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的漁船】
要從東清走到開元港是一段很遠的距離,繞過山頭到紅頭,再走到港口,這樣走下來少說要個把個小時。
清晨吹著太平洋來的風,走在哪都自在,一部深綠色沒有窗子的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要去哪裡?」接著我就上車了。這會是我搭的最後一趟便車。
「你要去搭船喔,今天有開船嗎?我要去那修船,順便載你過去啦。」
我聊著這幾天的生活,認識的人,「我昨天住東清啊,有認識一個姓謝的男生也住東清。」
「我也姓謝啊,那個是我侄子啦!」
「侄子?真的假的?頭髮有點長,我在阿貴那遇到的噎。」
「對啦,他很喜歡往那跑。」在這真的不能做壞事,隨便遇到每個人都是親戚。
「還有宜靜啊,他跟我一樣也是桃園人噎。」
「喔,對啊,阿貴老婆喔。」
「他們結婚啦?」
「都住在一起了!」這裡的人即使接受了現代人的生活方式,卻仍保有淳樸的單純,在大家的眼裡,宜靜已經跟阿貴一起了。
繞過山路時,我們在氣象站停下來,那是蘭嶼最高的地方,這座海島最高的地方,我遠遠看著眼前無盡的大海,是太平洋,再廣的視野也不及她的一半遼闊。吹來的風帶來的是海水,太平洋停在這的浪花。
到了港口,車子隨意停了下來,他跳下停在港邊的第一艘船,我看著;「要不要下來看看?」,我就等這句。旁邊靠著另一艘深藍色、有點髒的小船。
這邊三個人認真討論著船上設備及採買的價錢,聽起來像是我插不進的話題,深藍色小船內兩個男人蹲坐在船板上嗑瓜子,「妳來玩喔?」「是啊!」接著話我順勢靠過去聊天,天上飄起雨來。
「下雨了,進來啦,不然會淋到耶。」兩艘船晃著碰撞,我小心的跨跳過去,「來、來坐這。」他們熱心的招呼著,拿出船板下一袋糖果,像是準備過年的喜糖,「要不要喝汽水?你要請人家喝汽水嘛!」對著我說話時,這個比較胖的男人同時朝著另一個船員說著,接著用塑膠免洗杯倒了汽水給我。
好奇的我對這兩個漁民非常有興趣,開始問起他們的故事。這兩個人從台東來,就開著自己的船來這靠運氣捕點魚。我問著他們海上的生活,比較胖的男人盯著飄雨的港外像是想著什麼,另一個男人倒是很樂意跟我聊這些。
我們幾乎是不斷聊著這樣的話題,突然那個比較胖的男人拿出筆,隨手撕下口袋裡本子的一小角在上面不知寫了什麼東西,「這是他的電話啦,下次來可以找他玩。」「阿 “王宗”」,我唸不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這個胖男人寫著一首很秀氣的字。我接過他手上的紙條,另一個男人淺淺的笑著。雨水隨著海風不時飄著,偶而打進舺舨。
「欸,我要去買點東西,走了吧。」載我過來的謝先生在另一艘船上大喊著。
「沒關係,我在這等,船再過不久就來啦。」我和他隔著艘船對喊。
「走吧!我順道帶你走走。」他倒是挺堅持。畢竟搭過人家便車,我也不好拒絕,我又從船上回到陸地,回到車上。
「你要小心一點,他們是走私的漁船!」上了車,他突然爆出這麼一句話。
「啊!?什麼?」
「所以我剛才才要一直叫你走啊。」
「真的嗎?你怎麼知道?」就像小孩子般我不可置信的想要問到底。
「海巡已經注意他們很多天了,你沒看到他們船身漆的黑黑的、船上都沒有漁具嗎?你要小心一點,不然海巡如果看到你們一直一起就會想說你們是一夥的。」
這麼一刻,我真的有點嚇到,心裡想著我回到台灣後電視上新聞播著通緝那艘漁船的畫面,畫面中是那兩個男人,接著旁邊還有我…,不會有這種事吧…這個念頭在我腦裡盤旋好一會兒,有一陣子我一直沒有開口。
「我想應該不會啦,你走來走去海巡應該沒有注意到。」
他試圖安慰著我,像是為了讓那隨口編出的謠言更有真實性。我雖然是半信半疑,也只能抱著姑且信之的心情。
在商店裡買了顆暈船藥後我們又回到港口,船也快到了,我跟謝先生道別,感謝他在我走前還當了小小的導遊。這時電話響起,是阿貴打電話來,特別叮嚀我一個人要小心。
掛上電話,心裡還想著這幾天在這小島上遇到的每個人。我往堤防外走,港口內停著十幾艘小船,港外是腳下浪花無盡延伸的太平洋。那艘被懷疑是走私的漁船遠遠停在最靠近陸地的地方,那兩個男人還蹲坐在船板上嗑瓜子,不能出海,只好在船上等著。
我永遠都不會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是艘走私的漁船,如果是,也不過是海上另一種生活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