辨。住持人達此三事,則不被外物所惑矣(慧侍者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作住持有此三莫,須當識取。凡叢林中百事藂積,少不得一一調攝將去,切莫要畏懼,懼則事不了也。或時無事,內外閑靜,恬然自得,切莫要尋,尋則返多累也。凡是非于我,種種順逆一切任之,切莫要辯,辯則群機生也。住持達此三者,自然不被外物迷惑矣。
△三箇莫字處置多少妙理,只是難于受用,受用得,外物何能惑我哉!

266.謂人之隱惡甚於傾邪,不可不深加檢察也
密菴曰:衲子履行傾邪,素有不善之迹者。叢林互知,此不足疾。惟眾人謂之賢,而內實不肖者,誡可疾也(與普慈書)。

《禪林寶訓筆說》:衲子尋常所履踐行持之事不甚端正,平素以來有不善之形跡者,一切人互相知之,此不足以為惡。何也?本非器也。惟獨有一種眾人皆謂之賢,而此人內實不肖,此誠可疾可惡之甚也。
△人賢我而我自不肖,必死之症。縱扁鵲臨門無下手處,真可惜也。


267.言人存性須要渾厚,不可妄陳管見也
密菴謂水菴曰:人有毀辱當順受之,詎可輕聽聲言,妄陳管見,大率便佞有類邪巧多方。懷險詖者好逞私心,起猜忌者偏廢公議。蓋此輩趨尚狹促,所見暗短,固以自異為不群,以沮議為出眾。然既知我所用終是,而毀謗固自在彼,久而自明不須別白,亦不必主我之是而訐觸於人,則庶可以為林下人也(與水菴書)。

《禪林寶訓筆說》:師謂水菴曰:人有毀謗恥辱于我者,當順其來意而忍受之。不可輕易纔聽得他所有言語,便自妄陳幾多意想,此小見也。管見者,于管中窺天,見之不廣也。此言人之知識暗短,無高明遠見,恐傷法體。大[既/木]便佞之人,原有黨類。邪巧之輩,心術多端。懷險詖者,詖不平之言,又佞也。謂有險佞之人,必有諂佞之語,故好逞私心,起猜疑忌憎。謂忘人大恩,記人小過,是己非人,故偏廢公論。蓋此等之人趨向最狹促,所見極暗短。以執迷己見遠異于人,便謂是超群。以沮壞眾人之議,不與眾人同情,便謂之出眾。是所以異于君子也。然既知我之所運用者是道、是理,而所毀謗適為他自謗、自毀也,久而自明,不須更要與之分別明白,亦不必主我之是,以攻訐觸忤于人,如是則庶幾可以為林下之有道人也。
△人情易發而難制,惟怒為甚。能順受其辱,先聖皆以為賢,則彼小人轉致自謗、自毀也。


268.言人能至誠向道,雖愚即是其器亦可用也
自得輝和尚曰:大凡衲子誠而向正,雖愚亦可用。佞而懷邪,雖智終為害,大率林下人操心不正,雖有才能而終不可立矣(見簡堂書)。

《禪林寶訓筆說》:杭州淨慈自得慧輝禪師,會稽張氏子,嗣天童正覺禪師,青原下十六世。曰:大凡衲子胸中至誠,而所趨向者皆為道德,雖是愚鈍者亦可舉用。何故?有所本也。誠若口多諂佞,而心裏懷邪者。雖有智識,終必為害,斷不可用也。大抵叢林中人,操守其心若不端正,雖有才學有能力,終有大害。苟立為一方之主,必致壞於叢林矣。
△九穴之珠雖小,猶為人珍惜。若是碔砆任其耀目,無所用也。


269.言道人須體本正末,嚴持大法也
自得曰:大智禪師特剏清規,扶救末法比丘不正之弊。由是前賢遵承,拳拳奉行。有教化、有條理、有始終。紹興之末,叢林尚有老成者,能守典刑,不敢斯須而去左右。近年以求失其宗緒,綱不綱,紀不紀。雖有綱紀安得而正諸。故曰:舉一綱,則眾目張。弛一機,則萬事墮。殆乎綱紀不振,叢林不興。惟古人體本以正末,但憂法度之不嚴,不憂學者之失所,其所正在於公。今諸方主者,以私混公,以末正本,上者苟利不以道,下者賊利不以義。上下謬亂,賓主混淆,安得衲子向正而叢林之興乎(與尤侍郎書)。

自得曰:大智禪師特剏清規,扶救末法比丘不正之弊。由是前賢遵承,拳拳奉行。有教化、有條理、有始終。紹興之末,叢林尚有老成者,能守典刑,不敢斯須而去左右。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前賢奉教。曰:大智禪師特特要刱建規矩者,何故?原為扶正末法比丘不正之積弊也。因此先哲遵依承戴,拳拳奉行。于是法門中有教化,上行下效有條理。條,整也。理,治也。始條理,終條理。出孟子。紹興之末,乃宋高宗晚年。叢林尚有老成之人能持先聖典刑,不敢頃刻而捨離于左右也。

近年以求失其宗緒,綱不綱,紀不紀。雖有綱紀安得而正諸。故曰:舉一綱,則眾目張。弛一機,則萬事墮。殆乎綱紀不振,叢林不興。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顯今人失宗。近年以來漸漸消落,失其綱宗壞其紀緒。主法者綱不成綱,眾理之紀不成紀。雖則綱紀仍存,安得有如百丈者再起而正諸乎?所以在主者,舉一綱則眾目自然恢張。若主人弛一機。弛,廢也。則萬機俱成隳壞,危乎!綱紀不能振起,禮法隨亦喪亡,叢林安得而興也。

惟古人體本以正末,但憂法度之不嚴,不憂學者之失所,其所正在於公。今諸方主者,以私混公,以末正本,上者苟利不以道,下者賊利不以義。上下謬亂,賓主混淆,安得衲子向正而叢林之興乎(與尤侍郎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古今差別。惟聖人體究其根本而正其枝末,但憂主人法制禁令不自嚴密,而不必憂學者不得其所守。然其所以正之者,果何在?在于公平正直而已。然今日諸方主法者,全是以私心混公正,假公事濟私情,本末俱成顛倒。在上者,苟求利養而不以道德為心。在下者,賊竊利欲而不知仁義為本。上下俱成謬亂,賓主總是混淆,如是住持安得衲子向正,而致叢林之興盛耶?
△言愈平,意愈厲,如波瀾浩瀚勢不可遏。得力處只在秉公持正,弘道濟世而已。

270.言舉賢任能,在主人之智識也
自得曰:良玉未剖,瓦石無異,名驥未馳,駑駘相雜。逮其剖而瑩之,馳而試之,則玉石駑驥分矣。夫衲子之賢德而未用也,混於稠人中竟何辨別,要在高明之士,以公論舉之,任以職事,驗以才能,責以成務,則與庸流逈然不同矣(與或菴書)。

自得曰:良玉未剖,瓦石無異,名驥未馳,駑駘相雜。逮其剖而瑩之,馳而試之,則玉石駑驥分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以喻曉。曰:彼世之良玉,當其抱璞而未剖也,與瓦石何別?名驥在群而未馳也,與駑駘何分?逮其剖石而出玉,則見其光瑩潔潤也。馳騁而試之,便知其追風千里也。則玉之與石,駑之與驥,判然而分矣。

夫衲子之賢德而未用也,混於稠人中竟何辨別,要在高明之士,以公論舉之,任以職事,驗以才能,責以成務,則與庸流逈然不同矣(與或菴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顯其人。與夫衲子之有賢才德行未經引用,混於稠人之中,有何辯別?要在主人具擇人眼目,真高明有識之士,以至公之論舉而出之,任他以其職事,驗他所有才能,責他以其成務。使伊才德俱展,然後始知與諸庸流迥然不同矣。
△千珠萬珠裏摘得一珠,自然價倍尋常。其實在賈者之精心妙手也。

271.見隱跡自重,不為名譽所動也
或菴體和尚初參此菴元布袋於天台護國。因上堂舉龐馬選佛頌,至此是選佛場之句。此菴喝之,或菴大悟,有投機頌曰:商量極處見題目,途路窮邊入試場,拈起毫端風雨快,遮回不作探花郎。自此匿跡天台,丞相錢公(象先)慕其為人,乃以天封招提勉令應世。或菴聞之曰:我不解懸羊頭賣狗肉也。即宵遁去。

《禪林寶訓筆說》:鎮江府焦山或菴師體禪師,台州羅氏子,嗣此菴景元禪師,南嶽下十六世。謂或菴初參此菴元布袋于天台護國寺之時,因此菴和尚上堂舉龐居士問馬祖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祖曰: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居士豁然大悟。呈偈曰: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至此是選佛場之句。此菴厲聲一喝,或菴聞之,豁然大悟。有投機頌曰:商量極處見題目,途路窮邊入試場,拈起毫端風雨快,遮回不作探花郎。自此之後,即匿跡于天台山。丞相錢相祖字象先,問道于或菴禪師,仰慕師之為人,乃以天封寺請師住持,勸勉令其出世。或菴聞而笑曰:我不解懸羊頭賣狗肉也,是夜竟爾逃遁隱身而去。
△實証的人不在名位上著腳,試看他遁去,是何意思?若是今時人,惟恐其晚也。

272.乃因語識人,覓之舉其出世也
乾道初,瞎堂住國清,因見或菴讚圓通像曰:不依本分,惱亂眾生,瞻之、仰之,有眼如盲。長安風月貫今昔,那箇男兒摸壁行。瞎堂驚喜曰:不謂此菴有此兒。即遍索之,遂得於江心。固於稠人中,請充第一座(天台野錄)。

《禪林寶訓筆說》:乾道,是宋孝宗年號,臨安府靈隱寺瞎堂慧遠禪師,眉山彭氏子,嗣圓悟勤禪師,南嶽下十五世。因見或菴贊圓通像曰:不依本分,惱亂眾生,瞻之、仰之,有眼如盲。長安風月貫今昔,那箇男兒摸壁行。瞎堂一見此贊且驚且喜曰:不謂此菴有此拔萃超群之兒耶?即遍求之,後得于江心焦山寺,就于稠人眾中,請充第一座為人天眼目。
△名因實顯,實至而名自彰,何在力求?學者勉之。

273.見至人識囑不爽,時至而符合也
或菴乾道初,翩然訪瞎堂于虎丘。姑蘇道俗聞其高風,即詣郡舉請住城中覺報。或菴聞之曰:此菴先師囑我,他日逢老壽止,今若合符契矣。遂忻然應命,蓋覺報舊名老壽菴也(虎丘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翩者,如鳥疾飛之貌,又自如也。訪瞎堂和尚于虎丘寺。姑蘇諸僧俗聞或菴有高尚之風,即到郡守處舉請住城中覺報寺。或菴聞之曰:此菴先師,囑我他日逢老壽即止。若昔者之分符,而今得合符契矣。遂欣然應命。蓋覺報,舊名老壽菴也。
△雖則事有一定不移之理,何故便曰逢老壽止。須知慧眼精明,見透無遺也。

274.明至言感人,誰不敬愛也
或菴入院後,施主請小參曰:道常然而不渝,事有弊而必變。昔江西南岳諸祖,若稽古為訓考其當否?持以中道,務合人心,以悟為則,所以素風凌然,逮今未泯。若約衲僧門下,言前薦得屈我宗風,句下分明沈埋佛祖。雖然如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由是緇素喜所未聞。歸者如市(語錄異此)。

《禪林寶訓筆說》:或菴入覺報院後施主請法,陞座曰:佛祖之道通[一/旦]古今,本不變易。世間之事,從名入利,自然有變。昔者如江西馬祖、南嶽石頭諸祖,若有所作,皆稽考前賢之法以為訓誡,考究其可不可以定綱宗?持以中道,專力以合人心,必教以悟為則。所以淳素之風凜然猶在,至今未泯。若約衲僧門下一著子。縱饒你向言前薦得,早已是屈我宗風。若更向句下分明,轉見沉埋了佛祖。雖然如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便下座。由此一番說法,緇素聽者喜其聞所未聞。自是歸敬者,如塵市之來往不絕也。
△黃金有價,白玉有光,總不是從人得的。

275.言知人以道,如水投水也
或菴既領住持,士庶翕然來歸。衲子傳至虎丘,瞎堂曰;遮箇山蠻杜拗子,放拍盲禪,治爾那一隊野狐精。或菴聞之以偈答曰:山蠻杜拗得能僧,領眾匡徒似不曾,越格倒拈苕菷柄,拍盲禪治野狐僧。瞎堂笑而已(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或菴和尚既領覺報住持之後,士庶翕然如鳥之群聚,于于然而來歸向。有諸衲子傳言至虎丘者,瞎堂聞而喜。戲而語曰:遮箇山蠻杜拗子。杜,乃不依軌轍。拗,是不順人情。也來者裏放出些拍盲禪。拍,拊也。盲者,自不能行拍拊人肩而行,謂其不脫洒也,只好治你們者一夥野狐精。此言似謔,其實著力,稱贊欽羨之極。或菴聞之以偈答曰:山蠻杜拗得能僧,是賊識賊,領眾匡徒似不曾,切莫躲跟,越格倒拈苕帚柄,大煞顯露,拍盲禪治野狐僧,箇中能有幾人知。瞎堂笑而已,怕殺人。
△語出偶然,而心情畢露,真果是傾蓋之遇也。不知語脈者,豈識二師玅處。

276.謂學道要持其平,輕重俱不宜也
或菴謂侍郎曾公逮曰:學道之要如衡石之定物,持其平而已,偏重可乎!推前近後,其偏一也。明此可學道矣(見曾公書)。

《禪林寶訓筆說》:謂曾公曰:學道之至要,猶如秤物者,但以平為是。偏也不得,重亦不可。推前則謂之重,近後即謂之偏,俱過而不平矣。昔佛語比丘云:學道如調絃之法,緊則令弦易斷,緩則使聲不和,緩急得宜可也。明此可以學至道矣。
△朝勤夕怠通病也,願以此為準則。但持平一句,極所難能,倘非切于至道者,終不得平。

277.謂主法者當知叢林根本,不可棄厭衲子也
或菴曰:道德乃叢林之本,衲子乃道德之本。住持人棄厭衲子,是忘道德也。道德既忘,將何以修教化,整叢林,誘來學。古人體本以正末,憂道德之不行,不憂叢林之失所。故曰:叢林保於衲子,衲子保於道德,住持無道德,則叢林廢矣(見簡堂書)。

《禪林寶訓筆說》:曰人能守道存德,實為叢林之大根大本,英人哲士乃能成其所學,則衲子又為道德之根本也。住持人不獎誘衲子,是棄厭道德。道德既忘,住持又將何法修行教化,整理叢林,誘引來學耶?古之人乃體本以正末,其所憂者憂吾道德之不行,竟不憂叢林之得所不得所也。故曰:叢林原為衲子所設,故其所保者是衲子。衲子乃行道德之人,而其所保者又在道德。住持不保護衲子,衲子若無道德,是二俱喪亡,則叢林必見其廢也。
△是篇詞旨娓娓,纍若貫珠,總只教人認得根本。

278.言主者要在知賢,得賢者而法有所繼也
或菴曰:夫為善知識要在知賢,不在自賢。故傷賢者愚,蔽賢者暗,嫉賢者短。得一身之榮,不如得一世之名。得一世之名,不如得一賢衲子,使後學有師,叢林有主也(與圓極書)。

《禪林寶訓筆說》:夫為善知識要具知人之明,識得眾中誰是賢德之者,此真為賢德主人也。原不在以自賢為賢,以得賢為真賢。若使傷毀賢人誰為贊助,難免愚癡之失。蔽覆賢人誰為告語,難免暗昧之弊。嫉妒賢人誰為相長,難免短淺之譏。縱使得一身之榮顯,不如得一世之美名。得一世之美名,又不如得一賢德之衲子更為美也。此何故也?使後之學者有真正之師,叢林有道行之主也。
△得人授任,實為盛舉,果得一真正道者,立綱陳紀,卓冠一世,能繼千載之嘉聲,豈不快哉!

279.見古人去來自在,無所繫戀也
或菴遷焦山之三載,寔淳熙六年八月四日也。先示微恙,即手書并硯一隻,別郡守侍郎曾公逮,至中夜化去。公以偈悼之曰:翩翩隻履逐西風,一物渾無布袋中,留下陶泓將底用,老夫無筆判虛空(行狀)。

《禪林寶訓筆說》:或菴再住焦山之第三載,是日實淳熙六年八月朔四,將入滅先示微疾,手作一書並硯一隻,預別郡守侍郎曾公逮,至即日半夜化去。及明晨曾公至,師已逝矣,乃作偈而傷悼之曰:
翩翩隻履逐西風。此句,言師如初祖之歸西也。
一物渾無布袋中。此句,又言如憨布袋是物納于袋中,而師之布袋竟無一物,顯其來去自由也。
留下陶泓將底用。陶泓,是硯名。有寶泓、石泓、涵星泓之類。此句,言師臨終以硯見寄也。將底用者,謂師之硯我無能用所以云。
老夫無筆判虛空。此句,乃侍郎自謙之辭,亦是極贊之語。謂師之道大如太虛空,我亦無此一筆能判此虛空也。
△主賓故是妙手,然此中有箇生死不相關處,人能知否?知之,可以與語矣。

280.言人器能自有分定,不可強教也
瞎堂遠和尚謂或菴曰:人之才器自有大小,誠不可教。故楮小者不可懷大,綆短者不可汲深。鴟鵂夜撮蚤察秋毫,晝出瞋目之不見丘山,蓋分定也。昔靜南堂傳東山之道,頴悟幽奧深切著明,逮應世住持,所至不振。圓悟先師歸蜀,同範和尚訪之大隨,見靜率略凡百弛廢。先師終不問,回至中路。範曰:靜與公為同參道友,無一言啟迪之何也?先師曰:應世臨眾要在法令為先,法令之行在其智能,能與不能以其素分,豈可教也。範頷之(虎丘記聞)。

瞎堂遠和尚謂或菴曰:人之才器自有大小,誠不可教。故楮小者不可懷大,綆短者不可汲深。鴟鵂夜撮蚤察秋毫,晝出瞋目之不見丘山,蓋分定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人生本有分定。曰:人生之才力與夫器量,本有大小。賦性已定,豈可教之為大小耶?譬如楮之小者,決不可以包藏大物。楮,乃木之皮,蔡倫將此造紙。綆,取水之繩。繩之短者,豈能汲及其深,出莊子至樂篇。鴟鵂,怪鳥也。鳴之則雨,晝目無所見,夜則能察秋毫,亦出莊子秋水篇。今引以為譬,謂此鳥亦毛羽之屬,何故夜間極黑處,能撮蚤察秋毫。及白日之下,大張其目,即丘山在前亦不能見,此何故也?蓋生成之分定耳。

昔靜南堂傳東山之道,頴悟幽奧深切著明,逮應世住持,所至不振。圓悟先師歸蜀,同範和尚訪之大隨,見靜率略凡百弛廢。先師終不問,回至中路。範曰:靜與公為同參道友,無一言啟迪之何也?先師曰:應世臨眾要在法令為先,法令之行在其智能,能與不能以其素分,豈可教也。範頷之(虎丘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既定難以強為,前舉事物作譬,此以人曉之。昔者彭州大隨南堂元靜禪師,閬州玉山大儒趙約仲之子,嗣五祖演禪師,傳東山之道法,可稱穎悟。其幽深奧妙之旨,深切而著明。東山曾印之曰:諸方關楗,無逃子掌握矣。及至出世住持,凡所到處,不能振起東山之道。圓悟先師歸蜀,同覺範和尚訪之大隨,見靜公凡于事大率忽略,而叢林大體百般規條盡皆弛廢。先師知其才器如此,一皆不問。回至中途,範問曰:靜與公為同參道友,昨見他百凡不整,竟無一言啟發開導之,何也?先師曰:大凡應世行道,臨眾領徒,全要在以法令為先。其法令之必行,在乎人之智識能力耳?其能與不能,乃人平素之分定。他非不知,乃不能行也。彼既不能行,我豈能教之哉!範聞而頷之。頷者,意有所領也。
△高視闊步,大家氣象,而威嚴濟濟,人孰不知。其奈做不出,真果差一絲毫不得,學者宜自悚慄也。

281.言學道要先正心,心正而萬物從化也
瞎堂曰:學道之士要先正其心,然後可以正己正物,其心既正則萬物定矣。未聞心治而身亂者,佛祖之教由內及外,自近至遠,聲色惑於外,四肢之疾也。妄情發於內,心腹之疾也。未見心正而不能治物,身正而不能化人。蓋一心為根本,萬物為枝葉。根本壯實枝葉榮茂,根本枯悴枝葉夭折。善學道者先治內以敵外,不貪外以害內,故導物要在清心,正人固先正己,心正己立,而萬物不從化者,未之有也(與顏侍郎書)。

瞎堂曰:學道之士要先正其心,然後可以正己正物,其心既正則萬物定矣。未聞心治而身亂者,佛祖之教由內及外,自近至遠,聲色惑於外,四肢之疾也。妄情發於內,心腹之疾也。未見心正而不能治物,身正而不能化人。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先正其心。謂凡欲發出世心,學無上道者,先要將此一片心立教端正,洗滌得潔淨,然後才能正自己之身心,亦能正他人之身心也。其心既是端正,則萬物皆隨而正之矣。未聞有人心既治,而此身猶亂者也。佛祖之教法,總皆由內而至于外,自近而至于遠。聲色之迷人,四肢之患外疾也。妄想之情欲,心腹之患內疾也。未見有自心安靜,而不能治物。自身端正,而不能化人者。

蓋一心為根本,萬物為枝葉。根本壯實枝葉榮茂,根本枯悴枝葉夭折。善學道者先治內以敵外,不貪外以害內,故導物要在清心,正人固先正己,心正己立,而萬物不從化者,未之有也(與顏侍郎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心為根本。蓋一心為根本,萬物為枝葉。若根本壯大而充實,則枝葉自然榮秀而茂盛。若是根本枯悴,則枝葉必定夭折。所以善學道者,先要治其內。內治自能敵諸外境,不要貪逐外,塵而返害自心。彼欲引迷導物,要先自清淨其心。欲去正治乎人,必先要正乎自己。心既正己既立,而萬物不從其教化者,未有是理也
△正心誠意,便是出世根基。根基匪立,萬事俱弛廢矣。

282.見道行有時,滋養至而味自全也
簡堂機和尚住番陽筦山僅二十載,羹藜飯黍若絕意於榮達。嘗下山聞路旁哀泣聲,簡堂惻然逮詢之。一家寒疾僅亡兩口,貧無斂具,特就市貸棺葬之,鄉人感嘆不已。侍郎李公(椿年)謂士大夫曰:吾鄉機老有道衲子也,加以慈惠及物,筦山安能久處乎。會樞密汪(明遠)宣撫諸路達于九江,郡守林公(叔達)虛圓通法席迎之。簡堂聞命乃曰:吾道之行矣。即忻然曳杖而來,登座說法,曰:圓通不開生藥鋪,單單只賣死猫頭,不知那箇無思算,喫著通身冷汗流。緇素驚異,法席因茲大振(懶菴集)。

簡堂機和尚住番陽筦山僅二十載,羹藜飯黍若絕意於榮達。嘗下山聞路旁哀泣聲,簡堂惻然逮詢之。一家寒疾僅亡兩口,貧無斂具,特就市貸棺葬之,鄉人感嘆不已。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跡雖晦,而仁心自顯。簡堂和尚住饒州鄱陽縣筦山僅二十載,菜用藜藿,飯即黍粟。胸中絕無一念求榮華顯達之想。每嘗下山聞路傍人家有哀泣之聲,簡堂為之惻然,及詢問之答曰:時因寒病,竟亡兩人,以家貧無斂葬之具,所以哀也。師就市中貸其棺以埋葬之,鄉人感歎不已。

侍郎李公(椿年)謂士大夫曰:吾鄉機老有道衲子也,加以慈惠及物,筦山安能久處乎。會樞密汪(明遠)宣撫諸路達于九江,郡守林公(叔達)虛圓通法席迎之。簡堂聞命乃曰:吾道之行矣。即忻然曳杖而來,登座說法,曰:圓通不開生藥鋪,單單只賣死猫頭,不知那箇無思算,喫著通身冷汗流。緇素驚異,法席因茲大振(懶菴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時既至而道化自彰。侍郎李公名浩字德遠號椿年,幼閱楞嚴如遊舊國,參應菴和尚有省。謂士大夫曰:吾鄉機老真有道德衲子,加之仁慈恩惠于人,筦山小院安能為師之久居乎!
即會樞密汪明遠。樞密,即今稱都察院。宣撫,即今巡按也。諸路,宋云路,今稱為府。以書致于九江郡守林公叔達,虛廬山圓通法席迎之,簡堂聞命乃曰:吾道其行矣。即欣然曳杖而來,登座說法曰:
圓通不開生藥舖,單單只賣死貓頭。此因僧問曹山曰:世間何物[宋-木+取]貴?山曰:死貓頭。丹霞頌曰:腥臊紅爛不堪聞,動處輕輕血汙身,何事杳無人著價,為伊不是世間珍。喻向上事也。
不知那箇無思算,喫著通身冷汗流。緇素聞之一皆驚異,法席因茲大振。
△古人三二十年冷山角裏,無一點熱氣。忽然被人推出來,便見熏天炙地,詎可與今時旋蒸熱賣者,同日而語。

283.教學者當存大體,勿拘小節也
簡堂曰:古者修身治心,則與人共其道。興事立業,則與人共其功。道成功著,則與人共其名。所以道無不明,功無不成,名無不榮。今人則不然,專己之道,惟恐人之勝於己。又不能從善務義,以自廣也。專己之功,不欲他人有之。又不能任賢與能,以自大也。是故道不免於蔽,功不免於損,名不免於辱。此三者乃古今學者之大分也。

簡堂曰:古者修身治心,則與人共其道。興事立業,則與人共其功。道成功著,則與人共其名。所以道無不明,功無不成,名無不榮。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古人純公而無私。謂古人修其身,治其心,身正心通之後,不私受其道,則與一切人共明此道。或興一事,立一業,事成業就之後,不私立其功,則與一切人共顯其功。道既成,功既顯,不私得其名,則與一切人共彰其名。所以語其道,則道無不明。論其功,則功無不成。著其名,則名無不榮,所以[一/旦]千百世而不泯也。宜矣!

今人則不然,專己之道,惟恐人之勝於己。又不能從善務義,以自廣也。專己之功,不欲他人有之。又不能任賢與能,以自大也。是故道不免於蔽,功不免於損,名不免於辱。此三者乃古今學者之大分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今人專私而無公。今人則不然,專行一己之道,惟恐人之道勝于己。又不肯虛心從善,務合其義,惟以自為廣也。設使立功,專欲掩人之功,不與他人共之。又不能任彼賢能之士以扶助之,惟以自為大也。設使名成務以為自顯,不欲與他人共之。又不能謙恭蓄德,和光同塵,引接于人,惟以自為達也。如此一片私心,雖有道,不免為私心所蔽。雖有功,不免為私心所損。雖有名,不免為私心所辱。此兩般學者,乃古今一定之大分別也。
△公私一判,品類天淵,所以名播寰區,而道揚今昔者公也。彼私心自恃者,所謂根疏者不固,基薄者易危,故道有蔽,功有損、有辱,必然之理也。

284.言學道宜苦志深修,蓄養厚大
簡堂曰:學道猶如種樹,方榮而伐之,可以給樵薪。將盛而伐之,可以作榱桷。稍壯而伐之,可以充楹枋。老大而伐之,可以為樑棟。得非取功遠而其利大乎!所以古之人惟其道固大而不狹,其志遠奧而不近,其言崇高而不卑。雖適時齟齬,窮於饑寒,殆亡丘壑,以其遺風餘烈,亘百千年後,人猶以為法而傳之。鄉使狹道苟容,邇志求合,卑言事勢,其利止榮於一身,安有餘澤溥及于後世哉(與李侍郎二書)。

簡堂曰:學道猶如種樹,方榮而伐之,可以給樵薪。將盛而伐之,可以作榱桷。稍壯而伐之,可以充楹枋。老大而伐之,可以為樑棟。得非取功遠而其利大乎!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先以物情況顯。謂學道工夫,猶如世人種樹相似,纔榮長便欲伐之,雖無大用,可以供給樵薪。及稍長盛茂而即伐之,可以作榱桷。周曰榱,齊曰桷,即椽也。稍壯堅固而欲伐之,可以充楹枋。楹,柱也。枋,枅枋也。老大而後伐之,可以為梁棟。脊木曰棟,負棟曰梁。此豈非取功遠,而其利大乎!

所以古之人惟其道固大而不狹,其志遠奧而不近,其言崇高而不卑。雖適時齟齬,窮於饑寒,殆亡丘壑,以其遺風餘烈,亘百千年後,人猶以為法而傳之。鄉使狹道苟容,邇志求合,卑言事勢,其利止榮於一身,安有餘澤溥及于後世哉(與李侍郎二書)。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正明道必真修。所以古之學道者,惟知其此道固是廣大而無際,非狹小之量可學。故所立之志,高遠深奧而不淺近。所發之言,尊崇曠闊而不卑小。雖遭時勢之齟齬。齟齬者,謂人齒相值一前一卻,比坎坷之意。或窮于饑寒,以至危亡于丘壑。人雖往矣,其所遺留之道風,餘剩之功烈。[一/旦]百千年而不泯,後人猶以為法則,世世相與傳之而不休也。嚮使他視此道為狹小,操守之際,苟且取容于己。以淺近之志,阿諛求合于人。以卑小之言,事奉權勢之家。縱得些利益,只好榮顯于一身,又安有餘澤恩惠普及於千百世之後哉。
△喻得曉然,說得通暢,只是無人效行,為可惜也。

285.見道義相投,不異如水乳相合也
簡堂淳熙五年四月,自天台景星巖再赴隱靜,給事吳公(芾)佚老于休休堂,和淵明詩十三篇送行。其一曰:
我自歸林下,已與世相疎,賴有善知識,時能過吾廬。
伴我說道話,愛我讀佛書,既為巖上去,我亦為膏車。
便欲展我鉢,隨師同飯蔬,脫此塵俗累,長與巖石居。
此巖固高矣,卓出山海圖,若比吾師高,此巖還不如。

《禪林寶訓筆說》:簡堂和尚,淳熙五年四月,自天台景星巖,再赴隱靜寺之請。吏科給事吳公芾,乃宋之明儒,逸老于休休堂。和陶淵明先生韻一十三首,與簡堂和尚送行。其一曰:
我自致仕以來休歸林下,已與世間久疏遠矣。幸賴有師乃真善知識,時時能過我之草廬,為我說出世妙道之語,又愛我能讀先佛經書。師歸巖上,我亦備其膏車與師同去。既到巖中,師即展缽而食于我,我亦幸然同師飯蔬,脫卸塵勞一切惡俗之累也,但願長長與師同居此巖。然則此巖固是極高峻矣,卓然迥出于山海圖畫之表,山海經中有圖,寫盡天下名山勝境。巖雖高妙,若將比對吾師道德之高,而此巖又則不如矣。

我生山窟裏,四面是孱顏,有巖號景星,欲到知幾年。
今始信奇絕,一覽小眾山,更得師為主,二玅未易言。
《禪林寶訓筆說》:其二曰:我休餘生于山窟裏,四面皆是孱顏之狀。孱顏者,山高貌殊可愛也。別有一巖,名曰景星。意每欲到而未能往,懷之亦幾年矣。今日既到,始才信知果然奇絕。何以見奇?試一觀覽之,眾山矗矗,萬水溶溶俱小之也,豈非奇絕乎!不惟巖之奇妙,更得吾師為巖之主。以此二妙,未可容易言也。

我家湖山上,觸目是林丘,若比茲山秀,培塿固難儔。
雲山千里見,泉石四時流,我今纔一到,已勝五湖遊。
《禪林寶訓筆說》:其三曰:我家搆居于湖山之上,目之所觸,無非是綠水青山,幽林丘阜可謂得其所矣。若比此巖之高絕秀麗,則吾之居處若培塿然,豈能儔類之哉。培塿,小阜也。其所以不能儔匹者何?試看此處一放目間,則雲山千里可見。又所喜者,泉石四時常流。我今日剛纔一到,幽趣瀟然,便已勝過昔日之五湖遊矣。

我年七十五,木末掛殘陽,縱使身未逝,亦能豈久長。
尚冀林間住,與師共末光,孤雲俄暫出,遠近駭蒼黃。
《禪林寶訓筆說》:其四曰:我今年已七十五矣,其光景猶如木梢之上,挂得一片殘陽相似。縱使此身雖存未往,又豈能久長耶!所謂來日無多,雖則老去,而意中尚望住此林間,與師共攝其末光也。師今雖有別去,亦如孤雲之暫出,遠近總皆驚駭蒼黃。蒼黃,急遽貌。昔湯時七年不雨,忽孤雲暫出,犬吠狂走,皆蒼黃失措也。

愛山端有素,拘俗亦可憐,昨守當塗郡,不識隱靜山。
羨師來又去,媿我復何言,尚期無久住,歸送我殘年。
《禪林寶訓筆說》:其五曰:喜愛山林,端的是素來性分也。拘執俗情,誠為可憐。如我向來出守於當塗時,孜孜宦海,竟不知有箇隱靜在彼為奇為妙,此皆為俗事之所拘也。獨羨吾師曾從隱靜來,今向隱靜去,而真得隱靜之樂。我媿不知,復何言哉!去雖復去,惟期切莫久住,願歸來送我了此一段殘年也。

師心如死灰,形亦如槁木,胡為衲子歸,似響答空谷。
顧我塵垢身,正待醍醐浴,更願張佛燈,為我代明燭。
《禪林寶訓筆說》:其六曰:吾師之心,萬慮俱忘,已如死灰然。心既靜,形亦槁矣。莊子云:子游問南郭子綦曰:何居乎心固可使如死灰,形固可使如槁木乎!然則心形俱寂,何故又為四方衲子之所歸從?此亦似響答于空谷,應物無心也。顧我塵勞垢穢之身,正欲待師以醍醐而浴我也。更祈吾師張顯佛祖心燈,以代光明而燭于我也。

扶疏巖上樹,入夏總成陰,幾年荊棘地,一旦成叢林。
我方與衲子,共聽海潮音,人生多聚散,離別忽驚心。
《禪林寶訓筆說》:其七曰:巖上之樹,一一扶疏掩映,一入夏來,茂盛成陰。蔭覆巖中,可謂清涼之極也。昔時乃荊棘叢生之地,幾年之間,不覺一旦竟成梵剎。我方才與四來衲子,聽吾師說法,如海上潮汐之音,不失時也。幸然相聚,而又要別去,大抵人生世間,苦多聚散,而今日又云離別,不由人不忽地而驚心也。

我與師來往,歲月雖未長,相看成二老,風流亦異常。
師宴坐巖上,我方為聚糧,倘師能早歸,此樂猶未央。
《禪林寶訓筆說》:其八曰:我與師相與往來,歲月雖未久長,而彼此相看竟成二老人也。夫既老矣,其彼此風流較之,異于常輩。昔日師來寂然宴默敷坐巖上,我則聚糧作供養主。倘若吾師早得歸來,此等之樂亦未盡矣。

紛紛學禪者,腰包競奔走,纔能說葛藤,癡意便自負。
求其道德尊,如師蓋希有,願傳上乘人,永光臨濟後。
《禪林寶訓筆說》:其九曰:紛紛紜紜不知幾許學參禪者,而腰包頂笠,競逐馳驅,奔南走北,竟無一箇真實參學的衲子。三年兩載口裏學得幾句扯葛藤語,一片愚癡之心便自負以為得手,求其道隆德勝如師者,實所希有。我更願師相傳此道,必須要大乘根器之人,使將來永遠光大,繼起臨濟之後可也。

吾邑多緇徒,浩浩若雲海,大機久已亡,賴有小機在。
仍更與一岑,純全兩無悔,堂堂二老禪,海內共期待。
《禪林寶訓筆說》:其十曰:吾此鄉邑之中,染衣剃落者極多,浩浩然如雲興海湧不可勝數。大機,即杭州天寧寺重機明真禪師,台州人,嗣玄沙師備禪師,久已遷化矣。幸喜而有小機在也。小機,即簡堂行機禪師。仍復更有一岑,即圓極岑和尚。今此二老,乃道純德全之真善知識,彼此無過無悔。二師之道風,堂堂大盛,海內禪流,總其相期相待也。

古無住持事,但只傳法旨,有能悟色空,便可超生死。
庸僧昧本來,豈識西歸履,買帖坐禪床,佛法將何恃。
《禪林寶訓筆說》:其十一曰:古來原無住持之事,但只各自所證以心印心,為傳法之宗旨也。凡學者果有能真實悟到諸色皆空之處,便可以超越生死。庸僧者,戚戚于衣食,念念于名利。生不知來,死不知去,尋常粥飯之流也。竟爾昧失天真本來之性,自己尚且不知,又豈知西來大意乎。來意既不得知,至于西歸之履轉更不知矣!
○達磨大師御葬熊耳山,魏武帝使宋雲往西域,回至[葸-十+夕]嶺遇師手攜隻履。雲乃問何往?師曰:西天去。雲歸告帝,帝令起壙,唯空龕隻履在焉。且今時衰道喪,竟有廣送珍奇,買著貴人長者之書帖,舉薦來坐禪席,虛妄如此,佛法將何可恃而能振也。

僧中有高僧,士亦有高士,我雖不為高,心麤能知止。
師是箇中人,特患不為爾,何幸我與師,俱是鄰家子。
《禪林寶訓筆說》:其十二曰:出家為僧者,實有道充德備之高僧。吾儒士中,亦有超群拔萃之高士。我雖不能為高人,而此心粗能知止足也。粗,略也。師本是高僧中一箇挺特丈夫,為欲隱其形跡,特不肯居其高尚。如是之人,誠難儔侶。不審我有何緣,幸然得與吾師生同鄰,隱同山,道同樂也。

師本窮和尚,我亦窮秀才,忍窮心已徹,老肯不歸來。
今師雖暫別,泉石莫相猜,應緣聊復我,師豈有心哉。
《禪林寶訓筆說》:其十三曰:師之志能固守斯窮,是箇窮得的和尚。我亦固守斯窮,是箇窮得的秀才。忍窮之心,彼此俱已得透徹矣,可謂無礙解脫人也。然彼此既能證得此窮字受用,今且老矣,豈肯不歸心于此樂耶?如今師雖暫別,我故告諸泉石中人,幸勿猜疑,師今為應彼之緣,聊以我復之也,豈真是有心而欲往哉!

△理學名儒深窮道窟,不感而感也。解脫宗師應化無方,不應而應也。二公良遇,豈非千載之幸乎!

286.見遁跡自持,果熟香飄,無心道大也
給事吳公謂簡堂曰:古人灰心泯智於千巖萬壑之間,澗飲木食,若絕意於功名,而一旦奉紫泥之詔,韜光匿跡於負樁賤役之下。初無念於榮達,而卒當傳燈之列,故得之於無心,則其道大,其德宏。計之於有求,則其名卑,其志狹。惟師度量凝遠,繼踵古人,乃能棲遲於筦山一十七年,遂成叢林良器。今之衲子,內無所守,外逐紛華,少遠謀,無大體,故不能扶助宗教,所以不逮師遠矣(高侍者記聞)。

給事吳公謂簡堂曰:古人灰心泯智於千巖萬壑之間,澗飲木食,若絕意於功名,而一旦奉紫泥之詔,韜光匿跡於負樁賤役之下。初無念於榮達,而卒當傳燈之列,故得之於無心,則其道大,其德宏。計之於有求,則其名卑,其志狹。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古人無心而道自顯。吳公謂簡堂和尚曰:古之學者死灰其心,泯滅其智,深藏于千巖萬壑之間。從溪澗而飲,以草木為食,何嘗有意于功名利養,及至道成德備,聲名遠播。一旦奉天子紫泥之詔。
○紫泥者,天子六璽,皆以武都紫泥以封函匣,使鬼神不敢視也。武都,即今階州,其山水皆赤,故將以為印色。
猶然韜光匿跡,或在負舂賤役之下。本無心於榮達,而後竟當傳燈之列。非有冀望,非是希求,要皆得之于無心,故其道益大,其德愈宏。若使作計以求,則其所得之名返卑,所存之旨轉狹矣。

惟師度量凝遠,繼踵古人,乃能棲遲於筦山一十七年,遂成叢林良器。今之衲子,內無所守,外逐紛華,少遠謀,無大體,故不能扶助宗教,所以不逮師遠矣(高侍者記聞)。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證簡師深蓄而德自彰。惟師之度量凝遠,乃可繼續慧命,接踵古人。也遲止息于筦山一十七年,甘守名分,遂成法門之良器。邇來衲子觀其內無實德,而外逐紛華,競爭名利,少有法門遠計,全無教化大體,所以不能扶助宗教。以此輩較之,誠不及師遠矣。
△替古人爭豪強,為今人添憎習,誠有忿然不平之感。此正舉其名而指其實,使人知世有所尊、所褻也。
287.教人行事要存正理,勿縱私心也
簡堂曰:夫人常情罕能無惑,大抵蔽於所信,阻於所疑,忽於所輕,溺於所愛。信既偏,則聽言不考其實,遂有過當之言。疑既甚,則雖實而不聽其言,遂有失實之聽。輕其人,則遺其可重之事。愛其事,則存其可棄之人。斯皆苟縱私懷,不稽道理,遂忘佛祖之道,失叢林之心。故常情之所輕,乃聖賢之所重。古德云:謀遠者,先驗其近。務大者,必謹於微。將在博採而審用其中,固不在慕高而好異也(與吳給事書)。

《禪林寶訓筆說》:世人之常情觸境隨情,少有不被其所惑者。大抵被惑有四種:
一則凡聞人語,不審察是非,是為輕信所蔽也。
二則或遇事,欲為不為,是阻于所疑也。
三則或于他人心存褻慢,是忽于所輕也。
四則或于物我極意營求,是溺于所愛也。
信既有偏,則所聽之言,定不考其虛實。遂有過情不及情之言,其惑一也。我既有疑于彼,則彼之言雖是當理亦不肯聽,遂有失實之聽,其惑二也。我苟輕忽彼人,則彼實有可尊之事,亦並棄之不肯用,其惑三也。我若深愛其事,而不問彼,實是可棄之人。但因其事以信存其人,其惑四也。此四者皆是苟且以縱其私情,而不稽考真正道理,遂致忘佛祖之道,違背大眾之心。凡尋常人情之所輕忽者,實為聖賢之至重者也。古德云:欲謀遠大之事,必先以近小者驗之。欲為廣大之作,必先于微細處謹之。凡事將在博采廣覽,而審用于其中。詩云:勞心博采用,固不在慕高而好異也。
△縱情背理,慕高好異,由不學之所至也。勞心博采用聖人言也。思之!思之!

288.見古人以道自適,外境不能移也
簡堂清明坦夷慈惠及物,衲子稍有詿誤,蔽護保惜以成其德。嘗言:人誰無過,在改之為美。住鄱陽筦山日,適值隆冬,雨雪連作,饘粥不繼,師如不聞見。故有頌曰:衲被蒙頭燒榾柮,不知身在寂寥中。平生以道自適,不急於榮名。赴廬山圓通請日,拄杖草屨而已,見者色莊意解。九江郡守林公叔達目之曰:此佛法中津梁也。由是名重四方,其去就真得前輩體格。歿之日,雖走使致力為之涕下。

簡堂清明坦夷慈惠及物,衲子稍有詿誤,蔽護保惜以成其德。嘗言:人誰無過,在改之為美。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出其言行。謂簡堂和尚生平為人清明坦夷,清乃廉而不淈,明乃善知賢否。坦蕩而平夷,加以慈恩惠及於人。詿誤,即過差也。衲子中稍或有些差錯過失,便與他蔽護保惜,暗使悔改以成人之德行。嘗言:人誰無過,在改之為美也。

住鄱陽筦山日,適值隆冬,雨雪連作,饘粥不繼,師如不聞見。故有頌曰:衲被蒙頭燒榾柮,不知身在寂寥中。平生以道自適,不急於榮名。赴廬山圓通請日,拄杖草屨而已,見者色莊意解。九江郡守林公叔達目之曰:此佛法中津梁也。由是名重四方,其去就真得前輩體格。歿之日,雖走使致力為之涕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其實事。住鄱陽筦山日,正遇季冬月雨雪連日不止。饘,厚粥也。饘粥不繼者,似絕餐也。師宴如也,如不聞見。故有頌曰:地爐無火客囊空,雪似楊花落歲窮,衲被蒙頭燒榾柮,不知身在寂寥中。榾柮,乃樹無枝葉短木也,即此知其清廉之至也。平生以道自得為樂,不急於求名。赴廬山圓通請之日,惟拄杖草屨而已。有見師形儀,使人之顏色敬而莊,鄙意消而解也。九江郡守林公一見,乃曰此佛法中之津筏橋梁也。由是名重四方,其師之行止去就,真得古人之體格。入寂之日,雖尋常走使用力之人,無不痛哭流涕,蓋其德感人如此。
△凡學者看書,要看一篇之中,那裏是關係處。如此中謂雨雪連作,如不聞見者是勉強做得的麼?觀此則眾德備宜矣。

289.教人當知時識機,任緣而住也
侍郎張公孝祥致書謂楓橋演長老曰:從上諸祖無住持事,開門受徒迫不得已,像法衰替,乃至有實封,投狀、買院之說,如鄉來楓橋紛紛皆是物也。公之出處人具知之,啐啄同時元不著力,有緣即住,緣盡便行。若裨販之輩欲要此地造地獄業,不若兩手分付為佳耳(寒山寺石刻)。

侍郎張公孝祥致書謂楓橋演長老曰:從上諸祖無住持事,開門受徒迫不得已,像法衰替,乃至有實封,投狀、買院之說,如鄉來楓橋紛紛皆是物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常人無智。侍郎張孝祥致書與蘇州楓橋,橋在寒山寺前。演長老,即常州華藏遯菴宗演禪師,福州鄭氏子,得法于大慧禪師,南嶽下十六世。孝祥問道于師,謂曰:從上諸祖,無有立住持之事,或有開刱山門,受納徒眾,皆不得已為人逼迫而為之也。像季之時,佛法衰替,乃至有一種求名之輩,結托當道有力宰官,轉本以求實封,賜額、賜號者。更有求利者,投托士夫商賈申投情狀,偽賣、偽買以網錢帛者。這些說話一向已來,楓橋寺裏紛紛紜紜,說長道短,角觜不止,皆是此等人物也。

公之出處人具知之,啐啄同時元不著力,有緣即住,緣盡便行。若裨販之輩欲要此地造地獄業,不若兩手分付為佳耳(寒山寺石刻)。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演公出處。如公之或出或處,領眾行道,人皆知之。啐啄者,如雞抱卵。子將欲出以嘴吮曰啐,母知欲出以嘴囓曰啄。謂人之機緣相投亦如之也。若使啐啄同時,元不要人著力。有緣即任緣而住,無緣則拽杖便行。若使稗販之輩,欲要貪戀此地,巧用心機,乃造地獄業也。公不若以兩手分付與他,返為佳耳。
○稗販者,稗是草,似稻而非稻。俗謂,良田中[卄/狠]稗。松林中荊棘也。或作裨販,裨音悲,附也,謂裨附我法中,以佛法貪販利養也。故楞嚴云:裨販如來,造種種業。
△此一篇語勝轉一大藏摩訶般若,自能令汝消災獲福。

290.美有實德者,不隨世改易也
慈受深和尚謂徑山訥和尚曰:二、三十年來禪門蕭索,殆不堪看,諸方長老奔南走北不知其數,分煙散眾滿目皆是。惟師兄神情不動,坐享安逸,豈可與碌碌者同日而語也。欽歎!欽歎!此段因緣自非道充德實,行解相應,豈多得也。更冀勉力誘引後昆,使曹源涸而復漲,覺樹凋而再春,實區區下懷之望也(筆帖)。

《禪林寶訓筆說》:東京慧林寺慈受懷深禪師,壽春夏氏子,嗣長蘆崇信禪師,青原下十三世
○臨安府徑山妙空智訥禪師,亦嗣長蘆信禪師。慈受和尚贊美徑山曰:近二、三十年來,禪門下漸漸蕭索寂寥也,殆不堪看。諸方作長老為著名利二字,不是奔南,便是走北,如此者不知其數。又一種沒意志的,不是分煙便是散眾,如此者滿目皆是,者一段光境甚為可慘。惟獨老師兄神與情皆凝然不動,自能坐享安逸。此等受用,豈可與碌碌庸常輩,同時而語也。欽歎!欽歎!乃敬服之極也。此段因緣,自非道德充實,行解相應,豈可多得也。泯解而修曰行,心明朗徹曰解。更所冀望者,惟敏勉道力誘引來學,且曹溪之淵源今將涸竭矣,惟兄之法澤能使之復漲。菩提之覺樹今將凋落矣,惟兄之道風能使之再春,此實區區下懷之所望也。區區,小貌,自謙之辭。
△此篇不重在贊德人之德,而重在勉力于後昆也。所謂源將涸,而復漲。樹將凋,而再春。其企望不淺。

291.教人忍讒息謗,勿事爭競也
靈芝照和尚曰:讒與謗同邪?異邪?曰讒必假謗而成,蓋有謗而不讒者,未見讒而不謗者也。夫讒之生也,其始因於憎嫉,而終成於輕信。為之者,諂佞小人也。古之人有輸忠以輔君者,盡孝以事親者,抱義以結友者。雖君臣之相得,父子之相愛,朋友之相親,一日為人所讒,則反目攘臂,擯逐離間,至於相視如寇讎,雖在古聖賢所不能免也。然有初不能辯,久而後明者。有生不能辯,死而後明者。有至死不能辯,終古不能明者,不可勝數矣。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此所以誡人遠纔也。嗚呼!纔與謗不可不察也。且經史載之,不為不明。學者覽之,莫不知其非。往往身自陷於讒口噎欝至死,不能自明者是必怒受讒者之不察,為讒者之諂佞也。至有群小至其前復讒於他人,則又聽之以為然,是可謂聰明乎!蓋善為讒者,巧便鬪構,迎合蒙蔽,使其瞢然,如為鬼所魅,至有終身不能察者。孔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愬。言其浸潤之來,不使人預覺。雖曾參至孝,母必疑其殺人。市非林藪,人必疑其有虎。間有不行焉者,則謂之明,遠君子矣。予以愚拙疎懶,不喜諂附,妄悅於人,遂多為人所讒謗。予聞之竊自省曰:彼言果是歟?吾當改過,彼則我師也。彼言果非歟?彼亦徒為耳,焉能浼我哉。於是耳雖聞之,而口未嘗辯。士君子察不察,在彼才識明不明耳!吾孰能申其枉直,求知於人哉!然且不知,久而後明邪?後世而後明邪?終古不明邪?文中子曰:何以息謗曰無辯。吾當事斯語矣(芝圖集)。

靈芝照和尚曰:讒與謗同邪?異邪?曰讒必假謗而成,蓋有謗而不讒者,未見讒而不謗者也。夫讒之生也,其始因於憎嫉,而終成於輕信。為之者,諂佞小人也。古之人有輸忠以輔君者,盡孝以事親者,抱義以結友者。雖君臣之相得,父子之相愛,朋友之相親,一日為人所讒,則反目攘臂,擯逐離間,至於相視如寇讎,雖在古聖賢所不能免也。然有初不能辯,久而後明者。有生不能辯,死而後明者。有至死不能辯,終古不能明者,不可勝數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戒人切毋輕信。杭州靈芝圓照湛然律師,餘杭唐氏子,禮慧才法師受戒時,感觀音像放光。師自設問曰:讒譖與誹謗是一樣?是兩樣?讒者,佞言深切,譖害賢良也。謗者,未至深切,但言人之惡也。答曰:大抵讒害于人者,必先假誹謗而成,蓋世人但有誹謗而不加讒害者有之,未見有讒害于人而不先加誹謗者也。夫讒之所以生,其始皆因憎惡嫉忌于人,而終成于輕聽傍人之說,作此等說話者,原是諂媚便佞之人不可聽也。此事不但今日如此,如古之為人臣者,有捐軀赴死,輸忠以奉君。為人子者,有委曲承順,盡孝以事親。為結友者,有輔仁抱義,盡心以相契。然此情和理順之際,君臣之相得,父子之相愛,朋友之相親,可謂至矣。忽然一旦為小人讒謗,致使父子生瞋而反目,兄弟鬥諍而攘臂,君臣疏斥而擯逐,一相接見視之如寇讎。孟子曰: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讎。此等情狀,雖上古聖賢所不能免,皆由小人之讒謗也。然有初時不知為小人愚弄成此離間,久而後知者有之。又有盡此一生竟不能辯,直至死而後知者亦有之。更有至死之後亦不能辯,即遲之終古不能明知者,不可勝數矣。

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此所以誡人遠纔也。嗚呼!纔與謗不可不察也。且經史載之,不為不明。學者覽之,莫不知其非。往往身自陷於讒口噎欝至死,不能自明者是必怒受讒者之不察,為讒者之諂佞也。至有群小至其前復讒於他人,則又聽之以為然,是可謂聰明乎!蓋善為讒者,巧便鬪構,迎合蒙蔽,使其瞢然,如為鬼所魅,至有終身不能察者。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人明察其非。此又承上忠君信友而來。言讒謗之害不小,乃引古人之言為證。子游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字子游。數,頻瀆也。事君苟諫之不行,則去之可也。若頻為瀆諫,則聽者厭煩,小人乘間讒謗,輕則去其爵,重則傷其身,是求榮而返辱也,是謂事君數斯辱矣。導友不納,則止之可也,若頻為勸賣,則聽者厭煩,小人乘間讒謗,小則口然而心怒,大則憤恨而仇報,是求親而返疏也。故曰朋友數斯疏矣。此所以戒人遠讒也。烏乎!讒之與謗不可不深加審察,宜一切經史載之、註之不為不詳,一一分明說出。凡諸學者讀之、覽之,莫不知聽人讒謗,終是敗德。往往見人此身陷落于讒人口中。噎,是哽于喉也。鬱,結于心也。哽結至死,而不能自察明白者無別是必怒時偶受讒人之言而不審實,竟受讒人之諂佞也。至有群小立于吾前,復讒于他人,則吾又輕聽愈篤信之以為然。自既受其讒,復信讒于他人,是可謂之聰明乎!蓋善為讒謗者有多般作權弄巧,多種方法便利。鬥搆兩頭,逢迎取合于人,將他蒙昧著覆蔽著,使人昏瞢猶如鬼魅所著,以至終身而不能察識,為讒人所迷惑于我心也。傷哉!

孔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愬。言其浸潤之來,不使人預覺。雖曾參至孝,母必疑其殺人。市非林藪,人必疑其有虎。間有不行焉者,則謂之明,遠君子矣。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人預覺其言。此又承上孝親而來。言讒謗之害人不小,能令至孝之子,亦見疑于賢母。孔子姓孔名丘,字仲尼。周靈王庚戌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四日,生於魯國[兗-兄+允]州鄒邑平鄉晉昌里。父叔梁紇,母顏氏。至唐七帝玄宗諡號文宣。子張問明,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矣。
註曰:浸潤者。如水浸灌,滋潤漸漬,而不驟也。譖者,毀人之行。言毀人之行漸漬而不驟,則聽者不覺其入,而信之深也。膚受,謂肌膚所受,利害切身。愬與訴同。愬者,訴己之怨也,言人訴冤急迫而切,則聽者不及致詳而發之暴矣。二者皆難察識。人能察之,則可見其心之明,照之遠,不蔽于近也。
○曾參字子興,孔子弟子。武城人,至孝,孔子因之作孝經。
○秦之甘茂曰:魯人與曾參同名者殺人,人告其母曰:汝子殺人。母曰:吾子仁孝不殺人。織機自若,少頃人又告曾參殺人,母又自若。又一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機,踰牆而走。今臣賢不及曾參,王信臣又不及參母,疑臣者不特三人,臣恐大王投杼矣。秦武王任使甘茂伐韓,故作此語也。
○韓子曰:龐蔥與魏大子質于邯鄲。謂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大王信乎?王曰:否。曰:二人言,信乎?王曰:疑之矣。曰:三人言,信乎?王曰:寡人信之矣。曰:夫市無虎,明矣,然三人言而既信。今邯鄲去大梁遠于市,議臣者過于三人,願王察之。王曰:寡人自為知。方辭行,果有讒言于王者。間有不疑不信此等說話者,致令讒謗不得行焉,此可謂高明遠達之君子也。

予以愚拙疎懶,不喜諂附,妄悅於人,遂多為人所讒謗。予聞之竊自省曰:彼言果是歟?吾當改過,彼則我師也。彼言果非歟?彼亦徒為耳,焉能浼我哉。於是耳雖聞之,而口未嘗辯。士君子察不察,在彼才識明不明耳!吾孰能申其枉直,求知於人哉!然且不知,久而後明邪?後世而後明邪?終古不明邪?文中子曰:何以息謗曰無辯。吾當事斯語矣(芝圖集)。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方出自己之言。此乃靈芝和尚自敘忍讒之由,引文公息謗以自消弭也。謂我賦性愚拙,為人疏散而懶墮。生平不喜諂媚阿附,虛妄取悅于人,遂多為小人讒謗。予聞人讒謗之語,私自省察曰:彼言果是,吾當自知改過,彼人即是我之師也。彼言若非,彼自作自受,徒然妄為耳。浼,染污也。又焉能染污于我哉!于是耳雖聞之,而口未嘗辯。士君子或能審察于我,或不能審察,在彼人自家才識之明與不明耳!吾豈必欲申明是枉?是直?求知于士君子哉。然且不知今日不明,久而後明也或有之。又或此生不明,後世而後明也亦有之。甚至有終古而不能明者,亦有之也。文中子曰:何以息謗?曰無辯。吾當承事斯語以自忍也。
○文中子,姓王名通字仲淹,洛陽龍門人,歿後門人諡為文中子。西遊長安,見隋煬帝,奏太平言十二策,帝大悅。既歸九年,續修六經大備。賈瓊問曰:何以息謗?子曰:無辯。問:如何止怨?曰:無爭。乃云:聞謗而怨者,讒之囮。見譽而喜者,佞之媒。絕囮去媒,讒佞遠矣。囮音訛,鳥媒也
△古人氣魄,何其廓落如此。處難處之事,非至人則不能也。此為真知悔者,誠意所至耳!

292.教真參實學,究其至極之所以也
懶菴樞和尚曰:學道人當以悟為期,求真善知識決擇之。絲頭情見不盡,即是生死根本。情見盡處,須究其盡之所以,如人長在家愁什麼家中事不辦?溈山云:今時人雖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猶有無始習氣未能頓盡,須教渠淨除現業流識,即是修也,不可別有行門令渠趣向。溈山古佛故能發此語,如或不然,眼光落地時,未免手脚忙亂依舊如落湯螃蟹也。

懶菴樞和尚曰:學道人當以悟為期,求真善知識決擇之。絲頭情見不盡,即是生死根本。情見盡處,須究其盡之所以,如人長在家愁什麼家中事不辦?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期以頓悟。臨安府靈隱寺懶菴道樞禪師,嗣道場居惠禪師,南嶽下十八世。謂若要做出世丈夫,必當以徹悟為期。更須要真正明眼之師,為我剖決其疑滯,揀擇其邪正,所謂悟後正要見人。若有一絲頭情識念頭未盡,即是生死根本。及到情見盡處,更須要究竟他極盡之所以。古云:莫謂無心云是道,無心猶隔一重關,譬如人常常在自己家中,愁什麼家中大小事務不辦。

溈山云:今時人雖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猶有無始習氣未能頓盡,須教渠淨除現業流識,即是修也,不可別有行門令渠趣向。溈山古佛故能發此語,如或不然,眼光落地時,未免手脚忙亂依舊如落湯螃蟹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引證真修。溈山祐祖道:今時道流雖則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猶尚有無始劫來三業十惡之習氣未能頓然除盡,須教他二六時中,但自己淨盡,除去現前業識流浪中之微細生滅即是修也。不是此外別有箇甚的法門,令渠趨向。溈山古佛乃能發此語。如或孟浪承當,待到眼光落地之時,未免手忙腳亂,依舊猶如箇落沸湯的螃蟹相似,可歎也!
△靈丹一粒點鐵成金,又何須千言萬語。只要受持得淨除現業流識一語,可以成等正覺。

293.見招提中物不可輕用,因果歷然也
懶菴曰:律中云:僧物有四種:一者常住常住、二者十方常住、三者現前常住、四者十方現前常住。且常住之物,不可絲毫有犯,其罪非輕,先聖後聖非不丁寧。往往聞者未必能信,信者未必能行。山僧或出或處,未嘗不以此切切介意,猶恐有所未至。因述偈以自警云:十方僧物重如山,萬劫千生豈易還,金口共譚曾未信,他年爭免鐵城關。人身難得好思量,頭角生時歲月長,堪笑貪他一粒米,等閒失却半年糧。

懶菴曰:律中云:僧物有四種:一者常住常住、二者十方常住、三者現前常住、四者十方現前常住。且常住之物,不可絲毫有犯,其罪非輕,先聖後聖非不丁寧。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僧物不可涉私。律中云:僧物有四種:
一者常住常住,謂眾僧舍宅、什物、樹木、田園、僕、畜、米麥等物。以體局當處,不通餘界。但得受用,不許分賣,故重云:常住常住也。
二者十方常住,謂寺中供僧成熟之飲食等物。體具十方,非局本處。善現律云:不打鐘食,犯偷盜罪。今諸寺同居同食,食既成熟,乃打鐘鼓,蓋明十方僧俱有分故也。
三者現前常住,此有二種:謂一物現前、二僧眾現前。但此物惟施此處現前僧眾故也。
四者十方現前常住,謂亡僧之物。施輕體同十方,唯本處現在得分,故毗婆沙論云:盜亡僧物則于誰處得根本罪?答:已作羯磨者,于羯磨眾處得。若未作羯磨者,普于一切善說諸法眾得。今詳分亡僧物,十方來僧在羯磨數前即得,羯磨後來不得也。且常住之物不可絲毫有犯,設一犯著,其罪苦非輕。先聖,如諸佛。後聖,如諸祖。誰不以此常住之物,切切戒之也。

往往聞者未必能信,信者未必能行。山僧或出或處,未嘗不以此切切介意,猶恐有所未至。因述偈以自警云:十方僧物重如山,萬劫千生豈易還,金口共譚曾未信,他年爭免鐵城關。人身難得好思量,頭角生時歲月長,堪笑貪他一粒米,等閒失却半年糧。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教戒謹須當諦信。往往或住持,或執事,聞此叮嚀教戒之言,未必能信。縱信知謂地獄罪苦不輕,而未必能行。山僧或行腳時,或住院時,出處之間,未嘗不以此眾僧之物,切切存之于心也。不可輕犯,猶恐時中有所未到,因述偈以自警云:
十方僧物重如山,萬劫千生豈易還,金口共譚曾未信,他年爭免鐵城關。金口,即大覺金仙之口,乃佛說也。
人身難得好思量,頭角生時歲月長,堪笑貪他一粒米,等閑失卻半年糧。
△此如午夜鐘聲,不覺令人大夢警起,更有沉于醉鄉者,雖聞亦不醒也,為之奈何!

294.申明禪教不是二法,元一理也
懶菴曰:涅槃經云:若人聞說大涅槃一句一字,不作字相,不作句相,不作聞相,不作佛相,不作說相,如是義者名無相相。達磨大師航海而來不立文字者,蓋明無相之旨,非達磨自出新意別立門戶。近世學者不悟斯旨,意謂禪宗別是一種法門,以禪為宗者非其教,以教為宗者非其禪。遂成兩家之說,互相詆呰譊譊不能自已。噫!所聞淺陋一至於此,非愚即狂,甚可歎息也(心地法門)。

懶菴曰:涅槃經云:若人聞說大涅槃一句一字,不作字相,不作句相,不作聞相,不作佛相,不作說相,如是義者名無相相。達磨大師航海而來不立文字者,蓋明無相之旨,非達磨自出新意別立門戶。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總明佛旨無差。佛言:若有人聞我所說大涅槃。梵語涅槃,此云滅度,謂滅除煩惱度生死海也。又涅即不生,槃即不滅,不生不滅之理名大涅槃。或聞一句,或聞一字,于其中間不作字相者,知文字性空。不作句相者,達言語性空。不作聞相者,能聞之性本空。不作佛相者,能說之人亦空。不作說相者,所說之法亦空。如是義者,指上五種空相,此為無相之相也。菩提達磨,乃香至國王之次子,在西天為二十八祖,東土為初祖。謂大師泛舟渡海而來,面壁嵩山,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立文字,蓋本涅槃經說,乃明此無相之旨。非初祖新出己意,別開一無相法門也。然則如來如此而說,祖師以此教人,豈有兩般。

近世學者不悟斯旨,意謂禪宗別是一種法門,以禪為宗者非其教,以教為宗者非其禪。遂成兩家之說,互相詆呰譊譊不能自已。噫!所聞淺陋一至於此,非愚即狂,甚可歎息也(心地法門)。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無識妄生分別。近世粗心學者,不悟知佛祖一理,謂禪宗別是一種法門。以禪為宗者,單主于禪,即非習教者之人。以教為宗者,單主于教,又非習禪者之士。遂成兩家之說,不惟分疆立界,而返致互相毀謗。譊譊,喧爭也,喧爭而不止。噫者,歎息此輩不通大道者,所聞卑淺而兼鄙陋,相爭相謗以至如此。要知此等人不是愚人即是狂徒,甚可歎息也。
△于三百篇之後,出此一篇,收盡從前許多說話,總歸于無相旨中而已。若人知得經意、祖意,了了無疑,則三百篇皆為剩語,旨哉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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