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字伴著白美眉沁入心脾的冰冷語調滲入我腦海,我恍神了一下。
「白美眉……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問。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還是不適合在一起,你看看……,」白美眉用她那蒼白的手指比了比自己、又比一比我:「我們一個是人、一個是鬼……。」
「可、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不是相處的很好嗎?」
白美眉搖搖頭,無視於我惶恐的眼神,身子漸漸漂浮起來、越飄越高。
「我還是覺得我們不適合,因為你講的東西我大部分都聽不懂……所以我們還是到這裡就好了吧,」白美眉現在的高度,如果她有完整的下半身的話,是窺視底褲的絕佳角度:「再見了……慕悲。」
我緩緩伸出手想抓住往空中飄去的白美眉,才又第三度憶起她是幽靈而不是人。
正當我想起這回事時,白美眉的身影突然簌地就從空氣中消失了。
我慌了。
「白美眉!白美眉!白美眉……!」我焦急的跑來跑去、一面叫喊著她的名字:「……白美眉~~~!!!!!」
我張開雙手手臂對天吶喊,兩個不解風情的女老師指指點點的走過我面前。
夜幕低垂。
這一定是個惡夢。
「真是見鬼了,女孩子真是種奇怪的生物……之前不都好好的?」我獨自坐在二樓空無一人的陰暗教室裡,一面轉著筆一面發牢騷,視面前憑空在講義上畫重點的那隻螢光筆為無物。
突然,那隻螢光筆滾到了地上,浮現出一隻握著筆的半條手臂。
「……學弟呀,麻煩你把我的手撿起來好不好?」一個聲音從我身旁的黑暗中響起,一個有著標準書生氣質的彰中學長,在那裡無奈的晃著他只剩一半的右手臂。
「喔。」我隨意應了聲,彎腰將手臂撿起,連手帶筆遞給學長;這名學長名叫李平,是多年前彰中的學生,對社會組的相關科目相當拿手,但是在某次參加校際演講比賽的路途上出了車禍,傷重不治而亡。
「真是的……那卡車什麼地方不好輾,偏偏輾斷我的右手……,」李平學長相當疼惜的將手裝回去:「學弟呀,之前要我每天晚上幫你複習國文的是你唷,今天怎麼這麼不專心呀?有心事?」
我看著李平學長誠懇的臉,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對他說了出來。
李平學長聽完後,閉目沉思了一會才開口。
「嗯……其實是這樣子的,因為我也沒有談過戀愛所以……。」李平學長用右手抓著頭,也是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
「那,學長你知道現在彰中裡面有什麼人可以幫我嗎?」我問,但是又立刻改口:「呃,什麼鬼才對,有什麼鬼可以幫我嗎?」
要是拿這些事去跟那些活人討論,恐怕又會引來一陣譏笑和反感吧;搞不好他們還會趁機開發出新綽號呢!例如「殭屍的砲友是女鬼」之類,呃,好像太長不夠順口……想綽號果然不是我的專長。
聽到我的問題,李平學長又繼續抓頭,他的右手擺動幅度有驚無險的還不致掉落;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右手一彈指------。
然後那隻手就又彈到地上去了,那畫面實在滑稽,心情苦悶的我也不禁忍笑。
李平學長裝作沒看到那隻手,神色自若的說:「你知道彰中大水塔的傳說嗎?」
我點點頭,這是幾乎每個彰中人都知道的傳說。
在現在資訊館的位置,原本是建著供應宿舍飲用水的大水塔,數年前的某一日,宿舍的住戶們發現水龍頭的水變得混濁,甚至還飄出了毛髮、帶著惡臭,校方覺得事情不太對勁,立刻派人打開水塔一看……結果赫然發現一具穿著彰中制服的屍體漂浮在水塔內,已斷氣多時。
「那個學長不是意外死掉的,我記得他是因為情傷自殺的……,」李平學長道:「現在大水塔拆掉了,所以他出現的機率不高,你可以碰碰運氣去找他看看,他戀愛經驗應該很豐富。」
「那他如果叫我也跳水塔自殺怎麼辦?」我有些擔心,而且鬼魂都會保持著死時的模樣,我可不想看浮腫的臉孔。
「不會啦~因為他死時的怨念太重,當時的校長擔心他變成地縛靈危害學生,於是請了道士來做法會,他的心情才平復,」李平學長解釋道:「還好當時的校長夠迷信,不然不知道他現在會變成什麼樣的惡靈……我之前有一次在柏園舉辦的跨年晚會看過他,他人好得很咧。」
「是這樣喔……。」我拄著下巴,打算明天就去找找這個水塔男學長。
李平學長講完了話,自己彎腰撿起了手臂。
「那……我們繼續吧!」李平學長將手臂裝回去,道。
這時候突然有個圓形物事冷不防從李平學長背後射了進來!
突如其來的聲響,李平學長大驚!
圓形物事穿透過李平學長的身體落到地上,在桌腳間撞來撞去、滾來滾去,一面發出陣陣哀號聲。
是的,那東西會發出哀號聲。
想也知道那是誰,我站起身,將那顆頭撿了來。
那頭一臉無辜樣的看著我,算他倒楣,適逢我心情糟,我用不屑的眼光瞪回去。
「Sorry呀~學弟,可以請你把這顆頭丟給下面的我的身體嗎?」
「足球男學長,跟你講過多少次了……踢球不要踢到教室來呀,不然就換個正常點的球,」我挾著那顆頭往教室外走去:「我是習慣了,但是其他晚自習的人該怎麼辦?」
「Sorry呀~Sorry~Sorry~。」我腋下挾著的頭不停的道歉。
足球男學長是多前彰中風行足球時的足球隊隊長,因為在全國大賽失利過度自責而在社辦自殺,那之後很多教官都在晚上看過他在操場踢著自己的頭顱踢得不亦樂乎的情景。
我往陽台外看去,樓下果然有個沒有頭的足球選手在那揮舞著手臂。
「下次不要再這樣囉。」
我又對著人頭告誡一次,在足球男他還沒開始無限道歉時將它往樓下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