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蝶》　──羽蕭淒美小說選集01
羽蕭　Zephon W. 著



星期日剛下過雨的清晨，他如巧合般地發現了在灰暗燈火下的牠。

脆弱的翅膀雖曾殘留著燦爛的痕跡，如今，卻只剩下了淡淡的銀粉，隨著春季的最後一陣春風，在黑夜中不停地如墜落的流星般閃爍。牠無力地抬起了觸鬚，在荒涼中探索，探索那末路的最終絕徑。

他默默無言地看著牠，心知春季已盡，但為何這隻小蝴蝶卻仍依依不捨地留戀著那片已不再屬於牠的天空呢？牠沒有回答，而他卻也不必多問；就算相對無言，也似乎早已明瞭對方的心思。

有些事，沒有言語可表達，唯有心靈的接觸。

但，一個人和一隻垂死的蝴蝶？未免，有些荒唐……

也許，只是也許，在某一方面，他自己也是一隻蝴蝶：一隻雨蝶。

猛然地撇過了頭，他不願再想，但思緒卻不禁背叛了自己：輕輕，飄飛過黑夜、飄飛過濕漉漉的窗臺與那只破裂的花瓶、而落在了那雨蝶冰冷的翅膀上。

然而濕透了的，卻不止是窗臺、破碎了的，也不只是花瓶、而冰冷的，更不只是那被大雨折磨過，卻仍不肯屈服的雨蝶。

他想起了她……

不！不是想起，而是不肯忘卻。

或許很難想像，但就在剛才，他倆才見過面。

見的，卻是最後一面。

他無法忘卻，無法忘卻大雨無情地拍打在臉上的滋味；無法忘卻那時，她站在……



＊　　　　　　　　　　＊　　　　　　　　　　＊



……她站在闌珊的燈光下，全身因大雨而濕透，默默地注視著他。

秀髮緊貼在她那陰白而冰冷的臉頰上，遮蔽了她的視線，而她卻不願去撥開，唯恐會因赤裸裸地接觸到他空洞的眼神而碎裂。

看她紅著眼眶，卻分辨不出臉上的究竟是淚、還是雨。

他曾經是那廣闊的蔚藍天空，給予了她無限的關懷與柔情；她也曾經是那輕柔的雪白浮雲，停泊在他的胸懷中。

如今，他們卻一同是那灰濛濛的天、一同下著淚的小雨。

落雨、落淚，在腳邊不斷地引起了陣陣漣漪，擾了如鏡般水面的漣波，彷彿詳知她的心，不讓積水映出她苦不堪言的碎心與痴情。

她便如一座白玉雕像般的高雅；等著、等著、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卻一言不發，似若因這突來的打擊而痲痺，只是緊緊地擁著她，任時間一分一秒地消逝。

時間，卻總是如此的短暫；一去不回。

一去不回，雖然一去不回，卻分秒都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心意。

相對無言，時間，卻也似有著無窮的價值。

無言勝千言。

有些事，只能用心靈去體會。

她知道，她懂；她也是雨蝶。



雨蝶呀、雨蝶，終究仍是蝴蝶，而終究逃不過那隨著春風而消逝的命運。

命運，難道早已注定了分別？他問，初次嘗到了走上末路絕徑的滋味。

他以為他倆是永恆暉輝的鴛鴦，這才發現只是短暫燦爛的雨蝶。

雨蝶。

抗天的雨蝶。

天涯海角，成了無言間的承諾。

哪怕千里迢迢、夢境遙遙，縱然尋遍群玉瑤臺，也要再次相聚。

心心相印，此生不逾。



＊　　　　　　　　　　＊　　　　　　　　　　＊



就當黎明第一道的曙光即將灑遍大地時，她的身影已匆匆地消失在迷濛的街頭，僅僅殘留了一絲柔情在彼此的心中。

他懷中如今空空蕩蕩，卻迷漫著一縷幽香。

心底如今殘殘缺缺，卻徘徊著一段迴夢。

站在天涯的盡頭，她卻早已了無影蹤……



雨水隨著春花而飄落。

零零落落，逐漸停息了……

漣漪不再，幽靜的水面倒映出了失落的眼神。

漣漪，雖已停歇，卻是在迷惘的眼神中蕩漾著、不斷地蕩漾著，淚的漣漪……

映對著那清寒的雨後天空－－

它展翅，想飛、想飛越那片雨後的天空、想追尋那道綺麗的彩虹……

隨著夢想，而沉溺在那道冰清又玉潔的黎明光輝裡。



春終彩盡，雨蝶飛舞不去；

迷戀紅塵，究竟為何而痴？





【雨蝶】　／詞：羽蕭
昨夕繾綣今隔世，百花催淚雨陰時；
春終彩盡舞不去，蝶戀紅塵為誰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