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片透明的落地窗，窗外下著我聽不見的落雨聲，轉彎的車劃過路面，揚起的水花，終將躺下。一個月至少一次帶高齡的奶奶看診，抽完第一次血之後，要等兩個小時，再測一次飯後血糖，這段時間，稍微陪伴幾刻鐘後，我會外出閒逛，自從原本的水果攤改為便利商店，我多了處可以抖落風塵，可以逃離奶奶的頻頻詢問：「還要多久？到了沒？」抽身離開醫院，暫時歇個腳，吃個餐點，聽個音樂，翻個雜誌的等待時光。

　　奶奶會乖乖的座在那裡，直到我的出現，就是她最高興的時候了，抽完血馬上就可以回家，離開她不喜歡的地方。有時我會想，幸福是什麼？爺爺離開奶奶有三十年幾年了吧。這期間晚上奶奶通常一個人睡，雖然媽媽說：「她都睡得很熟，睡到很晚。」但孤單的她，會害怕一個人在家，房間的窗戶與窗簾緊閉，尤其在我要帶媽媽看診或燙頭髮的時候最明顯。我會說就看電視或睡個覺，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每每女兒或孫侄輩回來，她愛摸人，她喜歡找人陪睡，只是這次數屈指可數。我在想我老了以後會不會和她一樣？現在孩子長大了，不喜歡被她摸，只剩下愛犬會讓她摸摸下巴和頭髮。泡個牛奶都不會，要等媽媽運動回來才能吃早餐，澡要大姑和四姑輪流洗。幾乎不出門，行動變緩慢的她，家人央求她好天氣推輪椅外出散步，她可會翻臉生氣的。每天就是吃三餐和睡覺，年輕性子急，愛美的她常看她洗臉，安慰的是，現在依舊耳聰目明，甚少病痛，除了幾年前跌斷骨頭住院九天外，倒也安好。

　　二個兒子相繼離開，住台北的三兒媳幾乎不聞不問，想想我陪著四老一少，一轉眼就是十幾年的光景。但我總記得奶奶在七十幾歲的時候，買了二個手錶，一個姶給我，一個給弟弟。還有大約元旦左右，家中大大小小的會聚在一起，為奶奶慶生，家中沖洗出來最多的就是慶生的照片。人生有幾個十年，能相聚在一起就要惜緣，雖然有一天身邊的人都會一一離開，我在良辰吉日也會消失不見。但是我相信，也許腦海裡的記憶海綿會留下感應，就好像我們會對某些人特別投緣，總有一見如故般的熟悉感，我想那就是累世接收的第六感。該回去了，你猜奶奶會有什麼表情，開口會說人麼話？（你哪去哈故）（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