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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芭蕉(下) / 賴運勝
2020/09/19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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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經季節輪回結出的果實,層層疊疊、結結實實,形如彎月,個個儀態萬方,憨態可掬。那蕉杆,粗細如桶;那蕉葉,長寬若門。那蕉味兒,滑嫩香甜,韻味悠長。這正是芭蕉在無數個星光雨露裡凝結成的幸福翱翔,才有其一生的最美夢想追求,也在這短暫的季節瞬間,於醉人的風雨飛舞,生如夏花絢爛,死如秋葉靜美的最後綻放?而讓我更加青睞與欣賞的則是,芭蕉花在風飄雨蕭搖曳中的可愛樣子,悠然隨著風雨飄渺的調子音律、音韻、音樂的協調中,姿態嫵媚,飄逸自由。更加難能可貴的是,芭蕉花果在風飄雨蕭中從不帶一丁兒的怨懣,似乎是在享受“我欲乘風歸去”的感覺那樣,釋放出一種自由安逸,意縱天高的自信與豪邁,帶著人們快樂自由地翱翔……

這就是芭蕉的迷人之處!也是人見人愛的芭蕉風韻也!

芭蕉的風韻,就全然聚焦於獨特的南國文化意像——“雨打芭蕉”。它那清涼而雨滴叩打蕉葉的天籟般聲音,不僅融合人們的浪漫情致,且是韻味悠長。究竟已是多長的時間,多大的空間,在敲打和叩擊著華夏文人墨客的那根神經,也已經讓人難於說清楚和道明白了。雖說在自然界裡,“雨打芭蕉”只是一種自然景像,也是落雨中的一種韻致而已,既是一次重逢,也是雨後的一次展示,還是雨後彩虹的一種壯麗。因為“雨打芭蕉”源自芭蕉和雨兩種元素所構成的同時,也會受到季節和地域外的其它因素影響。所以,雨打芭蕉所展現的美感特徵,不僅充分地體現其所蘊含的情感底蘊裡,既有陰柔哀婉,也有清新愉悅,還有雨叩芭蕉聲韻、地域、節令的神韻美。

視覺的聲韻美是雨打芭蕉所具的有一定可觀性的視覺之美。尤其是訴之於聽覺的聲音之美,已成為人們雅賞芭蕉的重要表現物件與抒情意像。並從吟詠雨打芭蕉中知其味,擁其香,得其韻,就如宋代楊萬裡的《芭蕉雨》詩所吟:“芭蕉得雨更欣然,終夜做聲清更妍,細聲巧學蠅觸紙,大聲鏗若山落泉。三點五點俱可聽,萬籟不生秋夕靜,芭蕉自喜人自愁,不如西風收卻雨即休。”芭蕉的葉面軟薄寬大,表面平整光滑,覆有角質,當雨點打在蕉葉上,聲音響亮,節奏清晰,變化多端,正可謂是“芭蕉正得雨聲多”、“草木一般雨,芭蕉聲最多”了。且有的如鼓點,“芭蕉不作尋常響,一陣花奴羯鼓催”;有的似金石,“夜來雨打葉,驚聞金石響”。而喜歡聆聽芭蕉雨滴聲的人們,大都認為黃昏和傍晚時,“孤燈深夜聽芭蕉”的滴雨聲更為清澈響亮,夜色褪去了白天的喧囂,清晰的蕉雨之聲,更能挑動心弦,成為聽蕉雨的最佳時間,以至為“古之愁夜雨者,多以蕉葉為辭”。

季節時令是芭蕉生長期相對較長的生存空間之美。人們都知道,秦嶺淮河以南地區從暮春至晚秋皆為茂盛,而廣東、福建等地則是四季常青。因此,雨打芭蕉的欣賞期在不同的季節所展現的美感,自然而然也就有所不同了。春夏季正是芭蕉生長的旺盛期,古人就有“一日之計種蕉”之說,甘霖滋潤的蕉葉迅速抽出舒展而開,隨著春風細雨輕拂,更是生機盎然,濃綠逼人,從而展視其強勁的生命力。秋時通常表現的是蕭肅、蒼涼、淒清、孤寒、幽冷,其中蕉雨作為秋天的標誌性風物,其神韻就演繹著秋的文化與韻致,呈現出淒冷、幽寒、清峻之美。其中,最能體現其美感的是秋夜蕉雨,夜色籠罩,聽覺成了可穿越黑暗的感知方式,寂靜中,雨聲更為清晰,產生的點滴,如同叩在人們的心頭,且夜晚還延伸出燈火意像,昏黃幽暗的光線,冷清淒切的雨聲,構成了一幅秋夜聽蕉的美麗畫圖。

地域特色是芭蕉自然構成的人文詩情畫意美。芭蕉原本就是一種熱帶植物,在我國主要分佈在淮河以南地區,江南、嶺南地區最為繁多茂盛,芭蕉中的耐寒品種在淮河以北、甚至黃河以北地區也有少量分佈,因此雨打芭蕉所存在的地域極為遼闊。但在中國的文化傳統中,雨打芭蕉則是江南、嶺南地區最典型的地域性風物,不但讓人聯想到山明水秀,煙雨迷蒙,小橋流水的“世外桃源”。而且其自然構成一道道詩情畫意空間,其自然風光和人文氛圍更是洋溢著清秀、空靈、溫柔、婉雅的詩意和美感。加上芭蕉雨本身所具有的柔美、輕盈、清婉的風味,最能體現江南、嶺南的美學特色,所以在人們的審美經驗中,雨打芭蕉也就總是屬於煙雨霏霏的南國了。

音感韻律則是芭蕉“應物斯感,感物吟志”的濃厚情感美。“雨打芭蕉”是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震撼人們,感動世界的,其中所蘊含的樂觀主義精神傳遞和心靈撞擊,都是激勵人們向著更加美好的明天進發。你想啊,那具有穿透力的豪雨,在與厚實寬大的蕉葉狠命地撞擊時,所彈起的層層煙霧,就像那大漠驚沙,兩軍拼死相搏的征塵,仿佛那雷聲和電閃全都生而在此。且面對豪雨的殺氣森森,芭蕉看似柔弱,卻毫不在意,左搖右擺,舞姿翩翩,好一副“任爾東西南北風”的泰然之處,一種“我自巋然不動”的陽剛之氣,一種“久旱”逢甘霖的亢奮之情,把兵刃相見,你死我活的緊張氤氳化解得無蹤無影。

在雅賞上,人們更加自然地引發出情感美那豐富多彩的感受與情趣。因為,雨打芭蕉的雨景本身,就蘊含了人們,尤其是文人墨客情感的最基本模式,使蕉雨在特定情境中指向愈為明確的羈旅思鄉、閨怨相思、閒適情趣等,正是“芭蕉為雨移,故向窗前種。憐渠點滴聲,留的故鄉夢。夢遠莫歸鄉,覺來一翻動”、“芭蕉送雨顛風,最能挑人離索”、“升堂坐階新雨足,芭蕉葉大梔子肥”、“偷得浮生半日閑”、“世情易變如雲葉,官事無窮類海潮。退食北窗涼意滿,臥聽急雨打芭蕉”。且本來在世間的芭蕉就集大德大愛大美於身,自然就成了人們心目中景仰的物像之一。春天的芭蕉生機勃發,人們由此看到其生命的偉力,自然就要頌揚一番。夏天,雨水汪洋恣肆,芳草萋萋,人們雖然不會由此產生昔盛今衰之感,但也難免生憐惜之情釋存於懷。在秋風秋雨,枯草連天,人們心中無限悵惘與悲天憫人之時,必會無端地襲上心頭。而雨打芭蕉,自然就更加成了中國文人墨客柔弱多情又善感的意像了!

多少年來,古今的文人墨客有關抒寫芭蕉的詩文曲賦,可謂車載鬥量。據不完全統計,唐人詩詞中以芭蕉為題材的就有近20首,詩文中含有芭蕉意像的有100多篇。而在宋代詩詞中,以芭蕉為題材的作品就更多,意像更豐富了。其中,“雨打芭蕉”、“未展芭蕉”、“蕉葉題詩”、“芭蕉喻空”等早已成為了經典意像,讓歷代詩人吟詠不絕。尤其是“雨打芭蕉”這一意像,成了最能誘發文人墨客創作衝動,寄託種種感情的載體。如蔣捷的《一剪梅·舟過吳江》、李清照的《添字醜奴兒·窗前誰種芭蕉樹》、鄭板橋的《詠芭蕉》等,就是這一意像膾炙人口的名作。而沈周的一篇《聽蕉記》卻為最具風騷:“夫蕉者,葉大而虛,承雨有聲。雨之疾徐、疏密,回應不忒。然蕉何嘗有聲,聲假雨也。雨不集,則蕉亦默默靜植;蕉不虛,雨亦不能使為之聲。蕉雨固相能也。蕉靜也,雨動也,動靜戛摩而成聲,聲與耳又相能想入也。迨若匝匝插插,剝剝滂滂,索索淅淅,床床浪浪,如僧諷堂,如漁鳴榔,如珠傾,如馬驤,得而像之,又屬聽者之妙也。長洲胡日之種蕉於庭,以伺雨,號‘聽蕉’,於是乎有所得於動靜之機者歟?”還有在繪畫,在唐代起就已出現以芭蕉為題材的繪畫作品,此後歷代畫家均喜歡這一題材,尤喜畫“芭蕉美人”“芭蕉竹石”等題材。唐代大詩人、大畫家王維曾畫過一幅《袁安臥雪圖》,王維違背常理在冰天雪地中畫了一株長得鬱鬱蔥蔥的芭蕉,這株“雪中芭蕉”,後來還引發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筆墨官司,至今仍未停息。可惜此畫早已亡佚,自宋代以後無人能目睹其真面目。有關芭蕉的名畫古往今來芭蕉還成就了文人墨客抒發喜怒哀樂情思的主題,可謂是丹青繪芭蕉,情趣亦盎然。更有一首《雨打芭蕉》的廣東名曲,成了“雨打芭蕉”淅瀝之聲,極富南國情趣的佳作。樂曲通過放慢加花等手法變奏,並用節奏的頓挫,連斷對比和對旋律樂句的短碎處理,使之形像生動,音樂優美動人。樂曲的流暢明快的旋律所表現人們的欣喜之情,句幅短小簡潔、節奏抑揚頓挫、並比排列互為催遞,時而短促斷奏,猶聞雨打芭蕉,淅瀝作響,搖曳生姿,曲調清新流暢活潑,讓人聽來入耳入心入肺,美的享受。

是啊,我驚歎芭蕉,雖然扶疏似樹,卻樸實無華,沒有鮮花綺麗香豔,也沒有大樹挺拔剛強,卻有其一身溫溫馨的柔情,滿腔赤誠的愛心,在張揚自我生命的同時,又無私地哺育著以之而食的生靈。讓大家都喜歡它、感激它、敬仰它。

是啊,我敬畏芭蕉,不管怎樣的境地,怎樣的摧殘,都不會放棄生長,都不甘於毀滅,始終用它自己的堅韌與剛強,詮釋生命的真正內涵;始終用自己的熱情,歌唱生活的濃烈;始終用自己的青春,譜寫著動人的樂章;始終用自己的色彩,繪就美麗的畫卷;始終用自己恩典,惠澤世間的大眾。

我仰望芭蕉,雖然平凡、普通,卻始終以美的使者,傳遞人生的大美、大愛、大德,生如夏花絢爛,死如秋葉靜美。給大地和人類以美的享受和生命啟迪。即使是平凡,也要有自己的一份純真,即便普通,也要有自己的那份美麗。

因為,這人見人愛的芭蕉,是一種勇往直前,樂於進取,無私奉獻的民生植物,它的花語是“堅實的未來”。

我在想啊!在浩瀚蒼茫的大自然裡,芸芸眾生,粗生的芭蕉即能如此活著?在世間,人何不亦如?也像芭蕉那樣活著,活出生命的平凡、新奇、偉大,活出人生自我的豐富、炫目、精彩。綻一抹新綠,留一縷清香!(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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