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出宴會廳時,身後掌聲仍持續著。
或許,我未必能全然抵抗對於讚許肯定的迷戀。祇是,當下心底卻清楚,20幾年來,這一刻,是我人生真實感受的首次Peak;然而,唯有眼前的這一抹湖光,在夜色下靜默柔躺的山巔倒影,它能包容我的激情,才真懂得我的豪氣與不捨 … 也才是我願意分享喜悅的唯一對象。
得獎的前一天,院長找我進辦公室,告訴我:“不用謝謝我,此獎並非我能為你爭取到的,這是經過校方全體教職員決議通過後,才得以頒發的獎章。 有天也許你會訝異明白,這一張紙,在未來某個關鍵時刻下可能帶給你的幫助。 而我祇希望,有天當我從這個位置退休時,或也能從校董手中拿到這樣的一張感謝狀” 他大笑著自我解嘲。
多麼灑脫可愛,又慷慨的一位學者呀。10個月前,當我才從這學校畢業,還在為選校、實習地點等事猶豫不決時,若非他的主動提議,替我爭取到這個前所未有且違反校方慣例的職位;很可能我接下來將走的路,會是另番近乎悲風悽雨下的場景了。 好笑的是,多年後當我反問他:“為什麼那時你願意給我這樣一個機會? ” 沒想到他的答案竟然是: “唉,我祇是不願意看到得意門生,在還沒冒出芽前,就先被操死在瑞士某個深山林區 …”。 那是個完全意料之外的驚喜! 在即將離開學校,前往Oxford前夕的歡送晚宴上,由Chair 手中接下一紙Certificate of Appreciation。老實講,對於這突來肯定,我有些心虛的尷尬。
畢業後,在等待UK學校新學期開始,不到10個月期間裡,頂多,我只不過是個勉強稱職的助教,偶爾插花的院長室助理,莫名其妙自攬上身的Head Librarian,利用假日自告奮勇的幫系上圖書館,建立套Real Time 資料庫管理系統。有點懷疑,是不是當初一股傻勁兒感動了他們? 在Word Perfect橫行,Window Works尚未出生,RAM還沒超過100Mbs,CPU速度只比烏龜爬稍快一點的時代。自己寫程式,重新對上萬冊藏書做 盤點 / 歸類 / 索引 … 是真需要些近乎瘋狂的勇氣。 這套趕在我離職前測試完成,並開始上線的系統,成了我能留給校方的唯一禮物。
鬼知道,就在Farewell Party 那晚的數天前,我才失心瘋的做了件衝動傻事。將A 給我的幾十封信 … 從第一封到最後倒數的第二封,全裝進小鐵箱裡,趁著傍晚昏暗天色掩護下,以一種告別自殘的悲涼,把那些信、送我的紀念品啥的,隨同箱子全埋在校區山側修道院下坡的那片樹林中 …
A的家人一開始,就反對細心呵護哉培的寶貝女兒,跟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頭廝混。套句她媽點過我的一句話: “我家女兒,是不可能受啥委屈的” 來到CH的3年前,當時她家人為了阻止A從TW飛來TOR找我,想盡辦法軟硬兼施,刻意幫A申請CH的學校,為了就是讓我和她澈底死了這心,斷絕可能繼續交往的機會。只是,這千算萬算的主意,A的家人大概怎樣都沒料到,從加到瑞,天天都有航班;而惹毛了我這頭倔強牛的結果就是 … 我樂得轉學! 在A的鼓勵,湖光山色的慫恿下,我自TOR轉學、換了科系來到CH。
而就在飛往Geneva的班機上,一個突然閃過的想法,我竟忘情的暴笑出聲,惹得正巧走過空姐直瞅的疑惑眼神 … 哇哩~ 好里家在耶,Toronto的 Swiss Consulate 偏就不在蔡家的管轄區內! 哇哈 – 於是,接下展開的是,我跟A在CH 這人間天堂,世外桃源近2年,天塌下都不管的一同學習生活 … and suppose this secret can never be released to her family for good 。
然而諷刺的是,就在我申請到US全額獎學金的那個暑假,滿心篤定能夠如願和她一起轉赴States 唸Master,即將由台返校的幾天前,A終究還是在其家人的溫情攻勢下妥協了。 在她家的騎樓下,A哭著向我解釋:別狠心逼她作抉擇 ... 求我讓她安心的飛離,祝福她 … 就像她會永遠祝福我一樣。
我靜靜聽完,深深吸口氣,強忍住胸口灼痛不發一語,顧不得走廊上迎面走來,突然猶豫卻步的2個穿綠衣制服女生睜得比大又比訝異的眼 … 一把抱緊她,一個能觸到冰涼臉頰卻止不住發燙鹹苦的深吻,在她不及回神之前突然鬆開雙手,轉身疾步不再回望的離開了。 那是最後一次看到A。幾天後,我一個人回到CH,把自己關在房裡搞自閉,接連好幾天誰也沒理,還留在台灣等逕飛US的A得知後,託同校的另位女生帶來封信。
年輕氣盛的我,不等她把A想代轉達的話講完,拆也不拆的即將信當場撕個粉碎 … 從隨風飄起紙片的空隙中,我看到的是張目瞪口呆又略顯無辜的臉 … 請妳轉告A,我冷冷地說:“我寧願留在歐洲被K死,也會爽得很! 憑什麼? 憑啥我得再一次去 follow up 她 or 她家人 “明智” 的選擇?”
既已分手,就甭再管我為啥到手的獎學金不拿? 就算是為了將來升學或就業上多重選擇考量,即使有一萬個不該放棄的理由,我也絕不考慮States! 以我的反骨,就偏不信邪申請不到EUR的Top School?! 在被那學校整死之前,我一定想盡辦法拿下學位;所以,謝謝她關心,不可能也不必了。
走到湖畔的甲板上,儘管已離杯酒交錯的 Banquet Hall 有段距離,隱約仍能聽到深夜透過冷空氣傳來的喧譁聲,忽地抬高頭仰望,一股熱淚不受控制的倒流入口,眼前湖景竟模糊了 ... 也好,就讓它痛快的流吧!! 讓這近3年來 所有得意過的、掙扎的、痛苦的、要死不活的 … 都以這一刻作為結束吧!
當時,固執的我,以為祇有眼前 Geneva Lake & Alp 山頭的雪能懂我,是唯一願意永遠耐心撫慰我的朋友。多年後,許多次夢裡醒來,才發覺原來這個年輕時走過,給了我重生的國度,從未離開過 … 其深遠影響,一段記憶,一份堅決,就如同那山那水,一直默默隨行。 對於這樣複雜的情愫,唉! 又是怎樣的癡?
光催生了顏色 並賦予顏色豐富的生命力– 印象派畫家捕捉了光的奧秘 引導世人從色彩的視角看世界– 於是 物體輪廓消失了 唯色調讓物型產生意義– Monet 的世界由顏色組成 沒了物體 只剩顏色– 那不是片片葉子 而是一抹抹地綠– 沒有工整線條 沒有細節 只有光和影交織的想像 也是我看此悲歡世間的印象–

Pics by RA ™
- 5樓. d.d.2013/06/19 18:23愛戀光影
前一陣子,才聽也是眼科醫師的陳克華詩人提到Monet晚年眼睛幾乎失明,怎麼也不肯去看醫生。因為看不清楚,他的荷花都只剩下筆觸和色彩而已啦…….
那是他說的。我喜歡印象派,朦朧的光影,粉粉地美~~~
還有,原來反骨的您,很愛“爆笑”……啊,您後來真的待在歐洲爬上了阿爾卑斯的最高峰了….恭喜恭喜!
Aiya 其實 畢業後 學歷or登上哪座高峰啥的 ... 任擺一旁當憑弔用就成啦 呵
說真話 在EUR當學生的那幾年 的確是我至今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被操得最慘最澈底的日子 (特別是在UK) ; 不過 論及作學問的態度及作研究的方法 也是在那期間被打下紮實的基礎 對我多年后再轉赴States唸 advanced studies 有莫大的助益!
是說 趁咱還笑得出口時 自當甭客氣用力暴笑 Coz ... Life is Bitxxing!! ㄎㄎ
RA™ ♉ 於 2013/06/20 00:51回覆 - 4樓. 新天新地2013/06/14 13:43幫小阿姨禱告
你會不會禱告啊? 小阿姨最近事多, 挺煩人的!
難得你寫這麼多字, 小阿姨改天有顆安靜的心再來!
對了! 你這小子的新家布置得好舒暢啊! 美呆啦!
不像小阿姨都還沒有動靜, 嗚嗚嗚.........!
嗯! 代禱 一定會的!
小ㄚ姨紅胡奇天 免煩惱~ 恩賜夠用!!
才想 ... 你怎最近都不來這兒晃呢?! 沒事 沒事 Everything will be OK!
RA™ ♉ 於 2013/06/14 13:57回覆 - 3樓. Siena2013/06/13 12:01Bela Tarr
年輕時,能夠被摯愛深深地傷害過,將這份“純慟”埋葬在親手選擇的唯美地點,照見宇宙中本性的孤寂,生命不在華麗,它的價值在於真正地屬於過你自己。
RA, 你是特別幸運的。
“但是晦暗孤寂的心,托不起一張真正燦爛的笑臉”祝福你已經,或終將再遇見生命中的真愛。
嗯 我知道 那是老天特別眷顧的恩賜
A給過我的 一直比我所能要求的 還多得太多了!
那不是傷害 而是獨行隅隅成長路上必須走過的試煉 ...
就像那片靜好山水婉約教會我的 ... 洗滌后 猷見初心風華
RA™ ♉ 於 2013/06/13 17:08回覆
RA™ ♉ 於 2019/11/21 06:50回覆 - 2樓. Molly Lee2013/06/12 00:22唔~
好印象派的一段戀情噢!不祇是快樂與痛苦沒了輪廓,連眼淚都是塊狀的,那誒安ㄋㄟ悲情啦?
哼~
關於毒心暗藏的糖衣 ... 我絕對收過更經典的回應啦 !
Ex: 加了 {歐羅肥} 的早餐 (就在我重感冒的那幾天)

還有 專程趕來戳我的 ...『情人節不要傷心』
不過 這些都輸給曾經的一位曠世奇葩 說我:【粉胸又粉褲】
哼~
結塊不是無情物 ... 化作春泥更護花!! 懂嗎 懂嗎?
杯情 ? 蘭道訴偶綿火星人能喊得出口的驕傲嗎?! 蛤蛤蛤 ?!
RA™ ♉ 於 2013/06/13 09:11回覆 - 1樓. Siena2013/06/11 21:16Amazing picture 的奇幻夢境
可憐的女孩兒,你有立場,她的家裡人也有立場,只有她不能有立場。
Anywaz,你們給了彼此最好,最全心全意的兩年,這是什麼也換不走的。
愛是和顏悅色地傾聽,了解和等待,如同那湖光山色的靜謐。
親愛的你,為何在我還沒有思索出自己之前,就拒絕了我,而且深深予以埋藏?
還好那年輕時曾經歷的光影還是在的,雖然我們愛的輪廓,如今已模糊得無法辨別。在現實中遺忘,而在記憶中永存....
塵封多年的離殤 伴隨緩坡林間下的深埋 是求仁得仁的決意
你說 這世上 還能找到更美 更適和安置那段記憶的spot嗎?
噢 主呀 年輕歲月的心 怎承受得起那樣單純的慟?
卸下 所以還能心懷感激 往前走 ...
『當描寫一個絕對孤寂的人時 其實我們想呈現的是他在社會 在宇宙中的孤寂 ; 因此 一定要把大自然 風景與時間扯進來 你會看到常迷失的他 就這麼簡單』《Bela Tarr》
RA™ ♉ 於 2013/06/13 08:56回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