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開始學會用自己的節奏習慣紐約這個城市的步調。
我喜歡跑步。身邊的朋友都知道我除了喜歡曝曬在太陽下,用高溫感受加速的心跳外,我喜歡去體育館跑步。在學生時期,八百公尺是拿來競爭的項目,我從來沒試過長距離的慢跑。畢業後再也沒有競爭的對象和目標,享受跑步時的心跳和節奏、同時感受汗水從額頭上滑下眉頭的重量便成主要的目的,我開始加長自己跑步的距離和時間,以延長自己享受跑步當下的感動和習慣一種不變、熟悉的節奏。慢慢的,我開始越跑越遠。
離開學校的同時,我離開了跑道,進入了城市。我依舊習慣用自己的步調熟悉每個城市的空氣。
北京的空氣太差,在北京短住時每個朋友都不建議我到外頭去跑步,我只能每天站上跑步機感受機械式的節奏。或許這是北京的一部份;那年北京大張旗鼓在籌備奧運,現代化、新建設是城市趕上21世紀最快的方式。跑步機讓我和現代化的北京更貼近一點,雖然我最愛的是瀰漫在空氣中那種慢調官腔的老北京步調。
東京皇居外圍有一條慢跑步道,某雜誌報導那是一條亞洲最著名的慢跑步道之一,據說東京許多名人會在清晨去皇居跑一圈。隨著斜坡起伏的步道,偶爾停在交通號誌前,第一次讓我感受到什麼是“路跑”,跟規律的跑道是完全不同的步調。那是一個春末的清晨,去過東京幾次,我第一次感受到飄散在東京的街道中真實的空氣。
跑步成為我生活中的一部份是可預期的。但我沒有想到跑步會成為我在這城市對抗挫折的方法。隨著我調整自己跑步的節奏,我慢慢在紐約找到自己的步調。我在SoHo住的地方離河邊很近。沿著Houston street 往西走到河邊的慢跑步道,我從那沿著Hudson River往下跑到Manhattan最南邊的Battery Park再折回來,一小時的慢跑路段讓我可以靜靜消化自己的生活和享受慢跑的心跳。Houdson River在傍晚還能見到夕陽時是最美的時候,但我偶爾喜歡在深夜慢跑,晚上10點後跑步的人還是不少,沿著河岸的路燈讓城市的夜晚安全許多。某一晚,我沿著固定的步道,繞過幾個碼頭,從河邊吹上岸的風迎面吹來,那一刻,我感受到眼前黑夜自由的空氣;那一刻,我終於感受到自己成為這城市的一部份。那一陣風直接吹進我心裡,在我不預期時,在我盡心感受自己雙腳的節奏和額頭的汗水時,這座城市終於跟隨著夜晚的海風向我走來,海風越過我,留下城市的空氣環繞著我,我成為跟著這座城市一起脈動的其中一個心跳。
在陌生的城市生活是種探險,只要有足夠的動力和勇氣,探險總是令人興奮期待。但勇氣和挫折總是不斷互相消磨,當勇氣和動力因為現實的挫折減弱,探險變成一段不安的旅程。跑步或許無法減輕我對未知的不安,但隨著自己熟悉的步伐和節奏我總能找回足夠的勇氣和堅持的動力。我沿著這座城市的街道不斷的向前,我和她一同迎接日出、夕陽和深夜,我和她一同呼吸。
我在這自由的空氣中找到自己的節奏,然後,我用自己的腳步繼續前進。或許這是為什麼在紐約慢跑的人很多,每個人都試著用自己的步調在這急促的城市裡找到前進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