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儀整裝待發

John–那位我在超級足球杯＋綜合海鮮麵＝完美演出一文中提到的老醫生走了﹐三月十三日我們送他到阿靈頓國家軍人墓園。在那裡﹐他和許多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的同袍們同享永恆的安寧。

John﹐上路囉

認識John是因為先認識了他的太太Lorna。Lorna當時在我製作的電視美食節目裡擔任編劇﹐雖是華裔﹐但因為已經是第三代移民﹐完全不通華語。她的老公John雖是愛爾蘭裔老美﹐中文卻能說幾句﹐逮著機會總要把他記得著的幾句中文對著我輪翻演練一遍。光是那句：「我喜歡騎馬」就不知道說了幾回﹐他還很得意他那一百零一句的台語：「你甲巴咩﹖」每次同桌吃飯他總要高興的秀它一回。

原來John在二次世界大戰時任職軍醫﹐曾駐守過台中兩年。他常常訴說台中的美麗﹐純樸和人情味。因為喜歡和當地人來往﹐所以中文學的不少﹐台語也會講幾句。十一年前我們認識時﹐他七十二歲﹐已經從任職三十二年的陸軍退役十多年﹐當時他的中文也已經忘得七七八八了。

John是個慈祥溫厚的長者﹐除了談政治或看足球時稍有激動外﹐平常時候總是安安靜靜﹑笑瞇瞇的。他吃飯的風格尤其讓我記憶深刻﹐吃的極慢﹐但是極乾淨。

第一次和他同桌吃飯時我就發現了﹐他的胃口好的沒話說﹐又絕不挑食﹐任何菜都說好吃﹐但是又吃得很慢﹐這麼一來就苦了同桌的人。當每個人都喝完湯﹑吃完沙拉時﹐他還在喝湯。大夥只好忍住對主菜的渴望﹐喝著飲料閑扯等他。好不容易﹐他終於把盤子裡的沙拉青菜都吃完了﹐連沙拉醬都點滴不剩﹑清潔溜溜了﹐大夥兒才開始享受主菜。

好像慢郎中總會碰上急驚風﹐Lorna做事的快速度絕不因為年紀增長而慢下來。好幾次當John還在一根一根的吃著他的沙拉時﹐Lorna就會跟他說：
「嘿﹐John﹐能不能請你把你的沙拉移到一旁去﹐我們要上主菜了。」
當然﹐溫和的John總是照辦如儀。所以我們同桌吃飯的情景常常是這樣﹕
大家一起開始喝湯
大家吃沙拉時John還在喝湯
大家開始吃主菜時﹐John同時吃著沙拉和主菜
大家吃甜點時﹐John還在吃著他的主菜
然後大家一起等他吃完主菜和甜點
好玩的是﹐從頭到尾他一慣的不急不徐﹐按步就班﹐把每一道菜吃得清潔溜溜﹐把盤子還原的乾乾淨淨。

就是這樣的一個溫和敦厚的長者走了。83年的人生歷程中﹐John稱職的扮演著一個溫柔親愛的好先生﹐五個孩子的好爸爸﹐十幾個孫兒女的好爺爺﹐無數人們的好朋友﹐和服務奉獻國家三十二年的好公民。

阿靈頓國家軍人墓園長眠的英雄們

John長眠的地方

憑著他在二戰和韓戰中的服務﹐以及長達三十二年軍職的貢獻﹐John得以長眠阿靈頓國家軍人墓園﹐享有軍事葬儀的哀榮。三月的華府還是滿冷的﹐但是十三日當天無風﹐天氣晴朗暖和。很謝謝John的貼心﹐安排了這樣的一個好日子和大家告別。

兒子和女婿們立兩旁﹐向父親致敬

折疊整齊成三角形的國旗

把國旗獻給John的遺孀Lorna保留

聽說﹐覆蓋著國旗﹐躺在六匹白馬拖著的馬車上﹐伴和著軍樂走向長眠﹐是大部份軍人的最終心願。無疑的﹐軍事葬儀隆重﹑美麗﹑深情。過程雖有送別的感傷﹐但更多的是對生命價值的肯定﹑感激和禮敬。

空座馬﹐馬靴後轉向著馬尾﹐像徵騎士不回

親愛的John﹐天堂上的日子必定美麗﹐我們不擔心﹑卻都很思念你。尤其是Lorna﹐五十幾年的夫妻﹐她很不習慣你不在身邊的日子。出門時仍舊會告訴你她要去的地方﹐回來時也記得知會你一聲。因為思念﹐她還是常常哭泣。上次和她一起午餐﹐結帳時﹐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多帶了一個你最愛的蛋塔回家。

這裡一切變化不大﹐只是想念你﹐也盼望再見你面的那一天。我們有空也會去阿靈頓國家軍人墓園看你﹐雖然知道每天有成千上萬個人次從世界各地來探望你們﹐你必不寂寞。但是知道﹐你必定高興朋友們的探訪。

長眠