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可掬的陽光，送來端午的和風。古老的端午節，經時光浸泡，深深淺淺地又來到我的眼前。

“端午比年大，姑娘回娘家”。可是，今年我的娘家在哪裡？第一個沒有媽媽的端午節，我就像被遺棄的女兒。媽媽，您在，我有來路；媽媽，您不在了，我只剩歸途。

好懷念過去幾十年的端午節，與媽媽共度的美好時光。當年，我就像《回娘家》那首歌唱的一樣：“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背上還背着一個胖娃娃……”我背着女兒，提着粽子和鹽蛋，急匆匆回娘家。我只記得“世上最幸福的路，就是回娘家的路。不是誰家兒媳，不是誰的妻，只有一個角色，那就是爹娘的傻閨女……”那條幸福路，我走了幾十年。走到今年的五月，96歲的媽媽駕鶴西去，我回娘家的路也戛然而止。沒有了媽媽的期盼，沒有了媽媽的迎接，我彷徨無依的心靈找不到棲息的家園。

回眸小時候的端午節，熏雄黃，掛艾草，包粽子……雖然那時大家生活很困難，但媽媽總會在端午給我們包幾個粽子，讓我們幾姊妹吃。還記得那時糯米少，媽媽就用黃豆、綠豆摻和着一起包。我最愛看媽媽包粽子，她靈巧的雙手，眨眼間就包出一個有稜有角的粽子。儘管少，不能由着我們吃夠，但每一年的粽子是我們的一種渴望，一種等待。那熱鬧祥和的端午節，定格在我童年的記憶里。

媽媽的巧手是出了名的，每年端午下午，我家的堂屋裡全是院子里的小夥伴，他們都是來跟媽媽要香包的，所以媽媽要做很多香包。做好一個，馬上就被要走了，直到十多個小夥伴都拿到心儀的香包了，媽媽才跟我們做。我常常不高興，好看的碎花布都給小夥伴們做了，剩下的布不好看了。媽媽一邊跟我們做香包，一邊說好東西要送給別人。在媽媽的教誨下，“贈人玫瑰，手留余香”的待人之道，讓我一生受益匪淺。

長大後，每到端午，媽媽就教我做各式各樣的香包。有心形、菱角，還有小猴子……媽媽做得細緻精巧，我跟着也學會了做各種香包。女兒小時候，每個端午節媽媽都要做個小猴子給女兒背上，還說：“戴個香包袋，不怕五蟲害”。

還記得前年端午，已經年邁又好多年不做香包的媽媽，突然想起要做，叫我買香料回去。那天下午，我陪媽媽做香包。媽媽戴着老花鏡，雖然手沒有那麼靈巧了，但還是一如既往的一針一線一絲不苟的做，認真的樣子至今記憶猶新。媽媽做了好幾個，一邊做一邊念叨着她的孫輩們，說孩子們小時候得到香包是如何的高興，看她沉浸在幸福的回憶中，我也興奮地與她共憶當年話端午。

誰曾想到，這是媽媽最後一次做端午香包，我留着的這枚小香包，是媽媽的針線絕活，我會永遠珍藏着。

今年端午的夜色染上一地孤獨，鋪紙蘸墨，不知從何說起。墨滴於紙，遺落一紙獨白，媽媽，您在哪裡？您的梔子花開了，您的茉莉花香了，在期盼它的主人；一杯薄酒，滿屋粽香，驀然回首，媽媽，您在哪裡？耳畔迴旋着您教我的童謠：“端午節，艷陽照，家家門前插艾草。掛絲線，戴香包，娃娃樂得蹦又跳”，此刻只有悲傷遺落滿屋。媽媽，您的愛，是人類亘古不變的主題，沒有史詩般的震撼人心，沒有風卷大海的驚濤駭浪，就像初夏的小雨，潤物無聲，綿長悠遠。

這個端午，是第一個沒有了媽媽的端午節，我只有痛苦、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