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早餐店

幫婆婆買了一個飯糰   一杯豆漿

有點得意

我畢竟還記得婆婆喜歡吃飯糰

回到家

先端盆溫溫的水給婆婆

對著她說

媽  洗臉嘍

然後才把飯糰  豆漿放在婆婆面前

對著她說

媽  吃飯嘍

合十低頭時

內心慘叫失聲

啊！豆漿

婆婆糖尿病纏身

哪能喝豆漿

我那羞愧墜地的心  怯怯地

一吋吋爬高偷看婆婆

還好  還好

婆婆沒有生氣

一逕慈眉善目笑著

她的笑意似乎在說

憨媳婦

我都成仙了

還有什麼不能吃

2

趕在夕陽下山前

準備了飯菜

端到婆婆面前

對著她說

媽  吃飯嘍

估量婆婆吃飽了

燒了銀紙

把飯菜端走

接著端來一盆溫溫的水

對著她說

媽  洗手腳嘍

再退回廚房

柴米油鹽醬醋茶

直到忙  停了

習慣到客廳看看婆婆

啊！那盆水

婆婆知道我陷在廚房

溫溫的水洗成冰

都捨不得喊我一聲

我撫著依然受寵的心  驚驚地

掀了掀眼睫偷看婆婆

還好  還好

婆婆沒有生氣

仍然慈眉善目笑著

她的笑意似乎在說

憨媳婦

我都成仙了

誰來幫妳

3

這天才端走飯菜

公公的友人來弔唁

又是我獨自守著

他坐了下來呷口茶

從天雨坐到天晴又落雨

對著陌生的我

細說從頭

我數著雨滴惦問

誰來端那盆溫溫的水

給婆婆洗手腳？

噗噗的機車聲

由遠而近

啊！公公回來了

那盆溫溫的水

終於端到婆婆面前

對著她說

媽  洗手腳嘍

今天讓您久等了

我那懸著的忐忑的心  惶惶地

倏地迫降偷看婆婆

還好  還好

婆婆沒有生氣

依然慈眉善目笑著

她的笑意似乎在說

憨媳婦

我都成仙了

妳公公自由了

錯不在妳

4

朝日東升後

端水捧飯

夕陽西沉前

捧飯端水

婆婆上了山頭

媽 洗臉嘍   媽 吃飯嘍

媽 吃飯嘍   媽 洗手腳嘍

成了絕響

婆婆再也不用幫憨媳婦

編織藉口

日升日落間

廳堂裏再無婆媳對話

只剩

空

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