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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那靈光一閃 (上)/ 茅林鶯
2014/07/31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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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華作家王勇閃小詩印像

王勇是菲律賓著名華文作家,詩人,評論家。祖籍晉江安海,1966年出生於江蘇,上世紀70年代末定居菲律賓。現為菲律賓華文作家協會秘書長、菲律賓博覽堂總編輯、福建省海外交流協會理事等。王勇先生長期在海外多家知名報刊擔任專欄作家,筆名蕉椰、望臨海、一俠、永星等。著有《開心自在》、《冷眼熱心腸》、《御風飛翔》、《覺海微智》、《王勇詩選》、《王勇小詩選》、《王勇閃小詩》等詩文選集,作品多次獲獎並入選國內外文學選集。

一、從閃小說到閃小詩

閃小詩是王勇為自己精短詩歌作品的獨特命名和分類。按王勇的說法,閃小詩有許多名稱,諸如小小詩、極短詩、超短詩、螞蟻詩、微型詩、手機小詩等等。小詩,是一種即興式的短詩,也可以是思想、內涵的高度凝結。閃小詩多以三五行為一首,從某一個角度選取一個切入口:或一鱗半爪之意像,或當下頓悟式之體驗,或剎那情緒之感觸,或日常小事之細節,或熱點時事之評騭,而人生哲理就像相聲的包袱那樣,不經意之間讓你目瞪口呆或會心一笑。一言蔽之,閃小詩精簡洗練,往往更執著於意境的追求,往往更注重煉字煉句,三言兩語就能讓你在回味的雋永之中,引發你的無窮聯想,具有言簡意賅的效果。

說到閃小詩,就不能不說到五四。1921年—1924前後的五四時期,小詩創作在中國曾經風行一時,“這些小詩不但包括冰心、宗白華等小詩派的小詩,也包括馮至、汪靜之等湖畔派小詩,還包括蘇區的街頭小詩以及周作人、許地山等人的小詩。” 至1924年冬,風靡一時的小詩創作漸漸衰落了。上個世紀80年代起,小詩再度在中國大陸、台灣掀起高潮,2003年起,台灣著名詩人林煥彰在泰國華文詩壇大力提倡六行內小詩的創作,受此影響王勇也在菲華文壇鼓勵文友並且自己帶頭創作六行內小詩。2010年王勇出版了《王勇小詩選》,2013年他又將新創作的六行()內小詩精選出166首,冠以“閃小詩”的名稱,出版《王勇閃小詩》。《王勇小詩選》雖然未冠以“閃小詩”之名,選集所收82首詩卻都是六行()內的小詩,都屬閃小詩之列,也正因此,王勇在其第二部小詩選《王勇閃小詩》上特地標明是“閃小詩系列2”,把先前出版的《王勇小詩選》當作其“閃小詩系列”。

閃小詩”作為微型詩的一個新名稱,是王勇受到“閃小說”之“閃”字的啟發而獨創的,要點在於“靈光閃現”。2007年第一本漢語閃小說集《臥底》在中國出版,2008年王勇旋即於菲華報紙專欄連續發表系列賞讀文章,2010年又在香港舉行的第8屆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討會上,宣讀論文《詩眼看微型——我閱讀“閃小說”的體會》,同時不遺余力地在菲律賓倡導推廣閃小說這種精短的新型小說文體。不過王勇認為自己“不是寫小說的料,缺少寫小說的天份”;但他“喜歡寫詩,於是便有了與‘閃小說’異曲同工的‘閃小詩’”。

二、在生活中擷取靈光

“詩來源於生活。詩是生活大海的閃光。”在我們日常的生活中缺少的不是詩,而是發現詩意的詩眼。英美意像派後期代表詩人威廉斯認為,只要詩人的眼睛善於捕捉和提煉,生活中極委瑣的事物也可以有其美學價值。王勇擅長以審美的眼光觀照生活,把生活感受轉化為美感經驗,賦予日常生活以人生的體驗、生命的哲思、唯美的色彩和人文的情懷,從而在日常生活中擷取靈光,使日常生活審美化、詩意化、知性化。他從日常生活中提煉出來的這些小詩包羅萬像,題材豐富:或禪思哲理,或吟詠抒情;或諷刺世相人情,或發掘生活詩意。既有張顯對現實人生的洞察,對社會底層的關懷與悲憫、諷刺與批判的精神;也有游子對故園的懷念之情及對落腳之地落地生根的情懷。

在海外游子身上總有著割舍不斷的祖國情結和尋根意識,這種尋根意識,是血緣和文化共同維系的紐帶,而這種心態可說是所有漂泊海外的炎黃子孫共有的心態。不管他們離祖國有多遠、距故鄉有多遙,他們永遠是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的龍的傳人,他們的心永遠是中國心,他們的根永遠在中國——“分衍派/分宗族/其實只有/一個姓//中國”(《百家姓》)。王勇寫了不少以鄉愁為主題的閃小詩。如“祖孫三代/總不咬弦//掛回牆上/鄉音/夜夜奪弦而出”。此詩寫的是鄉愁,卻又不直接寫如何思鄉,而寫“祖孫三代/總不咬弦”的反常行為,這真是離鄉背井曲難成呀。然而,這鄉愁是如此的濃重,於是“鄉音/夜夜奪弦而出”(《三弦》)。“對漂泊異國他鄉的游子而言,鄉愁不僅是對故鄉綿綿不斷的思念,也是游子與故鄉終生不渝的維系。”於是,詩人身在海外望月思鄉,那月亮也是“一半照故鄉/一半照異鄉//一個 月/照兩個我”(《中秋月》);即便在“海外垂釣/上鉤的竟是/故鄉的下弦月”(《釣魚》),這釣起的是詩人那濃濃的鄉思鄉情。月是故鄉明,詩人“沐手焚香/邀來唐朝的月/在水盆 不忍輕碰//一碰 遠方的/月 即碎成眼前的/淚”(《邀月》),唐朝的月映在異域的水盆裡,一碰,月影便就碎成眼前的滴滴思鄉淚,此詩想像奇特,詩味濃釅。在海外游子眼裡故鄉是現實的,故鄉更是精神的,鄉愁也因此更多地表現為對“文化中國”的渴慕與向往,“投下一枚錢幣//許久/才響起一聲/唐朝的輕嘆”(《許願井》)。在王勇閃小詩中描寫鄉愁的作品還有不少,如《偷渡》、《安平橋》、《茶葉》、《筷子》、《酒》等等。“出洋/水土不服//上山/不見下山路//一個個名字/在碑石上凝望”(《華僑義山》),老一輩華僑飄洋過海在異域艱難謀生,死後卻不能魂歸故裡,只能成為墓碑上的“一個個名字”,悵然“凝望”著故鄉的方向——鄉關渺何處?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傳統的鄉愁主題也發生了變化,正如王勇在一次訪談中所說的:“之前,更多的是那種背井離鄉的迷惘;之後,我更多關注當下,直面現實。作為一個華人,我不再僅僅考慮‘落葉歸根’,同時考慮如何在旅居國‘落地生根’,也就是說,要積極融入當地……”所以他的閃小詩中“落地生根”的情懷也隱隱浮現,如《王彬街的石獅子》對菲律賓特有人文景觀唐人街的描繪:“面對天主教堂/守在街頭/早已忘記移民的身世//腳步邁不動/眼睛張不開/耳旁盡是達達的馬蹄聲”,如《家在海島》對望鄉心境的敘說:“沒有一把刀/可以斬斷你的嘮叨/唯有冬季/能讓流言封口//距離不是兩岸/左右都是故鄉”。他說,“但是,融入的同時,文化上不要被完全同化,骨子裡始終要保持一種中華美德”。“我是南獅/你是北獅/在王彬橋頭/偶遇//一開口/都是菲律賓話”(《舞獅》),這是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與居住國文化的交融。

對祖居國的熱愛讓王勇也關注著兩岸的關系。“吐成海峽/掀起大風大浪//害想家的人/回不了家”(《口水》)。然而,無論此岸還是彼岸,同宗同祖中華魂,“你的淚/從我眼中滴下來/我的血/在你胸中澎湃//前世今生/我們擁有同一個名字”(《同胞》)。“曾經用炮彈/問候彼此/回答是聲聲慘號//如今 金門女婿/把您當成/母親的懷抱”(《圍頭灣》),“炮彈/炸不開和平門//我用彈殼/磨成菜刀/切開兩岸一條路”(《金門菜刀》),炮彈帶來的只能是災難,只有和平才是兩岸的未來之路、希望之路。一道海峽連兩岸,世世代代一條根,“隔岸相望/一道海峽/流水嘩嘩//啊!你忘了//拉鏈”(《拉鏈》),把海峽比喻成一條可以隨時拉攏的“拉鏈”,這是詩人的願望也是所有盼望祖國統一的同胞們的願望。對故國家園的執著守望和牽掛讓詩人時刻心系祖國同胞。201087日甘肅舟曲發生特大山洪泥石流,王勇很快就寫下了《舟曲的哭聲》和《舟曲》兩首閃小詩以哀悼那些死難同胞。2010823日,一輛載有包括22名香港游客的巴士,在菲律賓首都馬尼拉被菲律賓一名前警察劫持,事件造成香港游客8人死亡、7人受傷。王勇幾天後就寫下了兩首閃小詩以表達對這一事件的悲憤之情——“槍聲驚醒旅夢/一輛巴士/駛入地獄隧道//黑暗裡/人質撓不開/回家的門”(《殘夢》),“惡魔纏上旅巴//鐘聲響自/槍口的十字架”(《教堂鐘聲》)。面對日本右翼否認侵略抹殺歷史的行徑,王勇也用閃小詩加以揭露、譴責。當年日本對亞洲各國犯下的血腥暴行是那樣的慘無人道:“武士刀/一字排開/比賽砍人頭//人頭滾下來/緊緊咬住/紅土地”(《民魂》)。“你穿過歲月的針眼/編織歷史//穿在身上/血淋淋”(《戰線》),曾經的歷史是那樣的血淋淋,如何能夠抹殺得了?越想抹殺只會越喚醒包括中國在內的東亞被侵略國人民當年被日寇侵略的慘痛記憶:“血透紙背的/歷史/不管如何使勁擦/反而越擦越紅//橡皮擦/日本制造”(《橡皮擦》)。而“太陽旗/比太陽還刺眼//坐在輪椅上/爺爺習慣用手指/瞄准夕陽”(《射擊》),寫的是戰爭造成的傷痛和一代人的仇恨。

除了對國家民族的大愛,王勇閃小詩亦有不少是描寫親情愛情的。如《夢雪》、《家書》、《電線》、《拐杖和煙鬥》、《寄父親》三首、《停電》、《父親遺照》、《代溝》等都是描寫親情的,既有父親對家人的關愛,也有兒女對父母的思念之情,還有爺孫兩代對親情的不同表達。愛情永遠是詩歌不可或缺的浪漫。“背著你偷窺/面對你無言/想起你心癢癢/不想你心空空//請別笑我/愛你在心口難開”(《詩》),抒寫的是欲說還休的初戀情懷——既緊張又羞澀,既甜蜜又憂傷的愛之浪漫。而“上刀山/下火海/酷刑 扭曲/你我的軀體//我們更加/不棄不離”(《油條》),則是以油條比喻堅貞不渝的愛情,普普通通的“油條”講述的是人間至愛。如果說愛一個人是幸福的,那麼思念一個人則是痛苦的:“壓扁你/卻壓不扁相思//枕你的頭/卻枕出一臉/淚痕”(《枕頭》)。可是人言相思苦,我卻偏相思,因為思念有時也是一種幸福的憂傷,一種甜蜜的惆悵:“樹影在窗上/為你寫一首詩//月亮的彎刀/劃破曉日//我在你的夢裡/入定”(《心定》),一片相思入夢來,幾多歡笑幾多愁。為解相思苦,詩人竟然想像“把自己壓成/薄薄的一張紙/傳給你//在地球的另一端/你可觸摸到/我的體溫”(《傳真機》),如此刻骨銘心的愛情怎能讓人不為之動容。然而,愛情不只有浪漫,平凡的夫妻之愛同樣讓人感動:“一碟小菜/兩碗米飯/等你//回家”(《愛》)。

“庸常生活審美化”是在全球化趨勢、消費文化盛行的社會情況下的一種文藝現像,與後現代生活的體驗密切相關。“庸常生活審美化”即是用審美的眼光去觀照日常生活。王勇的閃小詩更多的就是發掘庸常生活中被很多詩人所忽視的凡庸物事的詩意,諸如椅子、桌子、粉筆、抹布、牙齒、口、臉、洗臉、刷牙、拔牙、白內障、剃須刀、龍蝦、魚刺、木魚、釣魚、路燈、停水、停電、皮球、石頭、彈簧、井蛙、地圖、理發、掏耳屎、螞蟻、蚊子、飛蛾、海報、高跟鞋、衣架、馬桶、稿紙、印藍紙、廣場、路牌、電視機、信用卡等等,從中捕捉瞬間的心靈感受,渲染平凡事物中的情趣,不時迸發出生活和生命的哲思,從而具有審美情懷和人文精神。譬如《路牌》:“走到十字路口/左右為難//綠燈熄/紅燈亮/你早已指明/方向”,“走到十字路口”不僅寫實,亦喻指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這一雙關提升了詩的內涵,寓意深刻。

王勇始終保留一雙對世俗懷疑與善於觀察的眼睛,因此他的閃小詩特別張顯對現實人生的洞察、對社會底層的關懷與悲憫、諷刺與批判的精神,或辛辣地諷刺,或無情地批判,讓人讀罷直呼過癮。如《月光曲》:“從高樓森林的枝干梳下來/一路繞過地鐵輕軌高架隧道/最終迷路在不知名的小巷//月光/披上老乞丐的背”,詩人由月光穿過高樓、繞過地鐵,想到了老乞丐寒冷的背,希望月光能溫暖老乞丐的身心。而《地震》:“我踩 他踩/大家踩/你會疼痛嗎?//一個翻身/踩你的/跑得比誰都快”,則是譴責災難來時為了自身逃難爭先恐後,甚至不惜踩蹋他人的人,這寫的是地震卻又不局限於地震,這地震既是實指自然界的地震,又泛指各種災難事件。再如“站久了/也就人模人樣/學著指東指西//揭掉那身裝扮/還不是草包”(《稻草人》),“其實我的臉/一直沒有變/變的是/你們愛看的臉//是誰/不要臉”(《川劇》),“左煎/右熬//沒有油水/臉皮/一撕就破”(《煎魚》),“越敲打/叫得越響//我是一張/不要臉的/牛皮”(《鼓》),這些詩諷刺世相人情入木三分,卻又含蓄蘊藉,言淺意深。像這樣嘲諷世相的閃小詩還有很多,譬如《貓(之二)》、《梯子》、《流言》、《瀑布》、《掏耳屎》、《銅像》、《出海》、《釣魚》、《中山街》、《官》、《牛淚》、《高帽》、《衣架》、《馬桶》、《地圖》、《石頭》、《魚刺》、《左道》、《旁門》、《五彩氣球》、《紙老虎》、《書蟲》、《島》、《椅子》、《鬼臉》等等皆如是,這些詩寓意深重,余味無窮。

當前全球生態環境惡化嚴重,王勇亦對生存環境投以深切的關注,寫下不少與環保有關的閃小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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