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奇聞說炎涼

         陳忠實著「白鹿原」讀後札記

 

與這本書結緣純屬偶然，二零一七年五月某天，在上海一社區的看板上看到一篇文章，強調書的壽命比人長，介紹「白鹿原」作者陳忠實先生。我好奇的到書店買下唯一的一本厚厚的書，封面寫著「20週年隆重紀念專有版權惟一擁有，1993年原始版本完整呈現，長銷不衰累計印數1383350冊，歷獲茅盾文學獎及國內外文學大獎，電影《白鹿原》美術設計精彩插圖首次面世」這書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年11月第16次印刷的版本。

 

既已拍成電影，我當然先睹為快。片尾的四句話「風花雪月平凡事，笑看奇聞說炎涼，悲歡離合觀世相，百態人生話滄桑」令人玩味。看完了電影再看原著，覺得差很大，電影情節只佔原著一小部分，雖改編得有聲有色，演員也可圈可點，終覺離原著有段距離。還好由劉進執導的電視劇共八十五集，應該可以較忠實的詮釋原著的原貌。

 

作家是自由的，表現在思想和文字上本就遼闊無比，這是天經地義。但陳忠實仍因書中政治鬥爭的若干描寫做出適當的廓清與妥協，刪改了兩三千字後才獲獎。旅居瑞典的作家茉莉撰文表示，此書成中國當代文學的「扛鼎之作」其奧秘在於作者出於文學良知，拒絕為當權者唱讚歌。相反的，小說在宏大的歷史敘述中，完全顛覆了當權者的文學話語體系，以赤裸裸的史實事件，對殘酷的權謀者作反諷與否定。

 

作者努力閱讀，體驗生活。生長於農村，見過鄰近村子鬥地主分田產的場面，看著父親把剛生過牛犢的黃牛拉到農業生產合作社的大槽上。到合作社變公社吃大鍋飯時，親歷打回的飯由濃變稀由多變少餓肚的過程。做過民辦教師，以小廟為教室，旁為生產隊的打麥場，目睹種麥收麥播種包谷再到掰包谷棒子的整個勞動流程。後來在公社當了十年幹部，卻也眼見人民公社制度的徹底瓦解。這些生活背景，都是作者筆下的素材。作者在鑽研藍田縣志時發現眾多貞婦烈女的事跡，卻也反向躍現叛逆者田小娥的名字。而白鹿村的「鄉約」和族長白嘉軒、最具智慧的朱先生，均在作者研讀縣志時一一湧現。

 

這部五十三萬字的小說，有人拿來與莫言的小說相比。我看過莫言的「豐乳肥臀」也寫了讀後札記，都標榜是魔幻現實主義色彩的小說，實難分軒輊，但莫言以量取勝。

 

電影版的「白鹿原」以族長白嘉軒和小女子田小娥為核心進行演繹，原著裡另一個女人白靈的故事不輸田小娥，兩個女人道不同，當然沒有交集。先說田小娥，年輕時嫁給郭武舉為妾，難耐孤寂與麥客黑娃偷情，後被掃地出門，又被黑娃娶回白鹿原，卻不見容於公婆和族人，遂展開她的悲慘歲月。良人黑娃逃亡後，她不得不屈服於鹿子霖的淫威之下，又受鹿子霖教唆，引誘白孝文上勾，到頭來死於黑娃父親鹿三刀下。後來族人怕她的冤魂遊蕩為害鄉民，乃造塔安置之。在作者筆下，田小娥長得標緻，吃苦耐勞，生性並不放蕩，但命途多舛，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另一個女子白靈，乃族長白嘉軒之女，是才女型的美女，幼時頑劣，聰慧過人，性子又剛烈。白靈為爭取進城讀書不惜和父親反目，離家出走，寄居在城裡皮匠二姑丈家，常惡作劇讓人無法招架。白靈和兆海相遇於圍城之災的志工行列，從同鄉關係繼而相戀，鹿兆海保荐軍校，和白靈合影後擁抱吻別，白靈把銅元塞進兆海手心，說你帶著好，甭忘我。這銅元曾決定他們加入不同的黨，男入紅黨女入藍黨。多年後，男人退出紅黨加入藍黨，女人卻反其道而行。政治立場的不同，讓他們越離越遠。白靈加入紅黨後，奉命和兆海親哥鹿兆鵬扮演假夫妻，剛開始謹守分寸，結果仍假戲真作了。她為組織出生入死，最後果真成了烈士。

 

黑娃是小說中甚突出的人物。原名鹿兆謙的黑娃是族長白嘉軒家中長工鹿三的兒子，與白家兄弟孝文孝武一起玩泥土抓泥鰍長大，也常因頑劣在祠堂被族長依鄉約予以鞭笞。不愛讀書的黑娃十七歲就跟嘉道叔下了白鹿原，渡過渭河到渭北將軍寨給郭姓財東熬活做麥客，就在這裡遇到田小娥，兩人偷情後惹下禍端，差點引來殺身之禍。黑娃逃離將軍寨，輾轉得知小女子被休了，田秀才把名譽掃地被休的女兒嫁給黑娃。父親鹿三探知醜聞後，拒絕與兩人同住，黑娃只好帶著小娥暫居一座破窯洞，並賣力打工，一年下來，除供養小娥吃住外，還買地養豬栽樹，所謂患難夫妻有真情，連當校長的鹿兆鵬都羨慕黑娃是白鹿原婚姻自主第一人。

 

以後黑娃參與由鹿兆鵬策動的刮風夜燒糧台，以報復軍閥的橫徵暴斂，卻引來更多事端。只求安居置產添娃的黑娃又被鹿兆鵬慫恿到農講所培訓，培訓歸來，在白鹿原掀起了一場風暴。除糾眾鍘了惡名昭彰的老和尚，還搗毀白鹿原的精神堡壘祠堂，以洩他與小娥進不了祠堂成親的冤氣。漏子越捅越大，只得逼上梁山，在土匪窩裡當二頭目，以後又帶同夥回白鹿原向仇家搶劫還鬧了人命。因山上有女人伺候，都把田小娥忘了。等到記得給小娥補糧騎馬回窯洞時，才發現田小娥已香消玉殞了。

 

田小娥的死，讓黑娃痛不欲生，誓言輯兇報仇，他鎖定兇手不是鹿子霖就是白嘉軒。與田小娥有染的鹿子霖陰險狡詐，一見面就向黑娃大討人情，說他受田小娥之託，如何幫黑娃向上級說情，如何幫助小娥度過難關，兇手那可能會是他，說得黑娃不信也得信。行事光明磊落懷仁義之心的白嘉軒，見黑娃找上門，義正辭嚴的告訴黑娃，他雖然對田小娥的行為有意見，但不可能殺她，黑娃要拿他頂罪，他也二話不說。此時黑娃的父親鹿三出現了，攜帶那把殺小娥的凶刀，坦承兇手就是他，他是在為白鹿原除害，問心無愧。黑娃憤怒的手持鋼刀很想一刀就讓父親斃命，最後還是下不了手，滿臉憤恨，絕情而去。（2017.1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