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養過寵物嗎？這是一封寫給愛犬的記念信。相伴16年，BJ給作者一家帶去了太多美好的陪伴和回憶，也讓作者再一次體會做媽媽的心。
我最愛的BJ：
想你啊！
仍記得那個大清早，第一次探訪你的出生地。那是養馬飼牛羊兼務農的一大片地方，老房屋與車道相隔頗遠。下車後的第一口空氣，已是那股強烈的動物膻味；走在泥濘路上，感覺原始。大門打開，迎上來的是女戶主，她領我們靠著右邊通道進入，活現眼前的是一個19世紀初的復古廚房。
甫坐在廚房正中的餐桌旁，女戶主遞上熱茶後，便開始跟我們說你的家譜，同時有很多小狗也爭相歡迎著我們，它們該是你的兄弟姊妹吧！它們用幼嫩的嗓音叫吠著，又不斷攀爬我們的雙腿，企圖要親親我們；惟你最為安靜，只獨坐一角，偶爾給我一個幽幽的眼神。即使你全程沒有走過來哄哄我們，最終還是把你買下來，因為你完全符合我手上的清單要求：母胎中的第一隻，男，純種，骨骼健壯，有出世紙。我們全家都視這張清單為小毛孩飼養新手寶典。
我們給你起名BJ，這是哥哥名字後面再加Junior（年少者）的簡稱。你被我抱進懷裡，你擁有一身油光閃亮的黑白毛，像絲綢般柔軟順滑，又帶點微微捲曲，指尖剛好可以玩弄。你卻不管我，只顧如抱枕般窩在我腹前。扣上安全帶後，車子慢慢駛離一望無際的農地。你沒有對窗外的景物好奇，只享受在我的懷抱裡。畢竟是鄉間小毛孩，慢行車速也會暈車浪。那些有溫度的嘔吐物彷彿在提醒我，母親的角色不易為啊！
從那天開始，你小小的身影，嗅盡家裡每一角落。天天帶你外出散步，相同的路線，你都仍舊興奮地四處嗅聞，你對每一朵野花和每一棵樹都充滿興趣。我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你DNA裡蘊含的好奇心和冒險精神。儘管消耗了一整天的活力，晚上一關燈，你就會不斷哀鳴。多少次我的心都被軟化，在家人的反對下仍靜靜把你擁入懷中，同睡在沙發上。還有，當你滿六個月後，為了履行買家的承諾，我們不得不為你安排絕育手術。你知道嗎？那天晚上，當獸醫姐姐叫你跟媽媽說再見，我竟哭起來。即使是分別一天，我竟也捨不得了。
你很明白事理，牙齒癢癢時，就咬回收箱內的東西，撒滿一地都只是不值錢的東西。你知道嗎？別的小狗牙癢癢，是咬手機，咬皮革，咬沙發。你當然也有淘氣。記得有一次，你故意在我把地抹得亮亮麗麗時，施施然把臀部肌肉收放自如，與我只有十尺之距，我馬上火了。又不止一次，你在後園挖洞，離家出走，急得我不顧儀態，走在街上呼喊你的名字，手裡不停地搖晃著你最愛的小食罐。儘管撲空，幸而你跟上其他狗主，他們總能把你認出來，並馬上送你回家。
你應該知道的，你有一雙會說故事的眼睛，曉得流露出迷魂般的眼神。因此在適當的時候，你會耍出這眼神，使我又再降服，打破定下的界線。那次我們一起共嚐了碟子上的榴槤，雖然你對那奇怪的氣味感到困惑，但最後你還是忍不住舔了又舔。沒想到你竟然會喜歡上那種獨特的味道，我真後悔把這昂貴的食物與你分享。
還記得第一次去沙灘嗎？你對著人潮及海浪忙得不可開交，時而吠叫，時而跳跑。浪花把你弄得濕漉漉，你就在陽光下拼盡全力甩掉身上的水珠。小沙粒成為你身上的金黃薄外衣，纏結的毛髮編織出非洲土人的風情。
你小小的身驅隱藏了無比的勇氣，你曾因為趕走後園的臭鼬，而換來暈眩兼一身氣味；又在荒野間捕捉小田鼠，還得意地向我展示你的機智與勇敢，真把我嚇壞。然而這些小插曲都是你為我家送上的無比歡樂。
最令我傷心的一次，是你被一隻失控的大狗攻擊。回家後你靜靜地藏在地庫梯間一角，自己舔舐傷口，最後由獸醫為你縫上了多處傷口，我心傷透。那段治療及康復的路，我們都非常擔心，也常常自責不曉如何處理當時突襲的一刻。看著你虛弱的樣子，我們的心都碎了。更不幸的是，這場意外，帶來了你日後社交成長的陰影。作母親的我更覺慚愧。
隨著時間的推移，你陪我們走過高低。哥哥從小學、中學進入大學，你從不間斷，與我們一起去探望遷移別省讀大學的哥哥。你在細小的車廂內總是乖乖的，雖然在安全帶的強制下不甚舒服，你卻從不哼一聲地忍受沉悶的長途車程及額外的交通阻塞。又有多少日子，我情緒煩躁時，你總是安靜陪伴在我左右，或坐或立，你都形影相隨，讓我體驗了人與狗之間的愛與忠誠。
餵狗放狗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然而我卻是你一生的所有。
隨著你年紀漸長，身體也變得越來越弱。漸漸地，當我下班回家，你不再衝過來，向我搖尾滾地。你走路變得緩慢，也不再奔走於樓梯間；甚至後期，你只能躺在火爐前，聽著父給我倆的歌曲《如鹿切慕溪水/As the deer》。那時你胸腹微微起伏，仿彿在告訴我，你仍努力呼吸著每一口氣，你依然用那雙充滿愛意的眼睛看著我；然而我卻是無力又無比心酸。
你等不到哥哥大學畢業了。在一個冰封的晚上，我親手把你送到獸醫處。單獨離開的我，再沒法抑制了，淚涕在寒冬中瞬間結冰，帶來點點刺痛，卻也留下無盡的愛與思念。雖然你不再在我們身邊，但你的所有卻永遠留在我們心中。
謝謝你，親愛的BJ，十六年來你給我們家帶來太多美好時光。謝謝你對我的信任，把你的一生交付給我。家裡少了你的身影，恢復了安靜與空蕩，也添了思念。
謝謝你啊BJ，給我們帶來的所有難忘的回憶。
你要記得謝飯禱告啊，我們約定了，到那天一起品嚐豐富的筵席。
愛你的媽媽
-END-
作者簡介
文伊利
孕育於香港殖民地時代，現居北美。退休後重拾少年夢，提筆學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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