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孤單和別離
2016/04/15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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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晝夜臨帖,研習蘭亭集序,習作堆滿大半屋子。雲辭世時,我們恐日後睹物思人頻引哀痛,將其焚燒,火光沖天,大半天才燒完。
雲的字遒勁灑脫,甘暢淋漓。雲曾忽願景村 退費發奇想,對我說,要去長城上賣字,隔一日又說要去杭州西湖邊擺攤。雲是希望他的書法得到更高層面的認同,暗暗亦期待寫字致富,擺脫貧窮窘境。可是,世間事,哪一件遂了他願呢?儘管雲的書法,與某些名家相比,並不遜色,但他的字卻無緣大雅之堂,他只能在竹籬茅舍,阡陌陋巷穿行。雲尤愛嶽飛的滿江紅,此詞被他書寫無數遍。他離世十餘年後,我在摯友葉幼軍家的牆壁上,再次看到他書寫的這首詞。
雲從一九六六年至一九七七年,蒙受不白之冤。戴著反革命的帽子,從城裏的工作單位,被譴送到老家監視勞動。雲忍受著被岐視,被虐待的煎熬。他本想默默了此殘生,但你曾祖父對他說,即使你被整死了,你的下一代怎麼能伸腰做人?雲於是下決心申訴。從此雲踏上十餘年漫長的申訴旅途。他在孝感和北京,雲去雲來,向國務院和地方政府申訴冤情。雲曾告訴我,他拿著你曾祖父變賣屋門,房柱得來的盤纏,扒上一列北去運煤的火車,他認為所有北去的列車都是到首都。不曾想,那列煤車在河南省孟廟站離開京廣鐵路,向西飛馳,把他拉到了平頂山。你祖父對我強調,拐彎的地方名叫孟廟。二00五年六月,我去鄭州辦事返回時,找到了孟廟車站,我凝視著那塊刻著孟廟二字的站牌,遙望西去的列車,猶見當年三十歲的父親,蓬頭垢面,滿面煤灰地跋涉在進京上訪的路上。
雲的冤案終於昭雪。雲的生命卻被嚴重透支。雲去醫院時,醫生問他多少歲,他脫口道,我與溫家寶同歲。醫生沉默一會兒,說,可是你的護膚智慧體征已是八十歲了。二00七年一月二十五日,我們在紙錢滿天飛舞的寒風中送別他。這一天是農曆臘月初八。臘八是黃道吉日,雲選擇這一天歸去,是希望自己的來世有一個好的開端啊。
我在這個家族生命鏈條中,也許是平庸的一員。少年時代,因做文學夢,發瘋地讀一些與考學無關的雜書,結果是大學未考取,作家也沒當成。我十八歲時離開你的祖父祖母,一心想做一片雲,去周遊天下。可是一直為吃飯這個沉重的問題操心。如今快五十歲了,依然做著這個夢。你應該還清楚地記得,你在剛剛懂事的年齡,我一次一次地向你灌輸遠方這兩個字。遠方有大海,遠方有奇景,遠方雖然不是你的出生地,但是遠方有你的朋友,他們在遙遠的鄉村,在遙遠的街市,等待你這位不速之客。我相信人類善良友好的天性,一定會展現在地球的每一寸土地上。
我少年時讀封神榜,那個有一雙矯健翅膀的神仙雷震子,在人間和天界雲去雲來。多麼令人羡慕啊,看來人類在幾千年前,就做著飛翔的夢。十九世紀,英國人瓦特發明了蒸汽機,從此地球上有了火車。二十世紀,美國萊特兄弟發明了飛機。二十一世紀,芬蘭人發明了互聯網,地球真的成為一個村了。不過你住在村南頭,我們住在村北端。實際上一說,是愈來愈不存在的。
關於知識的重要性,本想在此大書一番,但是今天你已是一名法學院的高年級學生,你對知識的認識應該足夠深刻,我無須嘮叨這個話題。
我只想再次重複兩句老話,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還有一句就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以此與你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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